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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梦想拥有的,
你要相信,你值得拥有。
三年后的话
把结局补给你们,了你们一个心愿。希望有一天,你们也能了我一个心愿:你们都找到了真正的幸福,生命每一个刹那都幸福。
日,星期六(后来才知道这一天的皇历是“诸事不宜”),这一天,我百无聊赖地待在北京的家中看豆瓣的八卦看到手痒,随手写了这样一个故事。
三年后,日,星期二,我坐在香港中环的办公室里补给大家这个迟到了三年的故事结局。当年那个随手写就的故事,给了我很多很多可爱的妹妹和太多太多美好温馨的记忆。而我的人生,也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乔布斯曾经说过一段话,我一直非常非常喜欢,他是这么说的:“……you can't connect the dots
looking forward;you can only connect them looking backwards.So you
have to trust that the dots will somehow connect in your future.You
have to trust in something—your gut, destiny, life, karma,
whatever.This approach has never let me down, and i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in my
life.”(你不可能充满预见地将生命的点滴串联起来;只有在你回头看的时候,你才会发现这些点点滴滴之间的联系。所以,你要坚信,你现在所经历的将在你未来的生命中串联起来。你不得不相信某些东西,你的直觉、命运、生活、因缘际会……正是这种信仰让我不会失去希望,它让我的人生变得与众不同。)
我是一个在城乡接合处出生、成长的普通孩子,祖辈都是农民。我不高不漂亮不聪明,但也不算特别差。我经常想,我这种出身和资质的孩子,在中国大概数不胜数。在我18岁踏入北京的时候,我搞不清楚那个满大街的牌子叫作“班尼路”还是“班路尼”,更未曾想过我会遇到什么样的人,找到什么样的工作,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那种彻底的茫然,连生活的开头都未曾猜想成功,更别提之后的起起落落。
曾经自卑曾经懦弱曾经困苦,也曾经贪婪曾经自负曾经狂躁到不可一世;喜欢钱喜欢地位但又不愿意放下梦想和尊严,经常在心灵的底线上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也许,在人生的每一个关键点都倾尽心力去体悟的时候,我们永远都无法预测我们的结局,因为生活远比故事本身要精彩。
这三年里,很多看过故事的姑娘也都多多少少地有了改变,有姑娘从一个小城市考到欧洲,遇到自己爱的人;也有姑娘从一个懵懂的大学毕业生变成一个干练的职场精英;还有很多很多姑娘和我一起成长奋斗,找到最终的信仰。你们是我把这个最初的简陋故事整理成书的直接动力。我单纯地希望更多的人由此看到更加灿烂幸福的未来,并和我们一起携手奔向那个未来。
世事再无常,也要纵容自己的梦想。
当年我写完这个故事的时候,曾经说过,我不会离开你们。我做到了,三年来,我们一直在一起。但是,还是要有个结局吧,至少是这个故事的结局。作为一个纯业余只靠闲散时间拿手机码故事的人,你们也不要太强求我了。把结局补给你们,了你们一个心愿。
希望有一天,你们也能了我一个心愿:你们都找到了真正的幸福,生命每一个刹那都幸福。
金字塔底:爱在底层的日子
这并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博弈,甚至连对等都谈不上。当你已将所有的喜乐全盘落子于对方的手心,对方却还对你无知无觉。她只是决意要下好这一盘棋,走完自己能走的每一步。哪怕结局是满盘皆输,也要孤注一掷。
欲望的起源
现在想来,见到尹从森的那一夜,如梦如幻,又如电光幻影。苏之微回忆着,仿佛步入了一片迷雾森林,触目可及都是高大挺拔的树木,而自己,再渺小不过。就此心甘情愿地仰望与沉沦,茫茫不见天日。
那一年苏之微还没毕业,是耀华公司最底层的小实习生,跟着前辈喜滋滋地参加公司年会,素面朝天,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球鞋仔裤傻呵呵地坐在那里,见着什么都觉得新奇。年会在北京酒店的宴会厅举办,全公司的男男女女,加起来有近千人,都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加上刻意的修饰,面目清晰地出来见人。苏之微举目无亲地环顾了一圈,很快注意到其中有一桌人,尤其金光灿灿地好看——女的美,男的帅,穿着打扮通通正式得不像话,那是只有在红毯上才能看到的阵仗。后来苏之微才知道,那些服装都是高级定制。而著名的红底鞋Christian
Louboutin1也是她后来才知道的,当时只觉得那鞋怎么那么好看,连鞋底都是说不出的精致,令人目眩神迷。
欲望的开始一定都是以美丽为诱饵。
这群赏心悦目的人儿正众星捧月地围着一个人说话。那个人很高,周身环绕着一层淡淡的光彩,这是苏之微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见识到顶级的服饰剪裁和质地可以这样衬托出一个人的气质与气场。她悲哀地想,人与人的差别真大啊。这群人是如此不一样,其实当时苏之微并没有想明白他们是怎样的不一样,但是她已经下定决心,她要这样的不一样。人生也好,男人也罢,她都要这样的不一样。苏之微有点儿眩晕地遐想着,只要……只要自己进了耀华,就可以和这样的人共事,就可以……
视线从服饰转移到面容,依然无懈可击,肤色是好看的金棕色,轮廓鲜明,有点儿混血的意思,当他笑意四溅的时候,苏之微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要从喉咙里跳了出来。她转过身去,端起杯子,故作镇静地喝了一口水,心脏依然跳得很快,脸颊微微发热,耳朵高高竖着。她听到他们喊他——Elson。
突然,有位公司的资深美女走上台去,拿着麦克风大声地说:“大家都知道,仁合管理为我们耀华实业的核心项目引进了多家国际品牌,协助我们造就了一个又一个地标项目,是我们最重要的战略合作伙伴。在此,请容许我隆重介绍仁合管理公司董事局主席尹先生!”偌大的宴会厅掌声雷动,然后颇有默契地安静下来。
苏之微还没反应过来是哪个尹先生,已经看到Elson身姿挺拔地走上台去,语调欢快地说:“尹先生不在,我是他的代理人,他要我转告大家,太开心来到这里所以不敢上台……”好听的英文配上浑厚的声线,台下的苏之微听得心驰神往。台下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大厅里洋溢着过节的气氛,而拿着麦克风的资深美女在一旁笑得腰都融化了,一句话都接不下去。苏之微一边替她着急,一边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双膝也软得不行,几乎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那是苏之微第一次见到尹从森,那一年苏之微22岁,尹从森32岁。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尹从森都是遥不可及的一个人。但是这个叫作尹从森的美梦从此深深烙印在苏之微的脑海。哪怕毫无胜算可言,她也愿意为之全力以赴。从沸点到燃点,弹指一瞬间。原来从热情沸腾到甘愿为之灰飞烟灭,也不过就是那个人举手投足之间的事。
年会过后是一段兵荒马乱的日子,苏之微忙着交实习报告,写毕业论文,四处投简历,各种面试,打包,搬家。偶尔想起那一夜那个男人身上的光芒,苏之微总有些恍惚,感觉有些不真实,她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走近云霄上的梦。机会来得并非全是侥幸,实习的时候她和同事混得极好,背后的辛酸与做小伏低不必多言,结果就是拿到毕业证之后正赶上耀华有个底层的缺,便有人推荐了苏之微。
顺风顺水的背后是一个人在北京起步打拼的艰苦,试用期微薄的薪水,只能与另外两个女孩合租。房子很旧,也没有多余的钱置装。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开门七件事,样样都要亲力亲为,苏之微想,原来生活是这样的真刀实枪。
公司很大,占了繁华地段的整整一栋楼。极偶然的,Elson会突然出现,带着他的光芒和他的团队。此时苏之微已经知道他是何方神圣,也知道他的中文名字——尹从森。更多的了解之后是更加遥不可及,无论是地理还是心理,无论是经济基础还是社会地位。
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看着阳光下被簇拥着仿佛钻石一般熠熠生辉的Elson,苏之微的心里又甜蜜又凄凉,甜蜜的是她真的在这里工作,有机会在现实里见到他,凄凉的是她始终没有机会认识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她是那么年轻,并不清楚真实的现实沟壑,只是盲目地乐观着,认为尹从森会是一个略微有些远的现实。
而现实是苏之微继续忙忙碌碌,继续被人呼来喝去,一年很快过去,转眼又是年会。
还是北京饭店的宴会厅,还是那样的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年会上,作为第一年进公司的新人菜鸟,苏之微当然要到处敬酒。直接领导,分管领导,部门同事,资深同事,合作伙伴……其实敬完一圈,该不认识你的还是不认识你。
苏之微刻意把尹从森那桌留到了最后。敬酒之前她在盥洗室里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整理了自己的衣服、脸和牙齿。之后她提一口气,如同踩着云朵般走了过去。
她怕自己紧张结巴,自我介绍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精简到不能再短:“我是今年刚到公司公共关系部的苏之微,Stella,请多关照。”
年会已到下半场,尹从森的眼神明显有点儿蒙眬:“公共关系部?哦,你好你好。大家都知道了,苏……Stella这样的美女大家以后不要抢着照顾啊。”
桌上一堆人乱笑了起来。明知是做不得数的酒后玩笑话,苏之微的耳根还是红到透明,她微微地举了杯,抿了口红酒,又踩着云朵般离开了。之前提着的一口气至此全数涣散,心脏下坠到不知道什么地方,牵引着五脏六腑、三魂七魄都无法归位。尹从森的眼神告诉苏之微,他不在乎这个叫苏之微还是叫Stella的,他也压根儿没记住。无论是Stella、Joyce或者Tiffany,对他来讲都一样。
年会之后,梦醒了,生活还在继续。新的一年,无惊无喜,苏之微在公司里,像个傻瓜一样被人踢来踢去。急事、杂事、吃力不讨好的事,通通被扔了过来。女人在公司里做低端职位是很难被尊重的。苏之微再有机会看到尹从森的时候,心中难免五味杂陈。有些东西你看着好,可是就是不会让你得到,甚至连一丁点儿希望都没有。
可毕竟是在这样的平台上,至少可以慢慢地积攒人脉、开阔眼界。看多了周遭人等的吃穿用度,渐渐可以分辨好坏和品位的高下,买各种杂志,一遍一遍地看、学习、揣摩。那时候网购和代购刚兴起,除了偶尔上网淘淘,动物园批发市场是苏之微最常去的地方。淘衣服,无非就是眼光和搭配。当然要交学费,真金白银的学费花出去,出师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2006年,进入公司第三年的夏天,苏之微做到了主管位置。所谓主管,无非是听上去好听些,其实也就是个干活的职位,只不过有了点儿权限独立处理事务。苏之微开始负责协助整个公司的公关事务,好处是可以经常去旁听有董事长参加的会。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工作上也一样,经常靠近高瞻远瞩的人,眼光和胸怀也会变得不同。很多年后,苏之微依然对董事长非常敬重。
动物园淘来的一堆均价不超过50元的衣服在时尚杂志的教导下,苏之微也穿得有模有样。她还省了一些钱下来炒股,炒得小赚,换了房子租,还是老公寓,好在一个人住,落得清静。而且终于有24小时电梯了,不用在混完夜店后的下半夜自己爬黑洞洞的17层楼。
陌生的重逢
其实这一天和之前的一千多天,并没有什么不同。苏之微的时间被无数会议和电话占得满满当当,几个项目正在紧锣密鼓地跟进,还有若干个新项目的启动情况要和董事长报备。
董事长在顶楼工作。每次开会,苏之微都要抱厚厚的一摞文件,提着笔记本电脑挤进电梯。这天一大早,苏之微老套地换上小黑裙,踩着10厘米的高跟鞋,鼓起以一敌百的勇气挤上电梯。
一上电梯就发现气压不对,黑压压一片,定睛一看,天,这个电梯里站着的是尹从森和他的团队!只有苏之微一个女生。
苏之微与尹从森直直地撞了个照面,她故作坦率地直接目视了尹从森,知道尹从森不认识她,于是淡淡地打招呼:“早。”尹从森微微颔首。不过一个字的对话,电梯里的气压突然发生了奇妙的变化,苏之微被裹挟在重力改变的磁场中央,尹从森的目光重重地落在她身上。所谓的芒刺在背,不过如此。有一刻,苏之微几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堪其重,高跟鞋摇摇欲坠。
魔术时刻。
电梯门合拢,到处都是尹从森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像一张大网将苏之微裹得严严实实。不过十几秒的工夫,在扭曲的磁场里,苏之微觉得自己几乎要昏迷了。快三年了,从来没有这么近的接触,从来没有过。近到连尹从森的呼吸都能感觉到。当你离美梦那么近的时候,原来并不能分辨梦境与现实的区别。在太多的梦里见过的那个人,真的是咫尺之距的这个人吗?会不会像无数次梦里那样,刚一触碰就变成碎片,一睁眼梦就会醒来?
电梯停在顶层,苏之微不敢回头,门一开就直直地走出去,一路小跑奔向会议室,心里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要冷静,要冷静。这不是梦,是现实。现实里的第一次照面,一定一定不能乱了分寸,落了下风。
布置会议室的时候,不出意外,这一票黑压压的定制西装男都走了进来。当然,他们也是来和董事长开会的。苏之微一一打过招呼,分发资料,安排助理端茶递水。
整个会议期间,苏之微大气都不敢喘,使劲儿绷直了身子,使劲儿显得专注和职业,而尹从森却有些心猿意马,他的眼神不时地游离在苏之微的脸上,分明在努力地回想,这个小妞是谁?似曾相识,但确确实实不认识。看样子,应该是董事长刚招的秘书。
尹从森感觉困惑,又有点儿好奇,望向苏之微的眼神里便多了一份探究之意。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一刻苏之微等待了多久,期盼了多久,又压抑了多久。
这一年,苏之微24岁,尹从森34岁,离他们的初次相遇过去了两年。故事终于开局。依然遥不可及,依然毫无胜算,可是能够坐在长桌两端,苏之微已经觉得无比幸运。落下风那简直是一定的,苏之微一早知道,这并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博弈,甚至连对等都谈不上。当你已将所有的喜乐全盘落子于对方的手心,对方却还对你无知无觉。她只是决意要下好这一盘棋,走完自己能走的每一步。哪怕结局是满盘皆输,也要孤注一掷。
会议结束后,苏之微在电梯口送尹从森的团队。眼见电梯门徐徐关闭,尹从森向她致以礼节性的微笑。苏之微努力地抽动嘴角,露出一个不那么僵硬的笑容,脑子里早已如一团乱麻。
电梯门终于合上了,苏之微倚在墙上,浑然不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只觉得全身仿佛虚脱了一般。她明白,这个尹从森,Elson,终于在两年后记住了她。
仅仅是记住而已。
卑微的仰望
公司大有时候真不是好事。两个人在一栋楼里上上下下,各忙各的,一个月也遇不见一回。
美丽优雅的香奈儿女士曾经说过:“亲爱的,如果你不打扮好自己,请不要出门,哪怕只是五分钟。因为也许就在这一天,你会遇到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对于苏之微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可以遇到尹从森。
为了这微乎其微的相遇可能,她每天出门前都要对着镜子掂量一番。可惜的是,机遇总是爱出现在你完全没有准备的拐角处。
苏之微本来是个懒散的人,加之未脱学生气,入了这无比势利的行业,开会时不得不穿得人模人样,脚上一双恨天高更是必杀技。人前还能提着一口真气,昂首挺胸做优雅职业的白领状,一回办公室就恨不得换上拖鞋扮邋遢。
这一天开完会,准备下楼吃午饭的时候,苏之微大大咧咧地穿着一双手工钉珠的拖鞋冲出办公室,一抬头就看见尹从森。如晴天霹雳,她赶紧回头去办公室换上高跟鞋。一边换一边想到香奈儿女士的另一句名言:“女人如果穿一双漂亮的鞋子,就绝不会丑陋。”苏之微想死的心都有了。
再出来的时候,尹从森正在电梯口和人说话,苏之微袅袅婷婷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乐呵呵地看了看她,眼神有意无意地掠过她的鞋子。整个中午,苏之微都沉浸在悔恨的情绪中,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之后又是好长一段见不到尹从森的日子。越平淡的日子,越要沉下心修炼。经过越漫长的等待,才会越珍惜来之不易的机遇。再灰头土脸的日子里也要坚信浮云之上有阳光,它会一直在。苏之微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
记不清隔了多久,终于有一天,有个案子要苏之微单独处理,而这个企划案跟尹从森有关。为了做到尽善尽美,一星期前苏之微就做好了详细方案,反复核对各项细节,前期与媒体电邮沟通,后期挨个儿打电话。总算与记者们、编辑们都约好第二天在尹从森的办公室见。
忙碌了整个星期的苏之微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家,想到明天就要和尹从森面对面,心潮澎湃,倦意全无,立刻打开衣橱搭配衣服。倒腾来倒腾去,反复比较搭配,几乎折腾了整宿。
第二天早晨,又是一双10厘米的恨天高,很职业的黑色紧身套装。年轻就是好,略施粉黛就可以出门。
穿了高跟鞋,走起路来为保持平衡,人也就不得不摇曳多姿起来,苏之微挺着胸扭着腰走去开会。办公室里约好的媒体都到齐了,尹从森还没来。苏之微抬腕看了下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10分钟,少不得和媒体打了一圈招呼。
刚坐下,一个漂亮的小秘把苏之微喊出去,对她说:“苏小姐,先跟你介绍一下我们董事长吧,这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希望贵公司能快速审核通过这次的案子。”苏之微心想,还真算第一次正式见面,心不在焉地听完早已烂熟于心的介绍,努力不去看小秘说起尹从森时一脸仰慕崇拜的神情。她自嘲地想,苏之微啊苏之微,原来你和这姑娘也没啥差别。
五分钟后,尹从森带着他的人马浩浩荡荡地来了。小秘赶紧迎过去,甜甜地说:“尹董,这是耀华实业公共关系部的苏之微苏小姐,她负责这次案子的审核。”
尹从森毫不掩饰地直直地看着苏之微,看得苏之微心里直发毛。少顷,他笑了出来,一口白牙亮得耀眼:“原来是你!”
苏之微心里早已慌得一塌糊涂,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镇定下来,露出礼貌的微笑,淡淡地反问:“原来是我?我们认识吗?”说着扬起梳得一丝不乱的发髻,假装高傲,继续高傲,必须高傲。
尹从森一怔,随即笑着回复:“认识。刚才在广场上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Dolce&Gabbana2的女孩子,现在又见到了,原来就是你。”
苏之微释然一笑。即使穿着假的Dolce&Gabbana,即使高傲的表象后满是卑微的仰望。Elson,我终于正式认识了你。握手,交换名片,一通不着边际的寒暄。定制西装男们和小秘簇拥着苏之微和尹从森一起进了办公室。
“要喝咖啡吗?”尹从森问道。
苏之微心想,这么多人,你问谁呢!一抬头,看到尹从森正望着自己。刚平复下来的心脏怦怦狂跳,继续吸气,吸气。“好的,谢谢。”她朝尹从森嫣然一笑。
尹从森真的走到一边去开始捣鼓办公室里的咖啡壶,把所有人扔在旁边傻眼。小秘立刻站起来,忙不迭地说:“尹董,我来我来。”
随着咖啡的香味飘散开,大家终于喝上咖啡,采访开始,尹从森信口应付几个明显没做功课的记者的提问。
“时尚不是奢侈,而是一种生活状态。”
“时尚不代表名牌,而代表对优秀的品质和设计理念的尊重。”
“我们将会引入几个设计师品牌,比如……”
苏之微正屏息凝气听着尹从森说话,听到这里卡住了,她抬起头,看着那张完美的脸,发现尹从森也正在看她。不是因为我才卡住的吧!小心脏一阵乱跳又一阵麻痹。千分之一秒的反应之后,苏之微不假思索地张嘴就接:“比如Balenciaga3、Alexander
Wang4……”做好功课真的很重要!
尹从森挑了挑眉毛,投过赞赏的一瞥。他笑了笑,转头继续向媒体忽悠。开会的过程非常顺利,尹从森中文、英文、粤语信手拈来,妙语连珠,逗得在场所有的女人喜上眉梢,完全被他的魅力倾倒。
小秘无处不在,倒咖啡,递笔,递纸,递眼色。尹从森掌控局面之后再没有打过顿,一直滔滔不绝,谈笑风生。苏之微梦游一样低头摆弄着电脑,一抬头看见尹从森就手心冒汗。
终于开完会。小秘送其他人出去,苏之微还有个笔记本要收电源线,会议室里只剩下她和尹从森,两个人的香水味微妙地交织在一起,空气里的暧昧悄悄蔓延开来。苏之微磨磨蹭蹭地拔插头、收电源……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会有事情发生。
一秒钟,十秒钟,一分钟,一分半……笔记本装到电脑包里了……再没有理由逗留下去,苏之微无奈地扬起头准备和尹从森开口告别。几乎是同时,尹从森突然开口:“Stella,辛苦你,谢谢你今天的救场。中午有时间吗,不如我们一起吃个饭。”
有那么一刻大脑完全空白,苏之微木木地看着尹从森完美无瑕的笑脸,突然意识到尹从森在等她的回复,嗓子突然有些干。她咽下口水,努力淡淡地说:“好啊,如果你有时间。”
与尹从森并肩走出写字楼,北京的天从来没有那么蓝过,阳光也是从未有过的灿烂。高远处一架飞机飞过,在蔚蓝的天际画出一道白色的弧线,仿佛流星的轨迹,让人感觉可以许下心愿。
苏之微仿佛被云朵托了起来,飘飘忽忽地跟着尹从森,她看着尹从森的侧脸,在阳光下,有金色的光芒与完美的弧线。他的睫毛很长,眨动眼睛时犹如天使的羽翼。苏之微就这样揣着满满的爱慕走在这个男人身边。如果你等了一个人两年,你就会知道,这一刻苏之微的心里是多么幸福。
苏之微紧紧地抿着唇,她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泄露了心事——Elson,你知道我爱你已经久远了吗?
这一对黑色正装的人,在广场上还是很引人注意的。为了跟上尹从森,苏之微不自觉地加快步伐。至少,在这一刻,我们之间是没有距离的。
默默地走了几分钟,尹从森才侧过头对苏之微说:“哇哦……跟你走在一起很有压力哦,很难想象你是耀华的,耀华的人除了CEO,都不懂时尚的。”
听上去像是一句恭维,苏之微脱口而出:“我也不懂,我到耀华两年多了,我认识你。”
尹从森转过身来,眼神微漾:“是吗?”
苏之微一滞,抿住了嘴。
广场西侧是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法餐厅,有着一流的大厨、高级的餐具和高挑儿的服务生,无数次被评为城中最佳法餐厅,在各类时尚杂志上时常可见连篇累牍的报道。苏之微第一次到这里,她尽力掩饰局促,餐厅里的空调开得太足,她紧张得手脚冰凉。
尹从森轻车熟路地打招呼,翻菜单,头也不抬地问:“喜欢吃什么?”
苏之微瞥了一眼法文的菜单,感觉有点儿喘不上气,立刻说:“我喜欢吃的很多,但是讨厌点菜,麻烦你一起点了。”
尹从森抬头看看她,一耸肩:“很可爱的小习惯。OK,我乐意为女士服务。”
苏之微舒一口气,一边默念着上帝保佑,一边不着痕迹地用眼角观察了一下餐厅的环境。有很多绿色的叫不上名的植物,整间餐厅洋溢着一种浪漫的复古情调,同时又有一种体贴入微的精致感。
到底还是小女生,熟悉环境之后,面对尹从森,苏之微情不自禁地打开话匣子,说起自己以前见到尹从森的情形。其实她已经在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了,然而当你面对一个爱慕了两年的人,真实地坐在那里,微笑地看着你,你要如何才能保持镇定。苏之微的亢奋还是很明显的。
尹从森一边听着,一边点完了菜,笑眯眯地看着她:“想不到你话蛮多的。”
苏之微又是一滞,赶紧住口,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尹从森望向窗外,那里正好看得到广场上的喷泉,水珠经过阳光的折射,有着七彩的光芒。他缓缓地开口:“上次在你们董事长那里开会,你走进电梯里跟我打招呼,我手下不停地对我挤眼睛,他们问我什么时候认识你的。可是我真的不记得了。那天我才第一次注意到你。在会议室里又看到你,我还蛮惊讶,以为你是董事长秘书。”
苏之微心中一动,笑意几乎要喷薄而出,却故作矜持地说:“哦,是那次啊,我知道你不记得我,可我觉得不打招呼不太礼貌。”
尹从森朝前趋近了些,“我不知道我怎么会不记得你,非常抱歉。”
苏之微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是浅褐色的,眼神清澈而真诚。她赶紧大度地说:“没事,我平时不太在公司的。”紧接着却腹诽道:“才怪!我一天到晚都在公司!是你小子有眼无珠从来都把人当透明!”
尹从森继续说:“今天早晨在外面的时候看到你,还在想你来干吗,没想到是来参加我的会。”
苏之微心中打翻了糖罐,又甜又暖,抬起头,看到同样也微露甜蜜神情的尹从森。一种叫作默契的东西居然出现在了流动的空气里。苏之微在桌下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腿,方才确认,这一次真的不是梦!
菜式当然很好,尹从森还请服务生开了一瓶红酒,苏之微吃着吃着又走神了。吃完这顿饭,然后呢,是不是又要回到一两个月见一次的状况里去。他去的地方,自己一年的薪水还不够去一次。现实何止惨痛,简直是赤裸裸的残酷。苏之微想到这些,又愁眉不展了。
尹从森觉察到她的低落,问道:“怎么了,吃这么少。”
苏之微强打精神:“没有啊,我一直就吃这么多。”(昨天中午吃两碗米饭的不是我不是我……)
尹从森笑一笑:“我喜欢看到女孩子的好胃口。当然了,在我们这一行久了,谁还能有好胃口,都巴不得能塞进0号去。”
0号!苏之微心中一抖,一直穿M号也就是美码4号衣服的自己,是不是从明天开始要节食了。她忧心忡忡地思忖着。
尹从森没有觉察到她的神色异样,轻咳了一声:“好吧,我有一个请求,可能有点儿冒昧,可是你也还年轻,去参加一下,也许会不错……”
苏之微闻言立刻抬头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自己都不知道的渴望。“什么事?”
“这个星期六晚上有个答谢酒会,一般的鸡尾酒会而已,有时间一起去吗?有很多好玩的人……我知道时间有点儿紧张,如果没时间下次也可以。”
苏之微雀跃起来,心中大喊我去我去我去,面子上还是死撑着说:“星期六我真的有安排了,我去看看可不可以推掉,星期五晚上给你回复好吗?”
尹从森高兴地说:“好的,没问题!如果你确定参加,我到你家楼下接你。”
苏之微在心中对自己比了一个“V”字,依旧在面上淡淡地说:“好的,谢谢你的午餐。”
无论走在哪里,尹从森都注定是焦点中的焦点,就连在餐厅吃一顿饭,都有半数人的眼光为他所吸引。苏之微叹息地想,也许人生的意义就在于挑战高难度。
埋完单,正准备离开,尹从森遇到了熟人。
一个长发飘飘的女人,跟两个老外在一起,跟尹从森熟络地打了招呼。好妩媚的女人,重要的是——苏之微目光如炬地发现,她穿的是正品!羡慕!嫉妒!恨!
两个人很热切地聊着,那女人在尹从森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两人大笑起来,她的手就势搭上尹从森的肩,靠得好近。苏之微在一边被人当作透明,心里的瓶瓶罐罐打翻了一堆,表面上还得做出微笑的样子。
终于聊完,尹从森转过身,从苏之微的眼神里读出隐藏的那点儿恶毒,别有深意地笑了笑,不经意地说:“Vanessa,百货公司买手,美国人,单身妈妈,好朋友。”
苏之微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没头没脑地说:“她很性感。”
尹从森大笑起来,扯扯她的头发:“你还小,不知道什么叫性感。”
苏之微又羞又怒地转身就走:“好吧,再见。”
尹从森在她背后喊:“Stella,星期五等你消息。”
灰姑娘的水晶鞋
苏之微回到家,又是一阵翻箱倒柜,对照米兰春夏发布会的照片找衣服。她甚至没心思去仔细回味和揣摩吃饭时尹从森的言谈举止,只知道自己离那个梦一步步接近。机会来得似乎轻而易举,可是,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苏之微的心情几乎是悲壮的。
星期五的早晨被闹钟叫醒,苏之微一跃而起,扑向手机,开机,短信息如约而至:“怎样,明天的安排?Elson。”
如释重负地看着那条短信息,又摩挲了手机良久,到底还是忍住没有回复。苏之微明白,太容易到手的东西(包括女人)都不会被珍惜。
一个上午的坐立难安,心不在焉,苏之微总是下意识地望向手机,那条短信息静静地躺在那里,不言不语,牵动神经。终于到下午了,苏之微斟酌又斟酌,回了四个字:“应该可以。”
苏之微选了一条宝蓝色的裙子,乍一看很像是Chol&5的新品,同时宝蓝色衬得她皮肤很白。星期六晚八点半,尹从森的车准时停在楼下,车里还有他的朋友Paul。苏之微的裙子在膝上10厘米,优雅中带着诱惑,在恨天高的帮助下,营造了月光下的一双美腿。
夜色朦胧如梦,尹从森从容地站在车旁,看着苏之微步步走近,展颜一笑。苏之微脚步一顿,心脏又要停止跳动了。幸好Paul也打开车门,热情地用港式普通话大声说:“噢……难怪Elson要来接呢!你好,我是Paul,上次开会我也在,不过我想你没有注意我了……”
Paul是典型的香港人,个头不高,身材保持得很好,看得出平时注重锻炼,笔挺的白衬衣配牛仔裤,Zegna6的鞋子和皮带。手上的表随着他夸张的手势一闪而过,苏之微没有看清牌子,看模样有点儿像是IWC7。
尹从森保持着他一贯优雅的微笑:“好了,你话很多啊Paul,当心吓到女士。Stella请上车。”
打开车门,苏之微用练习了很久的姿势坐进车里,小心翼翼地把腿挪进车里,并记住了尹从森的眼神在腿上的短暂停留。心中小小的得意,对自己比了一个V。
接下来的一切让苏之微眼花缭乱,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进场地里的。明星、明星、明星……处处是闪闪发亮的熟悉面孔,苏之微拼命控制自己不要像个土鳖一样到处看来看去。
尹从森和Paul很体贴,尽量待在苏之微身边。偶尔尹从森和别人打招呼寒暄,Paul就会抓紧时间开玩笑,和苏之微说几句尹从森的小话。尹从森一回眸,Paul就举着酒杯和他打哈哈。
苏之微拿着一个倒霉的包,后来想想这个包实在丑得可以,不知道为什么要带,拿也不是,放也不是,总之整个人就是一眼望去水土不服的类型。
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幕,苏之微都会真心诚意地面红耳赤,恨不能穿越回去给自己一个耳光,你紧张个什么劲儿!这种场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午夜之后,派对换场,一行人准备转战去夜店。Paul要回家陪太太。尹从森很小心地问:“Stella晚点儿回家不要紧吧?”苏之微回答:“不要紧,但是不能太晚。”
夜店的豪华包房,依然是一堆明星,家喻户晓的,小有名气的,混得脸熟的,各种。夜有点儿深了,苏之微也有点儿麻木了,心想管你谁谁谁呢,我反正不是来看明星的。
尹从森一进来就陷入酒局,生张熟李通通凑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干为敬。拒绝了一整轮乱七八糟的敬酒以后,苏之微百无聊赖,和仍周旋其中的尹从森打了招呼:“Elson,我跳舞去了。”
苏之微从小学舞蹈,大学时跟死党混夜店还临时起意参加过夜店的舞蹈选秀,得了亚军,免费混了十个月的夜店。舞场她不陌生,但是这样的包房让她感觉陌生。她看了看喝得七荤八素的包房诸君,推开门去了公众舞池。
苏之微的心里不是不失落的,苦苦压抑的情感和没有希望的将来,即使真的和尹从森在一起了,又怎么样呢?无非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这个圈子的名利来去得太快,诱惑也未免太多了一些。
迷离的灯光和迷离的面孔,没有一个人和一件事看上去是真实的,苏之微借着零星的醉意,在舞池中扭动着身躯,心想,就当作是一场梦吧。
有人靠近了过来,尹从森?苏之微有点儿发怔地看着他:“你怎么出来了?”
尹从森穿着一件修身的T恤,肌肉的轮廓隐约可见。肌肉并不夸张,但厚实性感,标准的倒三角。苏之微一时有点儿痴了。
尹从森轻轻用手指点了一下苏之微的鼻子:“来保护你。”在苏之微的身畔,他很快和上音乐,也跳起舞来,跳得很优雅,看上去很舒服。
大脑缺氧,不知道哪里听来的一句流言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苏之微张嘴就问:“你真的出过唱片?”说完就后悔了。音乐声太大,尹从森没听清楚,昏暗的灯光下只见苏之微一张无辜的小脸,心中微动,顺势把身体靠近来,轻轻搂住了她的腰。
一阵天旋地转,苏之微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炽热起来,不管不顾地配合着尹从森跳舞。就像被一把火点燃了,苏之微的劲头上来了,眼神妩媚,肢体柔软,转身,背对着尹从森,下蹲,波浪一样站起来。这个动作叫wave,听上去很基础,但能做好的人并不多,苏之微做得很到位。
仿佛一波海浪劈头盖脸地涌上来,尹从森突然感觉有点儿窒息。苏之微站起身的同时,与尹从森贴得极近,隔着很薄的裙子,她感觉到了什么。又是三秒钟的心脏停摆。
尹从森的香水勾魂夺魄一般往苏之微的七窍钻,身体攻城略地,越靠越紧,苏之微全身的骨头都酥了。他们脸贴着脸,尹从森的呼吸沉重而急促,带着滚烫的几乎可以融化灵魂的温度。
突然间,尹从森在苏之微耳边说:“我们该走了。”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她霎时醒了。如果错过了这个男人,我会后悔的。苏之微在心里清清楚楚地对自己说。
尹从森拉着她的手穿过人群回到包房,呼吸平顺,体温正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送苏之微回家的一路上,尹从森都没有说话。苏之微下车后,他礼貌地道了一句晚安。汽车扬尘而去,消失在街角的那一刻,苏之微望见了天边微露的晨曦,半抹残月,不见星光。苏之微叹了一口气,脱下穿了一晚的水晶鞋。
碎片一样的睡眠,交替闪回着尹从森的神情、话语、身体接触……再也无法睡踏实,苏之微迷迷糊糊地起床,发泄一般地拖地、吸尘、收拾房间,刻意把音乐开得很响。
依然无法将尹从森从脑海中抹去分毫,他的声音、味道和身体已然深入骨髓,仿佛一个魔咒,让苏之微无法逃脱。不能抑制的发了疯一般的思念,不能打电话!不能发短信息!苏之微一遍一遍地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下午3点钟,手机响起。苏之微扑过去拿起手机,是尹从森发来的信息:“起床了吗?Elson。”看见短信的那一刻,苏之微只觉心中酸楚难言,差点儿掉下泪来。爱上一个地位不对等的人,确是甘苦自知。
这一场爱情,如果已经决定要这么开始,只愿它单纯无知,奋不顾身。
最遥远的距离
尹从森给了苏之微自己的MSN账号,于是不用纠结见与不见。每天早晨,尹从森的头像,一个阳光下的身影,都会准时出现在苏之微的电脑上。
也是加了MSN才知道,尹从森的生活很规律,早晨9点上班,中午健身,下午一点钟午餐,回来工作到7点,之后是晚餐。标准的阳光宅男,公事应酬之外,可以不出席的场子就尽量不出席。比想象中简单,苏之微暗忖。
一个星期无波无澜地过去,苏之微依旧每天从她的小公寓步行上班,步行下班。有时会无法抑制地想,他在哪里,在干什么。是不是在一些我想象不到也从未去过的地方,和一些我无法企及的人打着交道,言笑晏晏。Vanessa和那个小秘的身影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空气里,嫉妒像毒药一样,让苏之微痛苦。
有了MSN又能怎么样呢?除了日常作息,自己连他住在哪里,有怎样的朋友,吃饭消遣会去哪里都不知道。越是走近,越是可以看清彼此之间的现实沟壑。可怜苏之微甚至连着力点在哪里都不知道。
星期五的早晨,苏之微穿上惯常的丑陋的平底面包鞋步行上班。难得清朗的早晨,这个繁华都市还没彻底苏醒,街上的车不多,空气清新,阳光和煦。
走着走着,苏之微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身后。转头一看,尹从森的车子默默地跟在后面,而尹从森正在车里乐不可支地看着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苏之微疯了一样逃窜出去,尹从森没想到她会来这招,愈发觉得有趣,踩一脚油门追上来。
大约是感觉到了自己的愚蠢,苏之微停下脚步,板着脸走过去。尹从森摇下车窗,一脸玩味地看着她:“怎么,穿平底鞋就以为自己跑得比车快了?”苏之微的脸板不住了,想笑,又觉得很糗。“你干吗啊!大清早的跑出来吓人!”
尹从森置若罔闻,皱着眉头研究她的鞋子:“你怎么会有这么丑的鞋子呢?改天我带你到我们存储室里挑一双吧。”
苏之微索性撒起泼来:“你管我!你到底来干吗?!”
“来保护你。”
苏之微一愣,又想起那天晚上,尹从森说过同样的话。心里像是有只小虫在爬,痒痒的、酥酥的。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尹从森看着傻傻发呆的苏之微,扑哧笑出声来:“好啦,小家伙,不要胡思乱想,该上班了,上车!”
苏之微这才反应过来被人调戏了,更加羞怒交加:“不上车!我就要用我的丑鞋子走过去!”
尹从森突然打开车门,走下来。
苏之微呼吸一滞,看着一地阳光被这高高大大的身影挡住,生怕自己站立不稳,立刻缴械投降:“好好好,怕了你了,我上车。”
尹从森笑笑,并不多话,上车,一踩油门。到了公司大厦门口,尹从森不经意地说:“晚上等我吃晚餐。”还没等苏之微答复,又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那一霎苏之微心里转过各种情绪——喜悦,酸楚,释然,期待……她挺一挺胸,转身上楼,恨恨地想:当老娘什么人!老娘还不稀罕跟你吃饭呢!
结果这一天过得生不如死,一分钟看表十次。
不可置信的开始
终于到了晚上。5点下班,没有消息,又耐着性子等到7点。苏之微只觉得秒针走得比蜗牛还慢,等到饿得奄奄一息,MSN的对话框终于跳出来:“五分钟后下楼。”
仿佛被打了鸡血一般,苏之微立刻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换上高跟鞋。先照照小镜子,看妆有没有花,再去盥洗室照全身,整理头发、衣服、牙齿。做女人真的好辛苦。膝盖有些发软,苏之微颤巍巍地扭下楼去。
尹从森在车里,见面第一句话:“想我了吧?”
苏之微一侧头,避开他闪闪发亮的眼神,笑着说:“应该是说饿了吧?”
“为什么你们总是那么早吃饭呢?”眼神一转,“噢哟,换鞋子了!”他故作夸张地说。
苏之微恶狠狠地说:“你再提鞋子的事情,我就跳车!”
尹从森一边大笑一边把车开出来:“你知道车门是自动上锁的吧?亲爱的,我其实已经把你绑架了,由不得你喽。”
一路说笑,浑然不觉堵车,到了一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住宅区。
苏之微默默地想:“难道第一顿正经的晚餐就要在这个地方吃?太不在乎我了吧!”
车停下。草丛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服务生,彬彬有礼得吓人,还满嘴英文:“先生,需要我为您指路吗?”
尹从森摇摇头:“谢谢。”然后带着苏之微穿过草丛,指着墙上的一道门,跟她说:“你先过去,我跟服务生说句话。”
苏之微不疑有他地朝墙走过去,拉了拉门,没有拉动。有点儿窘,怎么办?总不能穿着恨天高踢门吧!只好转过头看看服务生在不在。一转身,又看到尹从森在那儿弯着腰狂乐啊,笑得喘不过气来。
方才反应过来被人涮了,苏之微双目喷火:“你……你……你玩我!”
尹从森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啦好啦,回来这边啦。”苏之微穿着恨天高咯噔咯噔地走回来,一拳打过去。躲闪拉扯之间,尹从森跑到刚才的墙那里。
一堵厚厚的墙突然就打开了。靠!科幻电影啊难道!苏之微蒙了。
尹从森在墙中间喊:“过来啦,不骗你了这次。”
跟着走过去,发现这家餐厅故弄玄虚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全黑的内部装修,不经意间有很多美丽精致的细节。苏之微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了,餐厅中部高挑华贵,酒台上至少有几百瓶倾斜放置的红酒。
灯光昏暗,空气里流淌着几不可闻的音乐声,十几张桌子错落有致地摆放着,里面安静地坐着各色人等,看不清面容,感觉非富即贵。
确实是个第一次晚餐约会的好地方。
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尹从森一边介绍餐厅的背景和特色,一边翻看菜单。他抬起头问:“Stella,你不喜欢点餐,对吗?”苏之微想起第一次午餐时说过的小谎,点点头。
尹从森的眼神里有些许的宠溺之情:“你是个被惯坏的小女孩,不过这是个很可爱的小习惯,会让人喜欢照顾你。”
看着昏黄的灯光洒在尹从森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倒映出像小栅栏一样的影子,苏之微心神不定地想,这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在这样的圈子,没有理由不花心吧。这样的约会对他而言,也许是兴之所至,信手拈来。
晚餐吃了很久,尹从森很健谈,谈起他小时候在英国的情形,谈起他在香港和台湾的生活,还聊了会儿他刚到大陆的一些趣事。
本来气氛好好的,一切都很完美,结果苏之微又出洋相了。
苏之微是好孩子,苏之微主动要求不喝酒,于是呢,尹从森特意给她叫了壶可爱的茶。
这个餐厅是个日式西化的餐厅,于是呢,它也有生鱼片。大家都知道,生鱼片要蘸酱油的,于是呢,桌上又有了壶可爱的酱油。这壶可爱的酱油长得跟那壶可爱的茶一模一样。于是呢,苏之微一边听着尹从森说话,一边魂不守舍地就把酱油倒到茶杯里,还优雅地喝了一口……只见尹从森说着说着,突然看见苏之微一脸痛苦,开始还强忍着,终于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去洗手间吐了。
尹从森强忍着笑,埋单的时候跟服务生建议说:“你们这个茶和酱油不要用一样的壶。”苏之微非常想找一块豆腐撞死。
出来上车后,尹从森还不放过她,漫不经心地说:“没关系,酱油喝了对身体好。”
苏之微心里那个悲愤啊:“你还说!你再说……”
“再说你就跳车是吧。你知道……”
苏之微打断他:“车是自动上锁的是吧?你其实已经把我绑架了是吧?”
尹从森转过脸来,很沉静地说:“我真的很想绑架你。如果你今晚还想回家,就不许这么可爱。”
夜很深了,沿途的一盏盏路灯滑过他的脸庞,映射出一种让人迷醉的神情。一路上两人都安安静静的,只有音乐飘荡在车厢里。
到了楼下,苏之微屏住呼吸,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这个夜晚会和之前的有所不同吗?这个夜晚会是一个真正的开始吗?
尹从森静静地,仿佛在想些什么,没有打开车锁,也没有熄掉油门。
苏之微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这个安静的夜里兀自跳动。
尹从森仿佛醒悟过来一样,轻轻地说:“晚安。”然后打开车锁。
苏之微失落地走出车门,看着那辆车绝尘而去。
如果没有遇见你
转眼又是星期六了,苏之微想给自己买个包包,至少让自己心里舒服一点儿。奢侈品的作用是在你自信心极度虚弱的时候,给你支持。
逛了一圈商场,并没有费太多踌躇,苏之微痛快地把自己一个半月的薪水花了,买了个DKNY8的限量版。这是她的第一个名牌包包,即使它不是一线,即使它并不算真的昂贵,都无所谓。内心深处,苏之微明白,自己已经改变了。也许,从第一次见到尹从森的那一晚,她就已经改变了。
更物质?更虚荣?不。苏之微清清楚楚地告诉自己,是理想,是理想中的生活。如果没有理想,生活便不值一提。能够让自己充满感激与期待地过完每一天的力量,不是任何人,而是理想。
如果没有尹从森,如果没有这个包包,也许生命就会不同。谁知道呢。生命不过是一幕没有剧本、不能剪辑的舞台剧,如果在某个起承转合的桥段里,偶然拾起了不同的道具,就要用不同的方法演下去。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苏之微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引诱,物质也好,爱情也好,她愿意为之付出青春与努力。挎着新的包包,苏之微心里满怀对尹从森的思念——我们在同一座城市,可是我却不能在思念你的时候,飞奔向你的身边。
下午,尹从森终于打电话来:“干吗呢小丫头?晚上有时间吗?我有个晚餐会,之后一起喝点儿东西?”
放下电话,苏之微立刻开始找衣服,配鞋子,洗澡,全身脱毛,化妆,做头发……做女人便是如此,处处都得打起十万分的精神,付出无数的努力,才能在出场时稍稍地不落败于人后,不失礼于人前。而若稍有懈怠,便时时有可能被打落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这是一个不公平的社会,对女人尤甚。
晚上九点,尹从森的短信来了:“楼下。Elson。”
从不主动发短信,从不主动打电话,从不在见面以后流露出半点儿等待的辛苦,这是苏之微对自己的要求。她调整情绪,对镜中的自己展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之后一边下楼一边默念:“不要一样的晚安,不要一样的晚安……”
上车,尹从森的第一句话:“想我了?”
苏之微一撇嘴:“你好自恋啊!”
“好啦,不承认也无所谓,听歌啦。”
“你这么喜欢听歌,你真的出过唱片?”苏之微真是个直肠子的孩子,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尹从森笑着说:“出过。后来有四个人来求我,说如果我唱下去,他们就会失业,一个姓刘,一个姓张,一个姓郭,一个姓……”
苏之微接过去:“一个姓黎……自恋狂!我要吐了!”
两人相视大笑。
车开到了君悦,一层的酒吧,一个黝黑皮肤、不拿自己当中国人的中国女人正在弹古筝,音乐流泻出来,是感觉上很高级的中国情调。
尹从森点了一瓶香槟,Moet&Chandon9。苏之微心想,香槟难道不是在派对上用来晃出很多泡泡烘托出廉价的欢乐气氛的廉价东西吗?
服务员拿来的时候那架势那眼神,明摆着在说:它很昂贵,以及,小姐,你很幸运。
尹从森对服务员说:“我这里有一枚硬币,请把它放到酒瓶塞里。”
不久,服务员回来,硬币卡在瓶塞中间。尹从森拿过来放在手中,亲吻了一下,然后递给苏之微:“这个送给你,我们一起喝的第一瓶香槟,带着我的祝福,会给你带来好运气。”
不待苏之微回答,他自言自语地说:“这几天晚上,有时候会想起你。”顺手拿起了一支笔,在纸巾上写写画画。一边画,一边接着说:“想起你,就会画画你的样子,可是画不像,你的眼睛我画不出来……像星星那样明亮,可是比星星难画好多……”
说完,他抬起头,很深很深地看着苏之微的眼睛,轻轻地说:“Stella。”
这么久的时间,等来了比期待的还要温暖的瞬间。苏之微的眼角有隐约的泪光闪动。在一种甜蜜而微妙的眩晕感中,苏之微与尹从森碰了碰杯,香槟的口感绵延持久,馥郁芳香……一瓶香槟不知不觉就喝了进去。
出门的时候,眩晕感加重了,尹从森绅士地说:“Stella女士,为了让你走稳,请你挽紧我。”
苏之微紧紧地靠在尹从森的臂弯,在微醺中感受着,他的臂膀很结实,皮肤很好,带着健康的光泽。
夏天多好,苏之微陶醉地想着。借着酒意,她毫不羞愧地将半个身体、自己一半的重量都依附在尹从森的身上。香水味又来了,无孔不入地勾引着苏之微的魂魄,心底的火山蠢蠢欲动。凉凉的晚风拂过,苏之微的酒也醒了一半。总算没有太失态。
尹从森为苏之微打开车门,等到她完全坐好,系上安全带,才关上车门,回到驾驶位。
车上响着张学友的《失眠夜》:
还记得初次相约
肩并着肩一起谈天
和你共度最美的感觉
盼望时间能慢些
让我拥有每一个夜
不管是月圆月缺
只要是有你就有一切
尹从森也唱了起来,一时之间分不清是谁在唱。他的声音浑厚磁性,与张学友太像太像。此刻苏之微终于相信,尹从森真的出过唱片。
又到楼下,苏之微眼睛里闪着光在心中默念:“不要一样的晚安,不要一样的晚安……”
尹从森把车熄了火,打开大大的天窗。北京的夏夜,刚下过小小的雨,有一两颗小星星暗淡地亮着。路两旁的梧桐树,被风吹过,会有不易察觉的微香。
尹从森望着天空说:“你的房间会是什么颜色?带着你的香味,一定很舒服很懒散吧。”
苏之微想起自己廉价的小公寓,心底泛起莫名的难过。古人总说门当户对,其实是出于一番好意,一种爱护,不希望大家都像自己这样辛苦。
不能让他上楼。苏之微迅速地打定了主意。如果这段感情早晚都要散场,不如散得美好些。
她随口说:“我住伯父家,他是父亲的哥哥,待我如己出。”
尹从森笑笑说:“别担心,我不会强迫你带我上楼。”
苏之微斜眼看着他,说:“难讲哦,人品又不怎么好,总是耍人家。”
尹从森靠过来:“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每一次靠近的时候,尹从森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总是让苏之微难以招架。
苏之微屏住呼吸,靠得太近,她怕尹从森感觉到自己的局促和不安,她更怕尹从森触碰到她一触即溃的内心防线。那些自尊、骄傲、卑微、脆弱、渴望……在这个男人的气息的笼罩下,一点点融化,一点点化为尘土。苏之微听见自己心里的碎裂声,模糊地想,原来爱是这样,让人变成碎片,不复完整。
星光下,尹从森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脸,低语道:“不要紧张……我不会吃了你……”
苏之微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刚要开口呼吸,一场热烈的吻疯狂而至。
在他大大的身体下,苏之微觉得自己又单薄又渺小,仿佛已经碎成了几千片几万片,在热吻与拥抱里,加速地分崩离析,每一个细微的碎片里都铭刻着对这个男人的爱与眷恋。
尹从森紧紧地抱着她,像是很怕把她丟掉。欢欣与痛楚,盛放与枯萎,苏之微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碎了。
骨中之骨,尘中之尘。
除了回应他的亲吻和抱得更紧一些,苏之微什么都不愿意想,也什么都无法想。这个男人的狂热、这个男人的身体、这个男人的气息、这个男人的灵魂,这一刻,仿佛都在喘息中给了自己。
苏之微如同娇柔的玫瑰,承载雨露时不由自主地颤抖,每一次颤抖,都换来更猛烈深切的吻。不管不顾的,辗转缠绵的。
一分钟,一个小时,一个世纪,不知道过了多久。
凌晨三点,苏之微回到家。尹从森的体香还在她的衣服上皮肤上停留。她不想换衣服,就这样抱着自己呆呆地坐着。
Elson,我有多爱你,你知道吗?每一个瞬间都很美好,每一个神情都值得记忆,我要把你留在我的生命里,即使有一天,你终将离开。
永远无法走进的世界
随后的一个月,每个星期见一次面。尹从森总是很忙,而且几乎越来越忙,MSN上也不经常说话。那一个夏天夜晚的热情仿佛蒸发在了空气里,一点没有剩下,连存在过的证据都找不到。
苏之微不知道该如何推进两人的关系,等待,只有等待,只能等待。她并不是被动的人,在这一段关系里,却被牢牢地锁死在被动的位置上,感觉很痛苦,却又无可奈何。
早晨,苏之微又穿着面包鞋走去公司,边走边接电话:“早安,宝贝。”尹从森的声音像朝阳一样,照亮了整条街道。苏之微下意识地往四下看了一眼,不会又在附近出现吧。还好,没见到熟悉的车子开过。
她喜滋滋地回话:“早安。今天天气好好。”
“嗯。你又穿面包鞋上班了?”
苏之微一紧张:“啊?你在哪里?”
“放心啦,刚出家门而已。”
苏之微淡定了,心想,那就好,那就好,丑也不要被看到。
绿灯了,眼前过去一辆车,尹从森摇下车窗,手指着她的面包鞋,脸上是忍得很辛苦的笑容。
疯疯疯疯疯……苏之微大窘,恨不能找到地缝钻进去。手机里继续传来声音:“小朋友过马路不要左顾右盼哦,注意安全!再见啦!”
下午尹从森从MSN上跳出来:“对不起宝贝,最近实在太忙了,不如我补偿你一下,今天晚上做饭给你吃?”
一瞬间,苏之微各种喜极而泣、感激涕零:上帝啊,玉皇大帝啊,太上老君啊,各地方的大神仙们,你们真是显灵了。我苏之微何德何能啊,我要去Elson他们家开饭了!
又是拼命看表,终于熬到7点。约好在楼下见。
下楼时遇到八卦的同事们,拉着苏之微一起走去坐公车。
推搡来推搡去没能避过去,苏之微一咬牙一横心,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坐进了尹从森的车。
刚落座,尹从森张口又是:“想我了?”
苏之微正在烦恼那群同事异样的眼神,哪有心思理他。
“生气了?”
“没有,事多,有点儿累。”
尹从森听上去像是在解释:“我有时候工作的时间不太固定,你应该知道的。”
苏之微心中一软:“嗯,我知道,所以,没关系。能看到你,我就觉得很幸福。”
我只愿在你眼中的自己,是阳光而快乐的。所有的甘苦,你看到甜美就好,至于辛苦的那部分,由我一个人来承担。
尹从森淡淡地说:“那就好。”
也许是对话有些压抑沉闷,一路上两人各自怀着心思,没怎么说话。苏之微遐想着,Elson的家,像他这样的单身男士的家,会是什么样的呢?没有阅历也没有眼光的她,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尹从森住在长安街。车停到地下的时候,有个小男生走过来,把车开走了。看到苏之微有些困惑的神情,尹从森说:“没事,阿昆,洗车去了。”
进了电梯,密闭的空间里两人靠得很近,无法抵御的气味飘来,苏之微靠着尹从森,踮起脚。不顾摄像头,尹从森深深地吻了下去,那样有热度、有重量的吻,刚才车里的压抑气氛一扫而光。
到家了。打开房门,深色的木地板一直延伸到落地窗,窗外是长安街绵延的灯光,如同黑色的幕布上点缀着无数繁星,如此璀璨而安静。完全不同于苏之微认识的任何一个人的家,甚至不同于从她的角度所认识的北京。
苏之微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心脏直直地往下坠落,更加清楚地知道那晚不带尹从森去家里是对的。他这样的人,根本从来都不知道困苦是什么。
“你确定你要做饭吗?”苏之微很是怀疑地问。
“当然!很简单的。其实我不经常出去吃东西,如果一个人就自己随便煮一点儿。”说话间,尹从森已经换好衣服,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熟练地洗菜切菜。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男人,竟然会做饭,而且会把她带到家里吃饭。想着想着苏之微就开心了,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蹦蹦跳跳地在客厅里玩起抱枕来。“要做饭就快点儿啊,我饿了!”她跳上沙发,朝着尹从森大喊。
尹从森看着她,眼里又出现那种宠爱的神情:“乖啦,不要乱蹦,像楼上的那两只德国小魔兽,一下课就咚咚咚个不停,你听,又来了……”
楼上果然传来像是拍皮球的声音。苏之微侧耳听了会儿,惊讶地说:“他们不是在家里打篮球吧!”尹从森无奈地一摊手:“是啊,没错!我怀疑他们在家搞了一个儿童篮球场!”
打开窗,听见楼上飘来小孩子嬉闹的声音。突然间,苏之微有些发怔,她小声地问:“Elson,你为什么一直没有结婚?”
尹从森看了看她,回答道:“因为怕麻烦。大多数女人都很麻烦,不停地打电话,发信息,提要求,哭闹。不过你不一样,在吻你之前,我其实考虑了很久。”
那一刻,苏之微的心微微发痛,Elson,你知道不知道,为了不烦你,不让你觉得麻烦,我有多难为自己,我有多压抑自己……我终究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是一个无可救药毫无指望地爱着你的女人。她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在尹从森的年纪,很多事情已经定型了,做他的女人只能适应,不能改变。
苏之微走进厨房,从背后抱住了尹从森,身体与身体像磁铁一样,一靠近就紧紧吸牢。尹从森换了居家服,纯棉的裤子,宽宽大大的。突然,苏之微觉察到了什么,探出头:“咦?你!”
尹从森笑笑,说:“好了好了,想不想吃东西了?不要管它。”
苏之微帮忙摆好餐盘,尹从森放了小野丽莎的CD。音乐如流水一样在空气里流淌着,苏之微并不记得自己吃了些什么,只记得尹从森的笑脸,无关紧要的聊天……窗外是并不真实的璀璨灯光,楼上偶或传来的喧闹声,提醒着她,什么是真实的生活,如此真实却仿佛是自己永远无法走进的世界。
吃完饭,已经很晚了,尹从森送她回家。
什么都没有,连吻都没有。
长安街的灯与夜
又一个月过去,生活平淡无奇,迷乱的夏天带着它的热度,渐渐离开,北京的秋天来了。
苏之微每天都会给尹从森写一封邮件,尹从森并不是每封都回。这是她用来表达思念的方式,也是她阻止自己给尹从森打电话发短信的方式。但是还是有一天,没有忍住。
星期五的晚上,苏之微的电话打过去,尹从森接了,声音冷淡:“这么晚有事吗?”
隐约听到小野丽莎细细碎碎的音乐声,还有女孩子笑闹的声音。眼泪哗哗地流下来,无声无息却控制不住:“没事,晚安。”她挂了电话。
她对自己说:“你一直都明白的,你只是不想错过一个优秀的男人。”
“不只是你一个人伤心,与他在一起过的女人们都伤过心。”
“不要纠结,就算再也见不到他,至少经历过。”
就这样不停安慰自己的时候,手机响了,是尹从森的声音:“不要多想,在家里招待品牌的人。明天晚上一起晚餐。”
擦干眼泪,苏之微决定不再纠结,相信或者不相信都没有意义,能在一起多久就多久吧。生活已经够不幸了,不要让自己成为自己的阻碍。
这一晚,苏之微躺在床上,看着夜风吹起窗帘,想起尹从森家里的落地窗和夜景。交替出现的场景里,有尹从森的每一幕都像是梦境,伸手出去,黑暗里空无一物。
一夜无法入眠。星期六的下午苏之微才起来,看到手机里有尹从森的11个未接来电。回拨过去,声音还是懒洋洋的:“找我?”
尹从森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大小姐,才起来啊!还以为你搞人间蒸发。”
“人间蒸发什么,不是晚上才吃饭吗。”苏之微还是懒懒的,提不起精神。
“我改主意了,我在你家楼下。”
突然袭击。苏之微霎时清醒了,冲澡刷牙抹脸,随便套了件休闲的衣服,冲下楼。
坐上车,尹从森看着她:“想我了?”
苏之微一怔,随即说:“有完没完啊,换句新鲜的。”
“一直问到你回答我为止。”说着俯身过来,轻轻地吻了苏之微,“昨天晚上没睡好?这么点儿小事就不睡了?你还真任性。”
苏之微死撑着嘴硬:“谁说的!我看电影才熬夜的!”
尹从森故作不耐地说:“随便随便……北京的秋天不错,找地方看书吧。”
苏之微做了个鬼脸,也说:“随便随便……”
车一路狂奔到霄云路。废墟里的餐厅,下午的太阳晒在草坪上,高高的吊顶和白色的玫瑰花。
尹从森无所谓地把车钥匙扔在桌上,然后说:“你自己饿了随便点东西吃,我去找几本书看。”
打开菜单,她直接想跑掉。好贵好贵好贵!一顿饭吃下来,半个月薪水肯定没了!不敢再看第二眼,跟服务生说:“不太饿,待会儿再说。”追过去做尹从森的小尾巴,随便找了本书一起回来坐着翻。
半个小时后,饿得想吃书。
还好,不多久尹从森也饿了。
“服务生,两个午餐套餐,一份鳕鱼,一份牛肉五成熟。甜点一个冰激凌,一个布丁。”点餐的时候尹从森眼睛都没抬。
竟然还有套餐!那个服务生怎么不告诉我!改天给你在网上打个零分评价!苏之微恶毒地想。
安静地看书,美好的两人时光。餐厅里是法国香颂的音乐,苏之微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着书,一边偷偷地用眼角看着Elson,心里充满感激——不管这个男人将来会怎样伤害我,此时此刻,他毕竟给了我所没有过的生活和经历。
惬意的下午很快过去,天色渐晚,草坪上、餐厅里都点起蜡烛,星星点点的很是浪漫。吃晚饭的客人陆续来了,餐厅稍稍热闹了一些。
尹从森把书合上,揉了揉苏之微的头发,说:“小家伙,你今天很安静嘛。”苏之微眼睛不抬地说:“我一直都很安静吧。”
尹从森像是回想着什么:“本来以为你是,第一次在电梯里见你,还以为你是从日本回来的女孩。但是吃午饭的时候,发现你还蛮八卦的,话不少。只是最近,话又少了。”他略有深意地望着她。
没想到尹从森会这么敏感,苏之微嘻嘻哈哈地说:“因为变得女人了呗,女人就要温柔多一些,废话少一些。”
“你不是我的女人。”
苏之微一惊,茫然地看着尹从森。
尹从森的眼里闪过一道暧昧的笑意,补充道:“至少现在还不是。”
晚饭后照例送苏之微回家。还是老样子,没变化。苏之微无精打采地孤单地上电梯。什么?电梯坏了!爬上24层?穿高跟鞋?心里骂了无数遍物业、破公寓,她绝望地脱了高跟鞋,气急败坏地坐在地上。
尹从森打了电话来:“宝贝,准备睡了?还蛮想你的。”
苏之微没好气地说:“睡什么睡啊,睡地上吧!电梯坏了!家门钥匙也没带!”
尹从森问道:“那你伯父他们呢?”
苏之微随口扯谎:“全家旅游去了,我上班去不了。”
尹从森迅速说:“我回来接你。”10分钟后,车停在楼下。
苏之微挂着脸:“接我去哪里?”
“我家。”一脚油门,车疾驰而去。
车的速度很快,只见街道两旁的树木唰唰往后跑,苏之微心想,这一去生死未卜了,不管是福是祸,来都来了……
一推门,满眼的长安街灯火。恍若隔世。
尹从森迅速地回房间换上居家服,隔着墙壁对她说:“小家伙,你睡客房啊!”
苏之微心里一松又一怒,心想我没听错吧?让我睡客房!猜不透这个男人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她什么也没说,只哦了一声,表示同意。
尹从森拿来新的牙刷、毛巾、浴巾。苏之微心里情不自禁地犯起了嘀咕,家里经常来人的吧,配这么齐全。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尹从森递过来的时候,不经意地说:“客房经常有朋友来住,东西很全,你不要客气,需要什么尽管和我说。”
苏之微有点儿脸红,笑了笑接了过来。
第一次来到客房,很大,很干净,还有独立的卫生间。站在客房门口,偷偷地向远处望去,那个走廊尽头的房间,应该就是主卧吧。
门缝里传来尹从森的声音:“喂!小家伙,偷看什么呢!晚上不要打扰我哦!”
“谁要打扰你!你不要来打扰我啦!”苏之微迅速地缩回客房,恨恨地关上门。
可是,洗漱完之后,问题出现了。面对着这么一个明显有洁癖的主人,苏之微既不敢穿着外衣睡,又不敢裸睡,左思右想是缺了件睡衣。
纠结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走到走廊的尽头。敲门,没反应,再敲,里面遥遥传来一声:“来了!”
只见一个湿头发的尹从森,头发微卷,赤裸着上身,穿着宽松的长裤,身上有刚沐浴的清香,性感到无法想象。苏之微不敢细看,一时竟失语了。
尹从森问:“干吗啊?”
苏之微咽下口水,耍横地说:“你应该在卧室也安一个门铃!我敲好半天!”
“都说了你不要打扰我。想我了?”尹从森诱惑地靠近她,“洗漱过了?还蛮香的嘛!”
苏之微往旁边一闪:“才不是!我要一套你的睡衣,我不能不脱外衣就睡。”
尹从森大笑起来:“你可以不穿睡衣睡的。”
苏之微大叫:“不管啦,有没有?赶紧给我!”
尹从森转身回房间里找睡衣。
站在门口的苏之微,表情有点儿呆滞,那么近那么近的距离,可是她不敢伸手推门。
只听到里面尹从森喊道:“过来啦,看看你要穿什么样子的。”
苏之微哆嗦着手,终于把这半掩着的门推开了。
第一次走进他的世界。
脑子里不合时宜地跳出一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只能说,比她所有想象过的画面都要夸张——地上摆放着六双拖鞋,一个比她的破公寓还大的步入式衣帽间,里面挂着至少几十套不同的定制西装,整整一墙的衬衣,还有一墙的T裇和牛仔裤,领带挂得像七彩窗帘一样,顶天立地的不同深度的抽屉。还有一个超级奢侈的浴室。
苏之微终于崩溃了,喊出来:“Elson,你是个购物狂吗?”
尹从森无所谓地说:“就知道你是这个反应,我也没有办法啊!我跟Gucci10谈,总不能穿着Armani11,跟Armani谈总不能穿着Louis
Vuitton12。有一次,我穿着Gucci2005年的一双鞋子去开会,直接被Robert看穿。”
Robert是Gucci的CEO,苏之微曾经听他说过。
苏之微胆战心惊地走过去,面对着十几套睡衣还是无从选择,闭上眼随便抓起一件就要闪。
尹从森一把拦住她。苏之微又惊恐又喜悦:“你要干吗?”
尹从森好笑地看着她的表情:“你想多了吧。这是条长裤,你穿不了的。”
这才比量了一下手里的裤子,发现这裤子足以把她整个人都装进去。苏之微无奈地扔下,选条短裤,头也不回地急急离开。
尹从森在她身后喊:“晚安!”
爱已席卷而来
回到客房躺下去,满脑袋都是尹从森的样子,湿湿的头发,光滑的皮肤,健壮的胸膛和臂膀……偌大的屋子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儿他的声音。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依然隔着天涯。
恍惚中,苏之微睡了过去。她梦见自己徒劳地追赶着那个阳光下的身影,从日出到日落,那么辛苦,那么执着,一点点都不敢松懈。当看不到一丝阳光的时候,黑暗中的她失声痛哭:“Elson,你走得太快了,请你走慢一点儿,请你等一等我。”
醒来的时候,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苏之微轻手轻脚地起来想喝口水,打开门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到客厅倒水,迷糊中忘记台阶,她咚地摔了一跤。听到一个遥远的声音传来:“给我倒杯水!”苏之微疼得龇牙咧嘴,正揉着膝盖,闻声恨恨地想:我又不是你家用人!人家摔了都不知道问候下!自己恼怒地爬起来,喝了杯水,又拿了一个干净的杯子倒上水。
小心地走上台阶,走到走廊深处,推开门,陷入一片黑暗。苏之微眼睛一盲,什么都看不见,索性站在门口,没好气地说:“给你水!”
尹从森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不知道是不是还埋在被子里:“我没穿衣服,你送过来。”
苏之微不由得心跳加速,她抚住胸,尽量屏住呼吸,脑子急速地转着,自己是过去呢,还是过去呢。
尹从森扑哧一笑:“开玩笑的啦,我懒得动。”
苏之微恨不得把杯子扔过去,在心里默默骂了他一百遍,好容易等眼睛适应黑暗了,扭扭捏捏地走过去,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好高的床,手肘差点儿碰到尹从森的脸,感觉到他热热的呼吸,苏之微的心脏又不听使唤地狂跳起来。正准备转身离开,不提防被尹从森一把拉倒在床上。
苏之微下意识地挣扎,心里很怒,是真的怒,只觉自己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晚上装君子把我赶到客房去睡,现在又把我放倒算什么?士可杀不可辱。
尹从森的力气很大,苏之微较劲地挣扎,被压倒,再挣扎,再被压倒……没力气了,她躺在床上气喘吁吁地想,还真是一场肉搏啊。
还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尹从森的吻铺天盖地笼上来。
“我还没刷牙呢!”苏之微急急地、意识模糊地吼道。
尹从森笑嘻嘻地停下来:“怕我讨厌你?这么没自信?”
不等她回答,又热烈地吻上去。他的手抚住苏之微的脸颊,手指埋进她的头发,那样不依不饶地深深吻进她的唇她的齿她的灵魂。苏之微感觉自己透不过气来了,仿佛溺水的人努力地要抓住什么,她的手掐进了尹从森的背,那样结实饱满的肌肉,她感觉到尹从森颤抖了一下。亲吻渐渐变得柔和绵长,他细细地辗转轻嘬她的耳垂和颈部。
到处充满了尹从森的味道,不是香水味,而是真正的男人的味道。尹从森的身体,热得发烫,那么近地紧贴着她。心底的火苗噌地蹿上来,要把苏之微点着了。她热切地回应着这个男人的亲吻,用脸颊和嘴唇在他的颈部轻蹭。尹从森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挪到了她的腰部,手指在她滚烫的肌肤上游走,腰,腹,一路往上……苏之微忍不住呻吟了起来。
这个时候尹从森停了,停在那里,笑笑地看着还沉醉在热情里的苏之微。没有任何瑕疵的完美面容此时看上去像是恶魔。
苏之微脱口而出:“你玩我!”尹从森像个淘气的大孩子,笑得躺倒在床上,捂住肚子,“哎哟哎哟”个不停。
苏之微起身要走,再次被他拉倒:“宝贝,乖,哈哈……宝贝,哈哈……躺一下,聊会儿天。”苏之微心里恶狠狠地想,你是有生理缺陷吧,你怎么不笑死算了。谁跟你聊天!聊个屁!
尹从森竟然真的开始絮絮叨叨地讲笑话,讲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来的各种段子,一个接着一个,苏之微都要听睡着了。反正玩不过这个男人,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玩哪一出,走又走不了,她索性躺着闭目休息。
这个时候才发现,刚刚那场恶战之后,裤子出了点儿状况,现在很是不舒服。越想越不舒服,她睁开眼说:“等一下,等一下再讲,我……我有点儿不舒服。”
尹从森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苏之微吞吞吐吐地说:“我想换条裤子。”
尹从森看上去特别特别高兴,乐呵呵地把自己的睡裤脱下来,说:“穿这个。”
苏之微傻眼了。第一个念头:他裸了?第二个念头:脏不脏啊?
看着苏之微的神情,尹从森笑着说:“你想太多了吧,我还有贴身穿的……”
苏之微迟疑了一会儿,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在被窝里脱下第一条裤子,正准备拿第二条换,没想到尹从森把第二条远远地扔到了床下。
苏之微简直要被这个男人逼疯了。
尹从森严肃地说:“你这个女孩子真不简单,自己脱裤子哎!不羞吗?”
在一个穿着衣服的男人面前,苏之微就这么华丽丽地自己裸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坏笑的尹从森,怎么办?总不能光着身子跳下去吧。她恨恨地转过身背对着尹从森。
尹从森笑得那个开心啊,都他妈笑了一早晨了,嘴里还在念叨:“现在的女孩子啊,真是了不得了不得。”边说边靠过来。
苏之微咬牙切齿地说:“滚开!”
尹从森还在笑,还靠过来,越靠越近,胳膊、腿、胸膛、腰部……他也裸了!天旋地转,苏之微心里哭喊着,苍天啊大地啊,又被他骗了一次。一箭双雕啊!他只穿了那么一条睡裤而已!
苏之微疲惫地躺在高高大大的床上傻傻地回想着。Elson真是个迷人的男人,从精神到身体。尹从森湿淋淋地从浴室围着浴巾走出来,边擦头发边坏笑着:“女孩子不能又坏又懒啊!先是勾引人家,弄脏了我家裤子和床单然后还不起床……”
一个枕头扔了过去,苏之微咬咬牙费力地爬起来,尹从森又轻轻推了她一把,不听使唤的身子此刻就像纸做的,立刻就倒。尹从森凑过来,温柔地说:“宝贝,再睡会儿吧,舍不得你起床。”说着轻轻吻过来,湿湿的鬓角贴住了苏之微的脸,说不出的诱惑。
苏之微大嚷:“停!我要起床!不然要死在这里了!魔鬼!你是魔鬼!”连滚带爬地去了洗手间,看着无数的开关,她又傻眼了。
只见尹从森慢悠悠地走过来,拿着遥控器按来按去。
大大的浴池——是浴池不是浴缸——上面下起雨来,灯光变暗,音乐响起。苏之微知道此时自己的表情一定傻透了,她却还有心思琢磨,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个女孩子泡过。
尹从森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依然慢悠悠说:“好好享受吧,你还是第一个用这个浴室的女孩子。真是要命,要跟你这么一个邋遢的姑娘一起用,或者你用完了我就把它拆掉比较好。”
可恶!知道他又在逗自己,苏之微还是按捺不住性子,转身打他。尹从森淡定地指了指她身上,苏之微方惊觉自己一丝不挂,赶紧拿起浴巾跳到水里。
至少40瓶香水,整整齐齐像小兵一样站在洗漱台上。一整个军团那么多的各式护肤品,阵容浩大,仿佛随时准备接受主人的检阅。如果不是其中大多是黑色酷感的外包装,苏之微会以为这是个女孩子的化妆台。
苏之微好奇地拿起一瓶看看又拿起另一瓶,边研究边喊:“我用你的擦脸油了啊!”
尹从森溜溜达达地走过来,气定神闲地说:“擦脸油是什么啊!宝贝,它们有自己的名字的,爽肤水或者乳液或者面霜……”
苏之微面色一沉,恼羞成怒地说:“你分这么清楚干吗?!你是男人吗?!”
尹从森笑了,手摸过来:“我是不是男人你知道的……”
“啊!啊!啊!啊!滚出去!”
“我家哎!”
“不管!”苏之微又急又怒,干脆整个人没入浴池,心想,淹死我得了。一片静谧中,只看见自己吐出的气泡咕嘟嘟地浮出去,隐约感觉尹从森走出去还带上了浴室的门。她自我惩罚地继续闭着气,心中一片澄明又一阵悲哀。可以爱这个男人吗?还是说,其实爱早已席卷而来,将自己劈头盖脸地淹没,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总算收拾好自己,尹从森带苏之微去吃brunch13。秋天的中午,太阳刚刚好,使馆区安静得只剩下风吹树叶的声音。
尹从森穿得很休闲,意大利手工皮鞋,没穿袜子,牛仔裤配灰白的纯棉T恤,围了一条黑色的围巾,还有墨镜。苏之微还是昨天的衣服,高跟鞋,感觉自己像个刚下班的应召女郎,在阳光下更显得皱巴巴、脏兮兮。
这个地方尹从森明显很熟悉,一进去所有人都跟他打招呼,很多人乐呵呵地看着苏之微。
苏之微觉得自己脸上明白无误地写着四个字:夜不归宿。太太太无地自容了。
有人过来拍拍尹从森的肩膀,说一通粤语。哈哈大笑。
有人过来敲敲桌子,说一通法语。哈哈大笑。
终于有人过来打招呼,说一通英文。
这次轮到苏之微想哈哈大笑,这哥们儿说:“Elson,这么久都干吗去了,这个女孩子把你绑架了?”
尹从森笑嘻嘻地说:“呵呵,我绑架她还差不多。介绍一下,我女朋友Stella,我朋友Albert。”
苏之微赶紧迅猛地优雅地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
Albert笑得很是灿烂:“Elson这个家伙应该早点儿带你来,欢迎你以后常来我们餐厅,享受你们的brunch吧,回见。”
苏之微心里重复着重复着:“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嘻嘻,女朋友,女朋友,嘻嘻……”大大的笑容绽放在她的脸上,喜形于色,喜不自胜,喜上眉梢……
尹从森盯着她的脸,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哄她:“不要尽顾着高兴了好吧,该吃东西了!”
苏之微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脸庞。Elson,我爱你,可是我不能说,我把这句话留在心底,等你爱上我。
尹从森轻轻吻了苏之微的指尖,又绅士地把餐分好。两个人甜蜜地享用着一顿阳光下的早午餐,尹从森开始讲他打工的故事。
隔了很久很久,又隔了无数的人与事,时移事往,苏之微还记得那天下午的阳光,飘散在空气中的食物的香气和对面那个男人身上的温柔气息。如果所有爱情都能定格在最初最美的一瞬。如果。
没有爱情,还有工作
之后的两个星期,尹从森又是忙得一塌糊涂。见不到他的时候,苏之微心里很乱,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么,和什么样的人打交道,也不愿违背自己的原则去追问。她想找点儿事情给自己做,安稳住内心。
她每天发了狂一样工作,闲暇的时间沉下心看书,财经类励志类……继续学炒股,边炒边学,每个月都在自己薪水里省下不多的钱买了股票。还和在杂志社工作的同学联系上,帮杂志写文章,发表作品,挣不多的稿费,却很有满足感。钱竟然一点点攒起来了。
按部就班的日子过得平淡无奇,尹从森偶尔在早晨跑到苏之微家楼下恶作剧,在公司遇见也会相视一笑。直到有一天,苏之微看到尹从森在广场的长椅上给一个哭泣的女人递纸巾,隔着好远都能看到尹从森脸上满满的怜爱之情。
苏之微想转身走掉,躲在无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到底还是又不甘心,又或者她还存在着些微侥幸的心理,走近了她看到,这个女孩百分之一百是混血,至少170厘米的身高,穿了一双Salvatore
Ferragamo14的平底鞋,香奈儿的手袋。连衣裙大概是Prada15或者Gucci。随便吧!总之很美很高级!就是货真价实的公主一枚。苏之微从来没有这么自惭形秽过。尤其是,尹从森对那位公主着急爱惜的眼神,深深刺痛了她。
鬼使神差地,苏之微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尹从森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招呼,没有解释,表情冰冷,低着头继续关注着他半搂着的公主。
苏之微一直都明白,如果一个男人骗了你,至少说明他还肯花心思骗你,你还是重要的。如果他觉得你不重要,那一定连骗都懒得骗了。
尹从森是连骗也懒得骗我了吗?苏之微的眼泪在阳光下不自觉地簌簌落下,灼伤了自己。即使这一场爱情战役,胜负早已注定,她也依然想要在爱的幻觉里再待久一点儿,只要再久一点点就好。
情场一败涂地,看不到任何曙光,苏之微觉得生活了无乐趣,还好股票一路飘红,物质的慰藉有时候也很温暖,而更重要的是,她在其中收获到成就感,同时与自己的付出形成正比。苏之微当时并不知道,这个阶段正是中国史上最大牛市的酝酿期。
其实苏之微只是单纯地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好,变得更配得上尹从森,她想知道像尹从森这样的人,究竟是过着怎样的生活。那扇门一旦打开,便再也无法阻止她对彼处风景的向往与追逐。
她开始想买房子,所有女生都会梦寐以求的一个家与一份归属感。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很难打消,在北京这样一座人山人海却又一片荒凉的都市沙漠里,没有什么比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更能吸引苏之微。
对未来生活的期望,一个真实的触手可及的未来,淡化了尹从森给她带来的伤痛。苏之微看看自己账户里的股票,市值已经八万了。
正好有一个二环旁边的楼盘刚刚开盘,价格适中,销售说会有漂亮的小区和不错的物业,其中最小的户型是60平方米。苏之微算了一下,一万一平方米,首付要12万。她把股票卖了一半,又和父母借了4万。可是还是不够。
苏之微的上司是梅总,看到她愁眉苦脸的样子,提议道:“Stella,我觉得你股票炒得不错,如果你能帮我炒股票,我就借你4万,不用利息。”如果人生中有贵人的话,梅总——当时的公共关系部经理,就是苏之微生命里第一个贵人。其实苏之微这个下属的努力,她一直都看在眼里,她的雪中送炭固然对苏之微来说意义重大,但从结果来看,也是帮了她自己。说到底,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贵人,而帮别人其实也就是帮自己。
苏之微跑到洗手间大哭一场,发誓以后跟定了这个上司,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属于她的新篇章开始了。她不仅代理了上司的股票账户,而且代理了上司EMBA班的同学,一个山西煤老板的账户,提成是盈利的10%。
其实不是苏之微炒股炒得好,也不是她炒股多么有天分,但她确实比别人更努力地去学习与揣摩,花费了更多的精力与时间。她也许没法抓住尹从森,但她确确实实地抓住了这一次机遇。中国的历史给了她一次大的机遇,她没有错过。
2007年初买的中国船舶28元,在2007年底涨到了290元,整整翻了10倍。苏之微不敢相信自己从此不用再为钱发愁。股票真的创造了奇迹,多少人一夜之间暴富,多少人为之癫狂,苏之微的际遇也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两个星期的杳无音信之后,尹从森重新出现了:“晚上来我家吃晚餐?”一句话的解释都没有。苏之微心灰意冷之极。抉择就摆在眼前:去还是不去?不去就意味着永远离开,去就意味着彻底放掉尊严。她愣愣地望着短信许久,短短一分钟心里流转过千百种情绪——仅仅是一个短信,就如同一颗小小的火种重新复苏了她心里爱的熊熊大火。她不敢相信这样的自己,前一秒还可以冷漠决绝,后一秒已经柔软松动。这样的一份感情应该如何扑灭,如何断绝。
只是一个起念,心脏便感觉到了缺氧窒息的疼痛,原来放弃是那么疼痛那么艰难的一件事。苏之微是一个要强的女生,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再深呼吸,不再理会早已淌满一脸的泪水,用冰凉颤抖的手指,一字一句地回复:“不去你家,我请你吃饭。”
是的,她只是要一个答复。即使分手,即使你对我的一切都不过是玩玩而已,我依然要固执地优雅地有尊严地离开。我要让你记住我。
苏之微在网上查了又查,终于找到一家不错的餐厅。还要买房子,不能花太多钱,但又要拿得出手。她选择了后海,一家安静暧昧的越南餐馆。
没让尹从森去接,苏之微自己先到了,在不安中等待着。今天她穿了及地的长裙,头发绾在脑后。餐桌上的烛火微弱地摇晃,一如她此刻的心情。即便到了这一刻,她也不能说是完全下定了决心。也许所有的决绝在见到尹从森的那一刻会全盘坍塌,溃不成军。苏之微知道自己只是在故作镇定。
七点半,尹从森准时到了。抬起头,看到他的一刹那,苏之微就知道自己之前所有的心理建设与暗示都是白费工夫,眼泪完全不听使唤地汹涌而出。
服务员刚拿了菜单上来,看到此情此景,知趣地退下。
尹从森轻轻地说:“好了,宝贝,不哭。”
苏之微迅速地冷静下来,一边说:“点餐吧。”一边避开尹从森关注的视线,伸手去包里拿纸巾。
尹从森倾身上前,按住她的手:“先听我说完。”
绽开一个浅浅的坚强笑容,苏之微说:“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要说。你怕女生麻烦,我也怕感情变得麻烦。”
尹从森怔怔地看着自己对面这个冷静理智的女孩子,就像从来不曾认识。
“我还是不了解你。”他凝视着苏之微,眼神里有牵念也有探究。
苏之微深深吸气,终于可以直视他的目光:“我也不了解你。我从来不问你的过去,是因为我不在意你的过去,我只在意你。你从来不曾提起,是因为你不在意我。”泪水又管不住地直直地往下落。
只听见尹从森在耳边说:“Stella,我爱你。”
苏之微抬起头,心脏越跳越快——Elson,我等你这句话很久很久了,久到你不知道有多久,我也几乎要忘记有多久。可是,你这样说出来,我为什么却不敢相信了呢。
她一字一句地说:“你说的话,我都信。不管真的假的,只要你肯说,我都信。”满腹的委屈克制不住,眼泪决堤一样奔涌而出。
尹从森非常认真地说:“我是有很多过去,但不代表什么。我很爱你,是真的。Stella,我不想解释。”他坐过去,把苏之微搂在怀中。
这一刻,苏之微什么都不能想,她这才明白,自己有多么多么渴望这个男人的怀抱,哪怕自己在其中一再地受伤。这一场爱情究竟是战役还是游戏,又究竟会多么让自己遍体鳞伤?
好好的妆都被哭花了,苏之微的睫毛膏晕染在尹从森的衬衣上,看上去像朵凋谢的花朵。她对自己说,要坚强起来,如果决定要爱下去,就要对自己残忍。
苏之微边擦眼泪边说:“我把你的衬衫弄脏了。”
“你终于不哭了,你的眼泪怎么跟你的话一样多。”尹从森拿出手帕递给她。
苏之微一把抢过来,才不管上面是不是装腔作势地绣着Elson的名字。“喂,要洗干净还给我的啊!”尹从森笑着拍拍她的头。
“你讨厌!”苏之微仰起脸,到底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苏之微你就这点儿出息了!
尹从森在她泪水和笑容交织的脸上吻了吻。“好了,点东西吃吧。我不要背上负心男人饿死女友的骂名。”
吃饭的间隙,苏之微去洗手间的时候,把单埋了。
出了门以后,尹从森说:“为什么偷偷去埋单?想用这种方式跟我划清界限?”
苏之微郑重地说:“只是想在你我的关系上,尽自己能尽的努力。上帝只救自救者。”
“你我的关系?!是什么关系?!你还没说你爱我。”尹从森想起来什么似的,拉住她的手看着她。孩子一般的神情隐藏在长长的睫毛后,眼神如同一泓最最纯净的湖水。
苏之微的心就在这样一泓湖水中无限柔软和沉静下去,她轻轻地说:“我是没说你爱我,但不代表什么。真的。Elson,我不想解释。”
尹从森笑了出来:“学我学得很像啊,你这个小家伙,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说你爱我!”
Elson,我不说,正是因为我太爱你。你能明白吗?苏之微望着他挺拔的身影渐渐没入夜色,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仿佛在云端一般幸福美好。记忆里北京的每一天都是蓝湛湛的艳阳天,而那个人的笑脸比世界上所有的晴天加起来还要灿烂。
尹从森为苏之微办了同一家会馆的健身卡,两个人可以一起健身。每天都能见到,苏之微觉得幸福得不像话。如果她知道,那样的甜蜜与美好会随着时间流逝,成为记忆,她还会不会如此执着如此投入?又或者,苏之微其实早已下定决心,不管结局是什么,都要竭尽所能地去爱,去付出,去享受。
每天写给尹从森一封邮件已经成为苏之微的习惯,在文字里捕捉爱一个人的情绪,那样静静地体味着爱与付出,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爱有所寄托,有所附丽。有些语句在现实中难以表达,在文字中却可以自由自在,无所不至。
打电话你又没接。
在健身?折磨自己的又一项事情。
parrot&ABK16(ABK是第一次吃饭时遇见的那个美国女人,她是个韩裔美国人),sleepless&speechless……
认识你以后,生活几乎变成了一个造词运动。
想起你就很温馨。
笑笑的,闹闹的,高高的,香香的你,各种各样的你……
早晨起来听Nat King Cole的Unforgettable17,
阳光起来的时候,我想起星期六的彩虹,想起你在这两天里从东到西城里城外的穿梭。
(你打回电话过来。*^-^*)
人生是很奇怪哦。
我妈说:女人最幸福的事,是在合适的时间遇见合适的人。
一直都没有明白过。大概跟你MSN上“do the right thing&do the thing
right”(做正确的事和正确地做事)的签名有着相似的意义。
我这一小把年纪,不太容易搞明白。
幸福,在我活过的这24年里至少换了38种定义,从吃冰激凌到威逼利诱地抢到打折的包包不一而同。而思念是什么,快乐是什么,依赖是什么……
能定义这些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场看似风花雪月的游戏中,企图伤害自己。
昨天半夜爬起来吃木瓜,妹妹抬起眼皮说:“你有没有想过木瓜的感受?!”
立刻无语。
无语的时候,思绪就杂乱得荒凉无边。
为什么呢,连晚安都说不出。
世界混乱,在你所言的灰色地带,我们都或多或少地有着失语症。
不写了,饭都扔了,认识你注定我的下场是被饿死。
健身去,等你。
在一点一滴的倾诉里打开自己,苏之微从未想到自己和尹从森可以如此深入地交流,原来,尹从森的中文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好一些。他有时间的时候,也会回信过来。
It's a little bit funny, this feeling inside!
What is this feeling all about, am I crazy or what!
Self control yet out of control!Selfish and Shell
fish一样让人过敏!
大块头与小丫头,鲸鱼大战小虾米!天啊!我一定是疯了!
Unforgettable, that's what you are……
That's why d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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