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稀有活动夜阑天衣男装紫色稀有好看嘛?

天龙八部119天衣无缝哪个区的?_百度知道
天龙八部119天衣无缝哪个区的?
我有更好的答案
&这是他所在游戏服务器:华北网通&玉扳指.此人是丐帮传奇人物,以研究丐帮发展路线、技术潮流为特色的论坛丐帮版板斧(老论坛)。这个他以前的一张属性图。本回复希望对您有帮助,望采纳。
采纳率:74%
华北网通 玉扳指.
华北网通 玉扳指
为您推荐:
其他类似问题
您可能关注的内容
天龙八部的相关知识
换一换
回答问题,赢新手礼包
个人、企业类
违法有害信息,请在下方选择后提交
色情、暴力
我们会通过消息、邮箱等方式尽快将举报结果通知您。天龙八部(旧版)4
我的图书馆
天龙八部(旧版)4
天龙八部(旧版)4&第一百一十一章 重回少林 菊剑道:“主人要我姊妹出去,不许我们服侍主人穿衣盥洗,定是……定是讨厌了我们……”话未说完珠泪已是滚滚而下,虚竹连连摇手,道:“不,不是的。唉,我不会说话,什么也说不明白,我是男人,你们是女的,那个……那个不大方便……的的确确没有他意……菩萨在上,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决不骗你。”兰剑、菊剑见他指手划脚,说得情急,其意甚诚,不由得破涕为笑,齐声道:“主人莫怪。灵鹫宫中向无男人居住,我们还从来没见过男子。主人是天,奴婢们是地,哪里有什么男女之别?”二人盈盈走近,服侍虚竹穿衣着鞋。不久梅剑与竹剑也走了进来,一个替他梳头,一个替他洗脸。虚竹吓得不敢作声,再也不敢提一句不要她们服侍的话。  他料想段誉已经去远,追赶不上,又想洞岛群豪身上生死符未除,不能猝然离去,用过早点后,便到厅上和群豪相见,替两个痛楚最厉之人拔除了生死符。但这拔除生死符之事,须以真力使动“天山六阳手”,虚竹体内真力充沛,纵使连拔十人,也不会疲累,可是童姥在每人身上所种生死符的部位各各不同,虚竹细思拔除之法,却是颇感烦难。他于经脉、穴道之学所知极是粗浅,又不敢随便动手,若有差失,不免使受治者反蒙毒害。到得午间,竟只治了两人。食过午饭后,略加休息,梅剑见他皱起眉头,沉思拔除生死符之法,颇为劳心,便道:“主人,灵鹫宫后殿,有数百年前旧主人遗下的石壁图像,婢子曾听童姥姥言道,这些图像与生死符有关,主人何不前去一观?”虚竹喜道:“甚好!”当下梅兰菊竹四剑引导虚竹来到花园之中,搬开一座假山,现出地道入口,梅剑高举火把,当先领路,五人鱼贯而进。一路上梅剑在隐蔽之处不住按动机关,使预伏的暗器毒物不致发动。那地道曲曲折折,盘旋向下,有时豁然开朗,现出一个巨大的石窟,可见那地道乃是依着山腹中天然的洞穴而开成。否则工程之巨,数百年也未必开凿得成。直行了二里有余,梅剑伸手推开左侧一块岩石,让在一旁,说道:“主人请进,里面便是石室,婢子们不敢入内。”虚竹道:“为什么不敢?里面有危险么?”梅剑道:“不是有危险。这是本宫重地,婢子们不敢擅入。”虚竹道:“一起进来吧,那有什么要紧?外边地道中这么窄,站着很不舒服。”  四姝相顾,脸上均有惊喜之色。梅剑道:“主人,童姥姥仙去之前,曾对我姊妹们说道,若是我四姊妹忠心服侍,并无过犯,那么到四十岁时,便可许我们每年来到这石室中一日,参研石壁上的武功。就算主人恩重,不废童姥姥当日的许诺,那也是廿二年之后的事了。”虚竹道:“再等廿二年,岂不气闷煞人?到那时你们也老了,再学什么武功?一齐进去吧!”四姝大喜,当即伏地跪拜。虚竹道:“请起,请起。这里地方狭窄,我跪下还礼,大家挤成一团了。”当下四人走进石室,只见四壁岩石,打磨得甚是光滑,石壁上刻满了无数径长两尺的圆圈,每个圆圈之中,刻了各种各样的图形,有的是人像,有的呈兽形,有的是残缺不全的文字,更有些只是记号和线条,每个圆圈之旁,都注着“甲一”、“甲二”、“子一”、“子二”等数字,圆圈之数若不逾千,至少也有八九百个,一时却哪里看得周全?竹剑道:“咱们先看甲一之圆,你说是不是?”虚竹点头称是。当下五人举起火把,端相那编号“甲一”的圆圈,虚竹一看之下,便认出圈中所绘,乃是“天山折梅手”第一招的起手式,道:“这是'天山折梅手’。”看甲二时,果是天山折梅手的第二招,依次看将下去,天山折梅手图解巳完,便是天山六阳手的图解,各种歌诀奥秘,一一注在圆圈之中。  待得“天山六阳手”的图谱一完,出现的便是其它武功招数,这些招数,当童姥离开冰窖,与李秋水在荒山较艺之时,也曾传给虚竹。但虚竹看了几个图谱,便觉谱中所刻的文字图形,远较童姥所说的更为详尽细致,略一思索,已明其理。那日童姥与李秋水较艺,力求克敌制胜,本意并不在传授虚竹功夫,只须将一招功夫在李秋水面前演将出来,令她无法还招抵御,便大功告成了,至于招数中种种精微变化,却不必花费时光,令虚竹一一领会。这时虚竹按着圆中所示,运起体内真气,只学得数招,身子便轻轻飘飘地凌虚欲起,只是似乎还在什么地方差了一点,以致无法离地。  正在心旷神怡,万虑俱绝之时,忽听得“啊、啊”两声惊呼,虚竹一惊,回过头来,但见兰剑、竹剑二姝身形一晃摔倒在地。梅菊二剑手扶石壁,也是脸色大变,摇摇欲坠。虚竹急忙走近,将兰竹二姝扶起,道:“怎么啦?什……什么事?”梅剑道:“主……主人,我们功力低微,不能看这里的……这里的图形……我……我们在外面伺候。”四姝扶着石壁,一步步走出了石室。虚竹呆了一阵,跟着走出,只见四姝在甬道中盘膝而坐,一齐用功,身子颤抖,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虚竹一见此情,知道她们已受颇重的内伤,当即使出“天山六阳手”在每人背心的穴道中拍了几拍。一股阳和浑厚的力道进入各人体内,四姝脸色登时平和,不久各人额头渗出汗珠,先后睁开眼来,叫道:“多谢主人耗费功力,为婢子治伤。”翻身拜倒,叩谢恩德。虚竹忙伸手相扶,道:“那……那是怎么回事?怎地好端端地会受伤昏晕?”  梅剑叹了口气,道:“主人,当年童姥要我们到四十之后,才能每年到这石室中来看图一日,原来大有深意。这些图谱上的武功太也深奥,婢子们不自量力,照着'甲一’图中所示一练,真气不足,立时便走入了经脉岔道。若不是主人解救,我四姊妹不能重见天日了。”兰剑道:“童姥对我们期许很切,盼望我姊妹到四十岁后,便能习练这上乘武功,可是……可是婢子们资质庸劣,使算再练二十二年,未必敢再进此室。”虚竹道:“原来如此,那却是我的不是了,我不该要你们进去。”四剑又拜伏请罪,齐声道:“主人何出此言?那是主人的恩德,全怪婢子们狂妄胡为。”菊剑道:“主人功力深厚,练这些高深武举却是大大有益。童姥在石室之中,往往经月不出,便是揣摩石壁上的图谱。”梅剑又道:“三十六洞、七十二岛那些奴才们攻打灵鹫宫,询问钧天部姊妹们,要知道童姥藏宝的所在。诸姊妹忠心耿耿,宁死不屈。我四姊妹原预备将他们引进地道,发动机关,将他们尽数聚歼在地道之中,只是深恐这些奴才中有破解机关的能手,若是进了石室,见到灵鹫宫石壁图解,那就遗祸无穷。早知如此,让他们进来反倒好了。”虚竹点点头,道:“确实如此,这些图解若让功力不足之人见到了,那比任何毒药利器更有祸害,幸亏他们没有进来。”竹剑微笑道:“主人真是好心,依我说啊,若是让他们一个个练功而死,那才好看呢。”  虚竹道:“我练了几招,只觉精神勃勃,内力充沛,正好去给他们拔除一些生死符。你们上去睡一睡,休息一会。”当下五人从地道中出来,虚竹回入大厅,拔除了三人的生死符。  话休絮烦,虚竹每日使“天山六阳手”,替群豪拔除生死符,一感精神疲乏,体力有亏,便到石室中去习练上乘武功。四姝只是在石室外相候,再也不敢踏进一步。虚竹每日亦抽暇指点四姝及九部诸女的武功,一视同仁,毫不藏私。  如此直花了二十余天时光,才将群豪身上的生死符拔除干凈,而虚竹每日精研石壁上的图谱,融会贯通之余,武功也是大进,与初上飘渺峰之时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了。群豪当日臣服于童姥,乃是为身上的生死符所制,不得不然,此时灵鹫宫易主,虚竹以诚相待,以礼相敬,群豪虽然个个都是桀骜不驯的人物,却也是感恩戴德,心悦诚服,一一拜谢而去。待得各洞主、各岛主分别下山,飘渺峰上只剩下虚竹一个男子。他暗自寻思:“我幼失怙恃,全仗少林寺中师父们抚养成人,若是从此不回少林,太也忘恩负义。我须得回到寺中,向方丈师父领罪,才合道理。”当下向四姝及九部诸女说明原由,即日便要下山。灵鹫宫中一应事务,由九部之首的余婆、石婶等人会商处理。四姝意欲跟随服侍,虚竹道:“我回去少林,乃重做和尚。和尚有婢女相随,天下焉有是理?”说之再三,四姝总不肯信。虚竹拿起剃刀,将头发剃个精光,露出头上的戒点来。四妹无奈,只得与九部诸女一齐送到山下,洒泪而别。虚竹换上了少林寺的僧衣,迈开大步,遥奔嵩山而来。他为人诚谨,路上自然不会去招惹旁人,而他这般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和尚,纵有盗贼歹人,也不会来打他的主意。一路无话,太太平平的回到少林寺来。他重见少林寺屋顶的黄瓦,心下不禁又是感慨,又是惭愧,一别数月,自己干了许许多多违犯清规戒律之事,杀戒、色戒、荤戒、酒戒,无一不犯,不知方丈和师父是否能够见恕,许自己再入佛门。他心下惴惴,极是不安,进了山门后,便去拜见师父慧轮。慧轮见他突然回来,不由得一怔,问道:“我差你出寺下书,如何至今方回?”虚竹俯伏在地,痛悔无巳,不禁放声大哭了起来,说道:“师父,弟子……弟子真是孩死,下山之后,把持不定,将师父……师父平素的教诲,都……都不遵守了。”慧轮脸上变色,道:“怎……怎么?你沾了荤腥么?”虚竹道:“是,还不止沾了荤腥而已。”慧轮道:“该死,该死!你……你喝了酒么?”虚竹道:“弟子不但喝酒,而且还喝得烂醉如泥。”慧轮叹了一口长气,两行泪水从面颊上流了下来,道:“我看你从小忠厚老实,怎么一到花花世界的繁荣境中,便竟堕落如此,咳,咳……”虚竹见师父伤心,更是惶恐,道:“师父在上,弟子所犯戒律,更有胜于这些的,还……还犯了……”还没说到犯了杀戒、色戒,突然间钟声当当响起,每两下短声,便略一间断,乃是召集慧字辈诸僧的讯号。慧轮立即起身,擦了擦眼泪,道:“你犯戒太多,我也无法回护于你。你……你……你自行到戒律院去领罪吧!只恐连我也有不是。”说着取过壁上的戒刀,匆匆奔出。虚竹当下来到戒律院前,躬身禀道:“弟子虚竹,违犯佛门戒律,恭恳掌律长老赐罚。”连说了两遍,院中走出一名中年僧人来,冷冷的道:“首座和掌律师叔有事,没空来听你的,你跪在这里等着吧!”虚竹道:“是!”这一跪自中午直跪到天黑,竟没有人过来理他。幸好虚竹内功深厚,虽是不饮不食的跪了大半天,仍是浑若无事,没丝毫疲累。  耳听得暮鼓响起,寺中晚课之时已届,虚竹轻轻念经,忏悔过失。那中年僧人走将过来,说道:“虚竹,这几天寺中正有大事,长老们没空来处理你的事。我瞧你长跪念轻,还真有虔诚悔悟之意。这样吧,你先到菜园子去挑粪浇菜,静候吩咐。等长老们空了之后,再叫你来问明实况,按情节轻重处罚。”虚竹恭恭敬敬的道:“是,多谢慈悲。”向他合什行礼,这才站起来,心想:“不将我立即逐出寺门,看来事情还有些指望。”虚竹走到菜园之中,向管菜园的僧人缘根说道:“师兄,小僧虚竹犯了本门戒律,长老们罚我来挑粪浇菜。”那缘根资质平庸,既不能领会禅义,练武也是没什么进境,平素最喜多管琐碎事务。这菜园子有两百来亩地,三四十名长工,他统率人众,倒也威风凛凛,遇到有僧人从戒律院里罚到菜园来做工,更是他大逞威风的时候。他一听虚竹之首,心下甚喜,问道:“你犯了什么戒?”虚竹道:“犯戒甚多,一言难尽。”缘根怒道:“什么一言难尽。我劝你老老实实,给我说个明白。莫说你是个没职司的小和尚,便是达摩院、罗汉堂的首座犯了戒,只要是罚到菜园子来,我一般要问个明白,谁敢不答?我瞧你啊,脸上红红白白,定是偷吃了荤腥,是也不是?”  虚竹道:“正是。”缘根道:“哼,你瞧,我一猜便着。说不定私下还偷酒喝呢,你不用赖,要想瞒过我,可没这么容易。”虚竹道:“正是,小僧有一日喝酒喝得烂醉如泥,人事不知。”缘根笑道:“啧啧啧,真正大胆。嘿嘿,灌饱了黄扬,那便心猿意马,这'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八个宇,一定也置之脑后了。你心中想过女娘们,是不是?不但想一次,至少也想了七次八次,你敢不敢赖?”说时声色俱厉。虚竹叹道:“小僧何敢在师兄面前撒谎?不但想过,而且还犯过色戒。”缘根心中得意之极,戟指大骂:“你这小和尚忒也大胆,败坏我少林寺的清雀。除了色戒,还犯过什么?偷盗过没有,取过别人的财物没有?和人打过架,吵过嘴没有?”虚竹低头道:“小僧杀过人,而且杀了不止一人。”缘根大吃一惊,脸色大变,退了三步。他向来欺善怕恶,一听虚竹说杀过人,而且所杀的不止一人,登时心惊胆战,生怕他狂性发作,动起粗来,自己多半不是敌手,当下定了定神,满脸堆笑,道:“本寺武功天下第一,既然练武,难免失手杀人,师弟的功夫,自然是非常了得的啦。”虚竹道:“说来惭愧,小弟所学的本门功夫,已全然被废,眼下是半点也不剩了。”缘根大喜,道:“那很好,那很好。”听说他本门功夫已失,只道是他犯戒太多,给本寺长老废去了武功,登时便换了一番脸色。  但他转念又想:“虽说他武功已废,但若是尚有几分剩余,总是不易对付。”说道:“师弟,你到菜园来做工忏悔,那也极好。可是咱们这里规矩,凡是犯了戒律,手上沾过血腥的僧侣,做工时须得戴上脚镣手铐。这是祖宗们传下来的规矩,不知师弟肯不肯戴?若是不肯,由我去禀告戒律院便了。”虚竹道:“规矩如此,小僧自当遵从。”缘根心下暗喜,当下取出钢铐钢镣,给他戴上。要知少林寺数百年来传习武功,自难免有不肖僧人为非作歹,而这些犯戒僧人,往往武功极高,不易制服,是以戒律院、忏悔堂、菜园子各地,都备得有精钢铸成的镣铐。缘根见虚竹一戴上镣铐,心中大定,骂道:“贼和尚,瞧你不出小小年纪,居然如此胆大妄为,什么戒律都去犯上一犯。今日不重重惩戒,如何出得我心中恶气?”折下一松树枝,没头没脑的便向虚竹头上抽来。虚竹收敛真气,不敢以内力抵御,让他抽打,片刻之间,便给打得满头满脸都是鲜血。他只是念佛,脸上无丝毫不愉之色。缘根见他既不闪避,更不抗辩,心想:“这和尚果然武功尽失,我大可作践于他。”想到虚竹大鱼大肉,烂醉如泥的淫乐,自己空活了四十来岁,从未尝过这种滋味,妒忌之心,不禁油然而生,下手更加重了,直打断了三根树枝,这才罢手,恶狠狠的道:“你每天挑三百担粪水浇菜,若是少了一担,我用硬扁担、铁棍子打断你的两腿。”  虚竹受缘根责打,心下反而平安,自忖:“我犯了这许多戒律,原该遭受重责,责罚越重,我身上的罪孽便化去越多。”当下恭恭敬敬的应道:“是!”走到廊下去提了粪桶,便去挑粪加水,在畦间浇菜。但浇菜之事,乃是一瓢瓢的细功夫,三百桶粪水,岂是顷刻间能够浇完?虚竹毫不偷工,匀匀凈凈,仔仔细细的灌浇,一夜不睡,直到次日清晨,兀末完工。虚竹精力充沛,也不疲累,直到三百桶浇完,这才在柴房中倒头睡觉。只睡得片刻,缘根便过来拳打脚踢,将他闹醒,骂道:“贼和尚,青天白日的,却躲在这里睡觉,快起来劈柴去。”虚竹道:“是!”也不抗辩,便去劈柴。如此一连六七日,日间劈柴,晚上浇粪,苦受折磨,全身伤痕累累,也不知已吃了几千百鞭。  第八日早晨,虚竹正在浇菜,忽听见那缘根走了过来,说道:“师兄你辛苦啦!”取过钥匙,便给他打开了镣铐,虚竹道:“也不辛苦,尚有三十余桶,待我浇完之后,再睡不迟。”缘根道:“师兄不用浇了,余下之数,由我代劳便是,师兄请到屋里用饭,小僧这几日多有得罪,当真该死,还求师兄原宥。”  虚竹听他口气忽变,心下甚奇,抬起头来,只见他鼻青目肿,显是曾给人狠狠的打了一顿,更是奇怪,缘根苦着脸道:“小僧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师兄,师兄若有不原谅,我……我……便大祸临头了。”虚竹道:“小僧自作自受,师兄责罚得极当。”缘根脸色一变,举起手来,拍拍拍拍四响,在自己脸上重重打了四记巴掌,道:“师兄,师兄,求求你行好,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我……”说着又是拍拍连声,痛打自己的脸颊。虚竹大奇,道:“师兄此举,却是何意?”缘根双膝一曲,跪倒在地,拉着虚竹的衣裾,道:“师兄若不原谅,我……我一对眼珠便不保了。”虚竹道:“我当真半点也不明白。”缘根道:“只要师兄饶恕了我,不挖去我的眼珠子,小僧来生变牛变马,报效师兄的大恩大德。”虚竹道:“师兄说哪里话来?我几时说过要挖了你的眼珠?”缘根脸如土色,道:“师兄既是坚不肯谅,小僧有眼无珠,只好自求了断。”说看右手伸出两指,往自己眼中插去,虚竹一把将他手腕抓住,道:“是谁逼你自挖眼珠?”缘根满额是汗,道:“我……我不敢说,若是说了,他……他们立取我的性命。”虚竹寻思:“少林寺中,更有何人能有如此大的威权?”道:“是方丈么?”缘根道:“不是。”虚竹又问:“是达摩院首座?罗汉堂首座?戒律院首座?”缘根都说不是,并道:“师兄,我是不敢说的,只求求你绕恕了我。他们说,我若想保全这对眼珠子,只要你亲口答应饶恕。”说着偷眼向旁一瞥,满脸都是惧色。  虚竹顺着他眼光瞧去,只见瓦屋廊下坐着四名僧人,一色灰布僧袍、灰布僧帽,脸孔朝里,瞧不见他们相貌。虚竹寻思:“难道是这四位师兄?想来他们必是寺中大有来头之人遣来,惩罚缘根擅自作威作福,责打犯戒的僧人。”便道:“我不怪罪师兄,早便原谅了你。”缘根这一下喜从天降,便在畦中磕头,额头上沾满了粪水,竟也是全无知觉。虚竹道:“师兄快请起,千万莫行此大礼。”缘根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将虚竹请到饭堂之中,亲自斟茶盛饭的服侍。虚竹推辞不得,眼见若是不允他服侍,缘根便遭逢大祸的模样,也只索性由他。缘根低声道:“师兄要不要喝酒?要不要吃狗肉?我去给师兄弄来。”虚竹惊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如何使得?”缘根眨一眨眼,道:“一切罪孽,由小僧独自承当便是。我这便去设法弄来,供师兄享用。”虚竹摇手道:“不可,不可!这犯戒之事,师兄再也休提起。”  缘根道:“师兄若嫌在寺中取乐不够痛快,不妨出寺下山,戒律院中若是问将起来,小僧便说是派师兄出去操办物料,一力遮掩,决无后患。”虚竹听他越说越不成话,摇头道:“小僧诚心忏悔以往过误,一应戒律,再也不敢违犯,师兄此言,不可再提。”缘根道:“是。”心想:“你这酒肉和尚,忽然假惺惺起来。”但虚竹既如此说,自也不敢多言,当下服侍他用过素餐,请他到自己的禅房宿息。如此一连数日,缘根都是殷勤相待,恭敬得无以复加。过了三日,这一天午间,虚竹食罢午饭,缘根泡了一壶龙井清茶,双手捧了,说道:“师兄,请用茶。”虚竹道:“师兄,小僧是待罪之身,你再如此客气,教小僧如何敢当?”站起身来,双手去接茶壶,忽听得钟声当当大响,连续不断,却是召集全寺僧众的讯号。除了每年佛诞、达摩祖师诞辰等几日之外,寺中向来极少召集全体僧众,缘根道:“方丈鸣钟集众,咱们都到大雄宝殿去吧!”虚竹道:“正是。”当下随同菜园中的十来名僧人,匆匆赶到大雄宝殿,只见殿上已集了二百余人,其余僧众,不断的进来。片刻之间,全寺五百余僧人,都已集在殿中,各分行辈排列,人数虽多,却是静悄悄地鸦雀无声。虚竹排在“虚”字辈列中,偶尔抬头一看,只见各长辈高僧脸上神色都是十分严重,虚竹心下惴惴:“莫非我所犯戒律太大,是以方丈大集寺众,要重重的惩罚,瞧这声势简直是要破门将我逐出寺外的模样,那便如何是好?”正危惧间,只听钟声三响,诸僧高宣佛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方丈玄慈与玄字辈的三位高僧,陪着七位僧人,从后殿缓步而出。殿上僧众一齐躬身行礼。玄慈与那七僧分宾主坐下。众僧抬起头来,见那七僧年纪都已不轻,服色与本寺不同,乃是别处寺院来的客僧。坐在首位的一僧约有七十来岁年纪,身形矮小,双目却是炯炯有神,顾盼之际,极具威严。玄慈朗声向本寺僧众说道:“这位乃是五台山清凉寺方丈神光上人,大家参见了。”众僧一听,心中都是“啊”的一声,要知神光上人在武林中威名极盛,与玄慈大师并称“降龙”、“伏虎”两罗汉,以武功而论,据说神光上人还在玄慈方丈之上。只是清凉寺规模较小,在武林中的地位更是远远不及少林,说到声望,却是不如玄慈了。众僧均想:“听说神光上人自视极高,认为僧人而过问武林中俗务,乃是落了下乘,向来不大愿与少林寺打交道,今日亲来,不知是为了什么大事。”当下各人又都躬身向神光上人行礼,玄慈伸手向着其余六僧说道:“这六位有的是清凉寺高僧,有的是神光上人的知交,都是佛门的有道大德。今日七位同时降临,实是本寺的光宠,故此召集大家出来见见,甚盼神光上人开坛说法,宏扬佛义,合寺僧众,同受教益。”神光上人道:“不敢当!”  他身形矮小,不料说话声音却是奇响无比,真如狮子吼一般,众僧不由得都是一惊。但他话声宏大,既不是放大了嗓门叫喊,亦非运使内力,故意摄人心魄,乃是自自然然,天生的说话高亢,实是异禀。他接着说道:“少林庄严宝剎,小僧心仪已久,六十年前便来投拜求戒,却被拒之于山门之外。六十年后重来,垣瓦依旧,人事已非,可叹啊可叹。”众僧听了,心中都是一震,听他说话,显然颇有怀恨的敌意,难道竟是前来寻仇生事不成?玄慈为人颇有涵养,平平和和的道:“原来师兄昔年曾来少林寺出家。天下寺院都是一家,师兄今日主持清凉,凡我佛门子弟,无不祟仰。当年少林寺未敢接纳,得罪了师兄,小僧恭谨谢过。但师兄因此另创天地,宏法普渡,有大功业于佛门,未始不是冥冥中的一场因缘呢。”说着双手合十,深深行了一礼。  神光上人起身行礼,说道:“小僧当年所以来到宝剎求戒,固然是仰慕少林寺数百年执武林牛耳,武学渊源,更要紧的是,天下传言少林寺戒律精严,处事平正。”他说到这里,突然双目一翻,精光四射,仰头瞧着大雄宝殿上佛祖的金像,冷冷的继续说道:“岂知世上尽有名不副实之事。早知如此。小僧当年也不会有少林之行了。”  此言一出,少林寺五百余僧众脸上一齐变色,只是众僧戒律素严,虽然人人愤怒,竟无半点声息。玄慈方丈道:“善哉!善哉!师兄何出此言?敝寺上下,若有行事乖谬之处,还请师兄明言,有罪当罚,有过须改。师兄一句话抹煞少林寺数百年清誉,未免太过。”神光上人道:“请问师兄,佛门寺院,可是官府、盗寨?”玄兹道:“小僧不解师兄言中含意,还请赐示。”神光道:“官府拿人监禁,盗寨则掳人勒赎,事属寻常,可是少林寺一非官府二非盗寨,何以擅自扣押外人,不许别人离去?请问师兄,少林寺干下这等强凶霸道的行径,还能称得'佛门善地’四字么?”  玄慈向坐在神光下首的第四个僧人瞥了一眼,心道:“此僧深目卷发,皮色黝黑,我早便疑心他不是中土僧人,原来他果然是来自天竺的和尚。此人当然是为索取波罗星而来,只不知他如何竟会勾上了清凉寺的神光?”心念一转之际,说道:“师兄,小僧有一事不明,敬请师兄指教。若是有外人来到五台山清凉寺,偷阅了贵寺的'伏虎拳拳谱’,'五十一招伏魔剑’的剑经,以及'心意气混元功’和'普阑杖法’的奥秘,师兄如何处置?”神光哈哈一笑,向那黝黑僧人说道:“玄慈大师不打自招,承认波罗星师兄是在少林寺中了。”原来那黝黑僧人正便是波罗星的师兄哲罗星,那日他骑蛇东来,接引波罗星,遇到了游坦之和鸠摩智,一斗铩羽,垂头丧气的回去天竺,途中遇到一个中原老僧,手持精钢禅杖,不住向他打量。哲罗星正是满腔气愤,他会说华语,便喝令老僧让道,言词之中,极是无礼。那老僧也是个性如烈火之人,反唇相讥,三言两语,便即斗了起来。这一斗之下,竟是斗了一个时辰,兀自不分高下,两人内功各有所长,兵刃上也是互相克制,谁也胜不了谁。  又斗良久,天已昏黑,那老僧喝令罢斗,说道:“兀那番僧,你武功甚高,只可惜脾气太也暴躁,忒少涵养。”哲罗星道:“你我半斤七两,大哥别说二哥。”他的华语学得不甚到家,本想说“半斤八两”,却说成了“半斤七两”。那老僧甚奇,问道:“什么叫做'半斤七两’?”哲罗星脸上一红。道:“啊,我说错了,是半斤九两。”那老僧哈哈大笑,道:“我教你吧,是半斤八两。这样普通的话也说不上,咱们的中国话你还得好好学几年再说不迟。”哲罗星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那老僧笑道:“嘿嘿,书袋你倒会掉,却不知半斤乃是八两。”原来哲罗星、波罗星等师兄弟一意到中土求取天竺的轶经,将中华的各种经典读得甚熟,所知的华语,都是来自书本之上,对于“半斤八两”这些俗语,反而一知半解,记不清楚,致有七两九两之误。  两僧本无仇冤,打了半天,都已有惺惺相惜之意,言笑之间,互通姓名。那老僧法名神音,乃是清凉寺方丈神光的师弟。神音再问起哲罗星东来的原由。哲罗星便将师弟波罗星来到中土,往少林寺挂单,不知何故,竟为少寺林扣住不放。神音一来好事,二来对少林寺的威名远扬本就心中不服,三来要在这个新交的朋友之前逞逞威风,便道:“我师兄神光武功天下无敌,从来就没将少林寺瞧在眼里。我带你去见我师兄,定有法子救你师弟出来。第一百一十二章 索偷经僧当下神音将哲罗星带到清凉寺去,会见了神光。神光此人却是极工心计,心想少林寺方丈主持为人宽和,好端端地将波罗星扣留作什么,定然另有重大缘由,当下善加款待,慢慢套问,不到半个月,便将哲罗星心中隐藏的言语套了出来。神光寻思:“波罗星到少林寺去,志在盗经,若是盗不到手,少林寺将他赶出寺去,也就算了。若在刚盗到手时发觉,也不过将原经夺回,不为已甚。现下将他扣留不放,定是他不但盗到了手,而且已记熟于心。再说,这番僧所盗经书,若是宏扬佛法、普救世人的典籍,少林寺非但不会干预,反而会慎怿善本,欣然相赠。所以要将他监留于寺,定然他所盗的不是寻常佛经,而是少林寺的武学秘籍。”一想到“少林寺的武学秘籍”不由得大为热衷,要知这神光上人原是武林中的一位奇才,天资颖悟,颇具创见,只可惜清凉寺所具的武学源流远逊于少林,他所能见到的拳经剑谱、内功秘要等等书籍,不但为数有限,而且其中一大部份更是粗疏简陋,不是第一流的功夫,饶是如此,他的武功修为,却亦能臻于上乘境界,足见其人资质之高,非同小可。当年他到少林寺求师,还只一十七岁。少林寺方丈妙叶禅师一见之下,便觉他锋芒太露,气小易盈,不是传法之人,若在寺中做一个寻常僧侣,他却又不甘久居人下,日后必生事端,是以婉言相拒。神光这才投到清凉寺中,只三十岁时便技盖全寺,做了清凉寺的方丈。他自知以日前武功,早已超过寺中典籍上的载录,若要更进一步,非另觅机缘不可,这时听了哲罗星之言,筹思数日,已然打了主意:“我去代他出头,将哲罗星索来。少林寺中高手虽多,但天下之事,抬不过一个理去,他佛门弟子,难道真能逞强压人么?只要波罗星到手,不愁他不吐露少林寺的武学秘要。”  当下派遣弟子,持了自己名帖,邀开封大相国寺的龙猛大师、江南普渡寺的道清大师、庐山东林寺觉贤大师、长安凈影寺的融智大师四位高僧,随同神音和哲罗星,一同到少林寺来。那四位高僧虽非主持身份,但在武林中却是大大的有名,只是大相国寺、普渡寺等寺院向来重佛法而轻武功,以致龙猛、道清等大师在本寺位份反而不高。少林寺玄慈方丈听神光上人说他“不打自招”,出言极是无礼,他虽素有涵养,心下也是不禁恼怒,说道:“天竺僧人波罗星师兄,确曾来本寺挂单,老僧几时否认过了?”神光上人又是哈哈一笑,道:“那再好也没有了。这一位是开封府大相国寺的龙猛大师,这一位是江南普渡寺的道清大师,这一位是庐山东林寺的觉贤大师,这一位是长安凈影寺的融智大师,四位都是中土大丛林的高僧,老纳邀请四位到此,原是作见证之意。方丈师兄既承认天竺波罗星师兄乃在宝剎,便请释放出寺,回归天竺,以免外邦释门弟子说我中土寺院监禁同道,逞强行凶。”  他这句话辞锋咄咄逼人,咬定少林寺扣押释家同道,少林寺中知道内情之人,心想波罗星盗经被扣,本是实情,方丈既不否认其事,只怕不放人是不行的了。只听玄慈道:“适才神光师兄急欲与全寺僧众相见,没暇引见各位高僧,原来四位是天下闻名的武学高手,老纳久慕声华,今得相见,幸甚幸甚。”说着合什行礼。他一面说些不着边际的言语,拖延时刻,一面暗自盘算应付之策。四高僧立起还礼,都道:“天竺的波罗星师兄既在宝剎,若是犯了什么寺规,得罪了方丈,还请方丈师兄念在天下释氏一家,给我们一个薄面,让这位哲罗星师兄将他师弟领去,小僧等同感大德。”玄慈心想:“要放波罗星不难,可是这一释放,少林寺的武功秘要可就从此公诸于世了。”  玄慈心下踌躇,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是连宣佛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拖延时间,过了好一会,才道:“波罗星师兄来少林挂单,敝寺上下以他来自佛国,好生礼敬,不料他偷掘地道,私入藏经阁中,窃取敝寺数百年相传的武学秘典。少林虽是佛门寺院,但忝在武林一脉,也当遵守武林的规则。神光上人,适才小僧的一句话,你还没答复:若是有人私入清凉寺,盗了贵派的拳经剑谱,师兄身为方丈,又是一派的掌门,那便如何处理?”神光上人微笑道:“武功高下,全凭各人本身修为,拳经剑谱之类,乃属次要。要是有哪一位英雄好汉能来到清凉寺中,盗去了敝寺的拳经剑谱,老讷除了自认无能,更有什么话说?难道人家瞧一瞧你的武学法门,还能要人家性命么?能将人家关上一世?嘿嘿,那也太过岂有此理了。”玄慈也是微微一笑,道:“倘若这些武功典籍平平无奇,公之于世又有何碍?但若贵派的拳经剑谱确实内容精微,给旁人盗去传之于外,辗转落入狂妄自大、心胸狭窄之辈的手,那便贻患无穷,决非武林之福。”玄慈这几句话仍是语意平和,但“狂妄自大、心胸狭窄”八个字的评语,却显然是指神光上人而言。各人都听了出来,玄慈简直是明斥神光居心叵恻,所以来求索波罗星,着眼点乃在少林派的武学秘籍。神光一听,不禁勃然变色,说道:“方丈此言,乃是一面之辞,只怕另有别情,亦未可知。哲罗星师兄万里东来,难道方丈连他师兄弟相会一面也是不许么?”玄慈心想:“若是坚决不许波罗星出见,反而显得少林理屈,普渡、东林诸寺高僧,心下也便不服。”便道:“有请波罗星师兄!”  执事僧传下话去,过不多时,四位老僧陪同波罗星走上殿来。波罗星一见师兄,悲喜交集,涌身而前,抱住哲罗星,泪水潸潸而下。两人咭咭呱呱的说得又响又快,不知天竺哪一处地方的方言土语,旁人也无法听懂,料想是波罗星述说盗经被擒、少林寺不放的情由。哲罗星连连点头,大声用华语道:“少林寺方丈说假话,波罗星没有盗武功书,只是偷看佛家书。佛家书,本来是我天竺来的,看看,又不犯法,达祖摩师,是我天竺人,他教你们武功,你们反而监禁天竺僧人,这是忘思负……负……那个,总之是不好!”他的华语虽说得颇不流畅,理由倒是十分充足,少林僧众一时倒是无言可驳,他抵死不认偷盗武学经籍,此时并无赃物在身,实难逼迫招认。玄慈道:“善哉,善哉!出家人不打诳语。波罗星师兄,你若说谎话,不怕入阿鼻地狱么?我少林派的大金刚拳经,你偷来看过没有?”波罗星道:“没有。我只借阅了一部金刚经。”玄慈道:“我少林派的般若掌法,你偷看过没有?”波罗星道:“没有,我只借阅过一部般若波罗密心经。”玄慈道:“那么我少林派的摩诃指诀,难道你也没偷看么?那日我五位师弟在藏经楼畔遇到你之时,你不是正偷了这部指法要诀,从藏经阁中溜出来么?”波罗星道:“小僧只在贵寺藏经阁中,借阅过一部'摩诃僧祗律’。贵国晋时高僧法愿,俗家性龚,三岁出家,向道心坚。晋隆安三年,发愿西行,来我天竺取经,得经书宝藉多部,'摩诃僧祗律”,即其一也。小僧借阅此书,不知犯了贵寺何等戒律?”要知波罗星聪明机变,学问渊博,否则天竺佛寺也不会派他来担当盗经的重任了,此刻侃侃道来,竟将盗阅武经秘籍之事推得干干凈凈,反而显得少林寺全然理亏。玄慈道:“阿弥陀佛!”突然身旁风声微动,红影闪处,一人呼的一拳,向波罗星后心击了过去,这一拳迅速沉猛,去势凄厉之极。  拳风所趋,正对准了波罗星后心的至阳穴要害,只因这一招发得太过突然,几乎已难解救。却见波罗星双手反将过来,左掌贴于神道穴,右掌贴于筋缩穴,掌心向外,掌力疾吐,那神道穴是在至阳穴之上,筋缩穴在至阳穴之下,双掌掌力交织成一片屏障,刚好将至阳要穴护住,手法巧妙之极。大雄宝殿上不乏高手,见他使这一招配合得丝丝入扣,倒似发招者故意凑合上去,要他显一显身手一般,又似是同门师弟拆招习练,试演上乘掌法,众人忍不住都是喝一声:“好掌法!”  波罗星双掌之力将那人来拳挡了一挡,那人跟着变拳为掌,斩向波罗星的后颈。这时众人已看清偷袭之人乃是少林寺中一位身披大红袈裟的中年僧人。不过这人变招奇速,等波罗星回头转身,一掌跟着斩下。波罗星左指挥出,对向他的掌缘。那僧人若不收招,刚好将小指旁的后溪穴送到他的指尖上去,其时波罗星全身之力聚于一指,立时便能废了那僧人的手掌。这一指看似平平无奇,但部位之准、力道之凝,的是非同凡俗。又有人叫道:“好指法!”那僧人不等招数使老,立即收掌,身形一矮,转到了波罗尾的身侧左右出拳扫出,双拳连环,在瞬息之间,一连击出七拳。这七拳分击波罗星的额、颚、颈、肩、臂、胸、背七个部位,快得难以形容。波罗星无法闪避,也是连出七举,但听得砰砰砰砰砰砰砰连响七下,每一拳都和那僧人的七拳相撞。他在这间不容发的剎那之间,居然每一拳都刚好撞在敌人的来拳之上,要不是事先练熟,凭你武功再高,那也是决不可能之事,这七拳一击出,波罗星蓦地想起一事,“啊”的一声,向后跃开。那中年僧人却也不再进击,缓缓向后退开三步,合什向玄慈与神光行了一礼,说道:“小僧无礼,恕罪则个。”玄慈笑吟吟的合什还礼。神光脸有怒色,“哼”了一声。玄慈向着龙猛、道清、觉贤、融智四位高僧说道:“还请四位师兄主持公道。”一时大殿之中,肃静无声。自从神光上人一提到少林寺扣押天竺僧波罗星之事,虚竹便知眼前的事与己无涉,已放了一大半心,待见寺中一位师叔祖出手袭击波罗星而波罗星一一化解,两人拆招之后分开,以他此时武功而言,但觉攻守双方所使招数,尚未臻极上乘的境界,不知二人何以对了三招,便即罢手,更不知何以本寺方丈等人颇有得色,对方却有理屈惭愧之意,以他看来,波罗星在这三招上实在半点也没有吃亏。  只听得龙猛大师咳嗽一声,说道:“三位意下若何?”道清大师道:“适才波罗星师兄所使的三招,第一招似乎是叫般若掌法中的'天衣无缝’;第二招似乎是'摩诃指’中的'以逸待劳’;第三招似乎是'大金刚拳’中的“七星聚会’。”神光上人接口道:“哈哈,中土佛门果然受惠于天竺佛国不浅。当年达摩祖师挟天竺武技东来,建立少林宝剎,天竺武技流传至今,少林高僧的出手,居然和天竺高僧的天竺武功若合符节,实乃可喜可贺。”他这么一说少林群僧不由得均有怒色。要知适才波罗星矢口不认偷看过少林寺的武功秘录,那中年寺人法名玄生,乃是玄慈的师弟,武功既高,性情亦复刚猛,突然间出奇不意的向波罗星袭击。他事先盘算已定,所用招数以及招呼的郎位,逼得波罗星非分别以般若掌、摩诃指以及大金刚拳中的三招来拆解不可。倘若波罗星从未学过,当然另有本门功夫拆解,但新学乍练,这些时日心中所想,手上所习,定然都是少林派功夫,仓卒之际,不及细想,顺手定会以这三招最方便的招数应付。不料神光强辞夺理,反说这是天竺武技。  但少林派的武功源自达摩祖师,达摩是天竺僧人,梁朝时自天竺东来与梁武帝讲论佛法,话不投机,于是驻锡少林传下禅宗心法与绝世武功,那也是天下皆知之事。神光上人机变绝伦,一口咬定少林派的武功般若掌、摩诃指与大金刚拳系从天竺传来,那么波罗星会使这三种武功便毫不稀奇,决不能因此而证明他曾偷看过少林寺的武功秘录。玄慈方丈说道:“本寺佛法与武功,都是传自达摩祖师,那是一点不假。取于天竺,还于天竺,原是合情合理之事。波罗星师兄若是明言相求,本寺原可将达摩祖师遗下的经文,恭录以赠。但这般若掌创于本寺第八代方丈元元大师,摩诃指系一位在本寺挂单四十年的八指头陀所创,那大金刚拳法,乃是本寺第十一代通字辈的六位高僧,穷三十六年之功,共同钻研而成。此三门全系中土武功,与天竺派以意御气、以气御力的功夫截然不同。众位师兄都是武学高人,其中差别一望而知,原不必老衲多所饶舌。”  龙猛大师、融智大师均觉玄慈之言不错,齐声向神光上人道:“师兄你意下如何?”神光上人微微一笑,道:“这是少林寺方丈的一面之言,据小僧所知,却又不同,日前哲罗星师兄与小僧讲论天竺中土武功异同之时,也曾提到般若掌、摩诃指和大金刚拳的招数。他说那一招'天衣无缝’,梵文叫做'阿晶斯尼卓尔’右掌力微而实,左掌力沉而虚,虚实交互为用,敌人不察,极易上当。方丈师兄,哲罗星这句话,不知对也不对?”玄慈脸上黄气一闪而过,说道:“师兄眼光敏锐,佩服佩服。”原来神光既聪明,识见又高,只见波罗星和玄生对了那一掌,便瞧出了“天衣无缝”这招的精义所在,假言闻之于哲罗星,总之是要证明此乃天竺武学。他自见波罗星与玄生对拆三招之后,更是心痒难搔,对少林武功又增加了几分向慕之情,心下只想:“少林寺这些和尚,都是饭桶,上辈传下来这么高明的武学,只怕领悟到的还不到三分。只要让我好好的钻研一番,那不是天下无敌的第一高手么?”玄慈自己也知他这番话,乃是适才见了波罗星的招数而发,什么哲罗星早就跟他说过云云,全是欺人之言,但他一瞥之间,便识破了这高深掌法中所隐藏的奥秘,此人天份之高,眼力之利,确也是世所罕见。他微一沉吟,便道:“玄生师弟烦你到藏经阁去,将记载这三门武功的经籍,取来让几位师兄一观。”玄生道:“是!”带同四名弟子,出殿而去,过不多时,便即取了来,交了给玄慈。大雄宝殿和藏经楼相距几达三里,玄生在片刻间便将经书取到,身手敏捷之极。外人不知内情,倒也不以为异,少林本寺僧众,却无不暗自赞叹。  那三部经书纸质黄中发黑,显是年代久远。玄慈将经书放在方桌之上,说道:“众位师兄请看,三部经书中各自叙明创功的经历。众位师兄便不信老纳的话,难道少林寺上代方丈大师这等高僧硕德,也会作无耻之行,说谎话骗人么?”他最后这句话,暗中将神光损了一下。神光装作不知,将“般若掌法”取了过来,一页页的翻阅下去。龙猛大师便取阅“摩诃指秘要”,道清大师取阅“大金刚拳神功”。龙猛、道清二人只随意看了看序文、跋记,便交给觉贤、融智二位。这四位高僧均觉一来这是少林派的武功秘本,自己是别派高手名宿,身份有关,不便窥探人家的隐秘,二来玄慈大师是一代高僧,既然如此说,决无虚假,若是详加审阅,不免有见疑之意,礼貌上颇为不敬。  神光上人却是认真之极,一页页的慢慢翻阅,显是在专心找寻其中的破绽疑窦,要拿来反驳玄慈。一时大殿上除了众人轻呼吸之外,便是书页的翻动之音。  少林群僧注视神光上人的脸色,想知道他是否能在这三本古籍之中找到什么根据,作为强辩之资,但见他神色木然,无甚喜悦之意,亦无失望之情。眼见他一页页的慢慢翻完,合上了最后一本的“摩诃指诀”,只手捧着,还给了玄慈方丈,闭眼冥想,一言不发。玄慈见他这等模样,倒是颇为莫测高深,过了好一会,神光上人张开眼来,向哲罗星道:“师兄,那日你将般若掌的要诀念给我听,我记得梵语是:'因苦乃罗斯,不尔甘儿星,柯罗波基思坦,兵那斯尼,伐尔不坦罗……译成华语,那是:'如或夜间安,心念纷飞,如何摄伏,乃是练般若掌内功之第一要义’,是这句话么?”哲罗星一怔之间,已明其理,说道:“是啊,师兄译得甚是精当。”少林众高僧面面相觑,无不失色,辈份较低之众僧却都侧耳倾听。神光上人又叽哩咕噜的说了一大篇梵语,又道:“这几句话译成华语,想必如此:'却将纷飞之心,以究纷飞之处,究之无处,则纷飞之念何存?返究究心,则能究之心安在?能照之智本空,所缘之境亦寂,寂而非寂者,盖无能寂之人也,照而非照者,盖无所照之境也。境智俱寂,心虑安然。外不寻枝,内不住定,二途惧混,一性悟然,此般若掌内功之要也。”哲罗星道:“正是,正是!那日小僧与师兄在五台山清凉寺谈佛法,论武功,所说我天竺佛门般若掌的内功要诀,确是如此。”神光上人道:“那日师兄听说的大金刚拳要旨,摩诃指的秘诀,小僧倒也还记得。”说着又是滔滔不绝的背诵起来。玄慈及少林众高僧一个个面如死灰,原来神光上人所背诵的,一字不错,正是那三部古籍中听记录的要诀。谁也料不到此人居然有过目成诵的奇才,适才默默翻阅一遍,竟将三部武学要籍都记了在心中,而且比人精通梵语,先将经诀译成梵语,再依华语背诵,倒似真的先有梵文,再有华文译本一般。这么一来,波罗星偷阅经书的罪名固然是洗刷得干干凈凈,而元元大师、八指头陀等少林上辈高僧,反成了抄袭篡窃、欺世盗名之徒。这件事若是据理而争,那神光伶牙俐齿,未必辩他得过。玄慈心下气恼之极,但一时却也想不出对付之策。  玄生忽又越众而出,向哲罗星道:“大师,你说这般若掌、摩诃指、金刚拳,都是本寺传自天竺,大师自然精熟无比。此事是真是假,极易明白,小僧要领教大师这三门武功的高招,小僧所使招数,决不出这三门武功之外,大师下手指点时,也请以这三门武功为限。”说着身形一晃,已站到了哲罗星的身前。玄慈暗叫:“惭愧!这法子甚是简单,那番僧出手真伪立判,怎么我竟是念不及此?”神光上人也是心中一凛:“这一着倒很厉害,哲罗星自然不会什么般若掌,却教他如何应付?”哲罗星神色尴尬,说道:“天竺武功,著名者约有三百六十门,小僧虽然约略均知其大要,却不能每一门皆精。据闻少林寺武功有七十二门绝技,请问师兄,是否七十二门绝技件件精通?若是小僧指定师兄施展七十二门绝技中的三顶,师兄是否能允所请?”这番话一说,玄生倒是难住了,要知少林寺七十二门绝技,每一位高僧所会者最多不过五六门,倘若有人任意指定三门,要哪一位高僧施展,那确是难以办到之事。玄生自己精研武功,所知算是十分庞杂,但七十二门绝技,所会者亦不过六门而已。他正寻思如何回答,突然外面一个清朗的声音远远传了进来,说道:“天竺大德,中土高僧相聚少林寺讲论武功,实乃盛事。小僧有缘,邂逅相遇,能做个不远之客,在旁聆听双方高见么?”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送入了各人耳中。  这声音的来处,总是在山门之外,入耳如此清晰,却又中正平和,并不震人耳鼓,说话者内功之高之纯,可想而知;而他身在远处,居然能知大殿的情景,岂不是练成了佛家内功最高境界之一的“天耳通”么?玄慈微微一怔之之际,便运内力说道:“既是佛门同道便请光临。”又道:“玄鸣、玄石两位师弟,请代我迎接嘉宾。”他最后这两句话并未使用内力,说得声音甚轻。玄鸣、玄石二人躬身道:“是!”刚转过身来,待要出殿,门外那人已道:“迎接是不敢当。素仰玄鸣大师精擅狮子吼神技,玄石大师摔碑手天下无双,得晤两位少林高僧,实是不胜之喜。”他每说一句,声音便近了数丈,刚说完“之喜”两个字,大殿门口已出现了一位宝相庄严的中年僧人,双手合十,面露微笑,说道:“吐蕃国山僧鸠摩智,参见少林寺方丈。”  群僧见到他显露这番身手,已是惊异之极,待听他自己报名为鸠摩智,许多人都“哦”的一声,道:“原来吐蕃国师大轮明王到了!”玄慈站起身来,抢上两步,侧身还礼,说道:“明王乃国君之师,远来东土,实乃有缘。素仰国师公正明理,敝寺今日正有一事难以分剖,大驾光临,那是再好也没有了,便请国师主持公道,代为分辨是非。”说着便替神光、哲罗星师兄弟、龙猛等诸大师逐一引见了。哲罗星与鸠摩智见过,辛辛苦苦从游坦之身边抢来的一部“易筋经”也给他转手夺了去,这时和他又再相见,心下既惊且惧,又是十分气恼,知道此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当玄慈引见之时,并不多言,只默默的行了一礼。鸠摩智朝他一笑,却也不提旧事。众人相见罢,玄慈在正中设了一个座位,请鸠摩智就座,鸠摩智略一谦逊,便即坐了,这一来,他是坐在神光的上首。旁人倒也没有什么,神光心中却暗自不忿:“你这番僧装神弄鬼未必便有什么真实本领,待会倒要试你一试。”鸠摩智道:“方丈要小僧主持公道,分辨是非,那是万万不敢。只是小僧适才在半山亭中,听到玄生大师和哲罗星大师讲论武功,颇觉两位均有不足之处。”此言一出大殿上群僧都是一凛,均想:“此人口气好大。”哲罗星领教过他的厉害,不敢上前挑战,玄生性子既刚,又未见过他的真实武功,第一个便忍耐不住,说道:“小僧何处说错了,倒要请教。”鸠摩智微微一笑,道:“哲罗星师兄适才质询大师,言下之意似乎是说,少林派有七十二门绝技,未必有人每一门都能精通,此言错矣。大师认为摩诃指、般若掌、大金刚拳乃是少林派秘传,除了贵派嫡传弟子之外,旁人便不会知晓,否则定是从贵派偷学而得,这句话却也不对。”他一番话连责二人之非,群僧只听得面面相觑,不知他其意何指。  玄生朗声说道:“据国师所言,那么确是有人以一身而能兼通敝派七十二门绝技?”鸠摩智点头道:“不错!”玄生道:“敢问国师,这位大英雄是谁?”鸠摩智道:“殊不敢当。”玄生变色道:“便是国师?”鸠摩智点头合什,神情肃穆,道:“正是。”两字一出口,群僧同时变色,均想:“此人大言炎炎,一至于此,莫非是疯了?”  要知少林七十二门绝技有的专练下盘,有的专练轻功,有的以拳掌见长,有的以暗器取胜,或刀或剑,或枪或棒,每一门的武功各有各的特点,使长剑者不擅使禅仗,擅大力神拳者不能收发暗器。虽有人同精五六门绝技,那也是以互相并不冲突者为限。故老相传,上代高僧之中曾有人兼通一十三门绝技,号称“十三绝神僧”,少林寺建寺数百年,只此一人而已。要说一身兼擅七十二绝技,自是欺人之谈。  少林派七二门绝技之中,更有十三四门异常难练,纵是天资极高之人,毕生苦练一门,也未必一定能够练成。此时少林全寺僧众五百余人,以五百余僧所会者合并,七十二绝技也算不周全。眼看鸠摩智不过四十来岁年记,就说每年能成一项绝技,一出娘胎算起,那也得七十二年功夫,这七十二项绝技每一种都是艰深繁复之极,难说他竟能在一年之中练成数种?玄生心中暗暗冷笑,脸上却是仍维持着恭谨之色,说道:“国师并非我少林派中人,然则摩诃指、般若掌、大金刚拳等几项功夫,却也精通么?”鸠摩智微笑道:“不敢,还请玄生大师指教。”身形略侧,左掌突然平举,右拳呼的一声,直击而出,嘡的一声,如来佛座前一口烧香铜鼎受到击力,一响之后,跳了起来,正是大金刚拳法中的一招“洛钟东应”。拳不着鼎而铜鼎发声,还不算如何艰难,这一举明明是从前方击出,那铜鼎却向上跳起,可见拳力之巧,实已深得“大金刚拳”的秘要。鸠摩智不等铜鼎落下,左手反拍出一掌,姿式正是般若掌中的一招“慑服外道”,但听得啪的一声,铜鼎上有什么东西落下来,只是烟雾弥漫,铜鼎中有许多香灰跟着散开,一时看不清楚是什么对象。其时“洛钟东应”这一招余力已尽,那铜鼎急速落下,鸠摩智伸出大拇指,向前一捺,一股凌厉的指力射将过去,那铜鼎突然向左移开了半尺。鸠摩智连捺三下,那铜鼎移开了一尺又半,这才落在大殿的青石板上。玄慈、玄生等高僧心下叹服,知他这三捺看似平凡无奇,其中所蕴藏的功力已到了超凡入圣的境地,正是摩诃指的正宗招数,叫做“三入地狱”。那是说修习这三捺时用功之苦,每捺一下,便如入了一次地狱一般。  这时香灰渐渐降落,露出地下一块手掌大的物事来,众僧一看,不禁都是惊叫一声,原来那物事却是一只铜手手掌,五指宛然,掌缘指缘闪闪生光,灿烂如金,掌背却是发出灰绿之色。鸠摩智袍袖一拂,笑道:“这'袈裟伏魔功’练得不精之处,还请方丈师兄指点。”一句话方罢,他身前七尺外的那口铜鼎竟如活的一般,忽然连打几个转,转定之后,本来向内的一侧转而向外,但见鼎身正中,去了一只手掌之形,割口处也是黄光灿然。辈份较低的群僧这才明白,原来鸠摩智适才使到般若掌中“慑服外道”那一招之时,掌力有如宝刀利刃,竟在这口钢鼎上硬生生的割下了手掌般的一块来。所难的是,切割处不在近身的一边,却是在鼎身的另一侧。  玄生暗忖,要在铜鼎上用掌力削下一片,自己还可做到,但所切割的要是在鼎身的彼侧,却万万的难以办到。霎时之间,他心念如灰,寻思:“只怕这位神僧所言不错,我少林派七十二门绝技确是传自天竺,他从原地习得秘奥,以致此我中土高明得多。”当即合十躬身,说道:“国师神技,令小僧大开眼界,佩服,佩服!”鸠摩智最后所使的“袈裟伏魔功”,乃玄慈毕生所研,在这门武功上化的时日着实不少,以致颇误禅学的进修,有时着实后悔,觉得为了一拂之纯,穷年累月的练将下去,实在得不偿矢,但想到自己这一门袖功足可独步天下,心下也觉自慰,此刻一见鸠摩智随意拂袖,不着丝毫痕迹,更难得的是口中谈笑,袍袖已动,竟不怕发声而泄了真气,实非自己所能,不由得百感交集,悲从中来。  霎时之间,大殿上寂静无声,人人均为鸠摩智的绝世神功所镇慑。只听得玄慈长叹一声,道:“老衲今日始信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老衲数十年苦学,在国师眼中,实是不足一哂。波罗星师兄,少林寺浅水难养蛟龙,福薄之地,不足以留佳客,你请便吧。”&第一百一十三章 小无相功玄慈此言一出,哲罗星与波罗星二人喜动颜色。神光上人却是又喜又愁,喜的是波罗星果然精熟少林派绝技,而玄慈方丈准他离寺;愁的是此事自己实在无甚功绩,全是鸠摩智一力促成,此人武功高极,既已控制全局,自己再要想到从波罗星手中转得少林绝技,只怕是难之又难。鸠摩智不动声色,只是合十说道:“善哉善哉,方丈师兄何必太谦?”少林合寺僧众,却个个垂头丧气,要知玄慈被逼到要说这番话,乃是自认少林派武功技不如人。少林派数百年来享誉武林,执中原武学之牛耳,从未有一次受过如此重大的挫折,这么一来,不但少林寺一败涂地,而且使中土武人在番人之前大大的丢了脸面。龙猛、道清、觉贤、融智、神音诸僧兴念及此,也觉面目无光,事情会演变到这步田地,实非他们初上少林寺时所能逆料。玄慈所以不再强留波罗星,实已熟思再三。他想少林寺之扣留波罗星,全是为了不分本寺武功绝技泄之于外,眼见鸠摩智一身而兼本寺七十二门绝技,则纵然扣留波罗星,又有何益?何况波罗星所记忆本寺绝技最多也不过七八种而已,比诸鸠摩智所知,实不可同日而语。以鸠摩智的武功而论,本寺诸僧,无一能是他的敌手,若说五百余名僧众一拥而上,倚多为胜,那真变成了下三滥匪盗行径,岂是扬名天下的少林派的所为?这波罗星今日一下山,不出一月,江湖上不免传得沸沸扬扬,少林寺再不能领袖武林,自己也无颜为少林寺的方丈。这一切他全了然于胸,但形格势禁,若非如斯,又焉有第二条路好走?  殿上诸种事故,虚竹自始至终,一一都瞧在眼里,待听方丈说了那几句话后,本寺前辈僧众,个个神色惨然,他斜眼望着师父慧轮时,但见他泪水滚滚而下,实是伤心已极,更有几位师叔连连捶胸,痛哭失声。虚竹虽不明白其中关节,但也知鸠摩智适才显露的武功,本寺无人能敌,只有让他将波罗星带走。可是虚竹心中却有一事大感不解。他眼见鸠摩智使出大金刚拳的拳法、般若掌掌法、摩诃指指法,招数是对是错,他因没有学过这几门功夫,自是无法知晓,但运用这拳法、掌法、指法的内功,他却瞧得清清楚楚,那显然是“小无相功”。这小无相功他得自无崖子,后来天山童姥在传他“天山折梅手”的歌诀之时,发觉他身有此功,曾大为恼怒伤心,盖此功她师父只传李秋水一人,虚竹既从无崖子身上传得,则无崖子和李秋水之间的关系,自是不问可知了。天山童姥息怒之后,曾对他详谈“小无相功”的运用之法,但真正精到的指点,还是后来得之于李秋水。虚竹于武学的见闻非但并不广博,而且可说十分简陋,然而于这“小无相功”,却是烂熟于胸,后来在灵鹫宫地下石宫的壁上圆圈之中,又体会到不少“小无相功”的奥秘。“小无相功”是道家之学,讲究清静无为,神游太虚,与佛家“无色无相”之学名虽小同,实质大异。他一听到鸠摩智在山门外以中气传送言语,心中便已一凛,知他的“小无相功”修为甚深,此后见他使动拳法、掌法、指法、袖法,表面上变幻多端,却全是小无相功催动。玄生师叔祖以及波罗星所使的“天衣无缝”等招,却是从内至外,全是佛门工夫,而且般若掌有般若掌的内功、摩诃指有摩诃指的内功,泾渭分明截不相混。他听得鸠摩指自称精通本派七十二门绝技,然而施展之时,明明只不过是以一门小无相功,将股若掌、大金刚拳等招数使了出来,只因小无相功威力强劲,一使劲便镇慑当场,在不会小无相功之人眼中,便以为他真的精通少林派各门绝技。这虽鱼目混珠,小无相功的威力也决不在任何少林绝技之下,但终究是指鹿为马,混淆是非。虚竹觉得奇怪的是鸠摩智所施者明明是小无相功,却自称为少林绝技,少林寺自方丈玄慈以下五百名僧众竟无一人直斥其非。他可不知这小无相功博大精深,又是道家的武学,大殿上却无一个不是佛门弟子,武功再高,也不会去修习道家的内功,何况“小无相功”以“无相”两字为经纬,不着形相,无迹可寻,若非本人也是此道高手,决计看不出来。虚竹初时只道众位前辈师长别有深意,他是第三辈的小沙弥,如何敢妄自出头?但眼见形势急转直下,一众师长均是悲怒沮丧,无可奈何,本寺显然是面临重大劫难,便欲挺身而出,指明鸠摩智所施展的实在不是少林派绝技,只是二十余年来,他在寺中从未当众说过一句话,在大殿中一片森严肃穆的气象之下,话到口退,不禁又缩回去。只听鸠摩智道:“方丈既如此说,那是自认贵派七十二门绝技,实在并非贵派自创,这个'绝’字,须要改一改了。”玄慈默然不语,心中如受刀剜。一个身形高大的老僧厉声说道:“国师已占上风,本寺方丈亦许天竺番僧自行离去,何以仍如此咄咄逼人,不留丝毫余地?”鸠摩智微笑:“小僧不过想请方丈应承一句,以便遍告天下武林同道。以小僧之见,少林寺不妨从此散了,诸位高僧分投清凉寺、普波诸处寺院托庇安身,各奔前程,岂非胜在浪得虚名的少林寺中苟且偷安?”  他此言一出,少林群僧涵养再好都忍不住,纷纷大声呵斥起来。群僧心下开始明白,原来鸠摩智上得少室山来,竟是要以一人之力,将少林寺挑了,使得中原武林从此少了一座重镇。只听他朗朗说道:“小僧孤身来到中土,本意要想见识一下少林寺的风范,且看这号称中原武林泰山北斗之地,是怎样一副宏伟的气象。但听了诸位高僧的言语,看看各位高僧的举止,嘿嘿嘿,似乎还及不上僻处南疆的大理国天龙寺。唉!可令小僧大大失望了。”玄字辈中忽有一个声音说道:“大理国天龙寺枯荣大师和天因方丈佛法深渊,凡释氏弟子,无不仰慕。出家人早无竞胜争强之念,国师说我少林不及天龙,岂足介意?”那人一面说,一面缓步而出,乃是一个满面红光的老僧。他右手食指与拇指轻轻搭信,脸露微笑,神色极是温和。  鸠摩智也即脸露笑容,说道:“久慕玄渡大师的'拈花指’功夫已练得出神入化,今日见得,幸何如之。”说着右手食中两指也是轻轻撑住作拈花之状。二僧左手同时缓缓伸起,向着对方弹了三弹。只听得波波波三响,指力相撞,玄渡大师身子一晃,突然间胸口射出三支血箭,激喷数尺。原来两股指力较量之下,玄渡不敌,给鸠摩智三股指力都中在胸口,便如是利刃所伤一般。这玄渡大师为人最是温和,极得寺中小辈僧侣爱戴。虚竹十六岁那年,曾奉派替玄渡扫叶烹茶,服侍了他八个月。玄渡待他十分亲切,还指点了他一些罗汉拳的拳法。此后玄渡闭关参禅,虚竹极少再能见面,但往日情谊,长在心头。这时见玄渡突为小无相功的指力所伤,知道救援稍迟,立有性命之忧,他既曾得聋哑老人苏星河授以疗伤之法,后来又学了破解生死符的秘诀,于救伤扶死一道,已是天下无人能及。眼见玄渡胸口鲜血喷出,不暇细思,身子一晃之间,已抢到玄渡对面,虚托一掌,说时迟,那时快,三股血水未及落地,在他掌力一逼之下,竟又迅速无比的回入了玄渡胸中。虚竹左手如弹琵琶,一阵轮指虚点,顷刻间封闭了玄波伤口上下左右的十一处穴道,鲜血不再涌出,再将一粒灵鹫宫的九转熊蛇丸喂入他的口中。  当日虚竹得段延庆指点,破解无崖子所布下的玲珑棋局之时,鸠摩智曾见过他一面,但当虚竹一进木屋,久久不出,鸠摩智便离去。没见到他后来为慧方、包不同等人疗伤。其后虚竹负了童姥从雪峰绝顶摔下,鸠摩智正与慕容复、丁春秋等一干高手较量,也曾出掌推运虚竹的身子,以显示自己的造诣修为,两次相见,都觉虚竹武功平庸,毫不足道,不料此刻突然见他越众而出,以轮指虚点,封闭玄渡的穴道,手法之妙,功力之强,竟是自己生平所未见,不由得大吃一惊。慈方等六僧那日见虚竹一拿击死玄难,又见他竟做了外道别派的掌门人,种种怪异之处,无法索解,当即奉了玄难尸身,回到少林寺中。玄慈方丈与众高僧详加查询,得悉玄难乃是死于丁春秋“三笑逍遥散”的剧毒,但久候虚竹不归,派了十多名僧人出外找寻,也始终未见他的踪影。虚竹回寺之日,适逢少林寺又遇重大的变故,原来丐帮帮主王星天竟然遣人下帖,要少林奉他为中原武林盟主。玄慈连日与玄字辈、慧字辈群僧筹商对策,实不知那名不见经传的王星天是何等样人物。但丐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会,实力既强,向来又侠义自任,与少林派互相扶持,主持江湖上的正气、武林中的公道,突然间要强居于少林派之上,倒令众高僧手足无措起来。虚竹的师父慧轮见方丈和一众师伯、师叔有要务在身,便不敢将虚竹回寺、连犯戒律之事禀告,是以他在园中挑粪浇菜,众高僧也均不知,这时突然见他显示高妙手法,倒送鲜血回入玄渡体内,自也是人人惊异。  虚竹将治伤灵丹喂了玄渡,说道:“太师伯,你且不要运气,以免伤口出血。”撕下自己僧袍,里好了他胸口伤处。玄渡苦笑道:“大轮明王……的……拈花指的功夫……如此……如此了得!老衲拜……拜服。”虚竹道:“太师伯,他使的不是拈花指,也不是佛门武功。”此言一出,众僧心下都是暗暗摇头,鸠摩智的指法固然和玄渡一模一样,连两人温颜微笑的神情,也是毫无二致,却不是少林寺绝技之一的“拈花指”是什么?而鸠摩智是吐蕃国的护国法师,敕封大轮明王,每隔九年,便在大雪山大轮寺开坛讲经说法,四方高僧居士云集聆听,执经问难,无不群起赞叹。他是佛门中天下知名的高僧,怎么所使的会不是佛门武功?鸠摩智心中却又是一惊:“这小和尚怎知我使的不是拈花指?不是佛门的武功?”一转念间,便即恍然:“是了,那拈花指本是一门十分王道和平的功夫,只点人穴道,制敌而不伤人,我急切求胜,指力太过凌厉,竟在那老僧胸口开了三个小孔,便不是迦叶尊者拈花微笑的本意了,这小和尚想必由此而知。”他天生睿智,自少年时起便迭逢奇缘,生平从未败于人手,一离吐蕃,在大理国天龙寺中连胜枯荣、天因、天相等高手,到得中土,与慕容复、丁春秋等较艺,虽然高下未分,却也是略占上风。这时只见虚竹只不过二十来岁,虽然适才“轮指封穴”之技颇为玄妙,料想武功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他此番来到少林,原是想凭一身武功,单枪匹马的斗倒这座千年古剎,岂能在这少年僧人之前退缩?当下便微笑说道:“小师父说我这不是佛门武学,却令少林绝技置身何地?”虚竹不善言辩,只道:“玄渡大师伯的拈花指自然是佛门武学,你……你这个……却不是……”一面说,一面提起左手,学着玄渡的招式,也弹了三弹,指中使上了小无相功。他对人恭谨,这三指不敢正对鸠摩智,只是向无人处弹去,只听得嘡、嘡、嘡,三声巨响,大殿上一口铜钟发出极大的声音。原来虚竹这三下指力,都弹在钟上,便如以钟槌用力撞击一般。  鸠摩智叫道:“好功夫。请试我一招般若掌!”说着双掌一立,似是行礼,双掌却不合拢,呼的一声轻响,一股掌力从双掌间吐了出来,奔向虚竹,正是般若掌中的“峡谷天风”。虚竹见他来势凶猛,非挡不可,当即回手一带,以一招“天山六阳手”将对方掌力化得无影无踪。鸠摩智但感他这一掌之中隐含吸力,刚好克制自己这一招的掌力,宛然便是小无相功的底子,心中一凛,笑道:“小师父,你这是佛门功夫吗?我今日到来宝剎,乃是要领教少林派的神技,你怎么反以旁门功夫赐招?难道在大宋国号称数一数二的少林派本身武功,当真徒具虚名,不足以与异邦的武功相抗衡么?”  要知鸠摩智为人机灵无比,一试出虚竹的内功特异,自己没有制胜把握,便以言语挤迫,要他只用少林派的功夫。虚竹丝毫不明人心险诈,说道:“小僧资质愚鲁,于本派武功只学了一套罗汉拳、一套韦陀掌,那是本派扎根基的入门功夫,如何能与国师过招?”鸠摩智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你倒也有自知之明,不是我的对手,那便退下去吧。”虚竹道:“是!小僧告退。”合什行礼,退入虚字辈群僧的班次。  玄慈方丈却是精明之极,虽不明虚竹武功的由来,但以他适才所演的几招观之,招数精奇,内功深厚,足可与鸠摩智相匹对敌,少林寺今日面临存亡荣辱的大关头,不如便遣他出去抵挡一阵,纵然落败,也多少耗去了鸠摩智的一些内力,当即说道:“大轮明王自称精通少林七十二种绝技,高明渊博,令人佩服之至。少林派的入门粗浅功夫,自是更加不放在他的眼里了。虚竹,本寺僧众以'玄、慧、虚、空’排行,你是本派掌门的第三代弟子了,本来决无资格和吐蕃国第一高手的大轮明王过招动手,但明王万里远来,良机难逢,你便以罗汉拳和韦陀掌的功夫,请明王指点几招。”他将话说在头里,虚竹只不过是第三代“虚”字辈的小僧,败在鸠摩智手下,于少林寺威名并无所损,但只要侥幸勉强支持得一柱香、两柱香的时刻,自己再来乘势喝止双方,鸠摩智便无颜再纠缠下去了。  虚竹听得方丈有令,自是不敢有违,躬身道:“是。”走到殿中,合十说道:“明王手下留情!”心想对方是前辈高人,决不会先行出招,当即双掌一直拜了下去,正是韦陀掌的起手式“灵山礼佛”。他在少林寺中半天念经,半天练武,十多年来,己将这套罗汉拳和韦陀掌练得纯熟无比,这招“灵山礼佛”本来不过是一种礼敬敌手的姿式,表示佛门弟子,礼让为先,决非好勇斗狠之徒。哪知他此刻身上既已有无崖子的“北溟真气”,复兼童姥和李秋水两大高手武学之所长,而灵鹫宫地下石窖中面壁数月揣摩,更是得益良多,双掌一拜下,身上僧衣便即微微鼓起,真气流转,护住了全身。  鸠摩智见情势如此,不由得自己避战,一掌击出,掌风隐含必必卜卜的轻微响声,直如炒豆一般,姿式手法,正是般若掌的上乘功夫。那韦陀掌是少林武功的入门,般若掌却是最精奥的掌法,循序而进,通常要花三十五年的功夫,至于般若掌既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练将下去,永无穷尽,掌力越练越强,招数愈练愈纯,那是学无止境了。自少林创派以来,以韦陀掌和般若掌过招,实是从所未有。要知两者的深浅精粗,正是少林武功的两个极端,会般若掌的前辈僧人,决不会和只会韦陀掌的本门弟子动手,就算是师徒之间喂招学艺,师父既然使到般若掌,做弟子的至少也要以达摩掌、伏虎掌、如来千手法等等掌法来应付。  虚竹一见对方掌到,斜身略避,双掌推出,仍是韦陀掌中一招,叫做“山门护法”,招数平平无奇,所含力道却是雄浑无比。  鸠蹭智身形流转,“袖里乾坤”,无相劫指点向对方。虚竹斜身闪避,鸠摩智早料到他闪避的方位,大金刚拳一举击出,砰的一声,正中在他的肩头。虚竹踉踉跄跄的退了两步,鸠摩智哈哈一笑,道:“小师父服了么?”料想这一掌开碑裂石,已将他的肩骨击成齑粉。哪知虚竹有“北溟真气”护体,外力不侵,而且每当受一次撞击,真气便强一分。虚竹猱身复上,双掌自左向右的披下,名为“洪水归海”,双掌之中带着浩浩真气,当真便如大水滔滔,东流赴海一般,鸠摩智见他吃了自已一掌,忧若不觉,这两掌击到,力道如此沉厚,心下不由得暗自惊异,出掌奋力一挡,身随掌起,垫腿连环,霎时间踢出七腿,拍拍有声,尽数中在虚竹心口,正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如影随形脚”,盖一腿既出,第二腿如影随形,紧跟而至,这时第二腿也已变为形,而第三腿复如影子,跟随踢到,踢到第七腿时,虚竹身子向后一仰飘开数丈。鸠摩智不容他喘息,连出两指,嗤嗤有声,乃是“多罗指法”。虚竹坐马拉弓,还击一拳,正是“罗汉拳”中的一招“黑虎偷心”。这一招少林众僧无人不会,但附以小无相功后,竟将多罗指的两下穿金破石的指力消于中途。鸠摩智有心炫耀本身功夫,多罗指使罢,立时变招,单臂削出是空手,用的却是“燃木刀法”。这种刀法快速无伦,练成之后,在一根干木旁连劈九九八十一刀,不能损伤木材丝毫,但刀上发出之热力,却要将木材点燃生火,当年萧峰的师父玄苦大师,即擅此技,自他圆寂之俊,寺中已无人能使。鸠摩智一刀劈下,波的一响,已劈在虚竹右臂之上。虚竹叫道:“好快!”一拳打出,拳到中途,右臂上又中一刀。鸠摩智虽然以掌作刀,但真力贯于掌缘,坚利不逊钢刀,一样的能割首断臂,但虚竹臂上连中两刀,竟是浑若无事,反震得他掌缘隐隐生疼。  鸠摩智骇异之下,心念电转,寻思:“这小和尚便是金钟罩、铁布衫功夫,也经不起我这几下重手,却是何故?啊,是了,此人僧衣之内,定是穿了什么护身宝甲。”他一想到此节,连连出招攻击虚竹的面门,“大智无定指”、“去烦恼指”、“寂灭抓”、“朝华抓”,接连使出六七种少林神功,专攻虚竹的眼口咽喉。这么一轮抢攻,虚竹手忙脚乱,连连倒退,一拳又一拳的打出,全是罗汉拳的“黑虎偷心”,每打一拳,都将鸠摩智逼退半尺,就是这么半尺之差,鸠摩智种种神妙变幻的招数,便都及不上他的肌肤。顷刻之间,鸠摩智又连使十六七种不同的少林武功,群僧只看得目眩神驰,均想:“此人自称一身汇通本派七十二绝技,果非大言虚语。”但虚竹所应付的,不但只有一门“罗汉拳”,而且在对方迅若闪电的急攻之下,心中手上,全无变招的余裕,打了一招“黑虎偷心”,又是一招“黑虎偷心”,拳法之笨拙,纵然是市井武师,也不免为之失笑。一个是巧到了极处,一个却是拙到了极处。但大巧不能胜至拙,这招“黑虎偷心’中所含的劲力,竟在渐渐增强,两人越离越远,鸠摩智手指手爪和虚竹的面门间距离已到了一尺以上。此时鸠摩智已然发觉,虚竹拳中所打出来的,除了浑厚的内力,隐隐然也有小无相功,而且此人的小无相功竟然还远在自己之上,只是不会精巧运使,威力未能充分发挥,如此斗将下去,可不易取胜。他瞧见虚竹又是一招“黑虎偷心”打到,突然间手掌一沉,双手拿处,已抓住虚竹的拳头,正是“擒龙手”中的一招,左手拿着虚竹的小指,右手拿住他的拇指,运力向上一拗。  这擒拿法手法巧妙之极,手指一碰上对方身体的任何部位,有如胶水一股,立即黏住。虚竹的拇指和小指被鸠摩智双手向上力拘,再也无法仍用这一招“黑虎偷心”来加拆解,手指剧痛之际,自然而然的使出“天山折梅手”来,右腕转了一圈,翻将过来,拿住了鸠摩智的左腕。  鸠摩智一抓住他两根手指,只道已然得手,万料不到他手腕上突然会生出一种怪异的力道,反拿己腕。他所知武功甚为渊博,但这天山折梅手一大半是天山童姥自己所创,他竟是全然不知来历,心中一凛之间,只觉自己左腕已如套在一只铁箍之中,再也无法挣脱。幸好虚竹慌忙中只求自解,不暇反攻敌人,所以牢牢抓住鸠摩智的手腕,志在不让他再拘自己手指,是以出手之时,忘了抓他脉门。便只这么偏了三分,鸠摩智内力已生,微微一收,随即激迸而出,直欲震裂虚竹的虎口。虚竹但觉手上一麻,生怕鸠摩智脱手之后,又以厉害手法击打自己,忙又运劲,体内的北溟真气源源生了出来。鸠摩智连运三次劲力,竟然未能挣脱,不由得心下大骇,右手成掌,斜劈虚竹项颈。他情急之下,没能再使少林派的武功,这一劈却是他吐蕃的本门功夫。此是近身肉搏,虚竹一觉势危,左手以一招天山六阳手将来掌化解了。鸠摩智一掌未能得手,次掌又至,虚竹的六阳手绵绵使出,将对方势若狂飙的攻势一一化解。  旁观群僧见鸠摩智左腕被虚竹抓住不放,右掌连使攻击,始终打不到虚竹头上。其时两人近身而斗,呼吸可闻,出掌的都是曲臂回肘,每发一掌只不过七八寸距离。但相距虽近,掌力却是强劲无比,众僧听得鸠摩智的掌声呼呼,刮面如刀,虽是在大雄宝殿之中,却竟似到了高山绝顶,狂风四面吹袭,有如在汪洋大梅,波涛澎湃,这掌力散了开来,众僧均觉寒意逼人。少林寺中辈份较低的僧侣渐渐抵受不住,一个个的缩身向后,贴墙而立。玄字辈的高僧自是不怕掌力侵袭,但也是各运内力抗拒。  虚竹为了要替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群豪解除生死符,在这天山六阳手上用功甚勤,种种精微变化,全已了然于胸,而灵鹫宫地底石壁上的图谱,更令他大悟其中奥妙。只可惜他从未用之与人对拆过招,虽在童姥和李秋水较艺时学得了使用之法,总是少了习练,一上来便与一位当今第一流的高手生死相搏,掌法虽高,内力虽强,所能使用的实不过二三成而已。  其时鸠摩智的掌力越来越是凌厉,虚竹心无二用,但求自保,每一掌取的都是守势。他本意并不是要拿住鸠摩智,只是觉得对方武功胜己十倍,单掌攻击,已是这般厉害,若是任他双掌齐施,只怕自己非命丧当场不可,所以拼命拿住他的左腕,乃是要他左掌无法出招之意。这个念头虽笨,不料此刻却是大有用处。鸠摩智双掌只剩了一掌,掌力上连环变化,交互为用的妙着便使不出来,虚竹本来掌法不大纯熟,使单掌较双掌为便。一个打了个对折,十成掌法变成了只剩五成,一个却将二三成的功夫提到了四五成使用。一柱香时刻过去,两人已交拆了数百招,却仍是个僵持的局面。  玄慈、神光、玄渡、龙猛、哲罗星等诸高僧都已看了出来,鸠摩智左腕受制,挣扎不脱,但虚竹的左掌却全然处于下风,只有招架之功,无丝毫还手之力,两人显然都是右优左劣。像这样的打法,众高僧虽见多识广,却实是生平所未见。其中少林众僧更多了一份惊异,一份忧心,虚竹自幼在本寺长大,下山半年,却不知从何处学了这一身惊人技艺回来,又见他抓住敌人,并不能制敌,但鸠摩智每一掌中都是含着摧筋拆骨、震破内家真气的大威力,只要有一招疏虞,给他击中了一掌,立即非气绝身亡不可。  此刻少林众高僧中,不论是哪一位出手相助,只须轻轻一指,都能取了鸠摩智的性命,但这番相斗,并不是为了报怨雪耻、志在杀了对方,而是为了少林一派的声誉,因此若是有人上前杀了鸠摩智,于少林派的名誉,只有更加大损。群僧个个提心吊胆,手心中捏一把汗,瞧着二人激斗。  又拆了一百余招,虚竹惊恐之心渐去,于天山六阳手中精妙之处,领悟得越来越深,十招中于九招守御之余,已能还击一招。他既还击一招,鸠摩智便须出招抵御,攻势不免略略顿挫。其间相差虽然甚微,消长之势,却是渐渐对虚竹有利。又过了一顿饭时分,虚竹已能在十招中反攻八招。少林群僧见他渐脱困境,无不暗暗喜欢。  神光上人自从鸠摩智一现身,心情便甚矛盾,既盼鸠摩智将少林派的威风杀灭,又不愿异邦僧人到中土来横行无忌,自己又无力将之制住。待见鸠摩智与虚竹斗得相持不决,只盼两人打得两败俱伤,同归于尽,自己便可坐收渔人之利,即使无法从波罗星手中再取其它少林绝技,但那般若掌、摩诃指、大金刚拳三种绝技的秘诀,自己总已记在心中,回去后详加参研,依法修习,必可在武林中大放异彩。凭着一己的聪明智慧,当可将这三种武功大加变通,招式上使之与原来的功夫大同而有小异,那时便成为清凉寺的三种绝技,而自己便为创建这三顷绝技的鼻祖了。  波罗星却又是另一番心情。他这些时间中在藏经阁中任意出入,观览少林寺历代高僧遗下来的武经秘诀,但觉博大精深,越是钻研,越觉其中奥妙无穷,渐渐的沉迷其中。今日师兄哲罗星来接他出寺,自忖心中所记忆者,还不到少林武功的一成,回归故乡虽是欢喜,但眼见寺中宝藏如此丰富,一出少林山门,从此再也无缘得窥,却也是不胜遗憾。其后见到虚竹与鸠摩智相斗,两人内力之强,招数之奇,自己可说连一个边儿也摸不到。他不知虚竹所使者,其实并不是少林武功,只觉少林寺中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僧人已是如此了得,自己万里奔波,好容易有缘获许出入藏经阁,如此只记得几部武学经书回去,虽不是如入宝山空手而回,但所得者决非真正贵重之物,只怕此后一生之中,不免日日夜夜,悔恨无尽。  要知武学一道,便是如琴棋书画种种繁杂奥妙的功夫一般无异,愈是钻研下去,愈是兴味盎然,只要得悉世上另有比自己所学更高一层的功夫,千方百计也要观摩一番。波罗星是天竺高僧中大才智之士,初到少林寺时,一意在盗取武经,回去光大天竺武学,但等到一见少林寺的武学竟是如此浩于烟海,却未免恋恋不舍,不肯遽此离去了。  这时虚竹和鸠摩智相斗之际,已能占了四成攻势,虽然兀自遮拦多而进攻少,但内力愈增愈强,每出一招,鸠摩智都觉极难招架。原来虚竹心中略有余裕之后,突然使了一招,却不是天山六阳手中的招数,而是李秋水在荒辟中教了他用来对付童姥的手法。这一招套中有套,虽只一招,却有八种不同的厉害后着。当日童姥也是费了老大心血,方予妥为拆解。总算鸠摩智武学渊深,机变过人,这才在仓卒中别出心裁的接下来。这一招鸠摩智是勉强接下来,但虚竹一试得手,精神为之一振,第二招跟着使了一招童姥教他用来对付李秋水的。须知童姥和李秋水二人,都是逍遥派中的顶尖高手,苦研数十年后,临死相搏,所出的每一招尽是既阴狠又凌厉的杀手,招招都是极工心计的攻敌要害,这两个女子心中积蓄了数十年的怨毒,又明知对方厉害,出手之时,哪里还有半分容情?第一百一十四章 六件大事玄慈等高僧见到虚竹所使招数越来越是阴险刻毒,虽见形势渐佳,却不由得都皱起了眉头,须知少林派僧侣弟子,数百年来并无一个女子,历代创建,全是走的阳刚路子,同时因系佛门武功,出手的用意均是制敌而非杀人,与童姥、李秋水的招数截然相反。但虚竹偶然夹一招“天山六阳手”却又和平威猛,颇合少林寺的本意,只是阴毒多而平实少,旁观者不禁胆战心惊,均想:“这一招若是向我打来,不但送了我性命,而且令我死得惨酷无此。”早在群僧暗自心惊之前,鸠摩智便已觉察到情势于己大大不利,连运三次强劲,要挣脱虚竹的右手,以便施用“火焰刀”的绝技,但己力加强,对方的指力亦相应而增,实不知他的内力究竟能强到什么地步,情急之下,杀意陡盛,左手呼呼呼连拍三掌,虚竹挥手化解。鸠智摩手掌一缩,从布袜中取出一柄匕首,一刀向虚竹肩头刺来。虚竹所学全是空手拆招,突然间白光闪处,敌人的匕首刺了过来,不知如何招架才是,抢着便去抓鸠摩智的左腕,这一抓是“天山折梅手”中的擒拿手法,既快且准,三根手指一搭上他手腕,大拇指和小指跟着便收了拢来。便在这时,鸠摩智掌心劲力一吐,匕首脱手而出,虚竹双手都牢牢抓着对方的手腕,无可闪避,噗的一声,那匕首已插入他的肩头,直没至柄。旁观群僧“啊”的一声惊呼,突然人丛中抢出四名僧人,青光闪闪,四柄长剑一齐刺向鸠摩智的咽喉。这四僧一齐跃出,一齐出手,四柄长剑又都指向同一方位,剑法奇快,狠辣无伦。鸠摩智双足运力,要待向后跃避,一拉之下,虚竹竟是纹丝不动,但觉喉头一痛,四剑的剑尖已刺上了肌肤。只听那四僧齐声喝道:“不要脸的东西,快纳命吧!”声音娇嫩,竟似是少女的喉音。虚竹一看这四僧竟然是梅兰竹菊四剑,只是头戴僧帽,掩住了头上青丝,身上穿的便是少林寺僧衣。虚竹大是惊奇,叫道:“休伤他性命!”梅剑道:“是!”剑尖却不离鸠摩智的咽喉。鸠摩智哈哈一笑,说道:“少林寺不但倚多为胜,而且暗藏春色,数百年名誉,原来如此,我今日可领教了!”虚竹心下十分惶惑,不知如何是好,松双手放开了他的手腕。菊剑反过手来,替他拔下肩头匕首,鲜血立涌,菊剑摔下手中长剑,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忙替他里好伤口。梅兰竹三姝的长剑仍是指在鸠摩智的喉头。虚竹道:“你……你们,是怎么来的?”鸠摩智右掌一划,“火焰刀”的神功已使了出来,当当当三声,三柄长剑从中断绝。三姝大吃一惊,向后飘退丈许,看手中时,长剑都只剩下了半截。鸠摩智仰天长笑,向玄慈道:“方丈师兄,却如何说?”玄慈面色铁青,道:“这中间缘由,老衲大有不明之处。即当查明,按本寺戒律处置。明王和众位师兄远来辛苦,便请往客舍奉斋。”鸠摩智道:“如此有扰了。”说着合什行礼,玄慈还了一礼。鸠摩智合着双手向旁一分,暗运“火焰刀”神功,只听得噗噗噗噗四响,梅兰竹菊四姝齐声惊呼,头上的僧帽无风自落,露出乌云也似的满头秀发,数百茎断发跟着僧帽飘了下来。  原来鸠摩智火焰刀掠过,将四姝僧帽打落之余,还切断了无数头发。打落僧帽不难,这无形气功居然能切断了许多柔软而无可着力的头发,已与一等一的宝刀宝剑殊无二致,足见此人内功之深,实已登峰造极。他显这一手功夫,不但是炫耀己能,断发而不伤人,表示手下容情之意,同时明明白白的显示四姝乃是女子,叫少林僧此后无可抵赖。玄慈面色更是不喜,道:“众位师兄,请!”  神光、龙猛、融智等诸高僧陡见少林寺中竟会有僧装女子出现,无不大感惊讶,别说少林寺是素享清誉的名山名剎,就是寻常一座小小的庙宇,也决不容许有这等大违戒律的行径,听到玄慈方丈一个“请”字,大家都站了起来,自有职司知客的僧侣分别迎入客舍,供奉斋饭。一众外客刚转过身子,还没走出大殿,梅剑便道:“主人,四姊妹私自下山,前来服待你,你可别责怪。”兰剑道:“那缘根和尚对主人无礼,咱们姊妹狠狠的打了他十几顿他才知好歹,没料想这西域和尚又伤了主人。”虚竹“哦”一声,心下这才恍然,原来缘根所以前倨后恭,竟是受她四姊妹胁迫,如此说来,她四人乔装为僧,隐身寺中,已有多日,不由得跺脚说道:“胡闹,胡闹!”随即在如来佛像前双膝跪倒,说道:“弟子前生孽重,今生又未能恪守清规戒律,以致为本寺惹下无穷祸患,恭请方丈重重责罚。”菊剑道:“主人,你也别做什么劳什子的和尚啦,不如大伙儿一齐回飘渺峰去吧,在这儿清茶淡饭,受人家管束,有什么好?”竹剑指着玄慈道:“老和尚,你言中对咱主人若有什么得罪,咱四姊妹对你可也不客气啦,你还是多加小心为妙。”虚竹连连喝止,说道:“你们不得无礼,怎么到寺里胡闹?唉,快快住嘴。”可是四姊妹你一言我一语,咭咭呱呱的,竟将玄慈等高僧视若无物。少林群僧相顾骇然,眼见四姊妹相貌一模一样,明媚秀美娇憨活泼,一派无法无天,实不知是什么来头。  原来四姝是大雪山下的贫家女儿,其母已生下七个儿女,再加一胎四女,实在无力供养,将之弃在雪地之中。适逢童姥在雪山采药以练制九转熊蛇丸,听到啼哭,一看是相貌相同的四个女婴,觉得有趣,便携带回灵鹫宫抚养长大,授以武功。四姝名虽是童姥的待婢,实则是祖孙一般,大得童姥的宠爱。四姝从未下过飘渺峰一步,哪里懂得人情世故,什么大小辈份?她们生平只听童姥一人吩咐,待虚竹接续童姥为灵鹫宫主人,她们也就死心塌地的侍奉虚竹。只是虚竹温和谦逊,远不如童姥御下有威,她们对之就不怎惧怕,四姊妹心意相通,竟然肆意妄为起来。  玄慈说道:“除玄字辈众位师兄师弟外,余僧各归僧房。慧轮留下。”众僧齐声道:“是!”按着辈份鱼贯而出。片刻之间,大雄宝殿上只留着三十余名玄字辈的老僧,虚竹的师父慧轮,及虚竹和灵鹫宫四女,慧轮跨上一步,也在佛像前跪倒,说道:“弟子教诲无方,座下出了这等孽徒,请方丈重罚。”竹剑噗哧一笑,道:“凭你这点微末功夫,也配做我主人的师父?前天晚上松树中连绊你八跤的蒙面人,便是我二姊。我说呢,你的功夫实在稀松平常。”虚竹暗暗叫苦:“糟糕,糟糕!她们连我师父也戏弄了。”又听兰剑笑道:“我听缘根说,你是咱们主人的师父,便来考较考较你。三妹今日若是不说,只怕你永远不知道怎么会连摔八跤呢,哈哈,嘻嘻,有趣,有趣!”  玄慈道:“玄惭、玄愧、玄念、玄凈四位师弟,请四位女施主不可妄言妄动。”四名老僧躬身道:“是!”转身过来,向灵鹫宫四女道:“方丈法旨,请四位不可妄言妄动。”梅剑笑道:“我们偏偏要妄言妄动,你管得着么?”四僧齐声道:“如此得罪了!”僧袍一动,双手隔着衣抽,分拿四女的手腕,玄惭使的是“擒龙手”,玄愧使的是“虎爪功”,玄念使的是“鹰爪力”,玄凈使的则是“少林擒拿十八打”,招数不同,却均是少林派的精妙武功。四女中除了菊剑外,三女的长剑都已被鸠摩智削断。菊剑长剑抖动,护住了三个姊姊。梅兰竹三女各使断剑,从菊剑的剑光下攻将出来。虚竹道:“抛剑!抛剑!不可动手!”  灵鹫宫四姝听得主人的呼喝,都是一怔,手中兵刃的凌厉招数只得使一半,没敢全力施为,四女的武功本来远不及四位玄字辈的高僧,临敌时一失先机,立时便分给四僧以擒拿法拿住,梅剑用力一挣,没能挣脱,嗔道:“咱们听主人的话,才对你们客气,哎唷,痛死了,你捏得这么重干什么?”兰剑叫道:“小贼秃,快放开我。”抓住她手腕的玄愧大师须眉皆白,已七十来岁年纪,她却呼之为“小贼秃”。竹剑道:“你却不放手,我可要骂你老婆了。”菊剑道:“我吐他口水。”一口唾液,向玄凈喷去,玄凈侧头让过,手指加劲,菊剑只痛得“哎唷”一声大叫。大雄宝殿本是庄严佛地,霎时间成了小儿女的莺啼燕叱之场。玄慈道:“四位女施主安静毋躁,若再出声,师弟们便点了她们哑穴。”四姝一听要贴哑穴,都觉不是玩的,嘟起了嘴不敢作声。玄惭等四位大师便也放开了她们的手腕,站在一旁,严加监视。玄慈道:“虚竹,你将经过种种,从头说来,休得稍有隐瞒。”虚竹道:“弟子诚心禀告。”当下将如何奉师命下山投书,如何归途中,为叶二娘所擒,如何遇到玄难、慧方等众僧,如何误打误撞的解开玲珑棋局,以致成为逍遥派的掌门人,玄难如何死于丁春秋的剧毒之上,如何为阿紫作弄而破戒开荤,一直说到如何遇到天山童姥,如何深入西夏皇宫的冰窖,而致成为灵鹫官的主人。这段经历本来过程繁复,他口齿笨拙,结结巴巴的说来,着实花了老大时光,虽然拖泥带水,不太清楚明白,但事事交代,毫无遗漏,冰窖中与梦中女郎犯了色戒一事,也是吞吞吐吐的说了。众高僧越听越奇,只觉这个小弟子遇合之巧,实是武林中前所未闻。众人适才都见过他剧斗鸠摩智的身手,对他所述,均无怀疑,都想:“若不是他一身而集无崖子、童姥、李秋水三人的神功,又在灵鹫宫石壁上领悟了一番上乘武技,如何能敌得住大轮明王的绝世神通?”虚竹说罢,在佛像前连连膜拜,道:“弟子无知无识,守戒不严,一遇外魔,便即把持不定,连犯荤戒、酒戒、杀戒、色戒,背弃本门,学练旁门外道的武功,又招致这四位姑娘入寺,败坏本寺清誉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天龙八部稀有宝宝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