征哥,,,《》\1[]征哥来到10年之约众人迎接小哥驾一同闯一大-天下帅呆了

  “哇家玉溪高古楼,半截矗在天里头。初一去烧香,十五才下楼,抬头望望高古楼,帽子掉进沟沟头。”  这民谣里所唱到的高古楼,就是滇中玉溪县普舍镇内扶元阁。  扶元阁始建于元朝,当时称为聚奎楼。奎,指奎星,又作魁星,是二十八星宿之一,指北斗七星的前四星,即天枢、天璇、天玑、天权。道教称魁星是文昌帝君身边的侍神,专主科考文运,普舍镇建这聚奎楼,便是用于供奉魁星,祈求乡里人才辈出,文运通达。  聚奎楼明朝时候毁于刀兵,到光绪十九年由乡绅氏族捐资重修,改名扶元阁。  扶元阁楼有三层,高达十余丈,于普舍镇中可谓拔地倚天,故又得了高古楼这个名字。传说高古楼重修刚刚竣工,普舍镇里就出了进士,于是乎高古楼威名远播,开篇所载那民谣,就连昆明城里,也是妇孺尽知。滇中地区,但凡是为求功名的读书人,没有不来高古楼拜祭的,普舍镇为此一度兴旺发达。  可没料想,高古楼建成后仅仅过了一纪,到光绪三十一年,大清国的科举制竟然被废除了。科考无存,功名利禄无从谈起,读书人只得望北而叹,前来高古楼拜祭文神的人自然大不如前。到如今,光绪三十四年,普舍镇已然萧条,但是在镇里百姓心目中,高古楼依旧是个有灵感的地方。  十一月十四,这一日普舍镇里天色一早就不佳,午后竟稀稀拉拉地下起雨。雨越下越大,没完没了。百姓们见了都抱怨纷纷,说“龙王爷怕是老糊涂喽。这雨要是下在七八月里,倒是能帮忙缓解旱情,可那时候偏偏是滴雨不见,地里庄稼都枯死。谁料想这会儿都入冬了,竟下起一场这样的雨,冷得叫人抽风。”  百姓们大多天一黑就睡下了,可没想睡到半夜时候,都被一声炸雷惊醒过来,接着又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想来不知道是哪一家的房子塌了,无奈漆黑雨夜里面无从追究,将就着挨到了天亮,好歹雨总算是停了。  百姓们一早出门便听说,高古楼被雷轰了,大伙急忙赶上高古楼去一看究竟,就见高古楼顶楼魁星阁的房顶正中,竟是被雷击穿了一个大窟窿,那窟窿下方的房梁被烧得漆黑,再往地上看去,只见一片粉碎瓦砾当中,赫然躺着一对原本装饰在房梁上的木雕彩漆的龙凤,当下已然粉身碎骨了。  这事惊动了县衙,知县姚安姚大人赶来看过以后,告诫普舍镇百姓,“严守秘密,否则性命堪忧。”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高古楼上龙凤遭雷劈的奇闻,还是不胫而走,没两日就传遍了玉溪县城。让人想不到的是,腊月未至,竟果真有唁号遍传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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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门街是玉溪县城内主要的商街,从北向南,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青石板路面上车水马龙。恰时正值午后休憩时间,北门街上的商贾们都聚往街道南头与东福路交叉口上的百岁老茶楼“玉溪茶楼”里品茶谈天。那玉溪茶楼的艾掌柜,能说会道、八面玲珑,将各方面的客人照顾得体贴周到。  艾掌柜这时正在二楼雅座里招呼客人,忽听得楼下传来阵阵吵嚷,少时便有伙计火急火燎地赶来,趴在艾掌柜耳朵边上说道,“掌柜的,混世魔王又来了,还是您老亲自去应承吧。”艾掌柜奇道,“哪个混世魔王?”伙计道,“还有哪个,自然是玉茗茶行的东家,周顺周大老板的独子,周阳周少爷啦。”艾掌柜一听说是周阳周少爷来了,也不禁眉头一皱,嘿地叹了口气,提了提精神,这才随伙计一起赶着下楼去。  艾掌柜才走到茶楼大门前,就见一伙五六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大摇大摆地走进茶楼来,领头的一个小子,看上去与其余几个小子年纪相当,充其量也不过十六七岁,可个头较其他小子高出有半个脑袋还不止,模样也格外俊美,浑身上下黑绸长衫金丝随身袄,齐腰间的漆黑辫子里还杂入了两根焕金绳,辫尾上坠了两颗青枣大小的明珠,显得极是奢华。艾掌柜急忙迎上前去作揖,又凑到领头的一个小子跟前道,“周大少爷,什么风把您给出来了,有您和几位小爷在此,我这草堂茶馆蓬荜生辉啊。”  艾掌柜少说也过了不惑的年岁,在这群娃儿面前又作揖,又说美言,可一群小子却都大大咧咧,颠颠狂狂,尤其是那少爷周阳品行不甚端正,对艾掌柜爱理不理,说起话来也分外嚣张傲慢。周阳道,“老小儿,废话少说,小爷我带弟兄们前来喝茶,赶紧给安排好座。”艾掌柜并不与少爷周阳多做计较,还陪笑道,“多谢周大少爷和几位小爷关照生意,请几位上二楼雅座。”艾掌柜亲自引领小子们上楼,还一边客气地陪周阳说笑道,“周大少爷想要喝点什么茶?小店这里普洱、碧螺春、滇红、宝红、荔枝红应有尽有,还都是从您家的玉茗茶行里进的货,都是一等一的好茶。”那周阳自顾哼着点小曲,对艾掌柜的说笑一概置若罔闻。  艾掌柜将周阳和小子们请到了天字二号房,打开房门正要请周阳与其他小子们入座,却不想那周阳少爷勃然大怒,瞪着两眼望着艾掌柜道,“老小儿,你是怕小爷我给不起你茶钱呢,还是给不起赏钱,放着有天字一号房,你竟敢让我等进天字二号房。”周阳话到这里,也不由艾掌柜分辨一句,抬腿一脚射开了那天字一号房的门。  那天字一号房里头已经坐了四五位茶客,都是北门街上的商贾,当下几个人谈天说地聊得正在兴头上,忽听得啪一声巨响,回头一看,房门居然给人踹开来了,四五位商贾当下都唬了一激灵,有人手中正好端着盖碗,一哆嗦,盖碗掉在地上啐了。  周阳瞧清楚天字一号房里面已经有了客人,而这四五个人都还与自己面熟,都是北门街上的商贾,与他爸还颇有交情,周阳一脸不耐烦,瘪瘪嘴,斜斜眼,也不致歉一句,转身领着小子们进了天字二号房,还话音响亮地对跟他一起的小子们骂上一句道,“一群小贩,大白晴天地不好好去做生意,跑这茶楼里窝着干什么勾当。”直把天字一号房里坐的几位气得咬牙切齿、吹胡子瞪眼。艾掌柜招呼周阳与小子们坐舒坦之后,让伙计上了好茶,自己又急忙赶过来,向天字一号房里的几位赔礼道歉。
  艾掌柜道,“诸位老板,实在对不住了,我还来不及解说一句,那周大少爷抬腿就把房门给踹开来了。”“老街杂货铺”的杨老板恨道,“那小挨砍的,一点礼义廉耻都不知道,他爸周顺周大老板,那是何等一位谦谦君子,儒雅商贾,真想不到竟养出这么一个混账东西来。周大老板再不严加管教,这小子将来必定祸害一方。”“丽华绸缎庄”的赵老板叹道,“这就冤枉周大老板了,我是亲眼瞧着的,上次这小子跑去沈家那赌场里面赌钱,周大老板动用家法不说,乃至于用皮鞭抽打。无奈这小子天生就是皮糙肉厚,挨了劈头盖脸一顿鞭子竟不掉一滴眼泪,不吭一声求饶,再加上有周太太护短,周大老板也拿这小子无可奈何啊。”杨老板道,“父母管教子女,总难免手下留情,依我说来,非要请一位厉害的先生,才能治得下这小子来。”赵老板摇摇头苦笑道,“没用,没用。”又道,“杨兄没有听说吗,早两年这小子也曾拜在文庙书院的关夫子门下读书,那关夫子何等厉害,我一见他那双横眉怒眼,浑身都打哆嗦。可这小子却不知好歹,领着一群小子大闹学堂,居然把关夫子讲台前的地面,掘开砖、刨开土,种上瓜秧豆苗,说是要验证关夫子教导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道理,关夫子气得差点就背过气去,从此发愿与这小子老死不相往来。”杨老板听了也皱眉摇头道,“看样子这小子铁定是要成个祸害了。”  艾掌柜道,“诸位都是这小子的长辈,都是看着这小子长大的,都知道他就是这么一个天生地养的混世魔王,瞧在他爸,周顺周大老板面子上,诸位别跟他小子一般见识。”赵老板道,“罢了,要不是周大老板出面,请动官府对付马帮贼子,我等的生意迟早都要关门倒闭,看在周大老板的义举份上,我等对这小子宽容大度些也无所谓。”  艾掌柜一边打扫地上啐了的盖碗一边问赵老板道,“我说姚知县和吴巡检怎么就会肯上心处置马帮贼子的事情,原来是有周大老板出面了。”赵老板点头道,“是啊,我等到底人微言轻,几次三番呈状衙门请求查办马帮贼子,结果所有诉状都如同投石入海,丝毫得不到回应。到底是得周大老板出面,县衙才肯听信啊。”艾掌柜道,“周大老板的玉茗茶行,老字号的信誉,资本雄厚,规模庞大,别说是咱们玉溪县城,就算在整个滇中地区看来,也算是一流的大商号了,官府衙门自然得卖周大老板的面子。”杨老板冷笑道,“即便是周大老板,想要请动官府办事,靠的也不仅仅是面子,还得有白花花的银子,正所谓是,‘衙门口,向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杨老板又道,“听说周大老板逢年过节都有孝敬姚知县、吴巡检,打点衙门官军上下,此番劳动官兵前去取缔马街、扫清马帮贼子,周大老板开先便送了姚知县和吴巡检每人三百两纹银,又包办了出勤官兵的一干饮食酒水。昨日官兵取缔马街以后,又给每名出勤的官兵包了红包,额外封给吴巡检一百两的辛苦钱。零零总总,少说花费也在八九百两之数。”众商户们听了都乍舌道,“乖乖,八九百两,也唯有周大老板能有如此财力。”
  艾掌柜道,“周大老板肯出将近千两银子来劳动官府清扫马帮,想来玉茗茶行也深受马帮之害啊。”杨老板道,“那是自然。但凡咱们这些正经生意,谁能免于马帮贼子之害。”杨老板又道,“咱们正经买卖,不论任何货品,除货品本身本金之外,还得计算上运输的车马费、途径官道的过路费,进了市场之后又有国税地税,再有店铺租金、雇员薪资等等,而一干资费当中又以过路费、各种各样的国赋地税最为厚重。马帮贼子走私货品,不走官道,不入市场,道路费、国税地税两个重头全都逃脱,更不必计算店铺租金、雇员薪资之类。即便我等不求那点赖以存续的微薄利润,依着成本售卖,也无论如何抵不过马帮贼子走私货品的低价。”  杨老板接着道,“城外的平民,自古就与马帮往来生意,不必多说,现如今年景颓萎,世道艰难,就连城里人也越来越多地去马街找马帮做买卖,长此以往,我等的正经生意倒要关门歇业。”杨老板又道,“想那周大老板的玉茗茶行,资金雄厚,规模庞大,早前并不屑于与马帮贼子逐利,可现如今市场凋敝,生意难做,玉茗茶行也难逃买卖一日不如一日,所以才肯向马帮贼子发难。”众人听了无不点头称是。  艾掌柜道,“无论如何,现下官府下令取缔了马帮贼子们聚集一起做生意的马街,又下了悬赏令缉拿马帮贼子问罪,相信不日诸位老板的生意又将要红火起来了。”赵老板抿了一口茶叹道,“难哪,现今这世道,即便没有马帮贼子扰乱市场,生意也大不如从前了,你们看看那鼓楼下面行乞的叫化,一日多过一日,城外更加是饥荒遍野,听说都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了……”  赵老板的话刚说了一半,却被隔壁天字二号房里传来的吵闹声给打断了,艾掌柜闻听动静不敢耽搁,赶忙赶到天字二号房里去一看究竟。杨老板好奇也跟着艾掌柜后头走到天字二号房门外探听动静。  天字二号房里由少爷周阳领着一群小子正逞凶闹气,两名茶楼伙计一起劝解,可小子们那里听的进去,尤其是周阳,眼见着艾掌柜赶着进来,顺手抄起一副盖碗,啐在了艾掌柜眼前又骂道,“他妈的,唱花灯的人呢,怎么还不开唱?”艾掌柜急忙解释说到,“周大少爷,您不知道吗,现下乃是国丧期内,衙门不许唱戏唱花灯作乐。” 周阳听了一愣,仍旧不依不饶地问道,“那说书的呢,快去给小爷我找一个说书的来说一段解解闷。”艾掌柜做难道,“衙门也不许说书啊。”艾掌柜畏惧周大少爷纠缠个没完,索性一次把话说绝了道,“还不止唱花灯、说书,三个月内任何作娱作乐都不许。”周阳一听傻眼了,嚷嚷骂道,“三个月里都没有唱花灯和说书?岂不是要闷死小爷我。”  周阳转向艾掌柜瞪眼骂道,“小老儿,没有花灯,连说书都没有,你何不早说,叫小爷我在这里瞎耽误功夫。”艾掌柜分辩道,“小的以为周大少爷与诸位小爷只是来喝茶的。” 周阳哼道,“小爷我在家里什么茶喝不到,何必来你这破茶楼里喝茶。”周大少爷一边骂着,一边领着小子们往外走,刚走出房间,正好与在门外打听的杨老板看了个对眼。周阳眉头一皱狠狠说道,“他妈的,你看什么看,瞧你那一对屁眼,对着小爷就叫小爷不爽快。”杨老板眼睛不大是一辈子的遗憾,当下竟然被比自己小了足有两轮的孩子当面谩骂,气得浑身哆嗦,周阳却全然不在乎,领着几个小子大摇大摆地下楼,出了玉溪茶楼。
  离开了玉溪茶楼以后,周阳领着小子们沿北门街闲逛。又进了几家茶座戏院,均被告知国丧期内无戏无花灯无说书,小子们走穿了北门街寻不到半点乐趣,周阳闷得直嚷嚷道,“他妈的,什么国丧,连一伙演杂耍的都没有,闷死小爷我了。”  一个名叫李四的大小眼小子道,“听说是因为紫禁城里的皇上和太后没了。”另一个名叫张五的塌鼻梁小子道,“你们没有听说前几日雷轰高古楼的事吗?那日雷轰高古楼,高古楼顶层魁星阁的房顶被击穿了一个大洞,房梁也被烧成焦黑,装饰在房梁上的木雕龙凤掉在了地上,粉身碎骨。那时候就有高人说,乃是‘天龙落地,飞凤入土’的征兆,却还有人不肯相信。昨日听我四舅说起,当晚雷轰高鼓楼算时辰正好就是光绪皇上龙御归天的时候,我四舅说最令人想不到的是,仅仅过了一天,慈禧老佛爷竟也驾崩。我家里人都说,龙凤粉身碎骨的征兆都应验了,高古楼又大显神通,要择日举家前往高古楼去拜拜。”张五说完之后洋洋得意,自觉比其他小子更有见识。  李四看不惯张五德行,心下不服,对张五道,“你只知道这些,还有更稀奇的,恐怕你还没有听说呢。”张五问,“还有什么稀奇,你倒是说出来听听啊。”李四得意了半天,这才神神秘秘道,“当日雷轰高古楼,不仅仅打破的房顶、烧焦了房梁、粉碎了龙凤,还震塌了周围栋梁上的粉彩装饰,你们猜怎么着。”众小子都猜不出来,令李四越发得意洋洋,显摆了半天才道,“散落一地的颜色,只有一个,青。”李四招手把小子们团到一起,低声说道,“我听大人们说,这征兆意味着,大清国不长久了。”张五听完不服气,哼道,“我当是什么稀奇呢,谁都知道大清国不长久。就连皇上的紫禁城都被洋鬼子占领过,要不是又割地又赔款,皇帝早就没得做了。我听大人们说,现在光绪皇上跟慈禧老太后双双归天,紫禁城里面只剩下一个三岁的儿皇上,大清国已经是名存实亡了。”李四同样不服张五所说,又道,“那你知道大清国要是完了,这天下将会是谁家之天下吗?”  李四这话显然是学来的,说的时候也是摇头晃脑,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但李四抛出这样的问题,倒真把张五给难得干瞪着眼睛,只得软下来以后跟其他小子们一起向李四请教道,“那你说说,大清国完了,这天下又将是谁家之天下?”李四道,“我听我表叔说了,有个叫孙文的领导了一批革命党,要叫皇帝退位,搞民主共和国家......”一个叫王二的胖小子等不及李四说完便道,“你说这个啊,我也听说了,那些革命党到处煽动百姓造反、罢工,闹得很是厉害呢。”另一个叫刘三的瘦高小子哼道,“我以为说什么呢,原来是说那些革命党,我听我家里大人们说了,那些革命党是兔子尾巴,长不了。知道吗,去年河口镇爆发的起义,就是那个叫什么孙文的领导的革命党煽动起来的,闹得很凶,开始两三百人,到后来发展到有两三千人参加,整个蒙自县城都被他们占领下来了。可是最后呢,还不是功亏一篑,前功尽弃。”刘三继续说道,“当时我二叔正在蒙自跑生意,亲眼看着呢。我二叔说,那些闹事人到底大多都是些平民百姓,手无缚鸡之力,又缺乏正规编练,被朝廷派遣正规军队前去镇压,即刻便被打得落花流水,四散逃逸,跑去越南国的残余,也被占领了越南国的法兰西洋鬼子给剿灭了。”刘三又道,“我二叔说,革命党想要靠着煽动百姓造反来夺取天下,其实是以卵击石。”  恰时小子们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李四和王二,主张说孙文领导的革命党能够夺取天下,另一派是张五和刘三,说革命党夺取天下是痴人说梦,两派争执不下都请周阳做裁定。周阳打着呵欠眯着眼睛说道,“我可没工夫理会这些事情,管他谁得了天下,老百姓还不就是吃喝拉撒睡,你们有功夫讨论这些,倒不如想想现下咱们如何寻开心才是要紧。”
  胖小子刘三向周阳提议道,“不如再去赌场赌钱去。”周阳摇摇头道,“没劲。”李四取笑道,“阳哥因为上次去赌场的事,被周伯父痛打了一顿,所以再不敢去了。”周阳大怒,挥手在李四头上锤了一拳道,“叫你小子胡说八道,小爷我要是果真喜欢赌博的话,即便是被我爸痛打,想去照样就去,只是我觉得赌博真没有什么意思,都是出千骗人的勾当而已……”  小子们一边说,一边瞎逛悠,当下抬头一看,竟然走到了杨花巷底,眼前的正是那座神秘的玲珑八角楼。这八角楼三层楼高,每层都是红漆门墙配着翠绿琉璃瓦,虽说现下大白天里正打烊,里面黑灯瞎火,却也难掩那几分艳媚和勾人的神秘。正对巷道的楼门头上悬着一块牌匾,上头写着“玉春楼”三个大字。几个小子眼睛看着玉春楼的招牌,脸颊都飞起一晕红来。  李四小子凑到周阳跟前嬉皮笑脸道,“阳哥,您有没有进到玉春楼里面见识过啊?”周阳也露出几分羞涩道,“没呢。”刘三道,“都说做爷们的,迟早是要去的,什么时候你也领我们大伙一起去见识见识吧。”周阳道,“他妈的,你小子尽出馊主意,我要胆敢去这种地方的话,估计我爸教训我,连我妈都要坐视不理。”小子们正说着,就见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上去也是跟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小叫化从水月巷里跑了来,一直跑到那玉春楼前,突然对着玉春楼“汪汪,汪汪”地学狗叫了几声。周阳等一干小子被逗得哈哈大笑,一个小子指着那小叫化喊道,“这才是真正的狗杂种呢”,一群小子便冲着小叫化“狗杂种,狗杂种”地喊个不停。小叫化瞪了周阳等小子一眼,不发一语,拔腿朝着城北门方向跑了去。一群小子还冲着那小叫化背影喊道,“狗杂种跑慢点,小心狗尾巴露出来。”  刘三问周阳道,“阳哥,你说那小叫化为哪样冲着妓院学狗叫?”李四笑道,“我看他八成去逛过吧,说不定还找了个相好的。”张五道,“放屁,你知道去里面喝一杯花酒就得一两银子,就那小叫化,这辈子也别指望进去逛。”王二道,“依我看,这小子他妈在里头吧。”  小子们七嘴八舌正说着,就见玉春楼一扇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浓妆艳抹的胖女人,那女人一看便知是玉春楼的老鸨,紧跟着老鸨身后又扭出来两个水蛇腰,三个女人上了一辆马车,马车朝城东南方向开去。  刘三凑到周阳耳边道,“阳哥,你说她们去往哪里,反正也是闲着,跟着去瞧瞧热闹吧。”周阳正嫌无聊,并无反对,领了小子们要追着马车去,忽地看见那玉春楼里面又跳出来一个女娃,那女娃十四五岁年纪,长的眉清目秀,灵巧可爱,周阳与小子们看得站住了脚。  眼见那女娃睁大了眼睛,朝着玉春楼前后左右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寻而不见,女娃很是失落,又瞧见周阳等小子瞪圆了眼睛看自己,女娃羞得撇下头去,就听玉春楼里面有人召唤道,“菊仙,菊仙,你这小烂屎,叫你去关门,你又跑哪里去偷懒了?”女娃答应道,“来了”,赶忙跑回楼里面去,把楼门重新关好。  周阳等小子望着女娃发傻,直到女娃的身影消失在楼门之后,还又愣了半晌才缓过神来,刘三嘿嘿笑道,“那小妞长得还挺水灵的。”其余小子也都跟着笑,笑得都是脸颊绯红,手心冒汗。
  小子们赶上了从玉春楼出发的那辆马车,紧跟着马车去一看究竟。那马车走街串巷,一直开到城东南,进了大兴街上,在一处阔绰宅院对面的三层小楼前停了下来。  周阳与众小子们一起,躲在路边一棵老梧桐树后头观看。只见马车才刚停稳,便有一男子从三层小楼里面跑出来,跑到马车跟前,迫不及待地撩开了车厢门上的帘子,等不得里面的女人下车,伸手便往一条露在外面的大白腿上摩挲,就听玉春楼的老鸨在车里半怒半喜地喊道,“哎呦,段大爷,您也太猴急了,连我这老婆子的臭豆腐,也不肯放过。”那男子知道自己摸在了老鸨的腿上,也不以为然,嘿嘿笑道,“臭豆腐虽臭,也别有一番风味啊。”  周阳等小子早把那男子看得清楚,知道那男子是县城里头出名的泼皮无赖,姓段,不知道什么名字,众人都喊他段痞子。周阳一见段痞子就恨得直咬牙道,“原来是这个姓段的泼皮无赖。”王二不知原委,问周阳道,“阳哥为何如此仇恨段痞子?”不等周阳回答,刘三已经替周阳说道,“你小子也配称阳哥的铁哥们,居然连段痞子与阳哥家闹官司的事也不知道。”王二愣道,“段痞子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敢与咱们阳哥家闹官司?不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刘三道,“段痞子控告阳哥家玉茗茶行的伙计赵大果为图钱财,勒死了他兄弟段二痞子,连带着将阳哥家也给告了个纵仆行凶的罪名。”王二吃惊道,“段二痞子死了?还是阳哥家的伙计给勒死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刘三道,“你小子这些天是掉在酒缸里头醉生梦死了吗,连这个也不知道。”刘三又道,“算着日子该是四五天前吧。听说那天傍晚时分有差役巡视城外北面的小树林,见阳哥他们家玉茗茶行的伙计赵大果神色慌张,走起路来跌跌撞撞,差役上前盘问,不想赵大果暴跳如雷,抡起拳头便要与差役斗殴,嘴里还不停念叨些胡话,说什么‘不是我,不是我干的’之类,差役一拥而上,制服下赵大果,觉得事情蹊跷,便往四下里搜寻,结果在一片草丛中寻得一具男尸,不是别人,正是段二痞子。”刘三继续说道,“段痞子听说他弟弟段二痞子死了,一口咬定是赵大果谋财害命,在衙门投下状子非要赵大果为段二痞子偿命。听说衙门查了这几天,再无其他发现,也认定赵大果最有嫌疑,不日就要问罪法办了。”  王二听完之后叹道,“段痞子与他兄弟段二痞子,仗着与巡检吴大人的亲属关系,在县城里为非作歹,横行霸道,照我说,赵大果杀了段二痞子倒是为民除害,不仅不该问罪,还应该给个褒奖……”王二话未说完,却发现周阳正将眼睛瞪着自己,赶忙住口,就听周阳坚定地说道,“赵大果断然不会做出谋财害命的事情,凶手一定另有其人。”  小子们皆知周阳向来不问世事,就连家里的茶行的生意也不闻不问,当下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替茶行伙计赵大果做下担保,个个吃惊不已。小子们哪里知道,别人的事,周阳真不屑于顾,可这赵大果对周阳有恩,周阳是不能不顾。  周阳八九岁的时候,有一次随他爸一起去茶行,他爸忙于生意,没空顾及他,他因为觉得无趣,便私自跑到茶行旁边的河埂上去玩,因见河边的苇草上停了一只蜻蜓,周阳便伸手去捉,一不留神踩在空处,一个跟头栽进了河里。恰时正值雨季,又一连下过几天大雨,河水正当湍急,周阳一掉入河中,就被河水卷着拖向河底,紧要关头,亏了有赵大果舍身相救,才保住周阳这条小命。周阳虽说顽皮,但本性重情重义,自从赵大果救了他的性命,便对赵大果便刮目相看格外在意,他去茶行次数不多,但每次去了都要找赵大果说话。  周阳才一听说赵大果被控勒死段二痞子,被押在衙门等待审判之事,便敢断定赵大果是万万做不出谋财害命的事,谋杀段二痞子一案,一定是冤枉。周阳当时便急忙跑去茶行找到他爸,要他爸设法替赵大果伸冤,周大老板平日里都看好赵大果,认为赵大果忠厚老实,踏实肯干,也相信赵大果不会成为杀人凶手,更何况是为了谋财这样的理由,早在周阳赶来之前,就派人前去衙门打点了。然而衙门查了几天下来,给周大老板的回话是,查不到任何目击证人,也寻不到任何证据线索,可偏偏是一干当班差役亲眼看见赵大果神色慌张地逃走,段痞子一家人据此一口咬定,说赵大果是行凶之后畏罪逃跑,尽管赵大果始终铁口辩称自己当时因为内急,跑道草丛中想要小解,不幸看见了尸首,被唬得失态,可毕竟是空口无凭,并不足以替他洗脱罪责。周大老板告诉周阳,倘若还是找不到证人证据的话,即便赵大果是冤枉,只怕也难逃替真凶顶死,替段二痞子陪葬的下场。周阳听了心下为赵大果不平,只恨自己在这样的事情上也无能为力,无法作为。
  恰时只见老鸨领了两个水蛇腰下了马车,老鸨将两个水蛇腰往段痞子怀里一推道,“段大爷,‘心急吃不上热豆腐’,老婆子我这臭豆腐有滋味,到底不是段大爷的口味,这才是适合您口味的嫩豆腐、豆腐花。”两个水蛇腰一起倒在段痞子怀里千娇百媚,段痞子左拥右抱,撅起腮帮子朝着两个水蛇腰脸上涂口水。两个水蛇腰欲拒还迎,三个人光天化日之下就在街道里卿卿我我、你侬我侬起来,幸亏这大兴街上路人不多,偶有经过者皆知段痞子德行,都赶忙绕道而行,唯恐避之不及。李四看了之后对周阳道,“这呆货好没有心肝,段二痞子是他亲弟,平日里与他形影不离,当下死了还没过头七,他做哥哥的居然有心思寻欢作乐。”  就听两个水蛇腰嗲着嗓子对段痞子道,“段大爷,这大街上不方便,赶紧进屋去吧,我们姐妹两伺候您,您还怕不能尽兴吗?”段痞子十分欢喜,搂着两个水蛇腰便要往小楼里面去。两个水蛇腰并不十分乐意,对段痞子道,“段大爷是嫌弃我们姐妹吗?”又道,“听之前来伺候过的姐妹们说起,段大爷家宅院宽敞华丽,皇宫也不过如此,现如今我们姐妹两来了,段大爷怎地不领我们去宅子里头见识,而是把我们领进这穷酸小楼里去。”段痞子指了指对面的宅院的大门对两个水蛇腰道,“看见没,门头上挂着白呢,那可不是为了紫禁城里的太后、皇帝,是为我兄弟二宝,五天前被人害死,现在正在家里停着呢。我这几日都住在这边小楼里。”  两个水蛇腰秀眉一蹙叹道,“看样子是我姐妹无福,来的不是时候。”又道,“听说段大爷与段二爷兄弟情深,平日都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现如今二爷枉死,您不替二爷守灵,竟还有心思招我们姐妹来作乐,段大爷你可真没良心。”水蛇腰这话是说来挑逗段痞子的,可不想竟激怒了段痞子,段痞子脸色一沉,双手齐用力,推开两个水蛇腰,恶恨恨地呵斥道,“本大爷的事情,岂容你两个婊子多嘴。”老鸨眼见段痞子突发无名火,忙上前劝说,竟也被段痞子推得险些跌倒在地,段痞子又指着老鸨和水蛇腰骂道,“你们败了大爷的兴了,回去吧,不必伺候了。”骂完自顾转身便往小楼里面走,留下老鸨跟两个水蛇腰站在街道上无比尴尬。  老鸨埋怨两个水蛇腰砸了买卖,两个水蛇腰狠起来对着那小楼骂道,“怎地是我们砸了买卖,他自己死了兄弟不痛快,何苦寻我们的难堪,谁知道他心里藏着什么样的鬼胎,生怕被人提出来。”两个水蛇腰一边骂着,一边掏出手绢来擦拭段痞子涂在她们脸上的口水,擦拭干净以后,与老鸨一起重新坐上马车,原路回返,再度经过段痞子住的小楼时,两个水蛇腰撩开车帘子,一起冲着那小楼大门碎了几泡口水以泄心头之恨。
  见马车去得远了,周阳与众小子从梧桐树背后走出来,走到段痞子家宅院门口,小子们哈哈笑道,“真比戏台子上演的都精彩。”小子们抬头眺望段痞子家的宅院,眼见那宅院里,亭台楼阁样样齐备,石山松柏一应俱全,张五感慨道,“好大好气派的一座宅院。”刘三不服气道,“哪里比得上阳哥家的宅院。”张五道,“那自然是比不上的,可这段痞子家里一不经商,二不为官,说白了都是吃闲饭的,可吃闲饭竟然能吃出如此一座宅院,可不是叫人感叹吗。”刘三道,“还不是因为有个做官的亲戚,巡检吴大人是段痞子的亲娘舅。”又道,“听说吴大人把军饷采买的肥差给了段痞子跟段二痞子,他两兄弟从中黑了不少银两,这才能够成日闲游浪荡,还照样吃喝嫖赌、花天酒地,又买下这样一座宅院。”  李四叹道,“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爸妈起早贪黑地做生意,倒不如这段痞子有个做官的娘舅来的实惠,无怪乎我爸妈常说倾家荡产也要给我捐个官做,说是做了官便不愁没有钱,不愁发大财。”其余几个小子也都称是,因未闻周阳发言,小子们回过头来问周阳道,“阳哥以后也必定捐个官来做吧?”刘三道,“凭阳哥家的财力,可以直接捐个五品官做了。”小子们说得热闹,周阳却无动于衷,两眼直勾勾,盯着段痞子家宅院望去,小子们想要问故,却忽见周阳拔腿跑起来,一直跑了有一二百步,这才停了下来,两眼还朝四周找个不停,小子们好奇,赶紧跟上周阳,问周阳追什么,找什么,周阳愣了半晌才摇摇头道,“没,没什么。”一双眼睛还在向四围寻找着不知道什么,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原来就在刚才,小子们开始谈论起段痞子家宅院的时候,周阳与众小子一般,抬眼向宅院里眺望,眼见那宅院虽比不上自己家的宅院,却也算是一流。小子们议论这宅院的来历,非议段痞子是如何仗势黑钱,周阳也早有耳闻,却并无心思去管这档子的事情,只乘机朝着宅院里头多看了几眼。  就是这个时候,周阳瞥眼间忽然留意到,有一个黑影鬼魅般地在段痞子加宅院里头游动,小子急忙定睛看去,果然看见那黑影从宅院当中的一座阁楼里面飞出来,蹿上半空中,打了几个旋以后,落到了假石山上,黑影一闪便已跃上了石山顶上,又一腾空,一起一落,已经到了五六丈开外的墙头上,更不停歇,黑影将身子一纵,越上墙外一棵高大的杨草果树上,也不往下来,反倒是噌噌几下子攀上了八九丈的高度,略作停留,猛向外一纵,整个黑影在空中快速旋转着往下落,越转越快,到最后便不知去向。小子们忽见周阳拔腿追赶,之后四下寻找,就是那黑影从杨草果树上落下来,周阳是在追赶寻找那黑影落脚处之处,想要弄清楚究竟那黑影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这一系列经过说来太慢,其实就在转瞬之间,亏了周阳眼明,其实也只看见个大概,真正确定那黑影其实是个人,还是在那黑影到达了杨草果树高处时,略作片刻停留,否则小子还怀疑是自己眼花了。可是看清楚了黑影是个人,非但不能叫周阳释怀,反倒更增加周阳的疑惑。  当下周阳蹙眉深思,“那究竟是个什么人?”若非亲眼所见,周阳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这世界上竟有这样的飞檐走壁的人物,行动敏捷还不说,一纵一跃,能有四五丈的距离,更胆敢从八九丈的高处,凭空一跃而下,也是这时候天光大亮,倘若是在夜里看见了,周阳铁定该以为是见了鬼了。周阳细想自己所见,记得那人身上穿的是蓝金的长衫,头上还带了顶瓜皮小帽,形象与他爸和其他北门街上的商人相似,周阳越发吃惊道,“莫非是个商贾”,可周阳立即打消了这样的猜测,“哪有商贾能有这样的身手”,周阳揣摩半晌,想不出个道理,又回头望了望段痞子家的宅院,更疑惑不解道,“这样的人物到段痞子家宅院里面干什么?”恰时小子们都来问周阳究竟怎么回事,周阳本想把自己所见说给小子们听,可又觉太过玄奇,只怕小子们听后未必肯信,保不定还要嘲笑自己眼花,终于忍住了没有说出来。
  离了大兴街,周阳与小子们又在栖凤街上闲逛,栖凤街虽不如北门街上店铺林立,却摆了不少小吃摊,卖的都是玉溪县的地方特色风味,什么豌豆粉、稀豆粉、米凉虾、甜白酒等等应有尽有。几个小子嚷着说肚子饿,要周阳请客吃东西,周阳便领着小子们进了一家小吃摊,点了七八样小吃,众小子正准备动筷,就听见隔壁一家小吃摊前面传来阵阵吵嚷声。周阳与小子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官兵正对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拳打脚踢,那老头抱头告饶,官兵仍旧不肯罢手,周围路人纷纷围上去劝解,周阳和小子们也上前去看仔细。  打人的官兵见围观的人多了,这才停下手脚来,指着躺在地上的老头道,“这老家伙踩了官爷我的新鞋,官爷我才略施惩戒。”那老头涕泪俱下,抖着声音说道,“官爷,您在小店里吃了东西,忘记打赏饭钱,小人想要提醒您,您走得太快,小人只能快步追赶,不料想您突然站住了脚,小人一时失神蹭到了官爷您的鞋,实属无心。”  原来这老头就是小吃店的老板,官兵在他店里头吃了一碗调糕藕粉、两个红糖鸡蛋,又喝了一碗木瓜水,酒足饭饱,官兵站起身拍拍屁股便要离开,老头想向官兵讨要饭钱,又恐得罪了官兵,只好紧跟在官兵身后。官兵打定了主意要吃霸王餐,可见老头紧追着自己,只恐招惹是非,便借故生端地说老头踩了他的新鞋将老头教训一顿,其实是想要堵住老头的嘴。  众人听来心下都已了然,这年头官兵持强凌弱、烧杀掳掠的事不绝于耳,更别说是吃霸王餐这样的事,百姓里都将官兵戏称作“匪兵”。  官兵见事情败露,很是生气,态度也越发嚣张,竟当众耍起无赖来,大声喝道,“他奶奶的,官爷我在昆明城里吃馆子都不必钱,到你们这小地方上来吃点东西,那是抬举你们,你们这些刁民不来谢过,还敢问官爷我要饭钱。”官兵一边说一边抡起腰刀来驱赶围观众人,想要从众人中开出一条道,好一走了之。  围观百姓眼见官兵吃霸王餐后又打人不说,这会儿还强词夺理地侮辱地方,心下都是忿忿不平,一个个气得满脸通红,可到底都是寻常百姓,自知招惹不了官兵,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官兵行凶逞恶之后,大摇大摆离去。  那官兵向前而行,还洋洋自得,却忽觉得头顶上一阵清凉,抬眼一看,就见戴在脑袋上的帽子离开了头顶,向着身后飞了出去,官兵没可奈何,只得回过头来追赶帽子。  那帽子一直飞进了一个墙根角,撞在了墙上这才落了下来,官兵追进墙根角里去,弯腰捡起帽子,正打算用手掸去帽子上沾染的灰尘好重新戴回头上,却见一根立在墙角里的,一人来高、水桶口粗细的木桩无端地朝着自己倒将下来,官兵一惊,忙向后避让,连退了有两三步,只觉脚下踩到一物,还来不及低头看清踩到了什么,就觉小腿腿背上,穷骨头的地方被什么东西重重打了一下,一阵酸麻疼痛直冲上来,疼得官兵龇牙咧嘴,险些淌出眼泪来。官兵伸手去捂痛处,可就在这个时候那根倒将下来的木桩也到了眼前,官兵一双手又正捂着腿上痛处腾不出功夫,避无可避地被木桩子照着脑门上重重砸了一下,砸得那官兵满眼金星,晕头转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竟半晌站不起身来。  围观众人眼见这一系列事故接连无端发生,都大感意外,又都十分欣喜,都道是天意,纷纷笑言些,“天做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现世报”,“人在做,天在看”之类的话。人群中独有周阳一人不以为然,小子看得清楚,这一系列整治官兵的设计,并非天意报应,其实乃是人为。  周阳起先与小子们和其他众人一般,围观官兵殴打小吃摊老板,也恨官兵嚣张跋扈,欺人太甚,眼见官兵想要一走了之,愤慨之余却觉得无奈。忽见官兵头顶上的帽子向后飞了出去,周阳与众人还都只道是风把那帽子作为,只是周阳机灵,多了个心眼,想着官兵那帽子不轻,绝非一阵清风、微风能够将其吹起,而刚才并未觉察到有大风刮过,尤其是看那帽子飞出去以后不仅没有落下,反而荡荡悠悠地飞了有六七丈距离,直到撞在了墙上这才掉落下来。或者也有人与周阳有过相似之想法,但都是眼睁睁瞧着那帽子凭空地飞出去,只觉倘若不是因为风的缘故,也再想不出其他缘故,于是生出的一点疑惑的心思也立即打消去。真正令周阳比旁人更为疑心的,是小子在人群之中发现了一名男子。
  这名男子身上穿的是蓝金长衫,头戴着瓜皮小帽,形容就仿佛是北门街上的商贾一般。周阳见他不禁心头一惊道,“这人这形象倒与刚才在段痞子家宅院里那鬼魅一般的人影的扮相一模一样。”于是小子盯紧了那男子多看了几样,就发现那男子行为举止也有些非常,只见其将自己的右手,左左右右不停地抚摸脸颊,周阳心生好奇,当下运足了眼力再看过去,这一看不要紧,真正令周阳震惊无比。  周阳发现,原来那男子看似左左右右反反复复抚摸脸颊的动作,其实并非看上去那般单纯容易。男子在其每一回翻动手腕的时机里,都会从掌心里射出一粒小黑子,那小黑子极为微小,从男子手中飞出又极为迅速,若非仔仔细细盯着看,实在难以看清。小黑子脱手之后直冲官兵的帽子飞去,打在帽子上,便能一改帽子飞行颓势,令帽子持续向前飞行,一只飞进墙根角撞在墙上掉下来。男子做法谨慎、掌控有度,使得一切看上去格外自然,丝毫不会引起旁人瞩目,乍眼看上去,便只以为是风把官兵的帽子吹进了墙角去。  周阳当即便认定,“这男子能有如此手段,与我在段痞子家宅院所见飞檐走壁者,必属同一人无疑。”小子心下无比好奇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人,竟有这样高强的本事。”周阳想要挤过去,将男子看个清楚,无奈四周人满为患,实在难以挪步,周阳料定男子以帽子将官兵引入墙根角后,必还有其他作为,于是不敢懈怠,便仍运足了眼力接着看下去。  果然,官兵追着帽子进了墙角,周阳发现那男子忽一连挥手有六七次,这六七次挥手,动作较先前大了不少,想来所用的力道较先前也强了许多,而这几次挥手间应该亦如先前,每次都射出小黑子,只是这六七次挥手射出的小黑子,任凭周阳用尽眼力,竟也瞧不清楚,可立即,周阳就发现,一根竖在墙根角里的,一人来高桶口来粗,想来少说该有百余斤重的木桩竟凭空动了起来,木桩摇动两下,便朝着官兵站的方向倒了下去,而恰时官兵刚弯腰将帽子捡起,正准备掸去帽子上的灰好戴回头上。周阳一想便知,木桩子竖在墙根里断不会自己动起来,定是男子连射小黑子,击打那木桩,才令木桩子活动起来,但眼见男子距离墙根有七八丈间隔,竟能以几颗小黑子令如同一个大活人一般的木桩动起来,小子心下惊道,“男子手上的力道之大,实在匪夷所思。”  还未了结,恰时官兵眼见着木桩朝自己倒下来,还有避让余地,而官兵向后避让之际,周阳看见男子再一次挥手,手中射出的小黑子迅速飞向官兵身后,打在了一柄靠在石台阶上的小铁铲上,小铁铲即刻倒下来,正好落在了官兵脚下,官兵这时只顾着避让木桩,全无在意脚下,又退一步,正好踩在小铁铲的铲面上,铲面落下去,铲柄便猛地跳起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官兵小腿背的穷骨头上,官兵来抚痛处,又顾不上那面木桩子倒下来,终究躲避不及,被木桩重重砸在了脑门上。  周阳看得内心无法平静,不仅仅因为那人手头的力道、身上的本事,更因为那人的谋略设计,一连串埋伏,恰好整治了官兵,却还能令当事的官兵乃至于众多旁观的民众统统蒙在鼓里,小子不禁感慨道,“这般能耐实在是了不起。”  官兵在地上坐了半晌才站起身来,骂骂咧咧地说着,“真倒霉,喝口水都塞牙。”踉踉跄跄地离去。众人也渐渐散去,周阳想要挤过去将那男子看个明白仔细,可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男子便消失在人群里,不知去向,周阳四下里寻找,直到众人散尽,也再没有见到男子的身影。周阳极度失望之余又猛然想起来,拔腿跑进刚才官兵捡帽子的墙角里面去,趴在地上细细寻找,找了半天,实在没有发现什么异物,能够数得上六七数的,只有几粒晒干的豌豆粒。周阳更加惊骇道,“难道他就是以这区区豌豆粒整治了官兵!”小子拾起一豌豆粒来收入怀中,心下越发好奇道,“那男子究竟是什么人?”
  周阳与小子们回到了小吃摊上,吃了豌豆粉、喝了木瓜水,小子们格外开心,周阳却食之无味,心下始终揣摩着关于那男子的身份来历的问题,只苦于全无头绪。小子们心满意足之后,跟着周阳准备穿山茶巷返回北门街,没成想走到山茶巷巷口上,迎面就见到刚才在玉春楼前,对着玉春楼学狗叫的小叫化。周阳一时性起,便领了小子们赶上前去,一字排开,拦住了小叫化的去路。  周阳上前一步对小叫化说道,“狗杂种,哪里走!”小叫化一见是周阳这一伙公子少爷拦住自己去路,将眉头一皱,并不开口说话。其余几个小子都跟周阳朝小叫化喝道,“狗杂种,我们阳哥喊你,你没听见吗?快点过来给我们阳哥学几声狗叫。”小叫化瞪了周阳等小子一眼狠狠地道,“你们才是狗杂种呢。”周阳怒道,“哼,竟然敢骂小爷我,来呀,把这小叫化拿下。”周阳一声令下,几个小子便朝着小叫化围了上来。小叫化打心眼里不愿意应付这些公子少爷,眼见小子们朝自己围上来,转身拔腿便跑。周阳也不肯罢休,领着小子们追赶,前前后后地跑到了城西一处荒凉地里去。  小叫化腿脚上确实有把力气,跑了半天其实并不疲惫,还能接着跑,可眼见身后周阳等一群小子紧追不舍,小叫化不再耐烦,便停住了脚步回头来问周阳等小子道,“你们究竟想要怎么样?”周阳等小子到底是些公子少爷,紧追着小叫化跑了这么半天,已到了极限,一个个上气不接下气,面色还都有些苍白,倘若小叫化还接着再跑一刻,小子们只怕是不得不放弃了。  周阳喘着粗气走上前去,瞪着眼睛向小叫化道,“狗杂种,你他妈的再跑啊,接着跑啊,看你还能跑多久。”小叫化皱着眉头咬着牙,耐着性子对周阳等小子道,“我惹不起你们这些公子少爷,你们也别来惹我,咱们大路向前,各走一边。”  周阳哼一声道,“你骂了小爷我,还想这么容易了账,天底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情。”小叫化委屈道,“分明是你先开口骂我。”周阳道,“我哪里骂你?”小叫化道,“你说我是狗杂种。”周阳笑道,“这怎么是骂你,你要不是狗杂种,干嘛对着妓院学狗叫,我那是喊你大名呢。”小叫化恨得咬牙握拳头,却还是忍住了气道,“得了,左右我惹不起你们这些公子少爷,我给你赔个不是,你们放过我吧。”  周阳等小子本就是得寸进尺的少爷性子,听见小叫化服软,越发狂妄。周阳嘿嘿笑道,“要小爷饶你也不难,不过你得告诉小爷我,你为什么冲着玉春楼学狗叫。”小叫化显然是被周阳戳到了痛处,鼻尖一酸,眼眶一红,竟都有泪珠子在眼睛里打转转,咬着嘴唇回答道,“这事与你们没有关系。”周阳呵呵一笑道,“那你就别指望我们会放过你。”  胖小子王二上前对周阳道,“阳哥,别跟他废话,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他定是不肯老实交代,且看我教训教训他,看他说不说。”王二说完话,也不等周阳答应,便朝小叫化扑了上去。这王二其实是周阳领着的这一群小子里头打架最不济事的一个,往常总被周阳和其他小子笑话,王二此时出头,只因为眼看那小叫化身旁瘦弱,年岁又小,想来定不如自己,于是想要借了小叫化来在周阳等其他小子面前显显本事,长长脸,好叫周阳等人往后不会再小看他,笑话他。  小叫化眼见着王二向自己扑过来,眉头皱起道,“我不想跟你们打架,要是伤到你们,我可没有钱来做赔偿。”王二并不以为然,冲到小叫化跟前,抡起拳头便朝小叫化打过去。小叫化哼一声,牙齿一咬,身子一侧,便避过了王二的拳头,并不还手。王二只道小叫化怕了自己,更不停歇,又朝小叫化连挥了两拳,却均沾不上小叫化身子,拳头被小叫化一一躲过。  王二只盼以教训小叫化来在周阳等小子面前长脸,可连挥三拳均落空,长脸不成反而丢了面子,王二不禁大怒,两鼻孔哼着声气,便想要向小叫化发起强攻。小叫化朝王二喝道,“我已让了你三拳,你可别不知好歹,你要再打来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小叫化这几句话说得不卑不亢,铿锵有力,王二听在耳朵里只觉大伤自尊,况且又有其他小子在一旁起哄,要王二给小叫化点颜色瞧瞧,王二将右脚一跺,再不顾及其他,大吼一声,冲着小叫化来了一个“饿虎扑食”。  小叫化神情稳定,架势稳健,见王二全力扑过来,一握拳头,一咬牙,两眼一瞪,忽一闪身子,向前迈出一个弓步,扎稳下盘后一探身,钻到王二身下,一手抓住王二衣领,一手撑住王二小腹,用力一侧身,使出一记背摔,轻易便把王二放倒在地上。  小叫化露着一手,干净利落,快如闪电,周阳等其他小子看了都是一惊。开先王二主动请战,周阳心下以为王二再是不济,好歹能与小叫化战一个平手,可二人才刚一交手,周阳只看小叫化避让王二的拳头时候,脚下步子稳妥不乱,更似内藏章法,便知道王二不是小叫化的对手。等到小叫化使出这记背摔放倒王二,架势舒展,行动敏捷,绝非一时妄为,周阳见了心下也难免大吃一惊道,“这小叫化居然练过把式。”而且周阳看得清楚,小叫化放倒王二的时候,下手还留了情面,叫王二轻缓着地,否则难保王二不会吃大亏。
  周阳原本对这小叫化并无太多兴趣,不过是因为日子无聊,想戏弄小叫化来寻开心,可现下见到小叫化身手不凡,竟然练过功夫,周阳顿时对小叫化真正来了兴致。周阳想要跟小叫化比试比试,却不知小叫化究竟有多大本事,于是有心要叫小子们先去探探小叫化的虚实,周阳对小子们道,“谁要是给我拿下了这个小叫化,小爷我重重有赏。”  刘三、李四、张五以及王二与周阳一样,都是些商贾家的孩子,平日在县城里面游手好闲,惹是生非,完全是仗着家里的背景和团体的势力,论及个人,却都是一不能扛,二不能抬,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公子少爷。刚才眼见着小叫化放倒王二时候露的一记背摔,小子们也瞧出来小叫化非同一般,并不情愿与小叫化交手,但迫于周阳的威望,小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先把小叫化围在了当中。  小叫化立在当中,两眼环顾四周,有恃无恐地向周阳等小子说道,“我不想跟你们打架,我还得留着力气去背米口袋挣钱去。”周阳笑道,“我看你这小叫化是财迷心窍,满心思想的都是钱财。”小叫化哼道,“我可不比你们这些公子少爷,有家里供养,吃饱了撑的无处发泄,出来惹事生非,我要是不想着挣钱的话,就得挨饿,就得受冻。”小叫化又道,“话又说回来,别看你们这些公子少爷活得欢畅,要是失去了家里供养,只怕你们过得比我还不如。”小叫化说得格外理直气壮,周阳等小子听了也难免心虚,更无从驳斥。周阳恼怒,向小子们喝道,“还等什么呢?给我拿下小叫化。”  小子们对小叫化已有戒备,即便听见周阳下令,却也不敢冒然进攻,一个个绕着小叫化龇牙咧嘴,咬牙切齿地做鬼脸,想要吓唬小叫化。小叫化并不为小子们所动,站在当中显得十分沉稳。  小子李四身手机敏,在一群小子里头常以仅次于周阳的二哥自居,李四当下仔细盯住小叫化,眼见着小叫化说话之际略有分神,而自己又在小叫化身后,便飞起一脚,朝着小叫化腰上踢去。李四本以为这一出击定能得手,想不到的是那小叫化竟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李四脚才踢起,已经被小叫化发觉。  小叫化侧身避过李四飞起的脚,更挥手一把将李四的脚接住,而后将李四的脚朝高处一抬,李四已然叫痛叫苦,站也站不住,趁此时机,小叫化右脚向李四膝后一扫,都没有用什么气力,便将李四扫得跌倒下去。小叫化并不愿叫李四受伤,因此在李四倒下去快着地的时候,提了李四一把,而后将李四缓缓放到了地上。  就在此时,张五向刘三递了个眼神,刘三心领神会,两人从左右两侧一起朝小叫化攻了上去。刘三正对着小叫化脸颊挥出一拳,而张五飞腿踢向小叫化的肋下,小叫化眼见左右受敌,竟不慌不忙,十分沉着冷静,眼见着刘三的拳头打到面前,忽一倾身子,避开刘三拳风,又猛一伸手抓住刘三拳头,借着刘三的拳势一牵一引,将刘三从右边扯到了右边,恰时张五的飞腿正好提来,不偏不倚,正好踢在了刘三腹部,而刘三的拳头也正中了张五胸口,两个小子齐喊出一声,“哎呦”,抱成一团跌倒在地上半晌才爬起身来。  经过这一轮三战一,三个小子们惨败给了一个小叫化,小子们又败又伤还在其次,颜面上更是过不去,却都自知不是小叫化的战架,当下不敢再冒然进攻,气呼呼回到周阳身边来,嚷嚷着要周阳给大伙报仇雪恨。
  周阳让五个小子围攻小叫化,就是想要探探小叫化的底,但见五个小子前后着都被小叫化给摆平,周阳心下也十分吃惊,当下几个小子捂着痛楚哀嚎不已,都嚷嚷着要周阳给他们报仇。周阳自己也手痒痒,想要会会小叫化。周阳到底不比其他小子,有几分机灵劲,心下自有一番计量。周阳心想,“这小叫化看来是练过些功夫的,要与他比较拳脚,只怕抵不过他,还可能输得难看。只是这小叫化身子单薄,四肢纤细,料想气力必然有限,若与他摔跤比较气力,赢他的把握必定会更大。”  周阳定下心计,便大步走下场来。小叫化见周阳的块头、架势,知道周阳与之前的小子们有所不同,不敢轻敌大意,脚下扎稳一个马步,手上也暗运气力,做好防备之后,只看周阳要如何进攻。  周阳走近小叫化,不慌不忙,看准时机忽朝着小叫化脸上猛挥出一拳,小叫化一惊,忙侧身躲避,心想,“只说这拳风的力道和速度,这小少爷比之前几个确实厉害许多,我还当细心留意才好,否则难保不会吃亏。”小叫化未曾料想,周阳这一拳其实乃是虚招,目的是迫使他向西躲避,小叫化为避拳风,当下果然闪到了西侧,周阳眼见计策得逞,心下一喜,两眼光华突显,猛发势头,右手一把扣住小叫化左边肩膀,左手跟上,扣住小叫化右侧肩膀,侧身用力,想要将小叫化摔倒在地。小叫化先见周阳懂得虚实并用便吃了一惊,发现自己中了周阳的算计,又吃了一惊,小叫化不知周阳虚招目的,急忙撤招躲避,不想周阳出手迅速,已经将自己抓住,再度吃惊,直待看出周阳的目的是要与自己比试摔跤,小叫化竟毫不示弱,毫无畏惧,也将双手伸上来扣住周阳的肩膀,将摔跤的架势摆开来。  周阳双手扣住小叫化的双肩膀,只觉得双手仿佛是握在了几根枯柴棍上,没有丝毫的肉感,周阳心惊道,“这哪里是个人的身子”,周阳也难掩欢喜道,“这样的身子能有多大气力,这番较量摔跤,我定能赢了这小叫化。”  可真正交上手以后,周阳才知道自己想的太过简单,小叫化身子骨瘦弱如柴,可如此瘦弱的身体里却藏着异常强大的力量,这力量把持在周阳的肩头上,任凭周阳费劲心机,竭尽所能,始终稳稳当当,扎扎实实,周阳占不到半点便宜不说,反倒是在小叫化发力的时候不敢有丝毫懈怠,使尽气力才勉强能与小叫化保持相持之势。周阳心头叫苦,“这小叫化枯瘦如柴,怎的有这般大的力气。”周阳并不知道,小叫化身子瘦弱,却是靠出卖力气讨生活,每日吃食不够,长不出肉来,可是力气却是扎扎实实地练出来,而且力气不仅是大,还能长久保持,相较于周阳这位大少爷尽管也有把子力气,却难以坚持,时间稍长,力气便如决堤的洪水般一泄千里。
  恰时周阳与小叫化交手已有半柱香的功夫,周阳只觉从两臂到后脊乃至于到双腿都渐渐酸痛起来,大口喘气,仍旧感觉胸闷气短,而扣在自己双肩上的小叫化的手,竟如同铁爪一般,丝毫不显疲软,周阳本性要强好胜,岂肯服软,况且想到小叫化之前已经赢了其他几个小子,自己赢了他倒也罢了,若还输给了他,真正是大伤颜面。周阳心头焦急,却苦于没有应对良策,而此时,周阳察觉小叫化竟又开始向自己发力。  原来小叫化与周阳战到此时也不容易,小叫化力气不小,也能坚持,可他生活极其拮据,一日早上花一文钱买一个老面粑粑,掰成两半,中午吃一半,晚上吃一半,不够的地方全靠喝凉水做填充,勉强有个半饱的感觉就是好的,今天中午,他如往常一样,就只吃了半个粑粑,可与周阳等小子们此番相遇,又是跑跳,又是打斗,折腾到现在,小叫化肚子里早已空无一物,只有些气翻来覆去。小叫化当下感觉头脑昏沉,眼睛发花,注意力也难以集中起来,浑身又酸又痛,像是要散架。小叫化心想,“不能再续打持久战,要当竭力一搏,尽快了解这场争斗。”小叫化这样想这,便聚起所有气力来做最后一搏,只盼尽快摔倒周阳,叫周阳等众小子知难而退,以后也别再来纠缠自己。  可要想摔倒周阳也并不容易,尽管当下周阳已是强弩之末,可凭着好胜心,依旧不顾一切地强撑着跟小叫化较劲,两人当下比较的,以其说是气力,倒不如说是毅力,只看哪一方先丧失斗志,胜负即可分晓。单说这毅力二字,或与人品德行相关,却更靠生活历练铸就。周阳与小叫化,一个是无忧无虑的小少爷,一个是自生自灭的小叫化,论说生活历练,无疑是小叫化更胜一筹,当下比斗中也可尽显分晓,小叫化一心求胜,别无他念,更无心思量输赢得失会有如何不同,而周阳求胜心切,更有患得患失,如此难以全心应战,颓势果然逐渐显现。  周阳颓势显现,小叫化便乘胜追击,越战越勇,力气越使越大,眼见着周阳便难以抵挡,只能一败涂地。可俗话说“穷寇莫追”,小叫化现下占尽优势,只需坚持下去,周阳必输无疑,可偏偏小叫化性子里头也有几分要强好胜,当下又急于取胜来摆脱周阳等小子的纠缠,于是层层打压,步步追击,将周阳真正逼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
  周阳眼见自己被小叫化逼到了绝境上,如此下去自己不仅要输,只怕还要输得难看,心下岂能答应,当下一咬牙关,一横心肠,为求反败为胜,也顾不得其他,再低劣的手段,也敢豁出去一试。其实周阳老早便发觉小叫化身上一处薄弱,便是小叫化的辫子,与王二动手前,小叫化便将自己的辫子绕在了脖子上,辫子头恰好落在了小叫化的左肩上,当下周阳右手正扣在小叫化的左肩上,那辫子头与周阳的右手不过咫尺间隔,周阳初露败象之时,就不免动了些心思道,“要是实在打不过这小叫化,我便揪他的辫子,趁他疼痛难忍,出奇制胜。”可周阳也清楚,比武打架应该全凭真本事,揪辫子、咬人、吐口水之类实属下三滥的伎俩,男子汉大丈夫都不屑于使用,一旦使用了,即便是胜了对方,也并不光彩,反倒要遭受鄙视唾弃,因此揪小叫化辫子的想法,也仅仅是在周阳脑海里头一闪而过,小子打心眼里想的还是要靠真本事获胜。可现下周阳被小叫化逼入绝境,好胜心异常高涨,毕竟有限的年纪,头脑一热,也顾不得什么光明磊落、勾当伎俩,一切只为求反败为胜。  周阳两眼泛起神采,嘴角露出笑容,眼珠子机灵一转,伸手一把抓住小叫化的辫子,用力扯了一把。小叫化正觉胜利在望,丝毫没有防备其他,眼见着周阳两眼突然蹦出光彩,嘴角又露出笑容来,还来不及想究竟是什么缘故,就觉自己脑袋后头传来一阵剧痛,脖子也被勒住喘不过气。小叫化“啊”地喊了一声痛,浑身气力霎时尽泄。  周阳行事之前自有一番谋划,便是等到小叫化疼痛,力气不济之时,他便使出全力来将小叫化压倒在地。而当下小叫化气力尽泄,周阳也依着自己的谋划,立马使出全力扑向小叫化,可令周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小叫化力气尽泄之后,光剩下他那瘦弱身板,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周阳是聚集全身之力压过去,可手上却突然感觉不到小叫化的存在,就如同小叫化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一般,周阳大吃一惊,急忙想要收住势头,无奈他用力实在太猛,势头根本没办法收住,当下头向下,脸为先,整一个人直冲地面上砸了下去,眼看难逃一个“狗吃屎”的惨剧,周阳急忙用力侧转身体,以肩着地,落地时就地翻滚,以此卸去蛮力。  周阳实在是用力过猛,当下就地连打了七八个滚,竟然还停不下来,滚着滚着,就滚进了一旁的荒草丛里面去。也不知道这荒草丛从前是什么所在,当中竟然留有一口深井,这还不说,由于年代久远,深井的井缘已然损坏不在,一人身宽的井口藏身荒草丛中,没有丝毫遮挡掩盖,亏了这地界已然荒凉,行人本不多,而齐人高的荒草丛中,常人没事也不会往里面去闯,否则这口深井不知要吞了多少人性命,只是当下周阳为了卸去蛮力,就地翻滚,滚进了荒草丛里,还不偏不倚地直冲着深井而去。  小子们眼见着周阳身后忽然显出那一口井来,都骇得惊呼出来,可周阳自己确实浑然不知,直到身子挨到了井口,脑袋失去依持,向着井里一沉,小子才惊骇起来,可此时已然晚矣,周阳脑袋在先,身子紧跟在后,整个人朝着那深井里扎了下去。  周阳眼见着身子悬空向井下直冲而去,但看那井壁异常光滑,全无着手落脚之处,根本无法自救,再有那井底却是一片漆黑,不知究竟有多深,底下有水没水,不禁绝望起来道,“死了,死了,我非死在这里不可了。这井底要是没水,我势必一头撞死,死得倒也干脆,这井底要是有水,我头向下栽在水里,却无法回过身来,便要在水里活活溺死,更是可悲。”  周阳感觉眼前光线越来越暗,心境也越发昏暗,周阳心下只惦记着他妈,“妈要是得知我惨死在这井里,还不知道要悲伤成什么模样,到时候也没有人能好好安慰她。唉,我真是不孝。”周阳想到这里,鼻子一酸,从来不会淌眼泪的人,险些就要流出眼泪来。
  获悉昨天夜里昆明发生的暴力恐怖袭击事件,心情无比沉痛,无比愤慨。昆明是个从天气到人心都温馨宜人的地方,无法接受这样的地方沾染鲜血。尤其是云南是个多民族杂居的地方,二十六个民族在云南安居乐业,共建未来,不同的习俗、不同的文化在这片乐土上得到尊重,得到共荣,无法接受以任何所谓民族问题,所谓宗教问题对这样的地方进行亵渎。  强烈谴责暴力恐怖袭击,恐怖份子必须依法受到严厉制裁。
  正当周阳心灰意冷之时,忽觉有人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右脚,整个下落的身子立即停止下来,而后抓住他右脚的人拖着他,缓缓朝着井口攀去。  周阳的身子是倒挂着,而深井又异常细窄,周阳的视线恰恰被自己身子挡住了,没办法看清楚抓住自己脚,救了自己性命的人究竟是谁。周阳惊喜交集,暗自猜想道,“究竟是谁拉住了我。肯定不可能是王二他们小子们,那么就剩下小叫化,可小叫化有那么大力气,能够将我凭空提住吗,况且这井壁光滑异常,小叫化有那么大能耐,拖着我还能向上爬吗?唉,且不管是谁救了我,我都该好好谢谢他,便是向他磕头也情愿,要不是有他,我今天定然是要死在这里了。”  被从井里救出来,周阳瘫倒在荒草丛里面,大口大口地喘了半天气,只觉死里逃生的自己宛若重生了一般,当下看青天白日也觉得无比可爱,周阳惦记着救了自己性命的人,眼见那人就站在自己身边,便站起身来细看清楚,果然那人并非王三等一干小子,却也并非是那小叫化。  只见这名男子一身蓝金的长衫,头戴瓜皮小帽,形容相貌就如同是北门街上的商人一般,周阳一见这身装束,便已经浑身一震,心下吃惊道,“是他?那个在段痞子家里飞檐走壁,又在栖凤街上射豌豆整治官兵的人?是这个人救了我?”小子心头一亮道,“是了,也只有他这样的人物,才能够从这样狭小光华的深井里面把我救出来。”  周阳瞪大了眼睛,想要把这男子看个清楚,之前在段痞子家宅院,周阳只看见这男子的一个身影,在栖凤街上,也仅仅是从侧面将男子看了个大概,当下两人面对着面,周阳仔细打量,就见这男子约莫二三十岁的年纪,浓眉大眼、高鼻阔额,模样十分英武,不过却是眼生,从来在玉溪县城里没有见过。周阳不禁心下开始琢磨,“这人究竟什么来历?”  这时只见小叫化跳到男子身边,异常高兴兴奋地冲那男子喊道,“阿常哥,真亏了有你。”小叫化回过头来对周阳道,“你这小少爷吓傻了吧,我阿常哥救了你的性命,你居然连声谢谢也不会说,傻不愣登地看什么呀?”  周阳没料想小叫化竟然认得这男子,看模样跟男子还挺瓷实,周阳心下越发困惑,“这人穿着不俗,应该是个有钱人,有钱人怎么会与这小叫化亲热。”只见那个阿常冲着小叫化笑笑问道,“阿勇,你没事吧,” 又道,“几个月不见,你小子身手进步不小啊。”小叫化阿勇听了阿常的夸奖很是高兴,摸着后脑勺嘿嘿笑道,“我还差得远呢。”  跟随周阳的小子们跑到周阳身边来,一个个惊魂未定,战战兢兢地问周阳好不好,又对周阳叹道,“这个阿常哥好厉害,像是从天而降一样,一头扎进井里去,拖着阳哥您还能再爬出来,这是个大侠或者神仙吧。”当下对阿常都无比叹服。  那阿常故作严肃,朝众小子道,“你们这些少爷公子的,往后没事,不许拿穷人家的孩子来寻开心,倘若再犯,我绝不轻饶你们。”小子们此刻将阿常奉若神明,十分敬佩,听阿常这么吩咐,无不点头称是,唯独周阳没有答应,周阳这会儿还在思索着阿常究竟是什么来头,何以会有这样大的本事。  阿常见小子们都答应下来,独独周阳没有答应,只是一个劲地望着自己,便回头对周阳说道,“尤其是你这小子,打不过阿勇,居然用上揪辫子的伎俩,你们五六个人斗阿勇一个,即便是赢了,也不光彩,何况还用了下三滥的招式,实在可恶。”阿常说完话,回过头来对小叫化道,“他日后再敢来欺你,你也不必客气,将我教你的本事使出来,叫他知道你的厉害。” 小子们听了都十分惊奇,都道,“原来小叫化的本事是阿常哥教的,难怪那样了得。” 周阳被阿常几句话说得满脸通红,心下不得不服,可嘴上却还要逞强道,“你教他的本事,其实也不过如此而已。”阿常对众小子道,“什么小叫化,人家也是有名字的,他叫阿勇,以后休得乱喊乱叫。”小子们都听从吩咐,喊了小叫化一声,“阿勇”,仍旧有周阳一人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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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常领了小叫化阿勇朝城西南方向离去,周阳与众小子本该向城北回家,可周阳心有不甘,非要弄清楚阿常究竟什么来历。眼见着阿常和阿勇走得不回头,周阳找个借口摆脱众小子,暗中跟在了阿常和阿勇身后。周阳不敢跟得太紧,始终与前面保持着三五丈的距离,一路上只见阿常与阿勇说个不停,可自己却听不真切,实在令周阳心焦,好在走了不远,见路边有一座凉亭,阿常便领了阿勇往凉亭里面歇息,又取出些随身的干粮来给阿勇吃。周阳乘此时机躲到凉亭边上,一堵残墙背后,总算能够将两人说话听个清楚。  只听小叫化阿勇道,“昨日听说衙门调遣官兵前往取缔马街,扫清马帮,我很是替大风叔跟阿常哥您担心。吴巡检领兵回城来,在众人面前吹嘘,说他带领官兵与你们马帮在马街周旋了有大半天,几经火爆交手,到底凭着他领导有方,调遣有度,不伤一兵一卒,赶走了马帮,彻底取缔了马街,还说他亲手杀了几个马锅头,吴巡检还向众人保证说,马帮以后再也不敢到玉溪县周边来了。我听他说得言之凿凿,振振有词,差点就信以为真,当时就想要跑到马街上去看个究竟,还是白老爹拦着我,告诉我说吴巡检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必认真。我仔细想想,也觉得就凭那些官兵,别说是马锅头们,就算是马脚子们也未必能够伤害到,于是不再理会他们官老爷说得那些胡话。”  阿常哈哈笑道,“那个吴巡检所说的自然都是胡话,不必认真,不必理会。这位官老爷没有去茶馆里面说书,真正是屈大才了。”阿常又道,“阿勇你想想,那所谓的马街,不过是普舍镇东,罗木箐河西岸边一条半里来长的乡间小道而已,咱们马帮逢初一十五聚在那小道上做买卖,老百姓便称之为马街,而与那小道相类似的道路,光说这玉溪县城周边方圆十里之内,少说也有上千之数,咱们何必吊死在这一棵树上,非要在这一条小道上做买卖,又何必为了这一条小道跟衙门纠缠周旋,乃至于开战。”阿常继续说道,“昨日吴巡检领了一百人马浩浩荡荡从玉溪县城出发赶来马街,他们才踏出县城大门,咱们天上的探子就已经给咱们报了信了,等到官兵们行到距离马街还有半里地的时候,大风叔和其余几位马锅头振臂一呼,霎时众马帮便各走一路,百姓们也四散离去,等到官兵们到达的时候,那马街上早就空无一人了,谈何周旋、谈何交手,更谈何取缔,官兵们想要,咱们马帮就拱手相赠。他们不是大功告成,其实是无功而返,吴巡检那篇都是编出来邀功请赏的话。”  阿勇点头道,“嗯,听说早有富商往衙门控述咱们马帮,可是衙门并无心理会,这一次是玉茗茶行的周大老板出面,这才请了衙门和官兵出动来取缔马街,为此周大老板送了姚知县和吴巡检不少银钱好处。”阿常笑道,“叫那些富商老爷们费神、费力又费钱还真令咱们过意不去啊。”阿勇笑道,“他们取缔了这一条马街,下个十五,咱们马帮就在另一条小路上开张买卖,把另一条小路变成马街,让那些官老爷、富商老爷们统统吃瘪,看他们有多少财力,多少物力,能不能整个玉溪县的小道统统取缔下来。”阿常道,“咱们马帮向来是随性而行,随遇而安,即便是他们把全玉溪的小道统统取缔下来,便是走一路卖一路,走到哪里卖到哪里,又有何不可。”阿勇点头道,“嗯,哪里有了马帮,哪里就是马街。”  阿勇听了极其亢奋,哈哈笑个不停,笑完之后问道,“阿常哥,现下咱们大风马帮到了哪儿了?”阿常道,“昨天离了马街以后,咱们大风马帮跟其他几家马帮一起去了邓家村另起生意,还不到太阳落山,五百斤盐巴就卖得干干净净,因见大家都急等着盐巴来做腊肉过年,大风叔率领大伙连夜启程前往安宁,想赶在数九之前多运些盐巴来满足需求。”  阿勇点头道,“阿常哥可能都不知道,城里白象堂的官盐,都卖到了五钱银子一斤,便是城里的平民,也都埋怨说吃不起盐了。”阿常叹道,“是啊,现如今跑来找咱们马帮买东西的城里人也越来越多,可见世道不济,城里生活也不容易啊。”阿勇道,“平民百姓度日总不容易,可那些达官显贵成日里照样吃喝嫖赌。”阿勇说到这里似触及伤怀之处,两眼泛起泪光。
  周阳藏身于残墙之后,听到这个时候,已然知道这阿常的来历,周阳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个阿常是马帮贼子啊!”周阳虽无心于世事,就连家里、茶行里的事情也从不过问,但耳朵长在脑袋上,即便不经心,也难免听说了些事情。周阳知道城里的商户都对马帮恨之入骨,提起马帮的时候,都早已习惯在马帮之后加上一个“贼子”,只觉马帮与那些个山贼土匪都是一流,前后有不少商户联名向县衙控述,告马帮逃税逃费,低价乱事等等罪名,无奈衙门并不十分在意,各种诉状都如同投石入海一般无声无息。  周阳记得月前有一日他一早听见他爸大发雷霆,在花厅里面训人,他妈告诫他,说他爸正为茶行生意亏损的事生气,让他不要招惹他爸,周阳听见他爸吩咐各分号掌柜的,要严查亏损缘由。那日后不久,周阳又听见他爸在书房里阅读分号掌柜的信函,里面就有提到说什么马帮贼子猖獗,争夺生意,低价扰市之类,他爸读完信函之后,气得摔了一只上好的端砚。后几日周阳听他爸跟总号掌柜商定,说要告到衙门请衙门清剿马帮贼子。之后周阳又听到说,为了请动衙门对付马帮贼子,他爸花了不少银子打点衙门上下。就在昨天晚上,周阳很晚回家,错过了晚饭时间,居然没有被他爸训斥,反而看见他爸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他妈告诉他,说他爸高兴是因为衙门已经取缔了马街,扫清了马帮贼子,晚饭之后他爸出门,说去拜会答谢巡检吴大人,周阳自然知道,这一番拜会答谢,少不得又要馈赠银钱。当下周阳听了阿常与阿勇的说话,得知马帮对于取缔马街之事根本毫不在意,心下替他爸深感惋惜。  周阳当下拿不定主意道,“我该如何是好?按理来说我爸有心要扫清马帮,而这马帮胆敢混入城里,我该往衙门举报,将他拿下,不为别的,只为合乎我爸心意,也算是我一点孝顺,免得我爸老是说我没有孝心。可是......”周阳犹豫道,“可是我并不知马帮贼子究竟如何可恶,确实亲眼见过那些官兵、官员,甚至于官员的亲戚,如何持强凌弱,如何仗势欺人,而小吃摊前那狂妄官兵惹是生非之时,还得阿常这马帮出手整治惩罚,况且他还救过我的性命,我若前去举报他,岂不成了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小人了吗。”周阳又想道,“再说了,众人口里的马帮贼子,如何能有在段痞子家中飞檐走壁,在栖凤街上射豆制官兵正等高强的本事。”周阳想了半晌,做下决定道,“我且再仔细听听看看,看他到县城里面来究竟有何目的,再做决定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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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小叫化阿勇问阿常道,“大风叔他们既然已经上路了,阿常哥怎地没跟大伙一起走,到城里做什么?”又道,“现下衙门官兵正着力对付咱们马帮,阿常哥在城里活动,还需多加小心才是。”阿常道,“我原是该跟大风叔他们一起走的,可昨天傍晚时候,普舍镇的跛脚赵老爹前来找到我们,向大风叔痛诉他儿子赵大果被冤枉杀人,下了大牢,眼见着找不出真凶,破不了案的话,赵大果就得枉死抵命。那赵老爹体弱多病,老伴又早逝,七八十岁年纪,全靠与赵大果一个儿子相依为命,大风叔同情赵老爹的遭遇,所以命我进城来查探案情,设法替赵大果洗刷冤屈。”  阿勇喜道,“我也听说了赵大果一案,街坊邻里都说赵大果是被冤枉的,可衙门查不到真凶,又无人能替赵大果洗脱罪责,那死者段二痞子人品可憎可恶,但家里有钱有势,众人都说赵大果难逃一死。如今能有阿常哥您来帮忙查案,定能查得水落石出,还赵大果一个清白。”阿勇又叹道,“咱们穷人真苦命,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还会被人冤枉,亏了还有咱们马帮,卖廉价货,还替百姓打抱不平,所以马帮最受百姓爱戴。”阿常笑道,“咱们马帮与百姓原本一家亲,相互依托照应本就是应该的。”  周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马帮阿常冒险混入玉溪县城的目的居然是受了赵大果他爹所托,来为赵大果洗刷冤屈。周阳自己本也有心要为赵大果洗冤,却苦于束手无策,听阿常一说,心下倒是一亮,去衙门举报阿常的心思自然无存,当下只疑惑于阿常能如何替赵大果洗刷冤屈。周阳心想,“赵大果一案连衙门差役捕快都束手无策,他一个马帮贼子,纵然有些手段能耐,可于查案伸冤,能有多大作为呢?”周阳想起初见阿常,便是看见阿常在段痞子家宅院里头飞檐走壁,现在想来只怕当时阿常就是在查探案情了。周阳下定决心,“我倒要一直跟着他,看他究竟如何能将案情查个清楚。”  只听阿勇问阿常道,“阿常哥准备从哪里查起,可有了线索了?”阿常道,“我之前去过段家宅院,看过了段二痞子的尸首。”阿勇问,“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吗?”阿常摇摇头道,“这看尸首,我可不在行,所以我想着该先去太平间找仵作问问,看看仵作有些什么见解。”阿勇很是兴奋,央求阿常道,“阿常哥,你带我一起吧,我可以给你做帮手。”阿常点点头道,“好啊,你要没事的话,就跟我一起吧。”  周阳好奇于阿常要如何查案,如何替赵大果洗刷冤屈,这时听见阿常说准备先去太平间见仵作,周阳心下更是奇痒难耐。周阳早知太平间是城南荒郊里一所老旧的楼房,专门用来停放无名无主的尸首,县城百姓里关于那所太平间的传闻很多,有说太平间里摆放的尸首,要是被猫从头上经过的话,就会诈尸,变成吸血僵尸出来杀人吸血,又有说太平间里冤魂太多,到了晚上能听见里头鬼哭神嚎。寻常百姓对太平间都敬而远之,可周阳却对太平间充满好奇,好几次游说小子们跟自己一起去太平间探险,只是没有一个小子肯跟他去,一说起来就嚷嚷到扫兴,所以至今为之,连周阳自己也还没有去过。  而对仵作,周阳更是心仪已久,每回县城里面出了人命,周阳跟其他人赶去看热闹,都能看见仵作在现场左右前后地摆弄那令人畏惧的尸首,周阳每回都想靠近些仔细看看,可惜总有人拦阻,告诫他小心沾惹不干净的东西,周阳总不服气,觉得要是果然会沾惹不干净的东西的话,仵作岂不是早就没命了。周阳还听人说,要是遇上蹊跷案件,仵作还会剖开尸首肚子来一看究竟,这令周阳对仵作打心眼里佩服。周阳心意已定,当下非要跟着阿常、阿勇后头去一看究竟。
  周阳正想着,忽觉颈后有阵阵热气传来,又听见有呼噜呼噜的声响,周阳回头一看,只见脑袋后头贴着一张又长又黑的黑脸,黑脸上还长有一双牛铃大小的眼睛,周阳乍一见这黑脸被唬了一跳,纵身站起来,才发现,身后的原来是一匹大黑马。  周阳大怒,朝着大黑马喝道,“他妈的,死畜生,你吓死小爷我了。”周阳骂着,弯腰往地上捡起半截残砖,朝着大黑马冲了过去,大黑马纵身一跃躲过砖头,动作姿态格外潇洒矫健,大黑马一声嘶鸣,冲上几步路,猛一扬身子,撩起一双前蹄,朝着周阳踢过去,吓得周阳瞪大了眼睛,先后连退数步,脚下绊了草石,一跤跌坐在了地上。  这样一番动静,自然惊动了阿常跟阿勇。当下阿勇打头,跑到残墙这边来看,一见周阳吃惊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又见那大黑马,阿勇顿时兴奋异常,跑到大黑马身边去,伸手抚摸大黑马的马鬃,亲热地喊道,“老黑,老黑。”大黑马竟霎时变得温顺下来,将脑袋不停地往阿勇怀里去蹭个不停。阿勇翻身骑到老黑背上,老黑托着阿勇绕着那凉亭周围,来回跑了几圈,小叫化阿勇在马背上乐得呵呵笑个不停。周阳竟有些妒意,开口骂道,“还真是个小乡巴佬,骑趟马也能乐成这副德性。”  恰时阿常也走了过来,看见周阳,面露惊讶。阿常是马帮中人,常年行走山路,而山中多有虎豹豺狼,山贼土匪,为保性命,马帮中人无一不练就慧眼慧耳,时刻警戒周围一切明的暗的危险,阿常身为大风马帮的二锅头,经验算是老到,对自己周围方圆十丈内的鸟兽无一不能感知,可不料当下被周阳跟踪,竟是浑然不知,阿常心下吃惊不小。眼见周阳浑身泥土,阿常心善,忙问周阳,“你小子没有受伤吧?”周阳哼道,“就凭这呆畜生,也能叫小爷我受伤,笑话。”周阳话音还没落,只见那老黑托着阿勇气呼呼,直冲自己而来,周阳吓得脸色一改,急忙往阿常身后躲。阿常劝住老黑,让阿勇平安下了马背,老黑听从阿常吩咐,乖巧地站到阿常身后,却依旧冲着周阳吹气瞪眼。  周阳没好气地问阿常道,“这呆畜生是你养的?”阿常拍了拍老黑的脸颊道,“老黑是我的老伙计。”周阳又仔细看了看阿常后道,“你真的是马帮贼子?”阿常没来得及回答,阿勇先哼道,“什么马帮贼子,你说话客气点。”又道,“你一个堂堂少爷公子,居然躲在这里偷听我跟阿常哥说话,真不要脸。”周阳不肯承认偷听哼道,“谁有兴趣偷听你们说话,我是在这墙角里挖蟋蟀。”阿勇不信,质问周阳道,“现在都到了冬天,墙角里哪儿来的蟋蟀。”又道,“你要不是偷听了我们话,老黑不会对你发怒,你又如何知道阿常哥是马帮?”周阳哼地冷笑道,“你以为那呆畜生通人性啊,它哪里懂得什么偷听,它今天要是伤了我,我就找个屠夫来把它宰了做成马肉干巴。”周阳话音刚落就见老黑在阿常身后躁动起来,鼻子不住地喷气,又用力撩蹄子,像是在朝自己示威,周阳心下倒泛起疑惑道,“难道这马果真通人性,果真能听懂我说话?”阿勇拍了拍老黑道,“你这小少爷哪里晓得,马最通人性,别说知道你在做什么,说什么,便是你心里头打得什么注意,马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阿勇回过头去问老黑道,“老黑,我说的对不对?”那大黑马老黑竟点了点头,鼻子里呼出几声类似于“嗯”的声音。周阳听来还真是心惊,他家玉茗茶行在城边上有个大马厩,里头养了十几匹用于拉车运货的马,周阳也骑过其中几匹,却从没发觉马有任何稀奇,周阳心想,“得空了我该要到马厩去好好瞧瞧,看看那些马是不是真能通人性。”  周阳回过头来还问阿常道,“你真的是马帮吗?”这一次提问,周阳没有在“马帮”后头用上贼子二字。阿常倒并不在意周阳说话有礼或者无礼,点点头道,“没错,我是马帮。”阿常胆敢如此坦然承认,周阳心下也有些佩服,周阳道,“你敢承认?你不怕我去衙门告你去吗?”阿常笑道,“你要是有心去衙门告我,断然不会来质问我,再说我刚才救了你一命,你还去衙门告发我的话,岂不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吗?”阿常这话说到了周阳心坎里了,周阳又仔细瞅了瞅阿常说道,“马帮不过区区走足商人,怎么会有这样高强的本事?”  阿常笑问,“你知道我有什么本事?”周阳从怀里掏出之前在栖凤街的墙角里捡到的豌豆粒道,“我看见你在段痞子家宅院里头飞檐走壁,也看见你在栖凤街上手射豌豆,整治官兵,还有你从深井里救我出来,都是高明的本领。”  阿常之前发现周阳跟踪自己、偷听自己说话,却能彻底瞒过自己,已经大吃一惊,现下见周阳从怀里掏出豌豆粒,又说出自己在城里的行踪作为,阿常越发惊骇,甚至于不敢相信。阿常自信自己如今的身手行动,即便是山林里精明的鸟兽也能轻易瞒过,常人更是难以察觉,所以青天白日里,他敢潜入段痞子家宅院查探,数十人眼前,他能以射豌豆粒惩戒官兵。可阿常万万没有料想,自己的行踪作为,居然逃不过一个富家小少爷周阳的眼睛。阿常仔细打量了周阳一回,忍不住称赞一句道,“想不到你一个富人家的小少爷,竟长得如此耳聪目明。”  周阳也没有料想,一个马帮贼子对自己的一句赞许,竟然能令自己由衷欢喜。周阳到底是小少爷性子,容易狂妄自大、得寸进尺,听了阿常的赞许,周阳也不再与阿常见外,抬头挺胸地对阿常说道,“你想要小爷我不去告官,替你保守密秘,也不难。你查探赵大果杀人案的时候,必须带上我。”阿常没料想周阳会提这样要求,问周阳道,“为什么想要我带上你一起?”阿勇也在一旁哼道,“还说没有偷听呢,什么你都知道。”  周阳道,“赵大果是我家茶行里的活计,我小时候曾在河边遇险,亏得赵大果搭救,我心里感激他,不愿他枉送性命,只是我自己无计可施,没办法帮他,我想跟你一起,算是进我一点心意。”  阿勇一听周阳的话先跳起来道,“哦,原来你是玉茗茶行的少爷啊。”阿勇又道,“听说这次就是你爸爸,玉茗茶行的周顺周大老板出钱贿赂衙门,叫衙门取缔马街,扫荡马帮。”周阳哼道,“茶行里面的事,我不大清楚,也并不关心,我只想帮着查案,搭救赵大果,你是与不是马帮,我不会放在心上。”  阿常看周阳的眼神较先前大不相同。阿常早前见周阳与众小子无故寻阿勇的晦气,以为周阳属于恶霸地痞一流,对周阳心生反感,只因知道阿勇的能耐,应付周阳等小子绰绰有余,所以由着阿勇自己去教训周阳等小子。之后周阳与阿勇交手,周阳被阿勇逼急,使出了抓鞭子这样下三滥的伎俩,阿常见了,对周阳越发厌恶,道周阳是个恬不知耻、阴险狡诈的小人。可阿常到底心善,即便视周阳为小人之类,见周阳坠井也没有坐视不理,只是救下周阳之后,只是后来见周阳对自己毫无感激难免心寒,认定周阳无情无义,无可救药,便也不屑于理会周阳。直到发现周阳跟踪自己,自己却全然不知,又获悉周阳竟然早已发现了自己在县城内的行踪作为,阿常觉得惊奇,才开始重新审视周阳。当下听闻周阳竟也懂得念旧报恩,还想要为救赵大果尽力,阿常细想先后,只觉自己或者误解了这位小少爷,其实这位小少爷本性并不坏,还生得聪明伶俐,而周阳身上自有的一股子邪气其实还蛮对自己胃口,这样想来,阿常感觉自己还有几分喜欢上周阳这小少爷。阿常想了想,对周阳道,“你要跟我一起,需得答应我,凡事都得听我吩咐,不得任性造次。” 周阳大喜,嘴上没有什么不肯答应,只是未必把阿常的话记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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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阳随马帮阿常和小叫化阿勇一路往城南荒郊走,大黑马老黑自己跑去玩耍,阿勇告诉周阳,阿常需要时只需一声口哨,老黑无论身在何处,片刻便能赶到,周阳听了心下很是羡慕,暗自盘算要抽空往自己家的马厩,亲自调教一匹远胜那什么老黑老白的马驹。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太平间大门前。这太平间位于荒郊野外,人烟罕至之地,看上去自由几分孤零零、阴森森。尤其是大门外右手边还矗立有一棵老树,那老树十几丈高,树身光秃秃,仅仅到了树冠附近才长出五支开叉,当下正值冬季,树杈上什么也没有,乍眼看上去,这树竟如同一只骨瘦如柴的人手高高举在空中,而偏西的日头照着那树,投在地上的影子恰好伸到了太平间的门口,竟似是一只利爪把守住太平间大门。阿常走先,领着周阳、阿勇跨过门槛,走进太平间,眼见这太平间也不过是个寻常小院的模样,并未见异常,周阳心下多少还有些失望。  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小子听见动静,迎出来,问阿常道,“你们有什么事?是来认领尸首的吗?”阿常拱手行礼,对小子道,“我们不是来认领尸首,另有要事拜访仵作大人,烦劳小哥通禀一声。”小子道,“我家师父不在,出活去了。”阿常问,“不知仵作大人何时能回来?”小子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去了大半天了,估摸着也该回来了。”阿常喜道,“既如此,可否容我们在此等候仵作大人回来。”小子瞧了瞧阿常后,指着靠近大门的一间小屋道,“里面有椅子,你们请自便,只是我现下正忙,没空招呼几位茶水,还请见谅。”阿常忙道,“不妨,小哥请自便,不怨我们打扰就好。”小子准备离去,又回过头来看了看周阳,瞧了瞧阿勇道,“你们好好呆着,可别乱跑乱逛,这里不比别处,要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可不能怪我。”小子说完向里走,进了院底的一扇小门。  阿常领了周阳、阿勇往小屋里面闲坐,等候仵作回来。周阳对这太平间,原本存有极大兴趣,可来到这里亲眼看看,这里不过一个寻常小院,并无奇异,心下大为失望,但刚才一听小子的言语警告,周阳又立即来了精神,心想这小院里面一定藏有些神秘,尤其是院底的那扇小门,周阳料定里面必有别样的精彩。周阳想得多,便按耐不住,谎称自己要小解,摆脱了阿常、阿勇从小屋里面逃出来,小心谨慎地向院底的小门探去。  那小门开在院子底,门未上锁,半敞着,门上的“尸库重地,闲人免进”八个大字十分醒目。想来常人见了这八个大字,必定退回,只恐避之不及,可周阳一见八个大字心下顿时兴致高涨,虽也有些惶恐,更多的却是好奇,管不住自己的两条腿,迈步进了小门里面去。  入小门后,见一小院,小院两面是墙,当中是一座二层楼房,周阳知道,“这里必是尸库无疑。”周阳管不足脑子里拼命冒出来的想象,他见识过自家的茶库,茶库里堆放的茶叶,一箱箱,一捆捆,码到库顶上去,看上去实在壮观,于是周阳想象在这尸库里头,尸骨也如同茶叶一般的堆积如山,想到那样的情景,周阳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然而害怕归害怕,强烈的好奇心还是促使着周阳,朝着尸库蹑手蹑脚地走上去,透过尸库大门罅这的一条缝隙,往里头看,情景尚未看清,先觉一股腐败恶臭从门缝里透出来,周阳五感灵慧,哪里受得住恶臭,立即便大发恶心,赶忙将口鼻捂住,可那股气味似乎挥之不去,始终游窜于周阳脑袋瓜里。  周阳也顾不得臭气,又贴上门缝朝尸库里面看去,可惜没看见尸骨如山的景象,仅仅是沿墙角边上摆放了七八面门板,每一面门板上躺这一个人,当然,可想而知,那一定是死人。这样的场面吓不住周阳,周阳细看见尸库里面没有他人,连刚才见到的小子也不在,便轻轻推开了大门,走了进去。
  周阳顺着把门板上的七八具尸首一一看了个遍。走到尸库底上,见那儿有一个小格间,小隔间里头摆了一张大床,床上还躺了一具尸首,尸首一旁还摆放了些刀剪针线之类,周阳好奇摸进里面去一看,眼见躺在床上的尸首的脖子被人用刀子剖了开来,暴露出其中的经络,有白的、有黄的,还有红的、紫的,当中又有两根粗大的管子模样的东西,不知道是些什么,周阳还是第一次看见人的脖子里面,居然有这许许多多的东西,不仅不觉得害怕,反而无比好奇,紧盯尸首开放的脖子,看到了入神,一边看,还一边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摸。  周阳一连看了一炷香的功夫,这才直起身来还想看看这隔间里头还有什么新鲜的,忽见身后站了个人,那人闭着眼镜,耷拉着脑袋,模样如同周围的尸首一般,周阳唬了一跳,急忙转过身来,而那人就在周阳转身还没站稳脚的时候,猛一睁眼,一咧嘴,朝着周阳“哇”地喊了一声,周阳被吓得倒退了两步,险些坐到了躺在床上那具尸首的身上,尤其是想起曾经听人说起过,太平间的尸首会诈尸,周阳大骇,赶忙抡起拳头来要与眼前的“僵尸”打架,可稍一定神再看,哪里是什么诈尸,眼前的人分明就是刚才接待周阳他们的小子。  周阳怒道,“大白青天,你干嘛吓唬人。”小子笑道,“我先前不是说了吗?别乱跑乱逛,这里不比别处,要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可不能怪我。”小子又一脸调皮地问周阳,“吓着你了吗?”周阳不服哼道,“凭你也能吓唬小爷我?”小子看了看周阳叹道,“你这小子胆量不小,心肠也不坏,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周阳奇道,“你如何知道我没有做过亏心事?”小子道,“岂不闻‘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吗?你敢走进这尸库,敢凑近了看这尸首,被我吓唬居然也一声不吭,可见你是坦坦荡荡的。”周阳最喜听人夸赞自己,当下与小子亲近不少,又问那小子道,“难道其他人不是这样吗?”小子道,“我在这太平间里十年,见得多了,满口仁义道德的人、浑身珠光宝气的人,却没胆量踏进这尸库半步。”周阳道,“或许只是因为胆小而已。”小子笑道,“那他们怕什么?”周阳道,“怕鬼神喽,外面传说这太平间里面有厉鬼、有僵尸。”小子哈哈笑道,“到底何人亲眼见了厉鬼,何人亲眼见了僵尸。那衙门公堂上七十二般酷刑他们并不害怕,倒是道听途说的鬼神却令他们敬畏不已,说白了,那公堂之上拷问的是他们的作为,而鬼神拷问的是他们的良心。”  小子一边说,一边将手中一块刚刚清洗干净的白生生的小东西搁在了一边桌子上,周阳很是好奇,伸手拿过来仔细端详。小子警告周阳道,“当心,那是尸首上取下来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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