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光盘单机游戏玩过一款叫自由战士的游戏 在光盘上的 可以开坦克 有很多种子弹 求教这是什么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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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克世界将出新模式-史诗模式等【转】
作者是RPG哥ericthered这个是几天前一家俄罗斯网站对WG的一次访谈,访谈对象是坦克世界项目制作人(Project Producer)Sergey Burkatovskyi(看名字有可能是SerB,但不确定,说话口气好像不是很像),里面有不少有用的内容,我大概翻出来了,大家可以参考一下。<:Victor Kislyi几周前在洛杉矶已经向我们介绍了新的游戏模式。你能再详细介绍下“garage battle”(暂译:车库模式——译注)和别的新模式吗?Sergey Burkatovskyi:现在有好几种新的战斗模式正在开发中。首先,15vs15的战斗将会补充几种新的分支模式:1、进攻/防御模式。在这种模式下,一支队伍拥有一座基地并且负责防守它,第二支队伍没有基地。所以,第二支队伍将不需要任何的防守,但他们必须占领敌方基地(或者击毁所有防御者),否则他们将输掉战斗。2、十字路口战斗模式。在这种模式中,地图的中间将会有一个可供双方占领的占领点。这种设置将制造出大量激情澎湃的殊死拼杀。而且,很快我们就将加入3种不同等级的连队战(最高6级、最高8级和无限制三种——译注),我们希望这一改变能显著增加连队战的参与人数。在此之后我们将把制作重心转移到最复杂的任务上——加入车库模式和史实模式。在车库模式中,玩家将可以选择3-5辆自己车库中的坦克来使用。如果一辆坦克在战斗中被摧毁,玩家将可以选择另一辆坦克在这场战斗中卷土重来。史实模式将尝试模拟(当然,并不是100%精确)历史上著名的坦克战。队伍的组成将与实际战斗的军队一致,而且只有符合史实的坦克才允许参与。比如说,在普罗霍洛夫卡的战斗中,德军侧将可以使用虎式坦克;而在1941年的布洛迪之战中,他们将只能使用三号坦克与38t型坦克。<:攻防模式好像很适合于global map,我们会在global map中看到这种模式吗?Sergey Burkatovskyi:非常可能,也许还会加入车库模式和史实模式。<:刚才你说车库模式和史实模式是最复杂的任务,那么哪种新游戏模式会最早出现?Sergey Burkatovskyi:很可能将会是攻防模式和十字路口战斗模式,接着是车库模式,再然后是史实模式。<:很久以前你们承诺过乘员技能会有所改变,并且讨论过会如何改变。你能告诉我们一些新的细节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甚至计划做出一个技能树,就像某些很受欢迎的mmorpg一样。你能给我们一些新技能的例子吗?它们会比现有技能担当起更重要的角色吗?Sergey Burkatovskyi:乘员技能在我们的游戏中处于次要地位,是一种补充要素,所以不要期待会有一个复杂的技能树。我们只是会增加附加技能的种类。比如说,车长将可能接替他的某些车组成员,或者通讯兵将会转译队友的通讯信息,以增加全局通信距离。是否能担当起更重要的角色还需要继续观察。总体来说,我想我们设计的新技能会非常有趣。<:我们还准备了一些关于未来计划的问题。我们已经听说甚至已经看到了法国坦克,但是你是否能告诉我们一些关于**坦克的消息?它们将是什么样的?我想玩家们甚至都不知道该期待些什么。**坦克将会像德国坦克一样身披重甲,像美国坦克一样火力凶猛却防护薄弱,还是会像苏联坦克一样机动优秀?也许你能告诉我们一些你认为值得注意的特色?Sergey Burkatovskyi:总体来说,普通的观点认为,**制造的大多数坦克都是些技术落伍的轻型坦克,这是正确的——**的大多数战斗都在海上,而坦克只不过是利用一些边角料开发的次要产品。但是在战争末期,他们也在陆战兵器上付出了不少努力,因为他们将很快面对满洲边境上的大量T-34与IS坦克,还有登陆艇上无数的谢尔曼坦克。因此在1943年**开始了新一代坦克的开发。在这些坦克中最有趣的要数一种被称为“chi-ri”的坦克。它的战斗力接近于t-34-85。但它背后丰富的幕后故事,关于从德国获取坦克火炮与发动机的生产许可,以及德日的经验技术交流,却从未在任何游戏中体现过。我想我们可以填补这一空白。比如说,在同一时期,**开发了另一种重型坦克,采用棋盘式扭杆悬挂(但是使用偶联负重轮),安装许可生产的88mm火炮与发动机。它就像一台翻版的虎式坦克。后来**仿制的虎王也有着更有趣的棋盘式悬挂系统。我想玩家们会有很强烈的兴趣去尝试**这些不为人知的超炫技术。还有,**的10级重坦将会非常非常令人吃惊。<:你能告诉我们至少两个词来稍微揭开一点这辆坦克的神秘面纱吗?Sergey Burkatovskyi:八十根滚轴(Eighty rollers),正好两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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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星轰炸!进掩体……”  班长大叫着率先沿着坑道狂奔。我跟在他身后。疲惫的身体爆发出新的力量,动作敏捷的连自己都诧异。  通讯回路里传来警报,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到狂奔的行列。堑壕转交通壕,然后就是地下掩体的入口。短短五百米米,平时几步路的距离,现在就像没有尽头般,奔跑的过程让人觉得格外漫长。  经历过几次轰炸后你就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宁可被人讥笑为下水道里的耗子,也好过暴露在轰炸的杀伤范围内。  敢于直面轰炸的勇士无疑是让人敬佩的,不过他们铁定无法活到轰炸结束。  参军之前,我自认为是个勇敢的人,不过现在嘛,我只希望能够躺在柔软的床上安稳的睡一觉,对于未来已经没有奢望了。  跑进掩体入口,厚重的合金门正在警报声中缓缓合拢。我同其它幸运儿一样,无法顾及那些因为离开入口太远而无法及时避难的人的命运。我们努力的继续奔跑,找到空余的升降机,轿厢没有满员便急急的按动下降按钮。  经验告诉我,必须要在轰炸发生前,离开地表。  高速升降机在嗡嗡声中快速向地底深处潜入,我气喘的如破败的皮革在鼓动。突击步枪丢了,手套也只剩下一只。轿厢里的人都很狼狈,人们现在除了大口喘气,其它什么都做不了。  “下去后,记得找仓库补给装备和弹药,一会儿还要上去拼命,空着手可不行。”  班长万天豪,是个大个子老兵,也是我的同族,平时很照顾我。据说参加过前几次的阻击战活了下来。我勉力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会及时补给。  掩体建在地下,共十层,每一层有百米的高度,内部空间十分巨大。层与层之间有掺了高能射线吸收材料的混凝土间隔板和立柱结构相隔。  这样的掩体结构,要保证能够在行星轰炸中幸存下来,必须要下到底层才行。  不等升降机停稳,有人健步跳下承托台,启动增压装置,开始准备单人供氧器,这些都是保证活过轰炸的必要设备。  不断有人从不同的升降机或者电梯下到地下十层。大家默默的等待即将发生的恐怖一刻。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我从一开始的无知者无畏,到现在心底里埋藏着深深的恐惧。来自于卫星轨道的轰炸,能够直接让一颗风景秀丽的行星变成地狱,更何况火星的地貌本来就同地狱相差无几。  在电磁锁的咔哒声中,层于层之间完成了隔离。不再有电梯或者升降机抵达。  我在心里默数不到30下,低沉的震波从头顶传递下来。  没有经历过轰炸的人,永远无法想象这种闷闷的震动是怎样一种恐怖。掩体在震动中颤抖,好像随时塌陷下来。耳鸣自从轰炸开始就不曾停下。  几次努力后,我终于还是用手抱住头,牙齿不停的打颤,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不是胆量和勇气的问题,而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战栗。  好像有恐怖的巨兽在外面企图进来,撞击的闷响不断。当混响终于安静下来,感觉也许一切都过去时,空气在嘶嘶声中汇合成气流,从掩体的缝隙向外界流走。这是剧烈燃烧后,大气空洞引发的特殊现象。侥幸逃过爆炸冲击波对内脏的摧残,以及避开火海炙烤的幸运儿们,最终会因为缺氧,或者卷入狂暴的气流同杂物相撞而死。  要不是增压装置,这里没人能逃过死亡的命运。  即使有着万全的准备,暂时性的缺氧还是不可避免。混合着难闻化学试剂味道的合成氧气至少要陪伴我们大半个小时。  没人说话,大家都在默默的做着自己的事,或者干脆发呆。  我不停在在内心诅咒自己轻率的决定。一时的冲动,我报名参加义勇军,被投入到火星殖民地的保卫战役中。  战斗并非想象中的热血,没有同敌人面对面的厮杀,没有慷慨赴死的感动,有的只是无止境的撤退。自地表退往坑道,自坑道撤往地下。一次次的行星轰炸,敌人的歼星舰好像有用不完的炸弹。有时候我会生出怀疑,难道敌人想就这样把守军用炮火抹去吗?  冷着脸的史密斯上尉是我们这几十号人里军衔最高的,他站起身来,仔细分辨外界的声音,并尝试接通其它防区的通讯系统以确定轰炸是否结束。他的努力失败了。通讯回路终于没能挺过这次轰炸。  不得已下,他带着微波通讯器亲自前往上层查看情况,而我成为了他随机点名的两个幸运儿之一。  我看向班长,希望他能给点鼓励什么的。印入眼帘的是他缩往角落的影子,他正努力让那高大的身材变得不那么显眼。原来他就是这样活过前几次阻击战的,我不禁气结。亏得我还想着向他多学点战场生存守则。  抄起刚补充的突击步枪,我跟在上尉身后,没有再去看那个怯懦的身影一眼。  升降机失去了动力,完全依靠双腿向上攀爬一千米,即使有强化单兵外骨骼助力还是件累人的差事。  我们呼呼喘着粗气,经过完好的地下九层和八层。上尉是兄弟三连的连长,平时就不苟言笑。手下的兵都怕他,这时候同他挨的近了,那中压抑感果然让人难以忍受。我开始后悔跟着他行动了。  七层的整体结构虽然完好,不过那些无奈躲避在此处的士兵并不好。楼层的增压机失效,这里一度成为了真空,所有可以动的物体,包括人类都被吸入各种各样的缝隙中。生命探测器没有反应,整整一层的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  我想起战役初期,大家还不了解轰炸的可怕,数不清的战士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失去了生命。  检查了一遍,没有看到活人后,上尉带着我们继续向上攀爬,他的表情自始自终没有一丝变化。  第六层开始,掩体结构不同程度受损,不幸滞留的士兵更是死无全尸。  越往上掩体受损程度越重。到应该是地下三层的位置,道路被沙土阻隔,无法通行。单层高度在一百米的高规格掩体,竟然被炸塌了足有三百米,这次轰炸的烈度要远超以往。  “终于要开始了!”,上尉没头没脑的说了这句话后,继续攀爬。  我们花费心思,好不容易从掩体间相邻的弱电通道找到了出口。上尉一边指挥我们用微波传送出口位置,一边搜索前进。  外界灰蒙蒙一片,火星特有的混合了沙尘的橘红色天空被厚重浓密的灰烬所遮蔽,天空不时有划破穹顶的巨大闪电通过。  空气混浊,能见度极低。唯独让人庆幸的是,辐射浓度还在安全范围内。这种情况下我们不敢把氧气面罩拿下来。虽然带着该死的面罩已经一个小时,其中难受之处难以描述,不过看样子我们还要继续忍耐才行。  三人分工,上尉联络友军,主要是为了获取战场信息,以及前指的最新命令,我负责侦查附近的情况。另一人则是向友军阵地移动,他将尝试同友军接触。  上尉的情报共享尝试很不顺利,阵地上干扰太强,虽然知道友军有信息传送过来,但是接收后只能解析出无意义的垃圾数据。  我围着出口转了一圈,一切都被炸的面目全非,这里就像荒凉的卫星表面。  上尉还是很有办法的,他摆弄了一会儿战地通讯中继器,勉强完成了信息链的对接。  “联络上了,这里有整整一支战车中队!”,通讯回路里传来同伴激动的叫喊,他的声音因为兴奋变得尖细。  “很好,他们同前指有情报共享吗?我需要通过他们的回路连接战场协调系统,最好能够再找到备用回路,一条通路很不靠谱……”  趁着上尉忙于协调战场数据,我拿起他的望远镜观察逐渐摆脱粉尘遮蔽的阵地上空。  蓝色的光斑一闪一灭,听不到声音,也无法看清轮廓,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上空靠近阵地。  “登陆艇!敌人上来了。”,上尉不知道用什么方式确定敌人的行踪,他大声告警后,赶忙拉着我扑向地下坑道。  剧烈的爆炸,灰黑色的弹片,一切在橘红色的光球掩映下显得杂乱无序。  我俩差一点成为敌人前导火力的牺牲品,借助坑道的转折,我们成功逃过一劫,刚才我们待的地方已经陷入了火海。  这也是我第一次经历正真意义上的炮击,刺耳的尖鸣叫,铺天盖地的震动,突然而至的打击,这同行星轰炸有着完全不同的节奏。  “别愣着,准备战斗,敌人上来了。”  上尉推了我一把,意识才回到身体里。战斗就要开始了,同敌人面对面的战斗就要开始了。我握紧突击步枪,手臂不争气的颤抖着。
  “都明白了?那就开始吧。”  没有战前动员,没有谆谆教导,史密斯上尉好像根本不知道所谓的士气是什么。他用刻板的语气分配任务,确认所有人的武器装备,以及反装甲装具的配备情况后便把人往战场上赶。  说是上战场,其实战场就在坑道和掩体中。地表已经被轰炸夷为平地,任何坚守地表的企图都同自杀无异。  我们所能凭借的只有结构复杂且各处都设置了狙击点的掩体通道。把敌人引进来打,这是能够守住阵地的唯一办法。  我是义勇军,说难听点就是武装平民,没有受过起码的军事训练,分配给我的任务是协助其他人战斗。  万天豪用和解的表情企图靠近我,我转头假装没看见,大个子哼了一声便离开了。等到上尉安排好战斗事宜,转身时,现场只有我们两个人。  “为什么不去战斗岗位?”,冷冰冰的眼神,无起伏的语调,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明智。  “回自己的岗位去!”,他准备离开。  “可是,班长是个胆小鬼,他只会把我推在前面而自己躲在安全的地方。”,鼓足勇气说完后,我心里跳成一个儿。确切的说,我的解释只是一种推测。既没有证据,也没有实际发生过。仅仅是凭借直感,我判断不能同班长一起战斗,他是个随时出卖战友的人。  上尉看了我好一会儿后,点点头,“好,你就跟着我战斗吧。”  临时散布出去的探测器发现了数以百计的登陆艇、登陆舱在离开阵地不到十五公里的地方着陆。  “敌人竟然把集结点放在如此靠近阵地的地方,真是太小看人了!”,经过一处狙击洞时听到有人抱怨。  “小看你怎么了?难道你还能突袭他们的集结点?”,另一个嗤之以鼻。  “我们有能力突袭敌人的集结点吗?”  我试探着问上尉。  “不可能。专心即将开始的战斗,其它事情不用去想。”  冷冰冰的回答让人丧气,我开始怀疑他会不会用这种语气让我去死。  我们不停的跑动着,上尉让我带上一枚音源感应雷,一具自动榴弹发射器,以及十五枚榴弹,其中有五枚是烟雾弹。弹药的重量几乎把我拖垮,可是他还是不停的催促我跟上。我们在阵地坑道各处打转。  就在我以为自己肺快要炸开时,他终于停了下来。这里的顶盖被炸塌了,仰头能够看到不规则的红色天空。金属结构和钢筋从破口边缘延展开去,就像我们的阵地,虽然主体结构还在,内部却已经千疮百孔了。  感应雷放置在破口处,用混凝土碎块草草掩埋起来。  破口处,传来引擎的隆隆声,敌人正在接近。  “敌人上来了,各单位注意隐蔽,不要恋战。迟滞敌人,保存有生力量。”  上尉在通讯中的语速很快,给他冷冰冰的形象抹上了一丝感情色彩。  呼啸声不断,随后是连续的爆炸。响动从头顶传来,我诧异的抬头,看着不断下落的灰尘和小泥块。  “敌人的支援炮火在做最后一次急促射。放心,这种程度轰不踏顶盖的。”  上尉丢下这句话后,向一处狙击洞跑去,我赶忙收敛思绪,咬牙跟在他身后。  这里的坑道设计可以供陆战师通行,宽广的道路能够并排行驶三辆战车。坑道距离顶盖的高度足以让近地攻击机腾挪。我们的狙击洞位于壁面凹陷处的死角,方便狙击手探身攻击,撤退时有拐角掩护,也不虞被低空攻击机封锁退路。  头顶的震动消失好一会儿了,引擎的轰鸣愈加接近。入口处响起急促的爆炸和抢声。  战友接火了。  我想,这是我们第一次同敌人面对面的交火。  不一会儿传来气流的呼啸,通讯回路里的惨叫,短促而凄厉。  “火焰喷射器。它们是有备而来。”,上尉的话让我联想到轰炸中被烧死的战友的遗骸。尸体萎缩成正常的三分之一一,四肢呈现不自然的扭曲和僵直。这还只是那些受到波及战友的惨状,更多的伤亡,没有留下尸体。人体连同装备一起被极高的温度气化。  枪声只持续了一会儿便停止了。爆炸声和气流的咆哮一直向我们所在方向靠近。不知道刚才狙击的兄弟们,是否有人成功转移。  “自动榴弹,目标岔路口,发射!”  上尉的话音刚落,事先调校好的自动榴弹发射器发出咚咚咚的出堂声。三连发,坑道岔路口腾起浓烈的烟雾,阴暗的坑道里,特殊的烟雾遮蔽了包括夜视仪、红外探测器、微光放大器等等探测设备。头盔上配备的战术观瞄器成了摆设。岔路口的影像只剩下模糊一片。  炙热的火龙猛的窜出,在岔路口肆虐。热浪随着气流滚滚而来,我闻到了粉尘被碳化的味道,浓密的烟雾经不住炙烤,徐徐散去。  纤细的影子在烟幕中闪动,我不确定那是什么,准备看仔细些,上尉的突击步枪响了。短点,三发动能射钉以高音速破开不到两百米的距离,空气的啸叫刺耳又有节奏,影子应声折成两截。  “快走!”,上尉夹着榴弹发射器窜了出去。我来不及考虑他为什么跑,也跟着,踉跄着逃了出来。背后混凝土碎块四散,烟雾和火光充斥着狙击洞。  我们俩差一点就被堵在里边。  “他们的榴弹会拐弯?!”  “蠢货,那是制导炮弹。”  我们没命的跑向五十米后的第二个狙击洞,背后火龙正在前一个狙击洞里称威。用眼角的余光瞥到这一幕,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新的狙击洞里,榴弹发射器放在定制位置,瞄准了坑道的拐角。  “呼……呼……刚才那是敌人吗?瘦小的很。”,帮助上尉安装好剩下的两枚烟雾弹,我再也忍耐不住,出口询问。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敌人,没想到是那样纤细的影子。难道是女人?  “它们不是人类,是人形,是机器。”,上尉对我的提问很不耐烦。他一边鼓捣发射器的角度,一边敷衍我。  “机器?怎么可能?哪有那么聪明的机器?”  呼啸声离开了前一个狙击洞,正在靠近拐角。咚咚,两枚烟雾弹发射出去,拐角模糊一片。  火龙又一次窜了上来,紧跟着是沉闷的爆破音。  “不好,走!”  这次上尉没顾得上榴弹发射器,只是拽着懵懂的我撤离。  碎石和火光爆发出来,我还在考虑敌人是不是女人的问题。  “这里守不住了,我们绕过去。”,上尉的命令简洁有力。我看着远离的背影,把到嘴边的问题咽了回去,跟在上尉身后狂奔。  没有了榴弹的拖累,跑动变得轻松一点,我握住突击步枪的手在微微发抖,终于可以亲子上战场杀敌了。  借助对地形的熟悉,我们绕开突入的敌人,成功迂回到他们身后。  火龙还在推进,隆隆的引擎声从我们身后传来,地面随着震动上下跳动着,走路像是在软垫上蹦哒。  敌人的增援到了,我们被夹在两股敌人中间。转身避开是不可能的,上尉拉着我就近窝在一处墙角。他掏出准备好的迷彩遮蔽毯子把两人都盖上。  遮蔽毯虽然能够屏蔽大部分的电磁探测,却很容易被肉眼分辨出来。沙地迷彩在坑道中太显眼了,要在几米远的距离骗过敌人的眼睛,简直是开玩笑。  我的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双臂紧紧抱住步枪。  随着震动的临近,我甚至能从盖毯的下缘缝隙看到被战车碾压,崩开的石子在来回跳动。履带同负重轮间碰撞的响动就在耳边。  我敢打赌,敌人战车离开我们最近的距离不超过十米。
  “掩护我。”  遮蔽毯猛然揭开。我回过神来时,上尉的身影已经冲向战车。  他抱着攻顶型坦克雷,正努力贴上去。  我下意识的举起突击步枪,对准转身的纤细身影一顿扫射。高音速的射钉随着突击步枪的跳动在空中飞舞,散乱的火线组成火网,兜头罩住机器步兵的上半身。  果然不是女人,我思绪中带着遗憾。  机器步兵扭动身体规避,动作之敏捷远超正常人类。可惜它面对的是个菜鸟,突击步枪发射的火力并非一条直线,射击角度散乱且无从预测。  火星在纤细的机械身体上散布,它在闪光中瓦解开来。  另一个机器步兵扑了过来,我调转枪口,持续扣动扳机,咔哒声响,却不见有火舌喷出。  该死的,没子弹了。  侦测器冷冷的注视着我。咔哒声就像死神的脚步,逐渐逼近。  橘黄色的火鞭抽打在纤细的身体上,它以怪异的姿势向后仰倒,速射磁轨抢并发出亮白色的闪光。能够击穿中型装甲的火力无奈的被掩体顶盖吸收。  黑影闪动,有人拖着我向侧面跑动。是上尉。他的力气很大,我几乎被他扔向坑道旁的单兵掩体。  更多的机器步兵聚集过来,亮白色的弹道汇聚成光之激流,只要擦到就会把人体撕开扯碎。  冲天的金属射流自上而下,贯通了敌人战车脆弱的顶部。橘红色的利剑撕开战车装甲的同时引爆了车体的能源核心。  攻顶型反坦克雷发动了。  绚烂的烟火吞没了十几米范围内的一切。我俩挤在供单人使用的掩体里,尽量远离出口。  热浪烘烤着作战服,步兵装甲在灼烧下开始溶解,耳机响起生命维持装置的鸣叫。感受到背后的高温,闻到布料燃烧的焦糊味道,我想起了蜷缩成团的碳化尸骸。热浪在消退,两个灰蒙蒙的影子踉跄着退出掩体。  敌人的重装战车在燃烧,满地的零件碎片。机器人步兵们散乱的倒了一地,不再有威胁。  看着战果,我心里却没有喜悦,只想喝一杯清甜的冰水。  水是没有的,战斗还要继续。我们顾不得休息,四处搜寻反装甲雷和榴弹发射器。敌人的动作比想象中更加迅速,寻找装备的路上还要不时规避侵入的小股敌军。上尉没有再找到合适的攻击机会,我们只能像老鼠一样被撵的到处逃窜。  枪声和爆炸声在坑道中回荡,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安全的掩蔽所。看到上尉也同我一样大口喘着粗气,不时做出干呕的动作。我意识到他同样也是人。  敌人来自于比邻星殖民地,是一群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他们那让人发指的暴行公布在网路后,我决定参军。  懵懂的我,决心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保卫这个星系。  当大部分人都在争相逃往内太阳系,以求远离战火时,我选择了相反的道路。  我的行程在火星停滞下来,前行的航路因为战争无法通行。我只能留在火星等待机会。  终于火星保卫战开始了,成千上万的热血青年加入到了义勇军队伍。其中就包括我。  可是,战争并非如想象的那样单纯。  洋洋洒洒的百万大军,在舰队失去制宇权后沦为待宰的羊群。据称能够抵御一整支宇宙舰队饱和攻击的行星防御力场,不到半天工夫便失效了。未做好准备的阵地暴露在歼星舰的直接打击之下。  热核武器加上动能弹头,以及行星炸弹的联合攻击,使阵地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所有地表设施都被抹去,浅表的掩体也逃脱不掉覆灭的命运。  当然,这其中也有例外。  我所在的3123阵地,凭借高规格的地下掩体,在轰炸中艰难的生存下来,不过阵地上的十五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不到三成。  3123阵地位于地下指挥部主通路的关键节点上,要想向指挥部进军,就必须要通过阵地的火力范围。  战斗初期敌人借助空中优势,企图绕开3123阵地,直取指挥中枢。  对空防御系统发挥了威力,密集的火雨重创了敌运兵艇群。随后由阵地为核心,展开的电子战,信息战更是严重削弱了敌人攻击部队的补给线。  至此比邻星舰队的攻势被遏制住,守军看到了希望。  3123阵地被敌人看做眼中钉。战争初期肆虐全球的歼星舰群集中向阵地发动了高密度的行星轰炸,企图把阵地从火星表面抹去。  结果,我们依旧生存,战斗还在继续。  上尉推醒了我,他做了个收音的姿势。特殊的引擎声传来,那是旋翼破开空气的啸叫。  “隐形攻击机,注意不要轻易露头。他们的阵列雷达和微波探测装置能够发现掩体后躲藏的人。尽量待在钢筋包围的建筑里,要保证面对战机的方向有金属屏蔽你身上的微电流信号。”,上尉一边用随身的被动源接收器探查周围各波段电磁信号的分布强度,一边向我介绍应对攻击机的办法。  我感受到了他的好意,心里一阵感动。  旋翼的震动出现不久,各个狙击点便被强大的低空火力压制住。制导炮弹不停呼啸着。抵抗的枪声逐渐停止。守军士兵不是被干掉,就是隐蔽到更深处。  一度喧闹的通讯回路沉寂下来。旋翼声混合了战车履带碾石的响动,敌人新一轮攻击拉开了序幕。  上尉开始行动了。他嘱咐我帮他协防左侧后,冲了出去。他的行进路线很奇特,不是直线前进,而是走复杂的之字线路。他不时停下来摆弄侦测器。估计是寻找避开攻击机视线的安全通路。  旋翼声越来越接近我所在掩体,枪声和爆炸声再度密集起来。那是战友们绝望的呐喊。  不时有单兵防空导弹拖着白色的尾迹在半空掠过,空爆不断。可是,旋翼的呼啸依旧。明知没用,我还是紧握住突击步枪。  上尉努力前进着。我注意到,他行进的方向上,有我们埋设的感应雷。  磁轨抢的亮白色在上尉身边飞舞,他被发现了。利用掩体和烟雾弹,他一跃而起,做最后的冲刺。  旋翼在头顶徘徊。半空中,间或有掉落的碎屑被无形的东西阻隔,攻击机的影子一闪即逝。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防空导弹都打不到它,这家伙竟然做到了光学隐形。  上尉的身影完全暴露在外,他拼命的奔向那块塌陷的顶盖。  急促的砰砰声中,制导炮弹带着曳光,沿着不断修正的轨迹追了上去。  爆炸掀起的烟尘遮蔽了我的视线。  攻击机还在射击,它的身影随着每次射击只显现几秒钟。更多的单兵导弹飞射过来。攻击机即将隐去的影子正向顶盖的破口处机动。  面对众多的导弹,它企图从破口处溜走。  火柱贯穿坑道,四散的火花如烟花般美丽。攻击机无奈的在火柱里翻滚着,装甲机体如纸片般脆弱柔软。防空导弹群,像是狼群嗅到了血腥,一个劲的聚集过来。空爆弹头泼洒雨点般密集的弹片。攻击力在空中被切割、撕碎,化作无意义的金属块掉落下来。  我出神的观赏着眼前的绚烂,随即被意外的念头惊醒,“上尉在哪里?他不会被残骸活埋了吧!”  提起突击步枪,我急急的奔向顶盖破口。
  感应雷依靠声音和震动引爆。攻击机化作四散的碎片云,覆盖了大片的区域。  阵地上的交火停滞下来,攻击机爆炸、落地的动静显得格外明显。  通讯回路里传来欢呼,能听出来,那是即将溺毙的人,猛然间发现救生圈就在手边的喜悦。轻武器、无后座力炮、榴弹发射器等等守军装备齐齐的发出怒吼。  半空中火线交错凌乱。我拼命奔跑着。上尉被埋在残骸下面,必须把他救出来。  现场有着浓烟和呛人的焦糊气味。满地的焦黑零件,机体蒙皮成为攻击机唯一遗留的完整部位。能源核心的爆炸在继续,殉爆弹药的燃烧还未完结。我不顾半米高的火墙,忽视了带着金属臭味的空气,在现场疯狂搜索着。  几个小时前还是陌生人的上尉,这时候就像遭难的亲人,让我揪心不已。我终于有些明白战友间出生入死的感情了。  残骸的温度极高,步兵战斗服和战术手套不足以完全隔绝高温。手被烫伤了,脚面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我没有放弃。  手脚并用,加上突击步枪的枪托,我终于挖到了包裹在步兵战斗服里的人体。费尽吃奶的力气,把黑色的人形拖到安全地带。  好一会儿,随着剧烈的咳嗽,人形终于恢复了意识,上尉还活着,激动的眼泪不争气的喷涌而出。  通讯回路里传来好消息,敌人退却了。他们在留下几辆重装战车和成打的机器步兵后,结束了向阵地的进攻。  地下四层的避难所被用作休息区,椅子不够,大家就席地而坐。一边啃着干粮一边轮流喝着装在大桶里的清水。疲劳感侵袭全身,坐下后就不想站起来。  在这里,因为击退敌人而带来的好心情被残酷的现实击的粉碎。我们这一区,原本剩下的六十多人,能够活着回来的不足二十人。阵地其它区域传来的情报也差不多,为了击退敌人的进攻,我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不可能守住下一次进攻,我们撤退吧。”,万天豪提议,他是幸存者中,拥有最整洁战斗服的人。他身边没有人跟随,战友们看向他的神情,普遍带着异样。他对周围人等的目光并不在意,鼓起灵活的舌头试图说服上尉。  “不能撤,这次是火力侦查,他们的人类士兵还未上场。这时候撤退会让他们猜到我们已损失惨重。”,上尉脸上裹着绷带,脖子上涂着烧伤的药膏,看上去很滑稽。不过没人笑他,没人笑话真正的战场英雄,哪怕他的形象再可笑。  “话都是你说的,这次是火力侦查,下次敌人的进攻会更猛烈,就靠我们几个人,有屁用啊!”  “万天豪,注意你的语气!”,训斥的话脱口而出,随即发现不妥。他毕竟是个上士,而我甚至不能算是正规士兵  ,我根本没有资格训斥他。  果然,他转过脸来,面带着不削和蔑视。  “我以为是谁在那里大呼小叫的,原来是赵平啊!刚才的战斗,你跑哪里去了?我这个班长为什么连你根毛都没看见,是不是躲在角落里发抖呢?现在安全了,就蹦哒出来狐假虎威,你真的以为老子没法制住你怎么地?我们班无法发挥战斗力就是因为你小子。看老子不把你送到督战队去,毙了你!”  我被他的抢白一时间噎得说不出话来。战友们投来异样的目光让我心里十分难受。他口口声声说我是他班里的兵也是事实,现在我真是有口难辩。  万天豪个子很大,不由分说的上来就要拽我。不知内情的战友们在一旁冷眼旁观,没人帮我。  “万上士,还是先向大家介绍介绍,如何在战斗中保持作战服的整洁吧。”,上尉把手搭在他的肩头,偌大个的汉子立刻矮了半截,他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  “上尉……我在处理自己班里的事情,你未免管的太宽了!”,满脸的油汗,万天豪还在嘴硬。  “你们班里的事我当然管不着。不过你是在同我的兵说话,你骂他逃兵就是在骂我这个连长。刚才正是他把我从火海里拖出来的,那样要算逃兵,这里的人都该进军事法庭!”  “他……他是我们二连的……啊呀,上尉轻点,大家都是自己人。”  “什么?他是你的手下,我怎么不知道,查理,查数据库,看赵平到底属于哪支部队。”,上尉吩咐后,通讯士官连接了部队的人事数据库。  “赵平,战前招募的义勇军出身,现隶属于三连一排一班,军衔列兵。”  “咦!”  万天豪同我都惊讶的出了声。他是奇怪我的编制什么时候跑三连去了。而我则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正式编制的一员。  随即我恍然了,一定是上尉,他帮我谋到了部队的正式编制。我对战友之情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我带着自豪,甩开万天豪的大手。  “哼!你们班的战斗力,决定于你的胆子。”,眼看着他的脸色发青,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人就是这样,一旦被承认,便有了认同感。原来总以为自己是平民,那什老子义勇军就是武装老百姓的同义词。虽然希望保卫家园,不过军队如何如何,在我总觉得是其他人的事情,没有迫切感,也不会有太强的危机意识。现在我是列兵了,已经是宇宙军正式的一员,虽然属于最低层次的成员。部队面临的危机,当前战局的紧迫,战况的发展,一下子成了我自己的事情。即将面对的更凶猛的进攻,着实让我忧虑起来。  上尉以指挥官的身份向前指发去战场评估,并要求派出援军。随后的协调会上,他要我们做好思想准备,“现在战局危难,即使有援军也不会太多”。他要求我们立足现有兵力,尽量搜罗反坦克雷和感应雷,熟悉地形,记熟每个狙击洞的位置。“兵力劣势的情况下,我们要充分发挥本土作战的优势,同敌人打运动战,玩机动防御。”  这时候的上尉,不再是那个表情冷漠的连长,他热心的向所有人讲解战术要点,不厌其烦的解释士兵们的疑惑。休息室里的阴沉气氛被热烈的讨论一扫而空,让我欣喜的事,战友们开始认同我这个菜鸟,不时有人同我打招呼,我有疑问也能找得到人询问。  两小时后,上尉宣布所有人,除哨兵外,强制休息。我躲在行军毯里独自一人兴奋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掩体上层传来咚咚的闷响,我一骨碌爬起来,右手自然的握住突击步枪。  上尉等人已经在忙碌了。查理坐在终端前联系前指,士兵们有条不紊的整备手中的武器,已经有人从外边回来,拖带着成箱的榴弹。  休息室外,上尉正同一个我不认识的军官交谈,他身后是着装整齐的大兵们,看人数足有一个排。估计他们就是援军了。  “敌人正在集结,前指要求各单位做好准备!”,所有人都停下正在做的事情,动作整齐的好像排练过一样。短暂的停滞过后,场面爆发性的热闹起来。有人忙着补给弹药,有人争抢榴弹发射器。通讯士官紧张的调试备用回路,医护兵逐个发放止血药包。而我默默的站在上尉身后,这里就是我的岗位。
  我跟在上尉身后,气喘吁吁的前进。真没想到,轻装上阵的上尉,跑的那样快。估计要比起逃跑速度,我两个都比不上。  敌军的火力准备还在继续。每次磁轨炮落实在掩体的顶盖,都会激起贯穿地底深处的回响。咚咚咚的,敲得我脑仁痛。  据上尉说,这不是歼星舰的手笔,而是轨道上,那些战斗舰的主炮在射击。  自从我们熟悉以后,他就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史密斯上尉,而是能够托付生死的兄弟。他的脸色很差,这说明了局势的严峻程度。敌人战斗舰加入到轰炸的行列,预示着我们的舰队彻底被打败了,至少在火星要塞的附近,比邻星舰队拥有绝对的优势。  我们只能困守火星的表面,成为了一支孤军。  我很想问,下一步会怎样?万一援军不来了,我们永远坚守下去吗?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有问出口。  磁轨炮拥有恐怖的动能和贯穿力,相比于行星轰炸以及核子武器,它的杀伤范围很小,却能够威胁到最坚固的掩体。只要有大口径磁轨炮在卫星轨道游弋,理论上行星表面就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再坚固的指挥部,也可能在一两次的轰击中被贯通。  就在刚才,我俩越过第三层,一枚磁轨炮弹穿透了前面两层的混凝土顶盖,在击穿了第三层的地板后一直贯穿下去。直径五米左右的空洞透射了整栋掩体。上尉说,只有位于我们正下方的指挥部,用星舰装甲覆盖的地方能够抵挡磁轨炮的攻击。可以说,磁轨炮的每一击,都是直指我方指挥部的,这会严重削弱守军指战员的士气。  我通过第二层的空洞望向直达地底深处的贯通破口,忍不住吞下口水。想象着被磁轨炮直接砸到的可悲场景,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上尉带着望远镜,我背上微波通讯机。  这是第二次上地表侦查了。  阵地处于敌人的干扰中。除了微波通讯能够在极短距离使用,通常的无线通讯方式都已瘫痪。我们不得以,使用微波加有线的方式完成信息协调和沟通。  相对来说,敌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阵地的全频谱干扰极大的削弱了敌人的通讯协调能力,战争在这里倒退了近千年,重新回到轻武器统治战斗的时期。  这次侦查,就是古老战术的延续。我们要用肉眼确认敌人的兵力配置和进攻方向。  掩体表层荒芜一片。正值火星的夜晚。灰暗的云层挡住了星光,温度下降到摄氏零下130度,任何暴露在外的皮肤都有瞬间被冻伤的可能。全封闭式作战服加上供氧设备,让我们如同进行太空漫步的宇航员,臃肿且行动迟缓。  曾经密布坑道、防御设施的表层阵地,就像经过了数万年的风化,一切都只剩下轮廓。间或可以看到风化了的人形尸骸,他们也像经历了万年的岁月,看不出性别,甚至连人形也很难维持。看到他们,我不禁想,自己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我的问题注定没有答案。  艰难的行走在凹凸起伏的地形上,我在心里祈祷不要遇上敌人。我不想变成这些尸骸中的一员。  “上尉,要是敌人发动行星轰炸怎么办?我们不可能及时回到掩体里。”,我不愿被看作胆小鬼,可是心里的疑惑一直挥之不去,终究还是讲了出来。  “他们不会再发动轰炸,除非他们想把登陆部队一并抹掉。”,上尉回答的漫不经心,他正忙于用望远镜寻找敌人的集结地。  “如果我们打败了登陆部队,是不是又会有轰……”  我被推了一把,在天旋地转中掉落到堑壕里。艰难的爬起身来,上尉已经沿着堑壕在快速移动。我端起突击步枪跟了过去。  阵地上的风极大,周围都是气流的呼啸声,很难辨别有什么东西在向我们靠近。快到拐角时,上尉放慢脚步,我们互相掩护着谨慎推进。  我暗暗叫苦,既不希望自己被掩护时发生交火,那样被人当靶子的感觉很不好受。我又不希望掩护上尉时交火,自己的枪法自己知道,能够不把射钉打到他身上已经很了不起了,更别提掩护作战了。  纠结中,两人轮替前进。终于红外光谱捕捉到激光瞄准光束在前方的坑壁上摇曳。  我们俩以跪射的姿势严阵以待。  “注意隐蔽,关掉主动源瞄准器。”,上尉的提醒还是晚了一步。我慌张的关闭瞄准器,却怎样也无法调出被动准星时,红色的瞄准光速停止了摇曳,对方警觉到我们的存在。  坑道内安静下来,风声的呼啸消失了一般,我只听得到自己沉重的呼吸。  僵局持续了几秒?亦或者几分钟?汗水湿透了衣服,我不敢眨眼,生怕眼睛闭上后再也没有机会张开。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我既担心关键时刻手指发僵,又担心错误的激发走火。僵局几乎要把我逼疯了,我甚至想要就这样冲出去,枪声响了就一了百了。  “哪里是地狱?”,上尉的声音吓得我差点开枪。  “地狱不就在这里,在我们脚下。”,加密通讯回路里,传来嘶哑的回答。  “自己人,小心误伤。”  上尉收起枪,发现我还端枪在那里紧张。于是他一只手按住我的枪身,一只手卡住扳机。  “好了兄弟,自己人,放松。”  拐角走过来了的人影,穿着我军制式的战斗服,头盔面甲下看不清样貌。  “菜鸟?”  “嗯,太紧张了,多经历几次就好。”  我惭愧的低下头,觉得在关键时刻拖了后腿。  来人是隔壁区域的斥候,他向我们指明了敌人的集结地后,消失在荒芜中。他是个老兵,淡定从容。  “我什么时候也能变成他那样。”  “只要你活的够久。”  上尉坚持要用亲自观察敌人。我们在离开集结地一公里的距离找了个反斜面开始侦查。  火星的气候受到了轰炸的严重影响。沙尘、异常的电磁辐射、雷暴加上战斗双方的干扰信号。在这里除了肉眼,以及少数微波探测装置,任何先进的感应设备都不过是一堆垃圾。  在我眼里,黑漆漆的地平线上什么都没有。不过上尉就不同了,他仔细观察着什么,还不时的在终端上做些记录。  “你真的能看到敌人吗?我怎么什么都没发现?”,我忍不住问道。  “注意细节,留意观察漆黑背景下,夜色的变化,再通过被动感应器分析电磁信号的分布,就能大体预测出敌人的位置,数量,甚至是种类。”  上尉头也不回的一边观察记录,一边解回答,我愈发佩服他们这些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了。  特别的啸叫刺破云层,盖过了狂风。上尉停下侦查作业,仔细倾听。  随后他开始快速的收拾东西,并催促我跟上。  “快走,这是敌人重炮在射击,火力准备后他们就要进攻了。”  上尉的语尾伴随着有别于我所知的其它类型的爆炸。震耳发溃的巨响几乎把我抛离地面,橘红色的火球不断在阵地远处升起。密集的火球连城片,形成了十多米高的火墙向我们的方向推进。  “看样子不会打到我们吧?”  “会的,如果不跑,炮弹一会儿就会落在我们头上,即使不被炸死,也会被震死。”  上尉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我努力咽下艰难分泌的口水,顾不上身体要求休息的信号,踉跄着跟上。  我可不想被重炮砸到头上。
  强化外骨骼配置的单兵便携式能源核心,不到五公斤的动力系统能够支持步兵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奔跑两个小时。  我俩不顾惜能源核心的稀缺,把外骨骼的机动辅助性能调至最高。三十公里的时速使我们刚好在重炮覆盖掩体入口前撤进函道。  冲击波几乎是追着我的屁股推进到函道里。不可抗拒的力量推着我前进。要不是上尉拉着我滚进路旁的藏兵洞,也许我会一头撞死在坑道的拐角处。  全覆盖式头盔有很好的隔音效果,可是在敌人重炮火力的覆盖下,这点阻隔相当于没有。爆炸的霹雳在耳边炸开,我都来不及抱头就人事不知了。  从裂开似的头痛中清醒过来,口鼻处粘粘的,血腥味道让我反胃。眼冒金星的状态好一会儿后才渐渐消失。  我躺在休息室的地板上。身边整齐的摆放着我的步枪。  “上尉!”,我猛地坐起。头晕目眩,又躺倒在地。  一只小手搭在我的额头,动作温柔,触感细腻。  “女人?”,晕眩还在继续,我无法睁眼。  啪的脆响,感到额头被人甩了一下。  “体温、脉搏都正常,你只是有些脑震荡,多躺一会儿就好。”  气哼哼又不失温柔声音,是那样的好听。  “果然是女人。”  额头上又挨了一下。  等到我感觉好一点,挣扎着坐起来,身旁没人,难道是在做梦?  “赵平,你能动的话就跟我来。”,一个叫查尔斯的下士进来叫我。  我认识他,是三连的兵。  “没,没问题。对了,上尉怎样了?”  看着我,查尔斯笑了。胡子邋遢的脸庞显得粗豪爽朗。  “你都快成上尉的跟屁虫了。放心,他没事,正在布置战斗。这次你有配合,看我不把外星佬打出屎来!”  “你得先确定外星佬们会拉屎才行。”,旁人的调侃引发哄堂大笑,我们借助笑声暂时忘却了战争的阴霾。  跟着查尔斯,我再次变身搬运工。背着一枚沉重的反坦克导弹,外带一具发射器,走路都显得困难。下士背上了发射器和三枚导弹。看他轻松的模样,我不禁为自己的体能着急。和平时期怎么没好好锻炼身体,现在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为了贯彻机动防御的思想,我们没有固定的防线,只有粗略的区域划分。上尉要求我们在保存有生力量的前提下,尽量迟滞敌人。  战斗一线位于地下一层,经过强大的火力清洗,加上敌人地面部队的层层推进,地面层是守不住了。我们把机动防御的第一道防线设置在掩体一层的入口处。  这是条由大块装甲构件加固的宽阔车道,足可以容纳三辆重战车并行。  两名火力协调员隐蔽在那里,他们负责引导第一轮阻击。  我同查尔斯缩在离开一线不到五百米的反斜面坡道处,便携式发射器已经张开,处于随时激发的状态。  “听好了小伙子,动作要快,一旦导弹发射,别管什么战果,收起发射器就往横里跑,你跑的越远,生存的希望越大。我会往反方向做诱饵,只要躲过敌人的第一轮打击,就过去同你汇合。听懂了吗?”  看我点了点头,他还不满意,用力抓住我的肩膀,“听懂了吗?一旦发射,你要做什么?”  “就横里跑,不看结果,头也不回的往横里跑,等你来汇合。”,我大声回答着,感觉这样做很傻。  查尔斯露出笑脸,“好小子,咱们步兵要的就是这种气势。”  就在我哭笑不得的应付查尔斯的奇怪理念时,地上传来不一样的震动。大胡子放开我直扑反斜面,我也好奇的趴在他身边。由于没有望远镜,通过目镜显示器,只能看到模糊的一片烟尘。  “好家伙,来了!外星佬的步战车和坦克,真正的突击主力呢……嘿嘿!”,查尔斯嘴上不饶人,可是从他欠缺豁达的笑声里,我听到了恐惧的情感。  从我的角度,能够看到两名火力协调员,分别藏在入口掩体的死角位置。两人也同查尔斯一样,正聚精会神的观察敌人攻击部队的动静。  随着震动逐渐接近,我的呼吸开始紊乱,不得不借助深呼吸维持状态。  细碎的沙沙声,好像动物在沙地行走,间或有断断续续的空气啸音出现。我不清楚那是什么?望向查尔斯。他正专心倾听着,神色变换不定,估计他也不明白。  通讯中传来上尉的大吼,“制导式破片弹!注意隐蔽……”  橘红色的爆炸在两道防线之间升起。无数弹片向外飞射。我只来得及把头低下,冲击波便掀起数米高的泥墙,把我掩埋。  来不及带上呼吸器,我差点被泥沙呛死。好不容易挣扎着在口鼻部位清理出可供呼吸的空间,却怎么都摸不到呼吸器,焦急的挥手中,破坏了珍贵的呼吸区,我再次被尘土呛得几乎失去意识。这次索性不找呼吸器,用双手剥开覆盖的泥土,成功把头探了出来。  空气中充斥着带着苦涩味道的焦糊气味。  目镜破碎了,眼前黑乎乎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糊住。急切的擦拭,除了把双眼弄得生痛,一点用也没有。我焦躁的想要大喊,可是喉咙干涩的发不出声。好一会儿后,用随身水壶清洗眼睛,视力才得以恢复。  隆隆声就在耳边,我赶紧缩起身体。敌人庞大的坦克在不到三百米的地方驶过。  不小心踏翻了松软的土堆,滚落的泥土引来坦克炮塔的极速旋转。黑洞洞的主炮瞄准了泥块落地的位置,辅助武器的瞄准激光在土坑边来回扫描。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一定是这满身的灰土救了我。不然凭借坦克的感应雷达,是不会错过任何活着的单兵目标。  我告诫自己要冷静。在深呼吸两次后,发胀的脑袋才恢复思考能力。  我这才有机会观察四周。  导弹发射器扭曲着,一半埋在泥土里。  离我隐蔽的地方十米左右,残破的半具尸骸跌落在那里。上半身不见了,露出白色的脊椎骨挂着肉条在混浊的空气中摇曳。  阵阵的反胃,我忍不住干呕,却没有吐出多少东西。虽然内心极力的否认,但是理智告诉我,那就是查尔斯。这个粗豪有趣的汉子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他没来得及向可恶的敌人发射哪怕一枚导弹。  我极力不去想,刚才还活蹦乱跳,小伙子小伙子叫着我的战友,就这么没了。连一遗言都没有。  恐惧攥住了我的心,让我无法动弹。敌人的坦克,以及两辆步兵战车从拐角处通过。其中一辆步战车停下,陆续有全副武装的士兵下车集结,这些步兵不是机器,是真正的人类。  我自嘲的笑了笑,该死的,上战场足有一个月,战友死的差不多了,我才第一次看见真正敌人的模样,真是窝囊透了。亏得在参军前,我还幻想自己纵横战场,所向披靡呢。  爆炸和火球刺得眼睛生痛,一枚榴弹落在人群里。两名敌兵飞了起来,整齐列队的敌人步兵慌忙散开,各自找寻掩体回击。步战车上的极速炮甩出火鞭,抽打的两百米外的坑道拐角火星四溅。  枪声响起,一名没有及时找到掩体的步兵倒下,头盔爆裂开来。红白物质喷了一地。  坦克被吸引过来,细长的主炮猛然回缩,利闪过后,拐角处腾起火光和浓烟,碎石四处飞溅。更加细小的步枪火线织成火网,同坦克一起把拐角区域笼罩在烟火中。  “啪”,清脆的枪声中蕴含着冷静,穿透浓烟,一名步兵倒下了。他中枪的部位是也头部。敌人开始慌张起来。步兵们尽可能把身体缩在掩体下,很多人仅把手探出掩体盲射。坦克和步战车缓缓靠前,持续用高速的火力压制拐角处的狙击。  两具装备了火焰喷射器的机械步兵冲了上去。  压制的火力更加凶猛起来。  冷静的枪声再次响起,一具机械步兵,连同他的喷射气瓶一起化作火球。  可是还有一具机械喷火兵进入了攻击位置。  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为依旧坚守拐角的战友提供掩护。只要现在举起突击步枪,一个点射,那个冷静的狙击手就有机会撤下去。  虽然那样做的后果,是我自己的位置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下。  理智告诉我,现在就射击,用自己的命换取那个战场老兵生存的机会。他比我这个菜鸟更有用,我们不亏。  身体不听使唤,手臂僵直的连握枪都做不到。我愤怒的大喝,想要用吼声吸引敌人的注意,可是,枪炮声和爆炸声轻易的掩盖了我的努力。  前一次阻击战时看到的火龙再现。它转过坑道转角,把烈焰燃烧到阴暗处。现实和通讯回路中同时响起嘶吼,那是被烈焰炙烤的狙击手,他最后的呐喊。
  有很长时间,我处于失神的状态。任外界爆炸连连,敌人在眼前走动开火,就好像在看一场知道结尾的电影,丝毫提不起劲来。  那个狙击手的嘶吼萦绕不去,持续折磨着我的神经。  是我害了他。  如果我能够开枪掩护,他就能活下去,就能够杀死更多的敌人。  而我,一个菜鸟,连枪都握不好。反倒活了下来?  讽刺的是,我这样待着,陆续有敌人从我眼前走过,最近的甚至不到两米的距离。愣是没人发现我。  亦或者,他们早就发现了,只是懒得理我这个废人。  可恶。  只要在后面来下狠的,这些家伙就会知道,他们犯了天大的错误。  可恨的是,我做不到,敌人近在咫尺时,我连指头都动不了。  真他妈的,我就是个废物。  耳机里响起上尉的声音,干扰很重,他的命令断断续续的。  我没心情听他说什么,只觉得自己愧对他,不配成为他的兄弟,我辜负了他担保我转正的心意。  气氛发生了变化。嚣张得到处放火,在我们阵地上恣意横行的敌人部队开始收缩。  一辆步兵战车被浓烟和烈焰所笼罩。那两辆四处开炮的坦克慌张的后撤。它们的炮塔神经质的旋转着,像受惊的小动物般畏缩不前。  180度的方向,轻武器的火线集中过来。敌人步兵开始依托地形和坦克的掩护防守。不断有人被榴弹波及,倒下后再也无法站起。  耳机里传来嘈杂声。有呼叫侧翼掩护的,有要求榴弹炮支援的,间或夹杂了爆炸声和枪声。  反攻了?  敌人不是占优嘛。我们充其量不过五十来人,哪来的力量反过来吃掉这些敌人?更何况他们还有坦克和步战车。  像是要抽我的脸,通讯中传来两翼包抄的命令。  果然更多的轻火力从阵地两侧方向集中攻击敌人的突入部队。密集的火网一时间打的敌人步兵不敢露头。  嘶嘶的呼啸声中,五道白色的尾烟轨迹向阵地中心汇聚。坦克慌忙机动规避,烟雾弹和干扰箔条扰乱了我的视线。  这些是反坦克导弹。  它们没有受到箔条的干扰,穿透越来越浓烈的烟雾,分别射向两辆坦克。  离开坦克不到五百米的距离,战斗部脱离辅助推进器,导弹们逐个进入最终程序。  第一枚导弹从目标的侧后方向,以水平位置向敌人的重战车猛扑。坦克发现了来袭的导弹,不过它只来得及回转不到30度。爆炸和烟雾中,导弹击中了炮塔的侧面。碎片四射,火光包围了半边的炮塔。  几乎就在第一枚导弹爆炸的下一刻,第二枚导弹进入最终冲刺阶段。它从同一辆坦克的前方,以地面夹15度发动攻击。  火光闪动,导弹在离开目标还有几米的距离被战车上的自动防御榴弹击中,火球把坦克笼罩在浓烟里。  还有三枚导弹同时击中了另一辆目标。刺目的烟花中,重装战车解体,装甲板、零件、负重轮以及履带在半空飘过,随即更激烈的爆炸来自于坦克自身弹药的殉爆。拥有最厚重装甲的炮塔叶子般在空中飘荡,它翻滚着坠落在阵地的外围。  “干得好!”  我不禁拍手大叫,战友们默契的配合给了外星佬狠狠的一击,查尔斯的夙愿达成了。  “现在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知道我们不好惹吧!”  我开心的忘乎所以。  烟雾散去,细长的炮管在伸缩间射出火之利箭。  阵地的一角腾起小小的蘑菇云,那个方向上射来的火线立刻少了几根。  引擎轰鸣,受伤的钢铁巨兽猛窜上缓坡,主炮的鸣响就是它的咆哮。  又一个方向上升起了浓烟。它还不罢休,扭转炮塔,炮口焰把巨兽映照的愈发狰狞。  耳机里传来战友们的惨叫。  我愣在那里,左手还维持着握拳庆祝的姿势。  我们不是胜利了吗?敌人的坦克应该被击毁了呀?那个被烟雾笼罩的战车,不是和它的同伴一样,解体了吗?  为什么它还能动,且表现的愈发凶残。  我嘴巴张的老大,发不出声音。  恐惧拽住了我的心脏,呼吸都要停止了。  好难受。  看着坦克在肆虐,外星佬的步兵也变得嚣张起来。很多人不顾密集的火力,肆无忌惮的站在空旷处射击。  好难受。  想要做些什么。好想起点作用。不想像个废物那样再次缩在角落里哭泣。  机械步兵的身影出现了,这些都是装备了喷火器的种类。他们分别前往不同的方向,他们要去烧死那些抵抗的战友们,去烧死那些远比我勇敢,比我更有用的人们。  不能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我不想在后悔中苟活。哪怕是死,哪怕只是一颗石子投入汪洋。  我不能再退缩了。  身体照例无法动弹。  深吸一口气,前倾重心,我像轱辘般滚下斜坡。  身体自然做出应激动作,我重新获得了行动能力。  突击步枪在手,是时候用它射击了。它一定觉得憋屈。在我手里鲜有发挥威力的时候。  天杀的机械步兵,该死的喷火器,就是在这些东西面前,我成了懦夫。  让我眼睁睁的看着战友死去。  可恶,看我能干掉几个。  趁着敌人注意力都被两侧的火力吸引,我站起身来。  不用找掩护,就这样大大咧咧的站着射击。  如果有人发现我,并转过枪口,也算我起到吸引火力的作用。  瞄准喷火步兵背后的背包,短点射。  突击步枪发出咔哒声,没有火舌喷出。  怎么回事?  再次瞄准,射击。咔哒声响,该死的突击步枪连个屁都不放。  我盲目的,不停的扣动扳机,没有发射出哪怕一颗子弹。敌人越来越猖狂,他们重新组成突击队列,喷火步兵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来自于两侧,集中攻击敌人的火力变得愈加零散。  耳机中传来上尉变了调的嘶吼。  “导弹,谁有反坦克导弹?反坦克雷也行,谁去把那个铁家伙给掀翻……”  他仇恨的目标,那辆受伤的主战坦克,它的炮塔右侧面凹陷进去,反应装甲消失不见了,它的炮塔顶部,主动防御榴弹和辅助速射炮扭曲成一团,像是丑陋的挂饰,在炮塔顶部晃荡着。  真是辆好运气的坦克。  它的运气导致了我们的不幸。阵地上的反击功亏一篑,现在战士们像猎物一样被追杀,屠戮。  我不能接受仅仅因为运气,我们就要面临覆灭的结局。  看它挑衅似的停在阵地的高处,不停的向各个方向发射致命的炮弹。长管坦克炮的每一次伸缩,都会掀起火焰的风暴,人造的气旋中它显得威风凛凛又不可一世。  “你嚣张什么!”  我被激怒了。这家伙像个靶子一样待在高处,还违反战场守则,一动不动的停在那里,是欺负我们没有手段对付它,是看准我懦弱不敢开火怎么地?  我简直要发疯了,胆小也罢,懦弱也好,现在轮到这么个死物来挑衅我。  我无法接受。  它离开我不到50米。开动力辅助,只要不到五秒钟就能到它跟前。  问题是我手里没有武器,倒霉的突击步枪就是根棍子,怎么打都不响。  愤怒在我胸口燃烧,视野里血红一片。  我要找到武器,哪里有武器?  我想起同查尔斯带来的发射器。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也不管什么隐蔽,什么潜行,就这样大模大样的奔向扭曲在弹坑里的发射器。  导弹毁了。  发射器也毁了。  我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细长的圆柱体出现在眼前,竟然有一枚导弹躲过了炮击。欣喜中我搂住它,像是搂着梦中的爱人。
  敌人在嚣张,钢铁巨兽在肆虐。  喷火兵释放的火龙在掩体间穿梭,耳机里传来战友们的惨叫。  我专注的挖掘脚下的浮土。  备用发射器放在哪儿?  必须找到那具发射器。  炮火突袭时,它就搁在我的身边。  既然我还活着,说明发射器也不会有事。  关键是它埋在哪里?  我这该死的脑子,完全没有印象。  我们的发射阵地选在临近出口通道的反斜面上。可是阵地上的反斜面那么多,到底是哪个?  发射器被浮土掩埋,应该不会太深。只要挖下去半米,就知道有还是没有,也许要挖一米?或者更深些?  我在战场的边缘,敌人部队的后方,一个人忙碌着,凌乱着,焦虑着。  我拼命的找,死命的挖,还不时回头确认那枚导弹完好的放在那里。  生怕一回头,导弹不见了。  几次挖掘没有结果。急得我满头是汗,恨得我用拳头捶打地面。  枪声逐渐远离,爆炸还在持续,身后传来旋翼切割空气的呼啸。  气流把我掀翻,地上的浮土弥漫成小型的沙暴。  好不容易翻过身,仰躺着,我看到攻击机悬停在正上方。  这是一架倾转旋翼机,同先前击落的隐形攻击机不同。它是被设计来专门提供对地火力支援,必要的时候起到威慑作用的重火力型号。  攻击机浑身包裹着装甲,倾转旋翼引擎分布在战机的两侧,机腹挂载着速射炮、火箭巢、导弹、集束炸弹,甚至还有特种吊舱。  感觉它把军火库都挂在身上了。  我愣愣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侵略者。战机腹部的速射炮不断喷出光之利箭,火箭巢间隔着对地面目标实施轰炸。  一开始还能听到战友们呼叫支援,随着攻击机腹部的特种吊舱缓缓转动,通讯回路瘫痪了,只有不祥的静电噪音鼓动着耳膜。  难道大家都死了?  我又一次什么忙都没帮上,真是没用。  自嘲、失望、愤怒、无力感等等负面情绪柔和在一起。  我自暴自弃的撇开视线,不愿看敌机疯狂杀戮的模样。  圆柱形状的发射器,安静的躺在那里,就在我身边。  我的脑子一定是短路了。花了足有半分钟我才理解看到了什么。  原来它一直在我脚下,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被负面情绪侵蚀的麻木大脑,开始艰难的转动。好像有浆糊在脑袋里,思考问题缓慢且迟钝。  最终防线被启用。  爆炸声连绵不断,气浪化作白色的气环在半空扩散。  远远的看到这副光景,我的第一反映是,阵地完了。  大家都死了。  没有谁能逃过立体式的打击。  长长的叹息中,金属射流冲天而起。嚣张的钢铁巨兽遇到了克星。  攻顶式反坦克雷。  一定是有人把雷布置在坦克附近十米之内。  金属射流化作天降的利剑,穿透重装坦克脆弱的顶部。钢铁巨兽浑身喷溅着火花。它颤抖着,在一片殷红中解体开来。  随着震天的爆炸声,炮塔飞得老高,差点砸到掩体的顶盖上。  我的视线随着飞舞的炮塔上移,看到攻击机腹部闪动着炮口焰,橘红色的光芒照亮了机身。  攻击机在报复,它在攻击那个干掉坦克的战友。  视线下移。  人影在堑壕中飞奔。  高速机炮吐出的火舌沿着地面一路追了上去。  就差一点。  人影差点成功跳进掩体里。  他的身体在半空中被火线追上,大口径速射炮轻易撕碎了猎物。  “不!”  最后的刹那,通过那再熟悉不过的战术动作,我认清了战士的身份。  数次帮我脱离险境。替我担保,让我转正的,好似大哥般的史密斯上尉。他就这样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  我心里满是悲怆,却没有哭泣的欲望。  哭泣无法拯救谁,也不可能杀死什么人。  哭泣只是懦弱的表现,是逃避的借口。  我不需要逃避。  我无处可逃。  我不再允许自己逃避。  必须要做些什么,要为上尉报仇。  拿起发射器,检查一应部件完好。瞄准装置自检完毕,一切正常。  攻击机还在咆哮,杀人的火箭把最后的防线打成一片火海。  我有条不紊的做着发射准备,心无旁骛。激活战斗部,把沉甸甸的发射器抗上肩头。  我内心充满了渴望,渴望成为上尉那样的勇士。我的内心很充实,充满了压抑已久愤恨。  我要把所有的抑郁、愤恨、沮丧等等让人厌恶的东西,一并发射出去。  敌人的步战车经过。车顶的速射炮塔转动着,指向我。  我没动,没有做出规避的姿势,就好像身旁的战车属于自己人。  我继续完成瞄准程序。  速射炮迟疑着没开火。操控员一定是在在怀疑,他害怕打错人。  随着瞄准程序进入最后阶段,我的脸上洋溢着如释重负的微笑。  导弹在尖啸中发射出去。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复仇之心已经随着导弹直扑向敌人。  速射炮指着我,没有开火。我好像听到了操控员的大喊,“喂,你打错目标了!”  “没有错,我打的就是这该死的攻击机!”  我转过头,看向步战车,嚣张的向它比出中指。  终于,我也牛气了一回。我不再是胆小鬼了。  虽没人看到,但是我已经可以挺起胸膛,面对自己大声说:  “我不是懦夫!”  爆炸和气浪把我抛向半空,世界在旋转。  我看到了燃烧着的攻击机。  看到了开火的步战车。  我还看到两侧的堑壕里,埋伏着的战友们。火线交错纵横,爆炸的烟幕和闪光不断。  强大的冲击来自于身侧,我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到了颠簸。  再次醒来时,眼前是刺眼的白光。模糊中什么都看不清。  有人报出一组数字和我的名字。  声音很好听,就是休息室里的那个人,一定是个女人。  迷迷糊糊中又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了许多人的声音,感受到了巨大的震动。  渐渐的外界的声和光变得遥远。  彻骨的寒冷,能够冻结灵魂的寒冷成为我唯一能感受到的知觉。  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下去,觉的就这样睡过去也不错时,柔软小手的触感重新把我唤醒。  阵地上果然有女人。  暖意从手腕流入渐趋冰冷的身体。我感到说不出的受用,忍不住想要哼出声来。  眼前光影流转,有人在走动,有很多人在走动,他们是谁,长什么样子?  我看不清。  他们在说话,但是说些什么?我也听不清。  清醒和模糊的界限上,听到有人说再见,看到有人向我挥手。  他的声音,我很熟悉。他的动作我很怀念。  “再见了,上尉。”  我实在太困,支持不下去了。  最深沉的黑暗中,我找到了宁谧的梦之乡。
  “妈妈,好痛呀!我受不了了,妈妈…妈妈…”  耳边萦绕的嚎叫让我心烦不已。  隔壁床的伤兵成天哀嚎,让我有了骂人的冲动。  虽然知道他也是保家卫国的战士,是在战斗中受了伤的勇士,应该得到尊敬。  不过你能消停几小时,让我安静会儿不?  一边腹诽着病友,我还要忍受身上那股奇痒和剧痛相交互的折磨。  现代医学能够做到,只要送上手术台,存活率高达九成以上的奇迹。  理论上,任何战场回来的伤兵,及时送回医院的,都能幸存下来。  话是这样说,不过,这样的定论是有条件限制的。  创造奇迹的医院必须是设备齐全,拥有稳定能量供给的地方。  也就是说,战地医院,并不具备起死回生的能力。  受到装备条件,以及能源供给的限制,这里的救治效率,低落到了让人担心的程度。  没有封闭式休眠仓,缺少好几种昂贵的辅助药物,像我这样,本来只需要几天时间就能痊愈的伤员,不得不在医院中苦熬,且愈后的伤残率居高不下。  为了增加治疗的效率,尽可能降低战争对于人力资源的侵害,医院使用了细胞活性化的治疗术。  这是种在简陋条件下也能开展的实验性医疗技术,虽然治疗的效果很不错,但是活性化的细胞会给受术者带来极大痛苦。这种痛苦是任何麻药都无法针对的生长之痛。  为了治疗内脏的大面积衰竭,我接受了细胞活化治疗,痛痒交替的情况,便是治疗的副产品。  医院座落在地下深处的掩体内。这里的环境因为能源供应紧张,空调设备无法全力开动而显得闷热潮湿。  来到这里后,我便同阵地以及部队失去了联系。  压抑的重病号房有两张床位,满满的死亡气息。成天同医疗器具,疼痛,以及病友的哀嚎打交道,我都快要疯掉了。  隔壁床安静下来时,是这些天难得的充实时光。我从他那里了解到战争开始之初的一些情况。  他是受到核子轰炸波及,身体承受了过量辐射而送来的伤兵,是个没有见过敌人真面目的可怜家伙。  他回答了我一直以来的疑问,行星防御系统到底怎么了?  遍布行星的立场发生器,为火星张开了强大的护盾力场。  行星轰炸、核子攻击、甚至星舰主炮都不可能突破力场直接打击到行星表面。  敌人要想攻击火星,必须派遣陆战部队,强行登陆。届时火星上的百万大军会教育他们做人。  这是开战之初,火星政府的对外宣传,其中就蕴含着火星当局对行星护盾的信心。  “正因为护盾十分强大,大家都很放心,以为行星轰炸之类的,在火星不可能出现。”,病友露出自嘲的神情,显然他当初就是这么想的。  敌人先是以信息战手段,暂时瘫痪了局部防守部队的通讯和索敌能力。再以大规模的登陆战为诱饵,吸引守军注意。  他们利用信息战部队恢复行星圈内控制权的二十分钟时间,派出特种兵空降足有七十五个之多的力场发生器基地,同时展开强攻。  敌人的空降作战相当成功。七十五个基地中,有五十三个被完全占领,剩下的也暂时失去了作用。  这时候守军才反应过来,派遣精锐的快速反应部队,去夺回失守的发生器基地。并派出舰队警戒行星的低轨道。  收复各处基地的行动出奇的顺利。夺还部队兵不血刃的接收了被敌人主动放弃的沦陷基地。  守军中,并非没人怀疑其中有阴谋。  不过在惊险的拆除了大批自爆装置后,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次有惊无险战术攻防,危机已然过去。  真实的战况正在守军的怠惰中快速脱离控制。  比邻星舰队,借着立场护盾失效的短暂时间,在各个基地上空埋伏了歼星舰。  他们为了行动的成功,不惜牺牲了一整支,15艘的驱逐分舰队,把守军的太空舰队诱离了行星低轨道。  病友是隶属于火星方面军,212快速机动部队的一名通信参谋。  他参与了043号基地的夺还战斗,也是第一批发现情况的官兵之一。  战场协调指挥部首先发出警告,有大量歼星舰出现在行星的低轨道上。  各基地接到紧急命令,要求他们第一时间完成发生器的再启动,恢复行星护盾。  就这样,大部分基地紧急重启立场发生器时,省略掉了耗时的系统内存自检步骤。  正是在系统内存中,驻扎了针对智能中枢计算核心的特种病毒。  分布在火星表面不同地域的53套护盾发生器的主控中枢,同时出现核心计算资源不足,设备假死的现象。  各基地的夺还部队,是火星守军中的战略机动部队,是主力中的精英。  他们配备的信息战分队迅速做出反应。在5分钟内,所有病毒清除完毕。  可是力场护盾无法立刻恢复,各基地的控制中枢,需要进行重启,设备接续,以及联调测试等等,耗费了大量的时间。  直到歼星舰群发动核子轰炸,绝大部分基地的控制中枢还未完成重启作业。  没有护盾的掩护,缺少合适装备的情况下,代表了守军最精锐部分的大批快速反应部队损耗在了最初的核子轰炸中。  发生器基地大部分被摧毁,火星表面失去了面对太空战力时最大的仪仗。  重病号房重又沉默下来,我不知道如何评价围绕着行星护盾所发生的悲剧。  行星轰炸给部队带来的损失太大了,护盾发生器的失守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我们3123阵地上,曾经的15万部队,绝大部分人被来自于行星低轨道的轰炸所吞没。  我见过太多被核火焰炙烤成碳的尸体,看到过太多因突然处于真空,而涨成气球模样的可怜家伙。  安慰的话,我说不出口。  明知不是他的错,我也理解他们尽了力,可就是无法原谅没能守住护盾的他们。  “我知道,你怪我们没能守住护盾发生器……可是,如果换作是你们,换作任何其他人,又有谁能做的更好呢?”  “……”  我无言以对。  第二天活化治疗后,他的哀嚎明显的减少了。我还向他道贺,说他终于快好起来了。  他哼哼了两声算是回答。  第三天的治疗后,隔壁床上没有了声音,我喊了好几声没有回应,于是叫护士过来查看。  他的身体依然活着,大脑还算健康,不过人已经没有意识了。  后来他的病床空了出来,护士告诉我他成了植物人,已经执行安乐死了。  看着隔壁空空如也的病床。  我突然有些后悔。  我应该告诉他的,其实这一切并不是他的错。  我甚至没有问过他的名字。  许多话埋在心里,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本以为在阵地上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  经历过重病号房的折磨后才知道到,这个世界上没有最黑暗,只有更黑暗。  快速反应部队的兄弟离开后,先后有三名重伤员进驻到我的病房。他们都要接受细胞活化治疗。  第一个失去双腿的老兵没能挺过两天,死在了治疗室。  第二个浑身覆盖了人造皮肤,看不清样貌和年纪。他进来时就已经失去了意识,经过几天的治疗,意识还未恢复,做了安乐死处理。  之后孤独了一周左右,我有了新室友。他是个健谈且有趣的家伙,伤的挺重,却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他的到来一扫先前的郁闷和无聊,让我很是开心了些日子。  突然一天,隔壁的生命维持装置发出悲鸣,护士跑来时他已经没了脉搏。  调查发现他自己在注射针管里放入了空气。  这么个开朗的家伙,竟然自杀了。  我实在想不通,要让他失去希望,到底要经历怎样的悲怆。  郁闷了好几天,想着是病房受到了诅咒,我是不是也要死在这里。  不知道又过了多少日子,我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活化治疗带来的疼痛越来越轻。不过,孤独和无聊,以及病房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死亡的气味还是让我高兴不起来。  从重病号房转到修养室那天,我开心的像过节一般。  修养室实际上就是个大通铺,近百张床位整齐摆放在溶洞里。  这里不但有轻伤员,还有平民的病患,以及避难的男人、女人和孩子们。  长时间徘徊在生死边缘,遽然间看到女人和孩子,我当时就傻在那里,乐呵呵的看着她们,笑得合不拢嘴。  我的怪异行为引起了平民们的注意,他们纷纷露出戒备的神情,把女人和孩子从我面前拉走。  “别盯着看太久,会吓着她们的。”  同族战友的提醒让我不好意思的收回了目光。  “呃……我可不是变态哦!”  “我知道,刚来那会儿我也这样。你好,我叫蒋菲,103师步兵。”  “赵平,也是步兵。”  蒋菲成了我的朋友。他向我介绍修养室的注意事项,免得我再闹笑话。  在这里,军人的地位很高,不但享有优先居住的权利,伙食等级也要比平民高出许多。  并非军人霸道,而是战争使然。战地医院要全力支持军队才能保证战争的天平向胜利的方向倾斜。  平民在这里不管是居住环境还是饮食配给,都要给部队让位。经常可以看到,分配食物时,军人们井然有序的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而平民们为了一些残根冷炙大打出手。  蒋菲让我不要去管平民们的闲事,这是物资短缺的必然结果,要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只有等战争胜利才行。  他在战前是月球金融综合大学的高材生,为了保卫家园的理想而参军。  我告诉他,自己是义勇军出身后,我们两人的关系愈发融洽起来。  有了朋友,修养室的日子比起重病房,简直是天堂。  可是我不喜欢这里。  平民们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是原因之一。我骨子里认为自己是个平民,对于他们的遭遇很有些感同身受。  我最讨厌这里的氛围。  医院里弥漫着失败主意的情绪。战败的预期在这里很有市场。  经常可以听到有人抱怨政府的抵抗政策。他们大谈退一步海阔天空云云,听了让人反胃。  最乐观的预期是在和平谈判后结束战争,这里的人甚至不敢想象战争会胜利。  每天听着悲观的论调,看到一张张绝望的脸。想到我所经历的修罗般的战场,我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也变得悲观起来。  虽然知道负面情绪不好,可还是忍不住往那方面想。  我对于失败的想法很反感,觉得这样想对不起上尉,以及阵地上死去的兄弟们。可是在这种氛围里,又怎么可能乐观。  心情渐渐沉重,我的话越来越少。  蒋菲替我着急,想着法的开导我。可惜悲观的情绪像是身上裹着的湿衣服,无法轻易摆脱。  这天来了批特殊人物。他们不是军人,却享受了军人的待遇。他们中有男有女,穿着都很考究。  这些人的言谈举止虽然优雅,却在骨子里看不起人。身边有人想要同他们攀谈,都被他们身边的服务人员挡了驾。  对他们的身份,大家胡乱猜测着。蒋菲估计他们是政府的大人物和家属,我猜想这里有议员、议长之类的人物。  就寝时,那些服务人员,在休息区内张起了帘子。这种人为的隔离方式让我觉的很不舒服,感觉上低人一等。  直到服务员想要赶走临近床铺的伤兵,他们跋扈到极点的行为激起了军人们的强烈反弹。  军人是很抱团的群体。特别是看到自己人被欺负的时候。  那批人周围围拢了数十个伤兵。  推搡下吵闹中,服务员里有人拿出了枪。  气氛紧张起来。  内务兵来了,医院的院长和后勤部队的一名中校也到场了。  主动挑事的这批人里,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人大声斥责院长,说他正在给一群逃兵治疗,这些人都应该拉出去枪毙云云。  他身边的服务员也很嚣张,当着内务兵的面掏出手枪,指着同他们理论的伤兵们,其中就包括蒋菲。  一直劝我不要管闲事,其实他才是更加冲动的性格。  我们都很气愤,在前线打生打死,折损了这么多兄弟。在医院养伤还要被欺压。  结果人家一句话,都变成逃兵了。  这里不乏几经生死的老兵,对于服务员手上的防身武器根本不屑一顾。百战勇士们认真起来时,身上的杀死和戾气让那伙人变了脸色。  几个胆小的,握枪的手开始发抖。院长大声提醒众人注意克制,不要出现误伤。中校以及他的卫兵们冷眼旁观着一切的发生,没有劝解的意思。  “愣着干嘛?把非法持枪的都给我缴械!”  标准的军人喝令下,早已忍无可忍的内务兵们一拥而上,不顾中年人的威胁,把服务员都给缴了械。  “这就完了?万一他们身上再有武器怎么办?要是医院被攻击了,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内务部队的现场指挥官是名少尉,军资笔挺,一身的正气。他的厉声呵斥下,内务兵们开始对这批贵人进行搜身。  “你们这是干嘛?公报私仇吗?我要向你们的上级反应,把你们拉出去统统枪毙……”  大兵们可不管嘴炮,命令必须执行。  一个个衣冠楚楚的家伙们被粗暴的推搡,搜查。女人们尖叫连连,孩子们吓得大哭。中年人干瞪眼却没有办法,因为他自己也在被搜查之列。  我们围拢在附近的人,看的带劲,更外围的平民们有人叫起好来,这让中年人愈加愤怒。  内务兵在部队里主要负责整肃纪律,战时还有督战的职责。  普通士兵包括我在内,大多讨厌这些平时作威作福的家伙。。  不过这次的事件让我对他们有了改观。毕竟都是当兵的,比起那些衣冠禽兽们,看上去还是顺眼的多。  “报告长官,查获手枪三把,加密通讯器一部。”  “加密通讯器?”,少尉的眼神闪烁,有意无意的,右手放在配枪上。  中年人见状,脸色变了变,“你不要想歪了。我可是有公务在身,通讯器是为了同上面联络,不是你想的那样。”  少尉的神情本就严肃,这时候转为阴郁。  “有没有问题不是你说了算,来人,全都给我逮捕,让刑讯室准备!”  鸡飞狗跳中,内务兵们押解着一群人离开。院长本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了嘴。后勤部队的中校只是冲少尉点了点头就离开了,自始自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真气人。我们出生入死,难道就是为了保护这批人吗?”  蒋菲恨恨的挥着拳头。  我也点头表示同意。  “是啊!我有时候会想,当初的选择是不是错了。我们的牺牲,实际上只是在保卫少数所谓精英的特权和财产。到头来还被人瞧不起。”  “你们的话我不同意。我们之所以战斗,国防军之所以存在,并非为了少数精英,最终还是为了我们自己。”  意外的声音插入进来,是一名身上打着绷带,依旧保持笔挺坐姿的中年军人。  他穿着常服,没有佩戴军衔,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那几个衣冠禽兽说话!”,我胸中的怒气澎湃,无视蒋菲递过来的眼色,直面很可能是高级军官的中年军人。
  中年军人的气场强大,估计军衔不低。  可是经历了刚才的事件,让我对于上位者有了抵触,内心深处把他同那些人看作一伙。  蒋菲及时闭嘴,我却有不吐不快的需求。  “难道我的说法有错吗?一旦战争失败,原本的社会秩序要重组,利益要再分配。权利、财富、资源会流向胜利者。这其中损失最大的自然是所谓精英们,而于迥然一身的人,胜利和失败又有什么不同?”  我越说越带劲,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正确。  “就像我,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状态,有什么可失去的?我又害怕失去什么?这样算来,我真不该参军。”  蒋菲猛的站起身来,一脸想要反驳的神情,憋了半天,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气哼哼的坐回去。  蒋菲的样子,更加坚定了我的观点。  我用挑衅的眼神盯着中年军人,好像他才是真正的敌人。  中年军人很认真的听我讲完,他用力的摇了摇头。  “听上去有些道理,却经不住推敲。”  “哦,那请说出你的高见。你看看我这身衣服,基本上算是全部财产了。敌人打胜了,又能从我这里夺走什么?除了这烂命一条。”  “我们太阳系,可不只有精英和穷人。再说,你拥有年轻的身体,这是劳动的本钱,谁又敢说你不会是另一个首富传奇。他们要了你的命,也就夺走了你成为传奇的可能。”  “……”  “除了精英和社会低层,剩下的就是中产喽。”,蒋菲加入进来,听口气他很赞同中年军人的话。  “不是那么简单。社会的复杂远比我们想象的更甚。通常说的富裕、中产、贫穷的分类只是已知社会结构很小的一部分。真实社会的不同纬度,不同方面,有着各种样的人,他们的利益,立场各不相同。”  “哦,那你能举例子,都有些什么纬度,什么样的人?这同我们参军保卫国家又有什么关系?”,中年军人客观的态度冲淡了我对他的恶感。感觉上他更像个负责任的长者,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精英。  “这样的例子很常见。从种族看,比邻星人大多是古地球雅利安种族,而我们太阳系则是蒙古利亚人、高加索人以及尼格罗人为主要种族。一旦比邻星人胜利,他们必然会扶持太阳系中同他们有更近血缘关系的高加索人,提高这个种族的社会地位,降低其它种族在社会分配中的比重。”  “……”,我同蒋菲两人大眼瞪小眼,这些知识超出了我们的认识界限,对我们来说,好像天方夜谭般不可思议。  “如果从这个角度考虑,我们星系中的高加索人,也就是我所属的种族,应该欢迎比邻星人的入侵才对。为什么我会加入到抵抗的行列呢?”  中年军人喝了口水,继续侃侃而谈。  “事实同那个预期完全相反,像我这样的高加索男子,不会为比邻星人,也就是雅利安人的到来感到高兴。哪怕他们来了之后,本种族的地位会提高也无法改变我们的立场。”  他的观点对我来说是那样的新鲜,以至于先前的不愉快事件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我们用眼神催促中年军人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会这样?这就要从性别的层面去考虑。战败后雅利安人理所当然的会向我们星系是索要各种资源,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女人。不管是胜利者的炫耀,还是种族优化的考虑,都会有大批太阳系的女人通过各种渠道被胜利者搜刮走。”  我不喜欢他把女人比做资源,蒋菲也对他的观点皱起眉头。  中年军人看出了我们的想法,于是解释到,“从纯粹的宏观角度看,不光是女人,包括我们男性,以及未成年的孩子,都是资源,是人力资源的一种。我这里采用这个分类方式,是为了让你们更直观的体会到不同的层面和立场。”  “从性别的层面,女性自然会成为胜利者大量索取并挥霍的重要资源。那么他们会无差别的对待所有女性吗?当然不会。他们首先看上的,以及会主要选择并索取的,正是同他们更加相近的高加索女人。这个结论在人种学以及心理学上早有定论。既然是这样,作为高加索族的男人,我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女儿、姐妹、甚至是母亲沦为他们的玩物吗?如果我不想让这些事情发生。参加国防军,抵抗侵略几乎是必然的选择。”  看我们不说话,他继续延伸他的观点。  “至于其它层面,还有从社会阶层方面,也就是你们提到的富裕、中产、贫穷阶层考虑问题。这三个阶层中,富裕层自然不喜欢有人抢夺他们的既得利益,中产层又如何?虽然他们的利益在我们星系现有的贫富差距下,是无法同富裕阶层相比拟的,难道他们就愿意有人来掠夺他们本就不是很多的财富吗?同理放在贫困的阶层,哪怕是只有一件外套作为财产的赤贫,谁又会愿意看到有人把这唯一的外套抢走?”  这时候我已经完全信服中年军人的观点,并渴望着他继续为我解惑。  “另外,从年龄层次考虑,年纪大的人不喜欢改变,他们会成为反对入侵者统治的重要力量。中青年又如何?他们会投入侵略者的怀抱吗?显然不可能……是否有保卫家园的需要呢?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当然有需要。在我们太阳系内部,社会结构的各个方面,我们有着太多的利益牵扯,这都需要我们去守护,防止侵略者恣意掠夺……”  我已经听的入了神,直到他说完,端起水杯大口喝水时,我还在回味他的观点。  他仅凭借几句话就坚定了我的立场,洗清了我心中的疑虑。让我意识到,并且坚信,只有打败侵略者,我们这些太阳系人才有未来。  同样的事情,蒋菲努力了一个星期也不见效果。  这就是见识的差距  通过中年军人的一席话,我认识到,即使是迥然一身,在现有的社会体制下生活,也远好过在敌人的奴役下苟活。  蒋菲的神情激动,面色潮红,他也在中年军人的观点里,找到了自己的宝藏。  我们俩像孩子般缠住中年人不放,他没有不耐烦,说能够坚定我俩抗战的决心,他就没有白说那番话。  就在我们聊的热闹,打算从他那里榨取更多的见识时,一名军官打扮的人兴冲冲的跑进休养室。  他四处学么,随即往我们所在的方向跑来。  “将军,您在这里做什么?敌人有新动向了,快同我一起回指挥部吧,参谋长可是急得要上吊呢!”  什么?  将军?  偌大的修养室安静的能够听到钢针掉落。  一众人等,包括我和蒋菲,都在用手托住下巴。  大家脸上只有一种神色,那就是不可置信。
  过了两天,不知名将军莅临修养室的话题还在为人们津津乐道。  我的心早已飞向前线。  坚定了保家卫国的信念后,只恨伤好的慢,影响我上阵杀敌。  蒋菲出院了,我很不舍。  这个年代,一旦分离,便意味着永别。  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朋友,真希望能多聚些时候。  他倒是很坦然,也许是急于到战场证明自己的价值,小伙子显得迫不及待。  听他说希望战场再见云云,我只是笑了笑,颇不以为然。  如果真的战场再见,也许看到的就是对方的尸体,还是不要见的好。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伤感的人,这天却忧郁了好久。  怪不得总听老兵说,不要轻易在部队里建立友谊之类的无聊关系。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有了蒋菲的教训,我放弃找人熟络的念头,数着日子养伤,顺便总结战斗经验。  “你们可以出院了。”  军医的一句话,激起几多惆怅和悲鸣,跳起来欢呼的只有我一人。  看着周围伤愈士兵们愁眉不展的样子,我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开心,只能满脸尴尬的坐下。  离开医院,就好像离开了充满悲观瘴气的密林,让我有种重获新生的雀跃心情。  不过这种愉悦感要小心的隐藏起来。  毕竟绝大多数伤愈士兵的表现,同上刑场差不多,我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表现的太过特异。  离开医院范围后,环境变得严苛起来。  高温、高湿,空气里充满了难闻的化学试剂味道。我熟悉这种味道,专用解毒剂,用来清除各类化学、辐射物质的污染。  从其浓度判断,前不久敌人刚释放过有毒物质。  不用刻意的压制,我的好心情也荡然无存了。  从前的黑暗记忆提醒我,即将前往的不是什么光明神圣的地方,而是血肉磨坊的修罗地狱。  归建士兵集结地位于靠近地表的位置,离开医院大约三公里距离。我们这些人大多没什么行李,连枪支弹药也欠奉,理应很快抵达的这段路程,走了足足一上午。  随行的军官倒是体量我们这些伤兵的心情,并未催促。只是苦了我这个一心归建的人。  说是归建士兵集结地,其实只是个临时场所,就设在地下主要通路的汇聚点。  经过草草的清理便直接拿来用了。  这里同其它的通路节点没有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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