飓刃悠悠球的轴里面的八个珠子念什么

我是飓刃悠悠球的中轴螺丝是活动的,可以下掉,正常吗? 超高悬赏_百度知道
我是飓刃悠悠球的中轴螺丝是活动的,可以下掉,正常吗? 超高悬赏
我的飓刃悠悠球的中轴螺丝松了,是悠悠球坏了吗,说从买的滚
我有更好的答案
M4*XX,M4是这种罗牙的规格、崩牙就是强度较弱的罗牙磨损了,导致螺丝无法再锁进若只是螺丝受损那还好搞定,因为螺丝可更换但是悠悠所使用的螺丝大多都是不锈钢的,而球体是铝合金的所以当然是球体受损至於为什麼受损,我要求工厂每只都要做到3.98mm://zh.wikipedia.org/wiki/%E8%9E%BA%E7%B5%B2]但这次台湾玩家的状况很特别他发现我的中轴却可以锁进去已经滑牙的球体,这是为什麼?因为我的中轴是订做的.wikipedia.悠悠无奶嘴的设计很漂亮没错但先要想办法让螺丝吃到三牙以上才行目前我还无法让我的设计可以吃到三牙又是无奶嘴设计,继续努力有很多知识都放在那边,一般材质为金属或塑胶,呈圆筒形,强度不够[url=http,最细不得低於3,那固紧能力将会更差;无头内六角的意思是这支螺丝没有头,所以才左右都可以锁内六角就是他中心的内六角型、更容易滑牙滑牙.7(牙距)*3=2、螺帽、轴承这种标准零件本身就有规范按照这个规范去使用、设计...1mm意思是说M4的螺丝锁仅需要最少2,而且吃到的圈数也不够所以锁上去后一定又会马上在滑牙这次螺丝的秘密我们看到甚麼?螺丝、制造就不会有问题制定工程、科学规范的人不会玩你,或者是固定一物体的位置,大家永远都被玩弄著。螺丝通常可随意移除或重新嵌紧而不损其效率,亦比钉提供更大的力量,所以粗细当然不能超过4mmM4的螺丝转三圈就等於0,强度更是不够悠悠的材料是铝合金,攻牙不可能攻到底部、拉住的力量既然跟力量有关,那就一定与强度有关萝以下特别提及&轴向&的罗牙问题你认为只让螺丝锁在零件上一圈(一牙)有办法锁紧吗?在机械上我们依照侧向的负载(截断的方向)决定罗斯的粗细所以可以看到小零件用的螺丝很细小,而汽机车较大.98mm的螺丝来补救因为罗牙吃到深度只剩下0.18mm,是公制牙,最大外径4mm的意思后面则是你要的长度,不过通常这种螺丝最短只有3mm M4螺丝上的牙的规格是最外圈差不多3.2mm的孔洞,然后再用专用的攻牙刀转进去这样悠悠上面的M4阴罗牙就完成了,上面的图就是供牙刀以上所提到的,都算是机械设计中比较基础的意思是说,就算你不完全懂,你依然可以靠著工厂,或是简单的过程一样做得出悠悠但反应快的人,订做一只保证3.2mm这样底部3.15mm的螺丝才能锁进去 [&#47,也可重覆使用。以上都可以在百度百科查到 悠悠就是靠著中间这支螺丝把两侧的球体拉紧拉紧后再藉由不同的方法来让两侧的球体对齐这在之前的文章中有提到一般我们悠悠所使用的螺丝是&quot,应该注意到了螺丝是靠表面的罗牙旋转后来产生下压,底部直径是3.05~3、像独裁统治一样,那就是我上面提到的,而罗斯是不锈钢;无头内六角 M4 * XX &quot,这样才能用工具拆卸这种螺丝也可以称为&止付螺丝&quot?当知识被少数者所拥有,是否会像电影那样?参考螺丝设计规范,网路上都可以下载得到以两侧罗牙都是不锈钢的来说,至少要吃到三牙(也就是转进去三圈)才有足够的固紧能力而我们一般悠悠所使用的这种螺丝是量产制品量产的螺丝为了确保每一只螺丝都可以锁上螺帽所以并不会让罗斯的尺寸非常接近4mm量产低价的加工不可能做到每一个都一样,必须要有一个范围给他但为了确保每一只螺丝都可以锁进去,下面大多是锁不进去的无效牙.85~3.95mm,因此有效的深度并不如原本所预期若刚好拿到一只较细的螺丝,桥梁用的更大但螺丝锁进去的深度也很重要因为我们很清楚,其实只锁进一牙强度根本不够那到底要锁进几圈才够呢.15mm罗牙每0.7mm转一圈意思就是说,悠悠上的罗牙内径是3;url]也就是说,通常悠悠在制作的时候中间会先弄一个直径3,知识应该是共享的那些号称很懂得设计者有告诉你这些吗.1mm的深度,这还只是指不锈钢更别加上其他因素,但似乎都被藏起来了知识不应该是被少数人拥有.96所以若他的球体刚好是被一只最大外径3.8mm的螺丝给滑牙那我的螺丝大概还有0.16mm可以吃进去但依然无法藉由这样,因为他们跟我一样都是老实的宅男但难保其他领域的规范螺丝(screw)常见於机械、电器及建筑物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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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 很多悠悠球都是这个设计 用来调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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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舟》作者:楚寒衣青(霸气攻X神经病人渣转忠犬受)收藏
受的属性为占有欲强精神病抖s抖m 主攻 HE长篇 高干文 顾沉舟×贺海楼我又来了← 嗨我是竹子(=´∀‘) 请记住我【总汇 】
文案:二十岁那年,顾沉舟为周行和家人决裂。争过求过下跪过,最后被押送上出国的飞机,成为四九城红色圈子里最出名的笑话。三个月后,发誓爱他的人爬上他对头的床。顾沉舟接下去的人生本该在家族的放逐下浑噩度过。但某一天,他忽然苏醒了。一对一,顾少攻,CP贺海楼,精神病人渣转忠犬受。内容标签:天之骄子 豪门世家 重生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沉舟 ┃ 配角: ┃ 其它:
【金牌编辑评价】经历过一世沉浮的顾沉舟重生回了被流放国外的日子。前世零碎的记忆让他误以为是场噩梦。清醒后的顾沉舟开始养精蓄锐,在准备好后回国了。顾少低调归来,引得京城的平静表面下暗潮涌动。骄横狂妄的贺海楼对传闻中的顾少颇感兴趣,明知危险却忍不住招惹。作为前世取代顾家最后登顶的贺家之人,他也遭到了顾少的猜忌试探…… 一场噩梦,一个迷局。政界的勾心斗角,商场的尔虞我诈,全都卷进了顾沉舟试图力挽狂澜而下的这场赌局。不同于其他重生文,缠绵一月的噩梦犹如恍然一世,如假似真的梦醒了顾沉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竟是死后重生,却有了不一样的决定。作者文笔老练,行文沉稳,笔下的人物个性鲜明。肆意放纵的人渣贺少变身忠犬的设定亦是亮点所在。
第一章 回国 ...  11个小时的长途旅程终于结束了。  顾沉舟刚下飞机就见停机坪上停了一辆挂军牌的越野,一位二十三四的年轻人双手插在兜里,穿高帮军靴,旁若无人地靠在车门上。  顾沉舟下意识地勾起唇角,朝对方走去。  越野车旁的年轻人也在同一时间看见顾沉舟,他朝前紧走几步,狠狠抱了抱顾沉舟,说:“欢迎回来。”随即退后一步,稍微打量两眼后神色诧异起来,“看来你在外面待得不错啊。”  “哪里比得上卫少一呼百诺的风光?”顾沉舟轻松回答。  卫祥锦忍不住笑了一下:“这可不是跟顾少学的?”话一出口他就觉得有些不对,连忙拍拍车子转了话题,“来,上车,我在国色天香里要了位置,林三周四都在,咱们兄弟可有三年没正经见面了。”  顾沉舟点点头,几句话的功夫下来,他的神情已经恢复平静,没有刚下飞机时不期然流露出来的亲近了。    越野车发动,沿着机场一路往外开,畅通无阻。  顾沉舟调了调座位,靠上去放松身体。车上的内视镜和后视镜影影绰绰地照出他的模样:短发、年轻的面孔、肤色苍白、有些显瘦……他忽地睁开眼,目光穿透镜面,整个人都变得锐利起来。    卫祥锦在一旁说:“你们家老爷子松口让你回来了?他平常比我爷爷温和多了,但一旦认真起来谁都劝不动,当年你叔叔非要娶个老爷子看不上的女人,直接被打断了一条腿赶出去,现在都十几年了还不让回来,说到底还是你这个三代嫡孙面子大,这就说动老爷子松口……”  顾沉舟一哂:“不是老爷子松口,我是自己跑回来的。”  卫祥锦的方向盘差点打了个滑,他吃惊地瞅了顾沉舟一眼:“你自己回来?他们都不知道?”他皱起眉,“要不我去取消聚会吧,大家都一起长大的,不会说什么。”  “没事,这正好。”顾沉舟说,“我既然回来了,就已经准备好了。”  卫祥锦听顾沉舟这么说,也就把心放下来,转而说起其他:“我听说你出去的时候顾叔叔还特地配了几个部队里的跟你到外边?就为了把你看住,没想到……你手腕上戴的是什么?”他突然问道,从见到顾沉舟开始,这戴在对方手上的手珠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只是刚见面没好意思问,现在聊了几句找回当年的熟稔感后才忍不住开口。  “刚部陛禡。”顾沉舟漫不经心地说,接着看见略带疑惑的卫祥锦,又解释,“收来的,一个古件,是羊脂玉。”  “这颜色还真不赖。”卫祥锦说,又瞅了那串手珠好几眼:那是一串由十八个乳白珠子串成的手珠,各个珠子的雕刻并不相同,相互间也不规整,总体来说显得古朴粗犷。但羊脂玉特有的润泽感又叫人觉得圆融如意,一眼看去非常奇特。  “这东西在哪里入手的?”卫祥锦打听到,觉得不管从润泽感还是颜色来看,都漂亮得有些夸张了。但他们这样的人总不可能上手个假货来丢人,“赶明儿我也买一个,在寿诞那天送我家老太太。”  “翻遍了国外的市场就看见这一件,不过我那里还有些差不多的籽料,回头给你送去,你自己找人抛光雕刻吧。”顾沉舟说,顺手转了转自己左腕上乳白色的手珠。  “这感情好,你是多少拿的?”卫祥锦问。  顾沉舟挑挑眉:“兄弟间送点东西也说这个?没的掉价。”    卫祥锦一乐,正要说话时车上的手机响起来,他接起来听了几句后,脸色就不好看了。  “什么事?”顾沉舟问。  “孙沛明又来了。”卫祥锦在接电话的空隙中对顾沉舟说,接着他当着顾沉舟的面对电话那边讲,“什么玩意也来咋咋呼呼,给他点面子真当自己是多大人物了?你告诉他,哥几个聚会没他的地儿!”  对面听电话的人迟疑了一下:“一点小事也不至于这样,卫少,我看孙少还挺有诚意的。”  副驾驶座上的顾沉舟看见卫祥锦手臂一动,就要把手机给掼出去。他在卫祥锦发火之前提了一句:“来就来吧。”
  卫祥锦手上一顿,压着火气冲对方说了几句后就将电话丢回原位。  两人一路沉默着到了国色天香,卫祥锦停下车将钥匙交给迎上来的门童后,才长出一口气,说:“你说这叫个什么事,那小子这是诚心让你不舒服。”  “就凭他?”顾沉舟和卫祥锦并肩往里走去。国色天香的领班眼睛很尖,打两人一进门就堆上笑容远远迎来:  “卫少、顾少,好久不见!今天早上喜鹊在窗口叫唤,我琢磨一下就把益清楼给留了下来,这可应在两位身上了啊。”  “今儿跟朋友来,包了千和亭,我们自己过去就行。”卫祥锦刚和顾沉舟见面,不耐烦有人跟在身旁,打发了领班就侧头对顾沉舟低笑:  “三年没见,顾少威风不减啊。孙二这几年可劲着蹦跶,也该给他点教训了,就他们家,可还差着一份呢。”  顾沉舟弯了弯唇角,并未接话。    千和亭建在国色天香后院,是与主楼隔开的一栋装潢古意的独栋建筑。  两人穿过垂花门,走上小石桥,石桥底下的锦鲤正成群结队的在桥下来回游动,划出一道道波纹,还有几尾游到楼底下,呆呆听着从楼中传来的笑声和交谈声。  小池从入口一路蜿蜒到千和亭前,二层小楼的檐廊倒映着粼粼水波。坐在二楼窗边喝茶的人率先注意到两人,推开窗格往下探:“呦,顾少和卫少可终于来了啊,我们都望穿秋水了。”  卫祥锦走进千和亭,打眼一扫没看见没看见不识相的人,神情就缓和许多了,脸上也有了笑意:“来得慢是我的错,待会先喝三杯赔罪。”  卫祥锦是什么身份?是卫家三代独苗。卫家现任的老太爷可是当年陪开国元首打天下的老将军,在政界说得上话,在军界的影响力更是不可想象。这三杯酒就是他愿意喝别人也不敢随便接。当下就有人笑道:“今天大家是给顾少接风来的,卫少和顾少感情好也别一个人表现光了,总该给我们些发挥的机会啊。”    “就卫三这样的我还不知道?”顾沉舟展颜笑道,“别管他,大家一起喝一杯。”  这地儿也就只有一个人堂皇地叫卫三,卫少还笑眯眯地听着了。在场几人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立刻就有几个坐在尾巴的人开了瓶子分别给大家倒酒。  顾沉舟先举杯说:“三年不见,我先干为敬,你们随意。”  众人纷纷客气,一个不落,全都陪着顾沉舟干了杯中的酒。  顾沉舟从矮几上随意拿了一瓶酒,又挑了瓶路易十三抛给卫祥锦。  卫祥锦接过酒也不管其他,干脆地倒满一杯后就冲顾沉舟举举,然后一口干了。  顾沉舟眼中的沉郁散去不少,跟着干脆地一口喝了。  如此三杯过后,才有其他人凑上来跟顾沉舟搭话,说些这三年的事情,也问顾沉舟在国外的情况。但不管什么话题,顾沉舟都显得淡淡的,只在卫祥锦凑近来时会多说两句,几次过后,其他人也都看懂眼色了,自顾自找别人交谈玩乐,把空间留给两人。    不知不觉中大半瓶就都喝光了。卫祥锦才放下酒杯,呼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旁边的人看见了想给他倒酒,他摆摆手拒绝了,自己拿了酒瓶随意倒上一点,又给顾沉舟加了些,“没正经问过你,在国外几年过得怎么样?”他转转手中的酒杯,看着顾沉舟,神色略有些奇怪,“不过实话说,要是你说你过得不太好,我还真有点不相信……”  顾沉舟闻言一笑。    卫祥锦几乎被这样的笑容给闪了一下,他晃晃脑袋,忍不住说:“出去一趟你这变化也太大了,还真是镀了层金回来的!”  “是吗?”顾沉舟不甚在意。  “难道我还需要给你贴金?”卫祥锦挑挑眉,又说,“以后泡妞可不能找你一起去了。”  “放心,以后你看上了什么人我帮你钓,保证无往不利。”顾沉舟笑道。  “是钓到你自己床上还是我床上?”卫祥锦没好气地说,接着他沉吟一下,再次提到,“你在国外……”  “过得很好。”顾沉舟这次干脆地回答对方。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非常好。”  “具体说说?”卫祥锦一挑眉。  “我想想,拿了B.A.Fc.一个硕士学位,三个学士学位……”顾沉舟说。  “呦!”  “还撂倒了那两个挡了你好几次的特种兵,把他们栓在桌子上给你报仇,满意吗?”  “呦!!”卫祥锦这一下真的被惊住了,“真的?”  “不然我怎么回来?”顾沉舟口气淡淡,显然对这个话题没多少兴趣,“那两个没防备了,估计当保姆正当得心里不得劲得紧呢。”  “他们可狂到没边了。要不是看着你,我早教训他们了。”说到这里,卫祥锦也就跟顾沉舟低声解释,楼里的其他人已经拿出纸牌骰子三三两两玩在一起了,“那时候你的处境不太好,我也不敢闹出什么来……”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怎么知道我去过几次?”他和顾沉舟聊天的时候并没有说起这件事,那两个挡着他的特种兵就更不可能了。  顾沉舟刚要回答,一道声音就从门外传来:  “大家都到了啊?看来是我来迟了。”    包厢里的喧闹顿时一静。卫祥锦当场沉了脸,重重将杯子搁到桌上。  带着好几个人走进来的年轻男人脸上掠过一丝不悦,转眼又重新露出一张笑吟吟的脸来:“好久不见啊卫三少,张少,周少,大家都在啊,哦——”他突然拖长声音,“失礼失礼,连顾少也在啊!怪我,刚才眼睛不好使竟然没看清楚,顾少什么时候回来了?国外好玩吗?肯定好玩的吧,不然怎么三年都见不到顾少的影子呢。”  “孙少知道为什么和我许久没见吗?”端正地坐在雕花木椅上,卫祥锦沉下脸时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军人世家特有的肃穆来。他淡淡说道,“因为我不待见你,不乐意瞧你见天地在我面前晃悠,这样说够清楚了吗?孙二。”  这一下脸打得实在,站在门旁的孙二目光阴鸷。    包厢内安安静静的。  坐在角落的人将手掩在口袋里按了几下,跟他相隔不远地人掏出震动的手机,往屏幕扫上一眼,见是一句‘卫少这是铁了心要替顾少出头撑脸啊……’的话,便冲对方露出隐蔽又心照不宣地微笑,悄悄按了键盘几下:  ‘可不是?三年前的事情应在今天啊。’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去过?”不紧不慢的声音打破包厢内有些凝滞的气氛,顾沉舟像是毫不在意眼前的暗涌,径自继续之前的话题,“十几年的兄弟,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会做什么样的事?”他停顿一下,侧头对孙二露出一个笑容,但笑意并未达到眼底:  “确实许久不见了,孙少。”  
第二章 千和亭 ...  此刻的千和亭并没有多余的声音。  顾沉舟靠在椅子上,脖子微微后仰,并没有卫祥锦端凝的气势,却显出了另一种从容不迫来:“卫少刚才火气大了点,不过孙少不打招呼就进来这事,说来也不是那么合规矩,我看大家就算了吧。”  他不疾不徐地说着,眼角眉梢仿佛还带着些笑意,看不出一丝火气:“孙少特意来这个给我接风,是给我脸。来者是客,我和卫少其实也不少这两个位置,”他稍微停了一下,“孙少怎么还杵在门口?请坐,请坐!”  旁边的卫祥锦忍不住弯了一下唇角,从见到人直到这一刻,他才从对方身上找到过去熟悉的那种油滑感。  孙沛明盯了顾沉舟两秒,出人意料地笑起来,大大方方走进来坐下:“顾少说得对,今天是庆祝顾少从国外回来,给顾少捧场来的,其他事情都待会再说。”  这话说得其实挺带刺的,首先点出了顾沉舟被流放到国外三年的事实,第二又提醒顾沉舟现在已经需要人来给他捧场了,最后甚至还含沙射影地指责卫祥锦的不顾场合。  在场都是人精,听话说话方面绝无障碍,卫祥锦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倒也没有再说什么,毕竟站在他们的圈子,就算只是二代,也讲究风度涵养,背后可以玩阴的下绊子,真正撕破脸破口大骂的情形其实少之又少。    “孙少说得是,说来我真得好好感谢孙少一番才是。”顾沉舟慢条斯理地一笑,扫了一眼一直没有说话的众人,“大家继续,孙少难得过来捧场,总得让他宾至如归才是。”  这话一出,十个里至少有九个在琢磨顾沉舟是不是话中有话,但到底是有人开始说话了,直到顾沉舟喝了一会酒,又走出千和亭透气,里头的气氛已经跟之前一样热闹了。  从千和亭内出来,星辉已经遍洒天幕。顾沉舟没有走远,就站在石廊上吹着凉风,一尾尾的锦鲤乘着夜色游到他所在的位置,偶尔还会有一条漂亮又修长的蹦出水面,挑起一捧泠泠珠串。    “在看什么呢?”脚步声由远及近,卫祥锦走到顾沉舟身旁,向下往水面一看就笑了,“得,这里的鱼可真是被人喂傻了,只要一有人站在水面上他们就游过来等吃的。”  顾沉舟笑了笑,换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石廊,在他身前,还有一条条鱼从远处游来,不时奋力跃出水面,甩出一串串水珠。  卫祥锦被溅了两次后就自觉远离鱼群聚集地点了。  “你说那件事到底是不是孙二做的?”  能被特意提出来的‘那件事’,指的也只有一件事。  “你觉得呢?”顾沉舟反问。  四周开阔,两人说起重要事情来也没有顾忌,卫祥锦甚至还从走廊上的石台里找到鱼饵,洒到水里喂鱼吃,不过这些鱼饵似乎不太受鱼群的欢迎,除了少数几条鱼从顾沉舟那边游过来之外,大多数鱼都没有反应,甚至那少数几条游过来的鱼吃完饵食之后也立刻掉头摆尾游回鱼群。  这个现象叫卫祥锦纳闷了一下,也没多在意:“他肯定参与在内,不然周行,”他停了一下,看顾沉舟没反应之后才继续说,“谁不好找非找他?但真要说是他一手操办,在几天之内把消息弄得沸沸扬扬的,事后又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这可不像是孙二能拿得出来的手笔。”  “嗯。”顾沉舟说,“他多半是推波助澜了一下,或许还有人跟他通过气。”  卫祥锦身子微直:“你是说幕后的那个人?”他想了想又摇摇头,“孙家最近风头不错,要想让他说出这个,有点悬。”  “三年都过去了,总有弄明白的一天。”顾沉舟懒洋洋说。  投几次饵也没吸引到多少鱼,卫祥锦无趣地丢开手中的饵食,斜了顾沉舟一眼,笑说:“我还以为这件事多少也要勾起你一点情绪呢,这么淡定?”  “只是流言而已,有什么好不淡定的?”顾沉舟也斜了卫祥锦一眼。  “那流言中的那件事……”他的声音在顾沉舟的视线下越来越低。  顾沉舟盯着卫祥锦看了好一会,终于摇摇头:“这话也只有你问……你想说我为周行下跪那件事?”他索性挑明了,“你觉得可信?”
  “当然不可信!”卫祥锦就算信了也只能说不信,这个立场得站稳了,何况这事确实不太可信,“但我挺好奇的。”    交谈之间,锦鲤跃出水面带起的水珠已经把石廊的地面弄湿了一半,再一次被突忽其来的水珠溅到的卫祥锦换了个边,奇怪地探头看看水面:“你觉不觉得今天这些鱼热情得有点奇怪?”  “这不是卫少大驾光临吗?”顾沉舟笑道。  卫祥锦也笑起来:“肯定有顾少的一份光彩在!”  随意侃了两句,顾沉舟说回正事:“传言当然不可信。”  卫祥锦心想这么说就没错了,大家走出去也都是叫得上名字的,谁能做出这么个二缺的事情来,还是为个男人!  “不过结局也没有说错。”顾沉舟说,“我是被顾部长打折了腿。”  “顾叔叔?”卫祥锦接了一句,神情就有些微妙了,“然后直接上飞机?”他又觉得自己问得不好,忙再说,“严不严重?”  “下飞机之后住了一个月的医院。”顾沉舟说,“你觉得是被打断腿的传言好听点,还是我为个男人下跪的传言好听点?”  “我觉得都不好听……”卫祥锦同情地看着顾沉舟。  “所以我从不去管它。”  卫祥锦揣摩着顾沉舟的语气想了又想,最后只能拍拍对方的肩膀说:“都已经回来了。”  顾沉舟倒是笑了一下:“进去吧,看看孙二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不就是弄不了你也要在你面前晃悠着恶心你?”    这时候,又一头浑身闪烁细碎光芒的锦鲤跃出水面。这条黑、白、淡红三色的锦鲤跃得比之前任何一条都高,甚至到了顾沉舟的胸前位置。在它到达最高点停在半空中的时候,顾沉舟抬起手,指头擦过背鳍。那尾本该落下的鱼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凭空拖了一下,用力一甩尾,高高跃升起来,像道彩虹一样划过石廊上空,扑通一声,从石廊的另一侧落回水下。  正往回走的卫祥锦这回总算没被鱼尾巴上的水珠甩到,他看着这一幕足足呆了三十秒,才回过神来,对顾沉舟说:“刚刚那个换古代都成鲤跃龙门了吧?”他低头比划一下石廊的宽度,“跳过了至少五米!高也差不多这个数了!这是不是有点不科学啊?”  “你研究过?”  “这个倒是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它不科学?”  卫祥锦哑了哑。  “回去吧。”顾沉舟率先往回走去。在他身后,卫祥锦停了一下也跟上,只不过中途频频回望,可惜直到他们进了千和亭,也没有出现一条鱼再跳一次。    甫一进入,热气混杂着酒气与烟气扑面而来。  顾沉舟眉梢跳了一下,他身后的卫祥锦神情也变得淡淡的,两个人都没有了之前的随意。  随着他们之前的先后离开,孙二显然成了这个聚会的头一份,他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但周围已经聚集了一群玩扑克的人,这群人显然不在乎输赢,下得随意极了,交谈的话题绕来绕去,总绕不出孙沛明周围。  屋内第一个注意到顾沉舟和卫祥锦进来的人就是正对着门坐的孙沛明,他当下就露出笑脸:“顾少和卫少可算回来了,两位出去这么久别是觉得这里无聊啊。”  “怎么会?”卫祥锦说,“要觉得无聊也该是孙少才对。”他很明显地刺了摆出主人姿态的孙沛明一下,就相当于直接在说举办聚会的两个——真正的——主人都没打算招待他。  孙沛明还是笑眯眯的,这个圈子里讲话就是有这种好处:你可以非常自然地假装自己自己没听懂,反正谁都不会把话说得太直白。    顾沉舟没理会旁边两人的对话,自顾自走到原来的位置坐下。环绕在孙沛明身旁,最靠近顾沉舟的一位少年机灵地将牌递给顾沉舟,“顾少,要不要来玩一把?”  顾沉舟扫了桌面一眼:“在玩梭哈?”  “随便玩玩,”孙沛明接过话头,“顾少一起玩一把?”  这个圈子里谁都知道孙沛明玩梭哈很有一手。  顾沉舟说:“难得孙少有跟我们玩的心情,那就玩一把吧。”  “瞧顾少说的,顾少要不要带个人?”孙沛明微微笑着问。  “孙少想带人吗?”顾沉舟懒洋洋说,“那就带吧。”  不要求带人?孙沛明眉头一跳,打个哈哈,“客随主便,客随主便。”    事情发展到这样,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除了顾沉舟和卫三孙二之外,其他的人多少都有些兴奋,当场就有跟着孙二的人建议道:  “既然孙少和顾少想玩,也不用特意找地方,刚巧楼上有桌子,不如就去楼上?”  “随意。”顾沉舟说。  地点是自己的人提议的,顾沉舟都没意见,孙沛明就是真有意见也不好意思提出来,只点点头做个请的手势,让顾沉舟和卫祥锦先往楼上走去。    周围围了一圈人,本来听到提议就想跟顾沉舟通气卫祥锦也不好说什么,只看了顾沉舟一眼就当先在楼上的牌桌旁坐下,对孙沛明说:“加个人孙少不介意吧?”  孙沛明十分沉得住,脸上的笑容从开始就没有变过:“求之不得。”说着就在第三张椅子上坐下,“大家只是随便玩玩,就不用找专业的人了……”他环视周围一圈,往之前跟着卫祥锦的人里头随便点了一个,“就找他来分牌吧,怎么样?”  卫祥锦顺着看了一眼,点头说:“过来吧。”  “会分牌吗?”孙沛明问。  被叫出来的人看上去还是个男孩,穿着牛仔裤和T恤,大眼睛刺猬头,很清爽的样子。他先朝着卫祥锦笑了笑,才装作不服气地对孙沛明扬眉:“孙少这可是小看我了,不就是分牌吗?玩不过孙少还不能打个下手?”  他朝身旁的人要了之前开过的一副扑克,随手玩了个花式洗牌,再往桌上一抹,黑桃红心草花方块,从大到小依次排列。  孙沛明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就你了。”  
第三章 赌(1) ...  梭哈,又称沙蟹,以五张牌的排列组合决定输赢。  孙沛明随便点出来发牌的人叫做陈浩,今年刚刚十六,一手扑克玩得架势十足,在孙沛明刚刚落下话的时候就拿套新的扑克牌彻底洗开,分发底牌。  卫祥锦伸手压了一下:“既然要玩,有些事情还是先说清楚的好。”他看着孙沛明,又扫一眼坐在旁边的顾沉舟,见对方十指交叉撑在桌子上没什么表情,就继续往下,“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就按老规矩来彩头?”  孙沛明不意外这件事被提起,就是没想到提的人会是卫祥锦。他悠闲地掏出根烟点上,心想卫三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明明家世前途比谁都不差,就是死了心的跟顾沉舟凑做堆,活像保镖似的:“老规矩可不少,卫少说的是哪一个?”  “还能是哪一个?”顾沉舟忽而笑起来,“孙少的忘性挺大的啊,我都坐这里了,还有哪一个规矩?”  孙沛明夹烟的手停了一下。还有顾沉舟。从进来到现在,他始终看不太清顾沉舟的想法:要说针对,他不会有机会进来;要说不针对,一些话里又带着刺……他很快展颜笑道:“是我的错,自罚一杯。”他端起桌旁的酒一口干了,而后说:  “就照顾少的习惯,十全十美吧。”    “什么叫做十全十美?”桌上的三个人身份对等,所以同坐一张桌子赌牌,其他上不了桌的也不可能全部干看着。中间那张桌子的对话刚一落下,就有占据窗户那块好位置的人悄悄咬耳朵了。  “开局一万,末局十万。”这就跟顾沉舟刚才说的那样,圈子里混的人都明白,立刻就有人给发问的扫盲来了。  “定死的?”那人问。  回答的倒是笑了:“顾少接受乘十的倍数。”  这下就有人咋舌了,这几年钱是贬值,但就是再贬值也没贬值到这个地步。  其他人对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说没两句就有人接过话头:“卫少平常可没这个喜好啊,今儿怎么跟着一掷千金了?”  主观的问题可没谁能科普,旁边打牌的慢吞吞笑道:“谁知道呢?也许卫少今天心情好?”  “孙少要不来保准卫少心情更好。”另一个接上话说。  “这两天可以多在卫少身前晃晃,卫少这好心情得持续好一段时间呢。”牌局里的第三个人接话。  “得了,我觉得这两天才凑不上去呢。”最先说话的人摸摸下巴,抽牌一看,咧嘴说,“嘿,输了!”  旁边的人瞟一眼:“真臭。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会玩牌。”  输的人撇撇嘴:“晚上上刀塔轮你!”    一点都不会玩牌的人在这屋子里其实不算少,包括正坐在桌上和人玩梭哈的卫祥锦。  就跟旁边那些人私下八卦的一样,一来因为家教,二来也不太感兴趣,卫祥锦很少碰这些,能明白规则还是因为顾沉舟之前邀不到人的时候会找他来凑个数,要说水准,那是真心没有多少。这次之所以会上来,一部分原因是实在看孙沛明不顺眼,另一部分原因是想知道顾沉舟到底准备干什么。就他所知,顾沉舟虽然牌技不错,但更喜欢桥牌,玩梭哈……应该没有到稳压孙沛明的地步。    开局的几场牌都显得温吞。  孙沛明也好,顾沉舟也好,没有谁表现出杀气腾腾的样子,到第三轮第四轮时就弃牌了。  卫祥锦自知水平有限,坐上来就有准备输个几百万了,所以玩得非常放松,对自己的牌根本没多注意,精神大半放在顾沉舟和孙沛明身上。这样有输有赢的几局下来,他发现了一个规律:如果顾沉舟的牌不如孙沛明,那最后十有八|九是孙沛明赢;如果顾沉舟的牌赢了孙沛明,只要自己不先弃牌,最后十有八|九是自己赢。  得,特意做局给他赢呢。  卫祥锦小郁闷了一下也就看开了,又一轮结束后就丢开手中的牌:“我玩这个不行,你们两个继续吧。”  “卫少这不是过谦了吗?”孙沛明似笑非笑地接了一句,同时扫一眼对方桌前的筹码。这让卫祥锦忍不住瞪了顾沉舟一眼。  “运去金成铁,时来铁似金。卫少今晚运气好,孙少说呢?”顾沉舟面不改色,慢悠悠回答。
  “顾少这话在理。”孙沛明见好就收,也跟着打了个哈哈。他虽然针对顾沉舟,却一点不想跟卫祥锦对上,只是挡不住他每次一针对顾沉舟,顾沉舟还没反应,卫三就跟护食的狼犬一样先跳出来盯住他了,“顾少,我们继续?”  顾沉舟微微点头。    虽说不玩了,卫祥锦也没下桌,就坐在原来的位置看接下去的牌局。  接下去的牌局速度明显变快了。顾沉舟根本没有翻过一次暗牌,有时候甚至在第一轮时就直接弃牌,从牌局上看,孙沛明赢得多些;但要真算筹码,输赢二十多局的两人其实也就十来万的差别,按最低一万的下注额来说,这个数字简直低得有些不正常了。  又一局结束。  孙沛明连赢第十局,他微微一笑:“十全十美,多谢顾少给了这个好彩头。”  顾沉舟转了转左腕上的白玉手珠,这串手珠确实有种吸引人的特质,在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不止围在四周关注牌局的人,连坐在对面的孙沛明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动了一动。他没有理会周围人的反应,对临时客串荷官的陈浩说:“继续。”  又一局开始。  两张底牌,三张公共牌,顾沉舟和孙沛明不跟注,而是一路往上加注,四轮下注结束,进行比牌,孙沛明看了一眼底牌,笑着丢出来:“这局牌不行。”  “三条。”顾沉舟跟着翻开底牌,三张Q和两张单牌。  分牌的陈浩连忙将桌上筹码算清。一局十八万!他暗暗啧了下舌,瞄一眼完全没当回事的孙沛明和顾沉舟,继续发牌。  二对,三条,顺子,同花,甚至一手散牌,接下去的几局,不管顾沉舟抓到一手什么样的牌,孙沛明总是要差上一些。五局过后,孙沛明喝了一杯酒,人坐正一些,对陈浩摆摆手:“继续。”  顾沉舟依旧转着左腕的手珠,惹得孙沛明特意看了一眼。  再一次五局结束。  连输十局!  孙沛明沉得住,但脸色到底不如一开始好看。    坐在旁边看着,始终没有言语的众人这一回也开始低声交谈了。  “今晚这风邪乎了。”  “你说会有什么结果?现在上下也差不多百万了吧。”  “谁知道,继续看着吧,这几个主儿都不差这点钱。”    十五局。  二十局。  二十五局。  孙沛明摸牌的手都有点颤抖了——被气的!从出来玩到现在,他还没有输成这样过!运气?什么样的运气能让他连输二十五局?牌技?就算他去国外和那些赌神玩也没被玩成这样!  做局让他钻呢。孙沛明几乎气笑了,他不差这点钱,但吞不下这口气!  又一局结束,孙沛明丢出一手散牌,陈浩正要重新洗牌发牌,孙沛明就出声说:“等等。”他从烟盒中掏出根烟点上,“本来只打算玩几局,现在时间拖得太长了,老让小陈发也不太好,就换个专业的吧。”  这话说得好听,但结合刚才的牌局,谁不知道孙沛明的意思?  能走进这个圈子的,就算是被人带进来,家里也最少有一个正部级的老爸,说不好听点,大家都是官二代,平常都是被人捧的主,谁没点脾气?拿着牌的陈浩脸色当场就不好看了,将牌一丢说:“不好意思卫少,是我不会发牌。”  “不是发得很好吗?”卫祥锦现在心情非常好,“幸苦了,旁边休息一会吧。”  陈浩勉强笑笑,心里头实在不太得劲,凭他老爸的职位,他要是真跟到地方去,不好不歹也能被尊称一声‘第一公子’。跟京城里这几个太子是不能比,平常虽然也往他们身边凑凑,但怎么也不至于混到要给谁当枪使的地步吧?现在孙沛明到底把他看成什么了?人真正的太子就坐在旁边,也没他这么狂!这么一想,他看孙沛明的目光就不是特别友善了。  “接下去呢?孙少是不是要换个位置再换张桌子?”卫祥锦扯开唇角,难得给了孙沛明一个笑脸。  “卫少这个提议还真不错。”孙沛明也笑,然后他对一直坐在自己身旁、没什么存在感的中年男人说,“出去找个荷官,再让他们换张桌子进来。”    这事情发展的……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些什么。  孙沛明也没有去看周围人的神情,他是下了狠心,怎么也不信自己今天输到这个地步是因为牌技和运气。  能做好京城中二代的生意,国色天香里的服务和背景必然是顶尖的。不过十五分钟,一张新的桌子就抬了进来,跟着进来的还有一个戴白手套的荷官,他对众人微微一鞠躬,就开始分牌。  孙沛明看了跟在后面进来的中年男人一眼,见对方冲自己微微摇头,才稳坐着看荷官发牌。  第一轮下注,孙沛明押上十万。  顾沉舟跟。  荷官正要发第三张翻牌,却被孙沛明抬手制止了。他看着顾沉舟戴在左手腕,时不时转两下的白玉手珠,若有所指地说:“顾少看起来很喜欢这串珠子啊,不知有什么名堂没有?”  “你说这个?”顾沉舟转动手珠的动作停下来。接着他哂笑一声,脱下手珠抛到牌桌中央,“加注。”
第四章 赌(2) ...  孙沛明使个眼色,之前去拿桌子的中年男人就站起来将手珠拿到手里。  “鉴定一下,顾少不介意吧?”孙沛明吐出一口烟,眯着眼笑道。  大家都是体制里的,不可能说出‘弄坏一点要你赔命’这种土匪话,顾沉舟只说了一句随意,就靠在椅子上等孙沛明的人去鉴定。  牌局又暂停了。这次来的荷官专业素质可比陈浩高多了,见两边达成协议,立刻就放下手中的牌退后几步离开桌子,即表示尊敬,又避免事后有人怀疑自己手脚不干净。    中年男人大概也就出去了十来分钟。再回来时,他凑到孙沛明耳边小声说了点什么。  孙沛明沉默半晌,挥挥手让他坐回去,自己则拿了那串手珠放到牌局中间的筹码堆里:“随身带着数百万,顾少豪气啊。”  “比不上孙少捧明星的豪气。”顾沉舟说。  这句话也不知是让孙沛明想到了什么,倒是重新沉下来,露出和煦的笑容说:“顾少说得对,千金难买心头好嘛。继续,我跟三百万。”最后一句是对荷官说的,三百万则是那串手珠估出来的价值。  荷官再次一鞠躬,回到牌桌前继续发牌。  第三张翻牌,孙沛明红心K,顾沉舟方块3。  “跟。”孙沛明。  “跟。”顾沉舟。  第四张转牌,孙沛明红桃K,顾沉舟方块5。  继续。  第五张河牌,孙沛明草花K,顾沉舟方块A。  孙沛明看着桌面的牌一会:“加。”  600万!  顾沉舟的神情一直淡淡的,示意荷官自己跟。    赌局进行到现在,之前还打牌喝酒的人都围到赌桌旁边了。  卫祥锦将手旁的酒换了杯茶。一局千万,他们三个不差这个钱,但今晚的赌局进行到现在,谁输了,谁的人就丢大了。他看一眼孙沛明,又把目光停留在顾沉舟身上。  顾沉舟正把玩着手中的玉牌,察觉到卫祥锦的目光,他转头冲对方微微一笑。  正好这时,孙沛明的声音响起来:“翻。”  方块2!  孙沛明有些遗憾,又似有若无的松了一口气。连输二十五局,刚才一番检查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此刻他表面还端得住,心里却着实有点发毛,看对方有三张相同的公共牌,就开始提心对方翻出一组同花顺来。  顾沉舟同样翻出了牌,还是2,草花2。  现在剩下最后一张牌。    手机的铃声忽然打破二楼的沉寂,就在牌桌周围人群微微骚动的时候,顾沉舟掏出手机,接起来刚嗯了两声,那头的人就掐断电话了。  他也不在意,挂了手机对卫祥锦说:“顾部长发来指示,我得回去了。”他说着扫了一眼牌桌,“这局是跟是弃……或者干脆就这么算了?”  顾沉舟的话里别有深意!  孙沛明微微眯了眼。这场牌局玩到现在,要说还有多少赢面,他自己都不太相信。但是发牌的人、桌子、房间、道具,一切都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真是运气牌技的差别?  他不信,没人信。    “大伙出来玩可没谁玩到一半说算了,顾少这是看不起我啊。”孙沛明笑着说道,轻轻弹了弹烟灰,“顾部长的指示不能不遵守,但也不差这一两分钟嘛……”他眼角的余光瞟见坐在身旁的中年男人一直朝他悄悄打手势,这是他从国外赌场带回来的人,正的邪的都玩得精通,专业素质没话说,就是有些地方一直不开窍。  一千万而已,他赌得起就输得起!只要还在这个圈子里,只要他还想是这个圈子顶尖的一员,别说一个一千万,就是第二个,第三个,他敢下桌就能全丢出去。  就算全丢出去,这张脸也得撑住!  “跟。”  最后一张牌翻开。  方块7。三张K,两张散牌,这时候孙沛明倒是无所谓输赢了,只看着顾沉舟翻牌,他甚至在心里默念着4,红桃4,黑桃4,草花4,方块4……  方块4!  最后的牌被掀开,周围高高低低的呼气汇聚成一股不小的声浪。  相较之下,牌桌上的两人都显得冷静多了。
日再见我去发文
  孙沛明甚至觉得从开局顾沉舟就知道结果了,但觉得归觉得,他还是第一时间展现自己的风度:“顾少今晚好运道。钱明天上午就打到顾少账上。”  “好说,孙少今晚的运道其实也不差。”顾沉舟说,接着就转向卫祥锦,“你待会有事吗?要不我打个车走?”    顾少,其实我有空能送……这一刻,心想这句话的绝不是一个人!  可惜这种事卫祥锦向来是当仁不让的,顾沉舟说完他就接上了:“正好没事,今天差不多了吧?”后面一句是对周围人说的。  “没事没事,我们也差不多走了。”周围人连忙表态,簇拥着卫祥锦和顾沉舟走出千和亭。  一行人鱼贯穿过石廊,临近垂花门时,落后的孙沛明终于赶上来了,他并不废话,看见顾沉舟就颇有含义地说:“顾部长临时来了指示,今晚不算尽兴,下次找顾少出来,顾少可得赏脸啊。”  顾沉舟停下脚步,以同样的口吻接了一句:“孙少的邀请一定准时。”    一群人一直走到大厅,正好看见大堂经理在另一群人面前赔着笑说些什么。  两方人隔着一个室内喷泉交错而过,顾沉舟朝那群人的方向漫不经心地扫过一眼,正好和站在那群人中间的男人对视而过。    “你在看什么?”正跟顾沉舟说话的卫祥锦没得到回答,一边问一边顺着对方的目光看了一眼。  旁边有眼尖的人和顾沉舟看了同一个地方,忙说:“那是贺少。”  卫祥锦这下也看到对方了,他皱了下眉,没立刻说什么,而是等和众人分开又拿了车之后,才对顾沉舟说:“贺海楼。你大概不认识对方,他刚好在你出国之后才来的,是贺家的人。”  “他怎么了?”顾沉舟抬抬眼,问。  “这个人有点危险。”卫祥锦微锁着眉,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动,“虽然没有人真正抓到什么证据……但他做的有些事情可能过界了。”  “哦?”  “而且生活非常混乱。”卫祥锦又说,脸上带出一些嫌恶,“男女不忌,狂欢派对的常客,还爱玩极限运动。我见过他几次,他这个玩法早晚把自己玩进去。”跟着顾沉舟在一起,卫祥锦说话就随便多了,不像惯常那样说一半藏一半,“对了,你怎么突然注意他了?”  “刚好看见而已。”顾沉舟微微一笑。    “那是卫少和顾少。”  在卫祥锦和顾沉舟谈论贺海楼的时候,贺海楼身旁的人也仔细地跟贺海楼说:“顾少之前跟卫少一样,也是圈子里的头一份。但三年前去了国外,一直没什么消息,没想到今天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顾沉舟?”贺海楼玩味自语。这个今年二十二岁的男人光从外表上看,决不逊于荧幕上那些引动万千粉丝惊呼的男星,更有着那些人拍马也赶不上的家世——他是京城贺家的人,就算并非贺南山的直系血脉。  说话间,几人穿过后园,又走进独栋小楼,正呆在里头的男生像碰着弹簧一样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贺海楼露出笑容,走上前亲昵地捏捏对方的脸蛋。  但那个看起来也就十□岁的男生似乎并不习惯,尴尬地小幅度躲闪了好几下。  周围的人也是见怪不怪了,认识贺海楼的都知道他这个毛病:就喜欢搞学生,看起来越干净的越好,并且不出三个月一定换人。    不过换人虽说是换得勤,但刚搞上手时,贺少也是不吝于表现一点自己的体贴的,几轮喝下来,原本该他身旁男生喝的酒全进了贺海楼的肚子,又跟着众人干了一杯红的,捏着身旁男生的下巴就嘴对嘴灌进去。  那个男生正老老实实吃东西。被这么一弄,他呛得眼泪都咳出来了,好不容易直起腰来,就看见贺海楼侧头指着他笑:  “味道不错,就是不知道顾家大少有没有这个好味道。”  这下,酒桌周围的时间像被忽地按下暂停键,声音与动作,统统停滞了。    卫祥锦的车,正缓缓驶向天瑞园。  按照要求在山下经过检查,因为是晚上,顾沉舟和卫祥锦还被守门的警卫用手电对脸照了好几下,才放行通过。  一路顺着山道蜿蜒向上,郁郁林木将城市的喧嚣都挡在身后。卫祥锦将车停到自己家门前(他们两家就住隔壁),想了想对顾沉舟说:“我跟你一起去看看顾叔叔怎么样?”  “你去干什么?”顾沉舟诧异看了卫祥锦一眼。  “先问个好,然后就说是我跑到国外把你拉回来的。”卫祥锦说。  这话……顾沉舟无语半晌:“我看你是从小帮我背黑锅背惯了吧,得了,你在这里呆一会儿。我进去一下,估计待会还会出来。”  “还出来?”就卫祥锦对顾家多年的了解,这句话的意思是顾沉舟待会会被赶出来,他说,“要不待会实在不行你就弄出点动静?”  “然后?”  “我好掐着时间进去。”  “……好兄弟。”顾沉舟先有些好笑,慢慢又升起一丝感动来,这道突如其来的情绪让他看上去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活力,掩去了之前的沉默和漫不经心,整个人都显得鲜活起来,“我不会忘记你的。”  “不会忘记让我帮你被黑锅?”扶住方向盘,卫祥锦开玩笑,然后他探出车窗,叫住已经走了几步的顾沉舟:“小舟!”  “嗯?”  “顾叔叔年纪不小了,你别太惹他生气。”  “知道了。”顾沉舟背对卫祥锦,远远丢来一句话。
第五章 天瑞园 ...  车道两旁齐排如队列的路灯照亮前行的道路。  这个建在半山腰的小区是专门由政府兴建的、安排政府人员入住的半山小区,进出都有严格的安全监察,能住在这里的,可以说每一个背后都有通天的关系网。  顾沉舟沿着小径一路往前。山风吹在密密的树叶上,簌簌呜呜,悠扬而清寂。他远远看见自家三层粉白小楼伫立在黑暗中,橘红的灯光从客厅的窗户流泻出来,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或许是近乡情怯,顾沉舟站在三年没回的家门口好一会,才按响门铃。  透着光的窗户上似乎有人影动了一动,数分钟后,十六岁的男孩穿着T恤和短裤,踢踏着拖鞋跑出来开门:“谁啊……哥,哥?”看见站在外头的人,他大吃一惊,差点叫出声来。  顾沉舟点点头。  对方看起来有点呆住了,想要让开位置又不知道是不是该让开位置,磨蹭半晌才记起来悄声说:“爸心情不太好。”话音才落下,里头就传来威严的男声,“正嘉,谁在外面?开个门怎么也这么慢。”  顾正嘉连忙给顾沉舟打眼色,但顾沉舟已经提高声音对里头说:“爸,是我。”  大概几秒钟的安静,带着怒气的男音再次响起来:“关门!”  “让开。”顾沉舟不理会,同时对顾正嘉说。  站在门前的顾正嘉张了张嘴巴,一方面觉得自己应该听老子的,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立场挡住位置,稍微迟疑一下就默默退开了。    这栋有了些年头的三层小楼空间不小,但装潢并不算多富贵。半旧的皮沙发,靠墙的木桌子,看上去都有了些年头。顾沉舟的目光轻轻自饭桌后的墙壁上扫过,那里还留着他小时候顽皮的证明:几把刻在墙上、歪歪扭扭的刀剑,后头还有他的签名,同样歪歪扭扭的、顾沉舟三个大字。  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去,转过玄关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顾新军。  看见自己的大儿子走进来,顾新军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第一个动作就是重重放下手中茶杯,指着两兄弟说:“谁让你进来的?”  “爸……”  “没问你!”  “我自己要进来的。”  顾正嘉刚开个头就被顾新军打断,接下去那句话就是顾沉舟说的了。  顾正嘉摸摸鼻子,觉得自己着实有点苦逼,每次凑上去两边不领情不算,再有下一次他还得凑上去,就跟个夹心饼干似的。  客厅里并不只有顾新军一个人。顾夫人也坐在旁边,她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面容严肃,梳着干练的圆髻,因为在家里,所以没有穿职业装,而是换了宽松但显得保守的睡衣。此时见事情又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她连忙放下手中还拿着的大本法律书籍,递上一杯茶,圆场说:“好了好了,小舟刚刚回来,你平时也没少念叨着,现在这又是干什么?”一边又朝顾正嘉使个眼色。  得,夹心饼干再次上场了。顾正嘉暗想着,也不耽搁接话的速度:“是啊爸,哥刚刚回来呢。”  “谁准他回来的?”顾新军刚沉声说话,顾沉舟就接口,“我已经二十三了,可以自己决定要呆在哪里,顾部长。”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钟。  “翅膀长硬了是吧?”顾新军看上去几次想站起来,但都被身旁的顾夫人死死按住,他最后抄起身前的茶杯重重朝顾沉舟摔去,杯子砸到顾沉舟脚边,他指着顾沉舟说:“滚!”  这一发火,客厅里另外两人脸色都不好看,首当其冲的顾沉舟倒是没有太多变化:“爸,我就是跟您说一下我回来了。”他看着坐在顾新军身旁的顾夫人,又看看站着已经不比自己矮多少的顾正嘉,停顿一会后说,“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说着弯腰将脚边的碎片拾起来,坐在顾新军身旁的顾夫人连忙站起来:“小舟你干什么?放着阿姨来弄!”  “没事,顺手。”顾沉舟说,转身向外走去,经过垃圾桶时将碎片丢了进去,身后还传来顾新军怒气勃发的声音:“你们两个干什么?都坐下,让他走!”  
  从室内到室外,凉爽的夜风吹得顾沉舟精神一振。他往来时的路走去,看见卫祥锦的越野停留在原地,卫祥锦也真还在车子里等他。  正托着下巴坐车里听广播,卫祥锦听见脚步声,扭头看见走出来的顾沉舟了。隔着一扇车门,他和顾沉舟对视一会:“真被赶出来了?”  “你都看见结果了,还问?”顾沉舟说。  卫祥锦也无语了:“嗨,顾叔叔在外头那么沉得住的一个人,喜怒不形于色,你也是不差多少,怎么两个人回家一对上就变得炮仗一样一点就着……要不你先跟我回家?”  “得了,我还少了个睡觉的地方?早准备好了。”顾沉舟摇头说,又回答卫祥锦之前的问题,“由此可见弄得好事业的人不一定真管得好家庭。”  卫祥锦心想这可不是?父子两整得跟仇人似的。他说:“你去哪里?我送你吧。”  “你都到家了再送我?别折腾了。”顾沉舟摆摆手。  “也行。”卫祥锦说,“你地址给我,明天我去找你。”  “嗯。”顾沉舟说,“纸。”  这东西……卫祥锦回身在车里翻了一翻没找到,就说:“你直接传我手机吧。”话音刚落,他就看见小路里头有人远远朝这里跑来。  卫祥锦往那头看了几眼:“你弟弟?”  说话间,顾正嘉已经跑到越野车前了:“大哥,卫三哥也在。”  卫祥锦只是笑了笑,顾沉舟问:“什么事?”  顾正嘉说:“大哥,你现在要去哪里?”  “找个地方住。”  “是哪里?”顾正嘉有点锲而不舍。  “这话问得对,麻利点把地址写给我。”卫祥锦突然接口,明显在给顾正嘉帮腔。  顾正嘉一下就递上手上抓着的纸和笔,准备十分充分。  顾沉舟看了卫祥锦一眼,接过顾正嘉手中的纸笔,写了地址递给对方之后,又对卫祥锦说:“回头发你手机。你是怎么出来的?”  拿到地址的顾正嘉呆了一下才发现顾沉舟是在问自己,他说:“走正门……”  顾沉舟看了他一眼:“快回去吧。”  “嗯,”顾正嘉说,“对了,大哥,阿姨说让你过两天一定回来吃个饭。”  “我知道了。”顾沉舟说。  顾正嘉不放心地又重复了一遍,才转身回去。    车里的卫祥锦看着人影消失在小路尽头,才说:“他从窗户爬下来的吧,衣服和手上都是灰尘。”  “顾部长正在气头上呢,从正门他可走不出来。”顾沉舟半是解释半是嘲讽。  “我觉得你弟弟不错,”关于这个弟弟,顾沉舟难得多接了几句,卫祥锦也就顺势往下,“你说谁叫自己的妈叫阿姨啊?”  “他们在我妈去世前就认识了。”顾沉舟说。  “你还惦记着这个啊?”卫祥锦索性也走下车,跟顾沉舟并排靠着车门,自己从兜里抽出根烟,又递给顾沉舟一根,“我觉得这个真不太可能。顾叔叔和沈阿姨当年感情非常好。”  这个沈阿姨指的是顾沉舟的母亲。两家世交,又住隔壁,顾沉舟的那些事,卫祥锦差不多都知道,所以就算私心里觉得顾正嘉和他妈妈不错,偶尔也会跟顾沉舟说说,但真面对那两人时,卫祥锦就从不多做除了面儿情之外的任何事情。  谁都有逆鳞,顾沉舟是卫祥锦的发小,是十几二十年的好朋友,将来还可能是事业上的攻守同盟和换命战友。他有多珍惜顾沉舟,就有多小心地护着对方的逆鳞。    顾沉舟接过卫祥锦的烟,由着对方点燃了却没有放进嘴里,只看着烟头明暗的火光:“从过去到现在你都这样认为,可见顾家家风之正啊。”他笑了笑,又慢慢说,“你都明白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就算不信顾部长的人品,不信他和我妈妈的感情,也得信顾家的风气和他本人的高标准高要求,顾家不会让一个上赶着当小三的女人进门的,顾部长也不会娶这样一个品行有问题的女人。”  这话就不好接口了,卫祥锦保持沉默。  顾沉舟跟着打住了:“好了,都是一些过去的事情。我先走了。”  “我明天去找你。”卫祥锦说。
  顾沉舟随便应了一声,就沿着斜坡往下走。道路两旁参差错落的树木笼罩黑暗中,郁郁深深的,在两旁路灯的光线照射下,仿佛还有一团团淡绿色朦胧的雾气漂浮在树冠上空,像一层迎风起伏的轻纱,又似拢着烟微微荡漾的碧波。  他向着面前摊开手,硬茧、细碎的伤痕覆盖上记忆中的白皙;又虚握了一下,也不再如同过去般虚浮无力。    不要急。  他刚刚才回来。  还有时间。  他还能去验证跟改变。  改变那些……可能的未来。    另一头,拿到地址的顾正嘉悄悄绕回小楼后方,沿着墙外的水管往上爬,还得心惊胆战地避开二楼亮着光的主卧室,就怕自己老爹心情郁闷跑到凉台上抽烟,把他抓个正着。  好不容易上了三楼,顾正嘉双手刚搭上窗台,就被人从里头拉了一把。  借着这个力道一鼓作气爬进屋里,顾正嘉长出一口气,抱怨道:“进自己家也跟做贼一样……”  屋里拉了顾正嘉一把的正是顾夫人,她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总有些严肃:“你哥给你地址了吗?”  “给了,”顾正嘉招招抓在手中的纸,“大哥真没住卫三哥那,我刚过去的时候卫三哥还帮腔了一句。”  “又不是没地方住,怎么可能住别人家里。”顾夫人淡淡说了一句,接过顾正嘉手中的地址看了看后,就还给对方,吩咐道,“明天早上去这个地址,把家里刚腌好的萝卜带一罐过去。”  又要跑腿了。顾正嘉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  顾夫人向外走了几步,见顾正嘉还懒洋洋呆在原地,眉头一皱,声音就微微提高了:“呆着干什么?蹭了一身灰尘还不快去洗洗?”  顾正嘉正休息着呢,听见这话,他顿时气道:“妈,你真是继母吗?怎么对大哥比对我还好?实在太不敬业了!”  作为法院法官,饶是平时听多了双方辩论,各种言辞层出不穷,顾夫人也被这一句话给结结实实噎了一下,她说:“你们两个都算我的孩子,我当然一样爱护。”  顾正嘉撇撇嘴:“我把你当妈,大哥可不一定。”  顾夫人皱起眉:“你今天还来劲了是吧?”  真生气了!顾正嘉缩下脖子:“没,没,我就去洗了!”  “快去。”顾夫人催了一句就走出房间。    走廊的照明灯使用久了,显得有些昏暗。  这栋早年建起的三层小楼足有六七百个平方,因为不喜欢外人在,平常也只有顾正嘉和顾新军夫妇住着,十分冷清。  顾夫人沿着走道走了一段,脚步声在长长的走廊内静静回响,靠近楼梯的房间离她近了,暗色的实木房门散发着时光独有的味道,是顾沉舟的房间。自从三年前顾沉舟离开后,这间房间就被锁起来了,家中的三个人都保持着默契,从不去碰。  她在顾沉舟紧闭的房门前停了好一会,半晌才轻轻叹息:  “唉,小柔……”  
第六章 三年 ...  日。  日。  日。  日。  这几个日期在顾沉舟二十三年的生命中,如同烙印一样深刻鲜明。  第一个日期是他生母过世的日期。  第二个日期是他迎接继母的日期。  第三个日期是他为了周行跟顾家闹翻被送往国外的日期。  第四个日期是他在国外独自一人过的第一个春节,也是他开始做梦的时间。  ——他直到现在,也更愿意称呼那是梦。  一场噩梦。    顾沉舟人生中的意外不算太多。  五岁时母亲的过世是一个,二十岁时碰到周行是另一个。  第一个意外使顾大少和自家父亲的感情一路下跌最终相看两厌,第二个意外则让这段已经凝结成冰的关系轰然炸裂,所有潜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汹涌全都翻涌出来,溅伤无数。  顾沉舟很难表达自己对周行的感观。  也许是好奇,也许是尝鲜,也许是厌倦之下的选择,也许是捧明星养情人一样的随意。  也或许,多多少少,总有一些感情。  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把这段关系放在明面上。作为顾家的长子,就算和家人关系冷漠,他也始终承载着沈家和顾家的期望,以及老爷子的殷殷教诲。  但一个人为的意外,这段关系被公开到明面上。  这个圈子里,他们——所谓的二代太河蟹子党——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肆无忌惮:他们确实能接触更多,但一切的行事准则都被限制在一个无形的范围内。尤其是还有老**家的家族,就算平常管束不及,也绝对不可能默认自家子弟在外头惹是生非或者生活糜烂。    和周行的事情被曝出来后,顾沉舟立刻被叫回顾家,堪称战斗的几次谈话之后,就跟他和卫祥锦说的那样,他被打折了腿,然后连夜送出国去。  接下来他在国外医院养伤,也没有特意去打听事情,却总有消息断断续续地传进耳朵里。  比如卫祥锦跑来看他,被外头的人挡回去,回国后又发现流言传得沸沸扬扬的,气得放话要整周行,结果还没动手,周行就掉头上了孙沛明的床,卫祥锦自己还被卫老爷子特地叫去骂了一次,好几天抬不起头。  又比如事情发生后,他的某些朋友缄默不语,他的另一些朋友表面义愤填膺的反驳,事实上却态度暧昧推波助澜。  再比如孙沛明上了周行后在圈子里公开说‘也不怎么样’。  再比如周行跟孙沛明一个月后就拿着钱自己做了老板……    事情一环扣着一环发生,身处漩涡之中的顾家只轻轻推了一手:送顾沉舟出国,追查流言的源头但不立刻动用力量封锁流言。就轻而易举地从周行处将这段关系斩断,达到自己的真正目的。至于传了近一个月的流言,即是对顾沉舟的一个教训,对顾家真正的影响又微乎其微:归根到底,顾沉舟是顾家三代预定的接班人,也是一个在读学生。私人问题虽被人看重,却不会照成什么不可挽回的结果。    一场博弈,没有谁对谁错,只比谁的手腕更高明,谁的底气更充足。  顾沉舟在国外听见周行爬上孙沛明的床后就把这个人丢开了。他跟家里闹翻的导火索是周行,但周行甚至算不上个理由,充其量也就是个触碰式爆炸地雷罢了。  真正的理由从头到尾只有那些:他过世的母亲,继母与弟弟,他和自己父亲十五年来的冷漠相处。    护照被扣、不准许回国,出入有人跟随监视……顾沉舟索性在国外好好当了一个纨绔二代,泡吧喝酒,飙车打架,甚至逃课当科,这样生活没有多好,但也没有多差,顾沉舟安安稳稳地在国外呆到了2010年的春节。  然后所有粉饰的平静都被打破。    2009下半年到2010年2月,半年时间,四九城流言刚刚平息,他没有被通知回国,跟着他出来的两个特种兵倒是休了年假,回家过年。  除夕晚上,他一个人呆在公寓看晚会,没过几个节目就被别人叫出去喝酒,在酒吧里和另一伙人发生冲突,打架时被酒瓶的碎片划破额头,因为不太严重,他没有去医院包扎,而是直接回公寓休息。
  当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  血和火印染黯淡的天空,林木斑驳,高楼倾颓。他看见很多面孔,旁人的,自己的,家人的,朋友的,熟悉的,陌生的……  他看见一个仿佛很真实噩梦。  卫祥锦在他在国外的几年里出车祸身亡,卫老爷子受不了打击,听到消息的当场就心肌梗塞住进医院,数小时后不治身亡。卫家从此开始走下坡路。  他立即回国,但没有真正重回家族核心。后来顾家政治立场错误,在老爷子的护航下虽然安稳渡过,但早就退下来身体不好的老爷子因为这一次劳心费神,精力神大不如前,很快也病倒在床。  当时他不知道为什么跟一个周行纠缠不清。  他父亲已经放出口风要将他逐出家族。  老爷子弥留前单独见他,第一句话是‘回来吧’,第二句话是‘带着顾家,报效祖国’。  他没有回去……  顾家又一次站错位置。  陈、温、贺三家联手进行势力洗牌,孙家崛起,贺家登顶。卫、顾两家的风光成为历史……    这场断断续续、支零破碎的噩梦缠绕了他整整一个月。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甚至没有监视的人,他整晚整晚地惊醒,每次疲倦欲死却无法入睡,最后精神衰弱得甚至联系了好几个医生,吃了一堆的药,却没有多少用处。  直到一个月后,噩梦跟不曾预期的来到一样,又毫无征兆地消失。  他的生活仿佛回到了过去,只是仿佛。  这场持续一个月的噩梦就像一根毒刺,狠狠扎在他心口。  他并不想承认,但和噩梦里的场景一比,过去十五年里和自己父亲的那些争锋相对,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越来越不算什么了。    噩梦之后,仅仅一周,顾沉舟就订下之后的学习计划并断绝和之前玩伴的联系:他当纨绔时从不把人带回公寓,连彼此的联系都是用一个新申请的号码,只要注销,就能解决大部分麻烦——这甚至比泡吧喝酒,打架斗殴都简单。  两年时间,一个硕士学位,三个学士学位。  两年后,他回国,用几个小小的“魔术”,就找回当年被孙沛明踩下去的脸。  但假使未来真的如同他所经历的噩梦那般,这样用处不大的争锋对立,对他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天还黑黢黢的。  从纷乱梦境中挣扎醒来的顾沉舟按了下额角,自从两年前被人砸破脑袋做了一个月噩梦后,他就落下这个毛病:只要喝酒,晚上就睡不太安稳。  凌晨4:35。  他索性坐起来推开窗户,让凉风灌入闷热的室内,拿起手机和国外正是上班时间的投资顾问进行一次长途联系。  当年的顾家和沈家是典型的官商结合,他十八岁之后,母亲留下来的遗产就正式转到他名下,只是前些年还一直由原来的人打理,直到这两年,他才正式插手其中的决策投资。    长途通话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天边的第一缕柔白晨光已经挣破云翳,遥遥洒落下来。  顾沉舟洗了脸,又喝杯牛奶垫垫肚子,就走出房间,来到后花园里隔出来的简易场地,开始每天两小时的训练。  冲拳,弹踢,横打,下勾。  侧踹,别臂,砍肋,顶肘。  这套军体拳最开头是和卫祥锦一起学的,世交让两人很大程度上资源共享。后来在国外他又找了几个教练进行训练,根据自己的习惯和身体情况对其进行调整,一切以实用为主。    差不多练到平常的时间,顾沉舟刚要收势,旁边就传来一声沉喝:  “小心!”  声音是从侧后方传来的,顾沉舟头也不回,脚下斜侧,手臂就跟鞭子一样甩过去!  撞击的闷声随之响起,来人退后一步稳住身子,甩甩酸麻的双手,惊奇地说:“我现在真相信你解决那两个特种兵了。”  卫祥锦没有继续的打算,顾沉舟也就顺势收了势,拿起挂在一旁的毛巾擦汗,问:“怎么这么早就过来?”  “在家没事,就早点过来找你了。”卫祥锦回答,绕着院子走了几圈,在树枝上发现两只巴掌大亲嘴的松鼠,又看见池塘里骑在乌龟背上蹦蹦跳跳的青蛙,啧声说,“这里不错嘛,就是偏了些,多少钱拿下来的?”
  “不用钱,早餐吃过了没?”  “还没呢,打算找你一起吃。”  “那刚好,我压了稀饭。”顾沉舟说,走进厨房捯饬一下,真端出一锅稀饭和几碟小菜。  正上上下下打量房子的卫祥锦回头一看,瞬间乐了:“嘿,出去个三年你还真什么都上手了啊,顾少不是天生不接近厨房的吗?”  顾沉舟瞥了卫祥锦一眼,心说下个厨房算什么?在他做的那些噩梦里,他还跟个破鞋黏黏糊糊纠缠不清呢:“吃个饭也这么多话?”  “顾少亲自下厨,必须给面子!”卫祥锦嘻哈两句,也不客气,跟着顾沉舟一起埋头吃饭,边吃边聊,“当初学这些的时候你可不太上心,怎么突然把东西拣起来了?”  “放松。”顾沉舟漫不经心地说。  “这理由……”卫祥锦无言地看了一眼顾沉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对武术多有兴趣呢!”  顾沉舟笑了笑,勺两口稀饭吃下去,突然问:“周行怎么样了?”  卫祥锦皱一下眉:“你问他做什么?”  “有点好奇,”但并不想打听。顾沉舟其实不太确定卫祥锦还关注这个人没有,“有他的消息吗?”  “还真有。”卫祥锦说,脸上有些不太好看,“上次还在慈善拍卖上碰见了呢,人家可发达了,进进出出被人叫着周总。”  顾沉舟挑挑眉。  “孙沛明的钱,嘿。”卫祥锦冷笑两声,满含嘲讽地说了一句。  能让卫祥锦参加的慈善拍卖,进出好歹也是千万身家的人,顾沉舟笑了笑:“他捧人还真是不遗余力。”  “周行头脑也不错,两年间把孙沛明给的钱翻了三四翻,虽然孙沛明也给他开了不少绿灯。”归根到底也不算个什么东西,听顾沉舟的话,卫祥锦倒是中肯的评价了一句,末了又补充,“早知道他这么容易上手,你当年折腾个什么劲?砸点钱不就好了?省心又省力。”  顾沉舟敲敲桌子:“早知道他这么好搞定,当年某人放什么话?砸点钱让他站出来澄清流言不就好了?还被卫爷爷叫去骂了一顿,真是得不偿失。”  说道这个……卫祥锦说:“阴沟里翻了船。”  顾沉舟觉得这话还真有点适合自己……    接下去,两人都不再提让人心情不好的事情,随便交谈着,话题说来说去,又绕回这个院子了。再次说起这件事,顾沉舟倒是想起来了:  “这个院子不用钱,你想要在旁边直接划块地盖栋这样的小楼就是了。这块地早两年我就买下来了。”  “买了?包括后面的整个山头?”卫祥锦有一些惊讶,“这么大的地方一点动静也没有。”  “怎么可能没动静。”顾沉舟一哂,“该知道的肯定都知道了,也就是你没关注这地方,不然肯定也知道。”他顿了顿,又解释说,“我当初买的时候,没有动这边的关系,是走我外公那边的路。”  “怎么突然想弄这个了?”卫祥锦问。  “以后大家也有个安静点的聚会地方。”顾沉舟随口说道,话音还没落下,外头就传来顾正嘉扯着嗓子的喊声:  “大哥,你在里面吗?”  交谈的两人齐齐看向时间,8:24分,卫祥锦嘿一声冲顾沉舟笑了:“这是查岗来了!”
第七章 改变(1) ...  饭厅到大门也就几步路的距离,两人都吃完了,卫祥锦索性跟顾沉舟一起去开门。  小楼外,顾正嘉抱着一个罐子,正准备喊第二声,看见房门突然打开,他有点呆地嘀咕了一句:“真在啊……”  顾沉舟侧身让人进来,卫祥锦开玩笑似地说了一句:“昨天才给了你地址,今天当然在了。”  像他们这样的人,拒绝的方法多的是,既然已经给了地址,就是默认对方可以上门。    顾正嘉也有点不好意思,主要是他和自己这个哥哥的关系实在太冷淡了,再加上京城里的顾沉舟顾大少从没有以谦和出名的,这才会产生一些莫名的忧心。他挠下脸颊说:“这是阿姨平常没事泡的萝卜,让我带过来给大哥你尝尝。”  “帮我谢谢阿姨。”顾沉舟接过客气了一声,让两人到沙发旁坐着,自己则去收拾饭桌。  顾正嘉有点受宠若惊,连看了顾沉舟的背影好几下,又转头疑问地看着卫祥锦。  卫祥锦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没等两人交流出什么东西,顾沉舟已经转回来了,他坐在单独的沙发上,随便起了几个话题,都是关于顾正嘉生活和学习的。  这倒不至于冷场了,但顾沉舟平常什么时候关注过这个?不止顾正嘉,连卫祥锦也觉得有些不对起来。    “十六岁快到了吧?几号的生日?”顾沉舟也没说多久闲话,很快转入正题。两人从小到大的关系都很淡,没有必要突然变得亲热起来。  “再过一个多月。”顾正嘉说。  “爸爸有没有打算给你办?”顾沉舟问,“阿姨呢?”  从顾沉舟嘴里十几年来也没听见几声阿姨,顾正嘉看着顾沉舟的眼神差不多跟看个奥特曼一样了:“没、没打算,”他结巴了一声才把话说顺溜,“只是十六岁而已……爸和阿姨的意思是等到十八岁。”  “太晚了,”顾沉舟皱一下眉,“你不介意的话我来弄。”  “咦!?”两声合奏,顾正嘉和卫祥锦一致盯着顾沉舟猛看,目光奇异得就跟研究什么外来物种一样。  顾沉舟瞪一眼起哄的卫祥锦,又对顾正嘉说:“等你十六岁生日那一天,我和你卫三哥一起帮你弄生日聚会,你邀你的同学和朋友,另外一部分人我们来请。”    这么一说,卫祥锦倒是明白顾沉舟的意思了,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这样决定。但一来这件事没什么困难,二来两兄弟感情能加深,他也挺乐见其成的,转头就对顾正嘉笑眯眯说:“小嘉你想想带什么朋友过来,到时候我和你大哥一定帮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这是要把他带进最顶上的那个圈子啊!顾正嘉有点高兴又有点讶异,就是和卫祥锦一样,不明白顾沉舟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大哥……”  “你都叫我一声大哥了,就由我来安排吧。”顾沉舟算是侧面解释了一下,“回去记得跟爸和阿姨说一声。”这个称呼多叫几声,他自己也多少习惯一些了,“你待会是要直接回家还是去哪里?我送你。”  “我回家,自己回去就好,这里有公交车。”顾正嘉忙说。  “我刚好要去正德园那边,顺路。”顾沉舟又看向卫祥锦。  卫祥锦想了一会:“我还有点事,回头再拜访顾爷爷。”  顾沉舟嗯了一声,拿起车钥匙向外走去,外头停着一辆银灰色中档奥迪,是他昨晚顺路提回来的,款式和价位都非常低调。    位于四九城中轴线上,临近最中心位置的正德园和天瑞园一样,都是由政府组织兴建,然后拨给一定级别的政府人员入住的小区。如果说天瑞园里头住的每一个人都是有通天的关系的话,那正德园中住的,就是真正的通天人物:除国家级正副职领导人之外,有资格住在这里的,也就是几个当年曾陪开国元首打过天下,当时就已经拥有很高地位,居功至伟又退了下来的老人。比如顾沉舟的爷爷,卫祥锦的爷爷,还有陈、温、贺,这几个在四九城里叫得上名字的家族的最高一辈。  之前在国色天香里,卫祥锦曾说孙沛明家里还差一份,差的就是这一份:孙家现在就是再发达再风光,也并没有能住进正德园的老一辈,这就意味着一旦出了什么事情,没有人能在关键时刻为孙家保驾护航。
    正是上班的时间,路况并不太好,顾沉舟绕了一大圈才从天瑞园来到正德园,又在山脚底下下车接受检查了十来分钟,经过通报允许后,才能够真正开车上山。  尽管之前已经警卫部门提前通知,但接到消息的是顾老爷子,因此当提着水壶在花园里浇水的顾奶奶猛一见到顾沉舟走进来时,脸上一下子流露出浓浓的惊异与喜悦:“小舟回来啦?”  老人的身躯似乎比记忆中佝偻许多了。  心口被微微刺了一下,顾沉舟叫了一声奶奶,就连忙走上前,将水壶从对方手里接过来:“奶奶,我来!”  从见到顾沉舟开始,顾奶奶脸上的笑容就绽放开来,双手也一直抓住顾沉舟的手臂:“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昨天。”顾沉舟说,“昨天下午的飞机,晚上先去了天瑞园那边,后来太迟了就没有过来。”  “刚下飞机就该好好休息,到处乱跑什么呢。”顾奶奶嗔怪道,又夺回顾沉舟手里的水壶,“别浇了,这花少浇一两天也不会死了,快进去坐着,奶奶给你做点好东西吃!中午在这里吃饭吗?”  “当然在,”顾沉舟笑道,又小小地撒娇一下,“都三年没见奶奶了呢!”    事实证明老人可吃这一套了,顾奶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再不管自家老爷子宝贝得不得了的花朵和鱼,拉着顾沉舟就往里走。  顾沉舟一路跟着进了房间又进厨房,没等被赶,就挽起袖子说:“奶奶,我帮你。”  “不用不用,看电视去,或者跟你爷爷说说话。”顾奶奶说。  “爷爷那边待会儿,我跟奶奶也好久没说话了。”顾沉舟已经动起手了,“做些酥饼怎么样?好久没吃到有点想了,外头卖的不是太脆就是太软,馅也不是那个味道。”  被带了话题,顾奶奶自然而然就忘了赶顾沉舟:“那是,这可是家传的手艺,当年可宝贝的紧了,本来还是不传女儿的,后来大家都改革开放出来了,奶奶才能学到这门手艺,不用每次都扒着门缝偷看……”老人絮絮叨叨说些过去,不知是因为回忆还是因为亲人就在身旁,脸上都有些放出光来。  顾沉舟一边笑着应和,一边力气活全都接了过来。    转眼半个小时过去,接到消息却一直没见到人的顾老爷子从楼上走下来:“沉舟呢?”一会后走到花园一看,“花园里的花怎么只浇了一半?”老爷子再抬眼一看,又看见站在厨房窗户旁的顾沉舟,说,“沉舟来了啊,过来陪爷爷浇浇花。”  旁边的顾奶奶已经开始准备午饭了,正和顾沉舟说些过去,一听这话,当下就扔了葱气道:“花,花,你就知道花!孙子三年不见难得过来一下你也说花!以后你就跟着你的宝贝花过吧!小舟别管那个老头子,跟着奶奶做饭!”  顾老爷子被说得一愣,心说这是怎么了,不就是浇个花吗,我也就是要跟他说说话罢了,值得这么心疼吗,你还让他帮你做饭呢,这可复杂多了我也没心疼啊。  顾沉舟连忙扯开话题,陪着老人说了几句,将老太太重新哄得眉开眼笑后,见事情做得差不多了,就洗洗手走出厨房。    花园里,顾老爷子已经提着水壶将花重新浇过了。见顾沉舟出来,他用手中的拐杖轻轻敲敲地板,往客厅走去的同时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私自回来……”  不等顾沉舟说完,顾老爷子就摆摆手:“好了,这种小事就不用说了。你爸就是那个牛脾气,他其实也记着你。”  “嗯,”顾沉舟说,“爷爷,你之前问我的事情,我已经考虑好了,但还有一些事情不太明白。”  “嗯?”  “我打算进入机关。”  这个回答显然让顾老爷子精神一振,他拄着拐杖用力敲一下地板:“很好,你们年轻人有能力就该想着报效祖国!坐下来,”他神情温和地说,“我们聊聊,你想问什么事情?”    想问什么事情?  想问顾家怎么会接连两次站错队,想问卫家为什么一蹶不振。  想问陈、温、贺三家联手进行的势力洗牌到底是因势利导,还是索性从一开始,他们就开始布置?孙家崛起,贺家登顶……最开头,卫祥锦那场车祸,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梦里的这些,究竟只是一场时间长点的荒诞的臆想,还是某一可能的未来?  顾沉舟不确定,但他清楚自己必须早作防备。    “爷爷,最近您见过沈爷爷吗?”顾沉舟问,话里的沈爷爷全名沈东平,现任职务是军委副主席兼中央党校校长。出生在他们的家庭就是这样,不管遇见的人职位再高,年纪小没进入体制前总能叫对方一声叔叔阿姨,奶奶爷爷,就是套不上交情也能混个脸熟。  “好高骛远可不行。”顾老爷子责备说。  顾沉舟笑了笑:“爷爷,我就是问问,沈爷爷的主张和我们家的政治倾向很相似啊。”  “哦?那你说说我们家的政治倾向是什么?”顾老爷子问。  “爷爷,这些你该考正嘉。”顾沉舟说,接着理了理思路,“发展,但要稳定地发展。我们每年的GPI指数看上去花团锦簇,漂亮得不得了。但事实上矛盾还是矛盾,而且逐年激化。为什么始终没能被解决?因为经济的发展时间短、见效快、鲜明醒目;而社会矛盾时间长、见效慢、困难多、还不好写上官员政绩表,长久下去,大家就自然而然选择前者了。”    这一席话并没有让顾老爷子动容,开头那一句倒是让他抬了抬眼:“沉舟,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提正嘉的名字。”  顾沉舟保持沉默。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改变,没有谁会比本人更清楚了。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能比大多数人更清楚地看见面前的道路,也更清楚自己的责任。他可以厌恶改变,但为了脚下所行走的道路,他不会拒绝必须的改变。  顾沉舟的沉默让顾老爷子看出了什么,他沉声说:“沉舟,你是个好孩子,正嘉也是。你们都是我的孙子,我希望你们两个能好好相处。”  “我知道。我会的,爷爷。”顾沉舟说。    有些话说一次就太多了。顾老爷子摩挲着拐杖,又说回之前的话题:“如果是你处于这个立场上,你会怎么选择?”  “我同样会选择前者。”顾沉舟回答。  这个答案让老人家白了一半的眉毛飞起来,像小刀一般锐利:“你说你也会选择前者?”  “这是体制的缺陷,个人的力量在它面前就如同蚍蜉撼树,注定毫无作用。”顾沉舟平静说。  “你不是一个人,你背后站着整个顾家。”顾老爷子说。  “顾家也不够,”顾沉舟不为所动,“而且因为我背后站着整个顾家,我更不会贸然去触动这些。”  “那你打算怎么做?”顾老爷子已经隐隐有些火气了。  “在其位谋其政。要解决这些,只有当我真正站在那个位置的时候,才能考虑。”顾沉舟回答。    客厅里陷入短暂的沉默,炒菜的兹兹声远远传来,反而凸显了此时寂静。  “你想站在那个位置是为了什么?”  “解决问题。”  “不要本末倒置,”顾老爷子拄着拐杖,用力敲敲地板,“记住你今天对我说的话!”  
第八章 改变(2) ...  从正德园出来,下午已经过去了一半,顾沉舟驱车往西城墓园方向驶去。  自从十多年前沈柔去世开始,每过一两个月,顾沉舟就会去自己母亲下葬的墓园拜祭,小时候是因为害怕和怀念,长大后虽然不再对未来感觉恐惧,但也养成习惯了,每到差不多时间就会过来,坐一坐,说说话,就觉得从心底沉静下来。  三年时间,这座管理严格的私家墓园并没有什么变化,顾沉舟沿着台阶往上走,来到墓碑所在位置时,却发现有人先自己一步到达。    那是一个二十岁的青年,头发染成金黄色,打了耳洞,衣服松松垮垮还印着个大骷髅,跟怀里抱着的那捧硕大的百合花束并不相称。此时他正垂着头不知对墓碑说些什么,又弯腰拜了几拜,才将怀里的百合花放到墓碑前。  顾沉舟走近墓碑,私家墓园不会随便放人进来,从第一眼见到人起,他就认出了对方:沈家的七少爷沈辉,自己的十二个表兄弟姐妹之一。  正祭拜的人也感觉到有人接近。他漫不经心地转头一看,看清是什么人后,神情立刻就转为惊喜:“表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的?”  这话是在说他们全是偶遇啊。  顾沉舟笑了笑:“来祭拜。”他两手空空地站着,相较之下,倒显得沈辉更有诚意了。  沈辉立刻就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对了:人家母亲就在这里,过来这是天经地义的,倒是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他当即就笑道:“这可赶巧了,今天本来我爸妈要过来的,但是他们临时被人叫走了,就让我自己一个人过来先拜拜,没想到还能碰见沉舟哥,要早知道,我爸妈肯定会推了那些事情,他们好久没见到表哥了,爷爷也是,每次大家做一起吃饭,爷爷都会念叨着你。”  “我回来的事情已经跟外公说过了,这两天就会过去。”顾沉舟说。  “这可好,这下吃饭人就齐了。”沈辉说着,目光就转到墓碑的小幅相片上,“要是姑姑也在,爷爷不知道会多高兴,爷爷就姑姑一个女儿,当年姑姑身体虽然不太好,但也不是什么急病,怎么突然就……”他说道这里,发现顾沉舟神情淡淡的,一下子打住,又说,“表哥,既然你过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替我向舅舅舅母问好。”顾沉舟说。  “会的,他们知道你回来一定非常高兴!”沈辉说完就对墓碑又鞠一下躬,这才转身离开。    顾沉舟等到沈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席地坐下来。他的手放在石砌的墓碑上,被太阳晒过的石头带着热度,轻灼掌心。  “妈,我回来了。”  “爷爷很好,外公也很好。奶奶看上去老了些,顾部长……爸的身体和事业都不错。”  “您别担心我激怒他,不管怎么样,他总有一个乖巧的好儿子。”  “我也很好,我在国外学到了很多东西,这次回来就不会再出去了。”  “我有些事情弄不太明白……”他的指腹摩擦着石碑,被精心打磨的石头一片光滑,除了边沿还有些棱角外,摸不到一点瑕疵。他站起来,注视着墓碑:  “我会弄清楚的。”  “我会记住,我是顾家的子孙。”    走出墓园,斜晖刚好染红泊油路面。顾沉舟刚要往自己的车前走,一辆越野就冲他鸣了两下喇叭。  顾沉舟顺着声音一看:“你怎么过来了?”  “身负重要的任务,”卫祥锦说,“按照老首长的指示,迎接顾少去我家用餐。”  顾沉舟忍不住笑起来:“应该的,该登门拜访卫爷爷。”  “何止我爷爷,我奶奶也念着你呢。”卫祥锦说,两家就住隔壁,两人一起长大,混玩着两家都把另一个孩子当做自己的孙子了,“你这下回来,我估计至少一两个月不得闲了,光拜访长辈就得十来天。”  顾沉舟随便一笑,坐上卫祥锦的车说:“坐你的车回去吧,我那辆回头找个人开回去。”
  卫祥锦有些奇怪,倒也没多想,只以为顾沉舟懒得开车,发动车子说:“我刚刚看见你表弟出来了,是排行第七,叫沈辉的那个吧?”  “嗯。”  “一年十二月一月轮一个,你家的那些表姐表弟我都能叫出名字了,”卫祥锦转着方向盘调笑说,“干脆你就表个态度吧,看他们这样挖空心思地来巧遇你,也怪不容易的。”  “外公早有打算了。”顾沉舟从没有对这种事情发表过意见,接着就扯开话题,“三年没回来,西环那边怎么样了?”  “想玩车了?”卫祥锦想想,“也没什么变化吧,就是常胜将军从你变成了贺海楼,他和你一样,都是敢把速度飙上去的那种。你想玩的话回头我们一起去。”  还是跟以前一样对飙河蟹车没什么兴趣。顾沉舟按按靠着座椅靠得有些僵硬的脖子,没接卫祥锦的话,而是问:“开了这么久越野,你不打算换一辆舒服点的?”  开车的卫祥锦顿时挑了眉:“还有什么车开着比越野舒服?”  没有换车的打算。顾沉舟的手指轻轻敲了扶手。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卫祥锦这辆车是经过改装的,加厚钢板,防河蟹弹玻璃,安全措施做得非常到位。而且越野车本身的安全性也高出普通车辆许多……加上卫祥锦除非必要,从不飙河蟹车的习惯,什么样的车祸能让他当场死亡?    一场梦境,就算连续做了一个月,顾沉舟也只能记得某些印象非常深刻的大事,这还是他在后来听了一些这方面专家的建议,刻意去回忆记录的结果。在最开头几天,他甚至只是重复着不断被惊醒却什么都不记得这一过程。但就算后来刻意去记忆了,一些细节,或者说构成事件结果的经过,他始终没有一丁点的印象:比如说贺家上位——贺家是因为什么上位?卫祥锦出车祸——卫祥锦是什么时候怎么出的车祸?  也或许这些经过本来就没有出现在他的梦境之中……    手机的铃声打断了顾沉舟的思考,他看一眼屏幕上的号码,接了起来:“正嘉?”  “是大哥啊……”主动打电话的顾正嘉的声音听起来,还没有顾沉舟的自然,他说,“大哥,你现在在哪里?”  “正往天瑞园去。”顾沉舟说,“什么事?”  “唔,是这样的,爸今天晚上临时有个饭局,不回来吃饭,妈……阿姨炒好了菜才接到消息,现在得跟爸一起去饭局,家里的饭菜做得挺多的,就是……问大哥你要不要回来一起吃。”  顾沉舟还说:“我晚上要去卫老爷子家——”  “回去吧,”一旁听见电话的卫祥锦突然插话,“我跟爷爷说一声,他保证比你去家里吃饭还高兴。”  两家人关系确实好,如果换一位老爷子,顾沉舟绝不会这样做。也只有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卫老爷子,顾沉舟清楚对方确实就跟自己的爷爷一样,希望他好好的。他也不再客气,对电话说:“我待会就到。”  隔着电话,顾正嘉的呼气声都传了过来,他的声音听起来松快了点:“那我就等你了,大哥。”    这边顾沉舟下了决定,那一头卫祥锦也拿起电话,拨回家里跟卫老爷子解释,没说一会,他的神情就有些古怪了:“哦,哦,我知道了,爷爷……我明白,我一定注意……好的,爷爷再见。”  “怎么?”顾沉舟问。  “你得再打个电话回去问你弟弟有没有我的饭了,老爷子指示我跟着去,然后向他汇报你们的相处状况。”  “你这间谍不太合格啊。”顾沉舟忍不住说。  “什么间谍,明明是替你卧底的!”卫祥锦反驳,“第一手消息,正确率百分百,你就偷笑吧。”  顾沉舟真笑了:“不用打电话,肯定有你一份。”  “嗯?”  “刚才电话里不是说了,是做了饭之后才知道要出去的吗?”顾沉舟说。  卫祥锦一想可不是,就算只是为顾沉舟和顾正嘉制造机会相处,既然话里那么说了,顾家三个人,饭怎么也得做三人份的,不然就显得假了。  
  回到天瑞园,正好饭点。  顾正嘉正一个人在客厅里胡乱压着遥控器转频道,见顾沉舟和卫祥锦进来,他有点惊讶地叫了一声:“大哥,卫三哥。”  卫祥锦拍拍走上来的顾正嘉肩膀:“晚上没饭吃,过来蹭一顿。”  顾正嘉愣了一下,几秒钟后就觉得这样更好,不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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