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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这个 靠关系 有身体就OK了!
呵呵,我不去,我也不这么做
哦 那你想怎么样啊?
报名参军,或者高三毕业再说吧,肯定要花钱的
呵呵 &现在主要看你去什么地方去参军!
哪里招女兵,你知道吗?
其实 还是有很多的! 女兵 我真不知道!
一般情况下都要大学读完的吧!现在的女兵!
也有人说高中毕业,可以直接考士官
别人读的是军校!
反正就那样了! &你自己努力吧!
求采纳 &!
额,聊这么多就为了让我采纳啊
反正也是闲着嘛! &
其它回答 怎么帮都行啊?_?
其它回答 色如果
发表我的评论一款游戏和《熊出没》很像,适合小孩子玩吗?
来源:互联网
责任编辑:王强字体:
用户回答1:你说的应该是《方舟:方块世界》,里面的角色可以调出光头强很像的人物形象。作为《方舟:生存进化》的系列产品,像素化的风格让《方舟:方块世界》吸引了很多年轻用户,特别是孩子们。广袤的植被,神奇的动物,卡通多样的人物形象,乍一眼看上去,很多人都把它看成是《熊出没》。不过,和动画片不同,《方舟:方块世界》里的神奇动物们,可都是人类的好搭档!和光头强一样,砍树是人们在《方舟:方块世界》里首先也是必须要做的一件事。通过采伐树木,人们可以获得木材、果子、纤维等重要的资源,无论是建造房屋还是制作武器,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不过和动画片和现实不同的是,游戏里的树是可以不断刷新的哦,所以,不用担心森立和植被被破坏的情况,尽情地砍树吧!而想让砍树更有效率,就得依靠我们的动物伙伴啦。首先是找到一片广袤的森林,两条腿跑既麻烦又低效,这时候你需要一头飞行坐骑。《方舟:方块世界》里的生物遍布海陆空,其中大部分都可以被驯服,成为我们的坐骑。无论是风神翼龙、阿根廷巨鹰还是天马,骑在它们身上,俯视整片大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脚下。当然,砍树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安全问题。森林里隐藏着大量的野兽,甚至还有骷髅、丧尸这样的魔幻生物,每年在方块大森林里丧命的不计其数……所以,砍树的时候带着自己的动物“保镖”是最好不过的,于是就有了开头熊大熊二保护光头强的一幕。不过,在《方舟:方块世界》里,熊大熊二这样的保镖只能算是初级的。只要技术好,在游戏里你可以驯服更多的强大生物无论是凶猛的霸王龙恐怖的帝王蝎甚至是强悍的巨人,都可以被驯养,成为我们的保镖。带着这几个大兄弟出去砍树,谁敢拦我光头强?除了保护我们外,这些动物伙伴还能主动帮我们获取资源,比如巨岩龙就是个采矿的好手。《方舟:方块世界》最有趣的生物就要属恐龙了,游戏里有霸王龙、雷龙、迅猛龙等许多恐龙,这些史前巨兽都可以成为你的伙伴。而说到采矿的话,元素恐龙巨岩龙当仁不让。当你坐在这伟岸的身躯上,满满的安全感油然而生。土属性的巨岩龙不仅力量感十足,而且破坏力惊人,它威力巨大的咬合攻击能迅速破坏自然块,得到你想要的矿产。除了外出作业外,动物保镖们还会帮我们守护家园。建设与破坏是《方舟:方块世界》最有意思的玩法,当你辛辛苦苦造好自己的小家园时,总有一些可恶的敌人或是野兽想来破坏。这时候,如果你有一支神奇动物组成的大军,就完全不怕他们啦!来回巡逻的巨鹰兵团,直接叼到空中摔死正面恐龙军团严防死守,不给敌人留一点可乘之机。想从水路偷偷溜进来?那得先问问我的鲨鱼大军!生存与发展是《方舟:方块世界》核心玩法,在这个过程中,各种各样的神奇动物起到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无论是砍树还是挖矿,造家还是拆家,一群可爱又强大的动物伙伴,能让我们感受到这个世界更多的精彩和刺激!用户回答2:他妈的,熊出没是是社会的祸害相关解决方法如下:熊出没钓鱼2,熊出没钓鱼2小游戏 攻略及怎么玩说明《熊出没钓鱼2》其实就是一款类似于黄金矿工的休闲小游戏,而且是双人版的,可以锻炼人的反应能力!
游戏中的熊大和熊二一起去钓鱼,因此玩家需要帮忙控制它们的鱼钩,在规...熊出没之空战英熊森系搭配你也该知道搭配有多重要啦!小编最近玩了一款游戏--《熊出没之空战英熊》,今天终于升... 通过不断投掷坚果抵抗外敌。但是谜一般地高速转圈真的好吗? 老爷机: 超前卫时尚的荧...熊出没3壮志熊心下载地址分享游戏充满新鲜感,怎么都玩不腻!足智多谋的光头强,武艺高强的铁掌大师,在游戏中都表现的栩栩如生,吉吉国王和松鼠蹦蹦也会在游戏过程中出现与玩家互动。 更多关于《熊出没...熊出没之熊大快跑电脑版安装下载教程熊出没之熊大快跑是一款趣味十足的跑酷类游戏,很多玩家都想在电脑上玩这款游戏,那么小编今天就为大家带来熊出没之熊大快跑电脑版安装下载教程。 第一步:首先下载熊出...熊出没之天降美食28关攻略熊出没之保卫家园是一款有趣的塔防游戏,熊出没之保卫家园在传统塔就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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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一本钓鱼小说《神钓》无聊的XD可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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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 & && 神 钓 &&
程 鹰& &著
&&那年我读完了师范大学中文专业。
&&我记得很清楚,在同学们都归心似箭的时候,我的衣兜里只有半盒火柴和一封信。信才收到不久,里面装着我的父亲和母亲终于离异的消息,我不知道应不应该悲伤。
&&七月的天气热得够呛,我胸口上的汗水浸湿了信封的右上角,在那里留下一块淡黄的汗渍,汗渍的形状很像一张中国政区图,我甚至在上面一眼看到了我老家的位置,但就在此刻我拿定了主意,决定不回老家,直接去单位报到。当时我只想抽一支烟,没有想更多的东西。
&&我早已牢牢记住我分配的去处是旌阳县江寨乡中学,可我还是不大放心似地又把报到证看了两遍,好使自己更踏实一些。我对自己将要去的地方缺乏一个明晰的印象,所以总是恍恍惚惚的。同学们都在忙着打包裹写留言,或不断重复着一些豪言壮语,我无事可干,看来只得走了。
&&我的足球鞋底磨着水泥路面,发出饱满的沙沙声音,铁棚栏大门在我的眼角处一掠而过,这一刹那,浸泡揉摔了四年的大学顿时化做蝴蝶。
&&只要坐半天火车,再坐两个小时公共汽车,我就可以到达我的去处江寨乡中学,旅途不算长,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挺大的安慰,因为我最害怕疲劳。我特别需要一个很快就能到达的地方。
&&火车上很挤,我还是替自己找到一个位置,我非常希望这就是我的运气,一个人能有这样的运气就很不错了,何况我的身边还坐着一个穿红衬衫的姑娘。
&&姑娘身材高大,胸脯丰隆而迷人,不说话时表情十分冷漠,仿佛在时刻提防着任何心怀叵测的觊觎者,可她一出声,你就知道她很热情,很容易贴近,同时还知道她的噪门很粗。
&&许多人都在火车轻微的晃动中聊天,我和邻座的那位姑娘的闲聊就变得十分自然,聊着聊着我得知她跟我同路。她是上庄乡中学的英语教师,毕业已经好几年了。她说她叫刘玲,她还说上庄乡和江寨乡只隔七华里路程,我说那我们一定能常见面。
&&我心中有一丝淡淡的忧伤,也有一丝淡淡的愉悦。不知怎地就想到了诸如《两个人的车站》、《最后一班地铁》等许多与火车有一点联系的影片,我还想起了小说《雪国》中岛村在火车上初见叶子的那一幕。我这个人喜欢自做多情。
&&可惜我不能把这种飘逸的遐想无休止地继续,火车终归是要靠站的。火车一靠站,两个人只得煞住话题,一齐下车。她说她还有一点公事要办,不能同我一起转公共汽车。她说这话时好像没有什么遗憾,我不禁有些恼火。
&&道再见的时候她显出了一点娇媚劲儿,那种土洋结合的姿态在女英语教师身上俯拾皆是。最后她突然神秘地告诉我江寨乡是个很奇怪的地方,我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共汽车上我运气欠佳,跟我邻座的是一个长酒糟鼻子的老头。他精神健旺,满面红光,看上去为人很随和。开车以后他一直兴致盎然地朝车窗外张望,像是在欣赏着什么奇境妙景,其实外面除了一闪即逝的树以及缓缓移动的稻田和矮山,别无其它。我们上车入座时没有打招呼,以后也就没有答腔,我又何必去跟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头儿没话找话说呢?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彼此相坐默然。
&&汽车驶过一个弯道,速度放得很慢,那老头突然递来一支烟,笑眯眯地说:“来,抽支烟。”
&&他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像是对待一个老相识似的,我不好拒绝,就伸手接过烟卷儿,点上火,然后搭讪着问:“老师傅去哪儿?”
“江寨。”他喷了口烟,反问道:“你呢?”
“也去江寨。”我说。
“嗬! 巧了!去探亲吗?”老头儿兴奋地问。
“不,去江寨中学报到,才分配的。”我顿了顿,问道:“你呢?”
“我吗?才从省里参加钓鱼比赛回来。江寨这地方我呆了二十多年了,一直在药店工作。”
&&汽车爬坡,马达发出一阵轰响,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我们彼此静默了一刻。我感到全身很疲乏,头脑昏沉沉的,就把头靠在座背上,打算闭一会儿眼睛。老头儿突然问道:“你会钓鱼吗?”“不,不会。”我摇了摇头,又懒洋洋地补了一句,“没钓过。”
“没钓过?”老头儿惊奇地打量了我两眼,摇摇头,诡谲地笑着说,“你准会钓!八成还是个好手。”
&&我认真地对他说:“不,我真不会钓。”
“得啦!”老头儿自信地嚷道,“你蒙得过谁啊!你准会!”
&&我心想这老头邪了,没准大脑有毛病,要不干嘛非得逼我承认会钓鱼呢?我被他弄得啼笑皆非,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没想到他倒跟我说上了:“这回钓鱼比赛,我得了个第二名。要不是我的鱼线不结实,被一条大鲤鱼挣断了,那头名笃笃定定是我的。”他不无惋惜地说着,满脸英雄落寞的悲凉神色,他说:“如今头名被省体委一个家伙拿去了,可那也不算稀奇,他用的是南朝鲜的甩杆,日本的强力线,美国的爆炸钩,这一套家伙少说也得花上三五百元,他拿头名,是凭手中家伙好,不算真本事。”他说着,侧身从包里抽出截电棒模样的棕色塑料棒,递给我看,同时迫不及待地解释:“这是日本进口的玻璃钢收缩杆儿,奖来的。这杆儿我试过,很结实,弹性好,用起来方便……”
“对不起,我对钓鱼不感兴趣,不懂这些,也不想听这些。”我实在听得不耐烦了,只好如实告诉他,尽管这样说话显得生硬了一些,但我想他也不会计较,没料到他听了这话,瞪圆了眼睛惊疑地盯着我,半天说不出话,如同看见了一个星外来客。这样梗了许久,他才猝然喝道:“你不听这些?只怕以后你想听也听不到,你真不知好歹!你敢说对钓鱼不感兴趣,你是当老师的,应该知道若是没有人钓鱼,哪里会有‘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样的妙句?昔年姜子牙垂钓,钓出了一个周王朝……”
&&老头儿的声音在我耳边嗡嗡,我全没往心里去,我心想跟这样一个一厢情愿,啰哩啰嗦的糟老头儿,又有什么可说的呢?索性闭上眼睛静心养神,任他在耳边唠叨。
&&一路黄尘翻滚,颠簸摇荡,最后汽车终于在一所新建造的、十分俗气的停靠站前刹住,这就到了皖南和浙江交界的江寨乡。像全国所有临靠公路的小乡镇一样,江寨乡也呈现着那种洋气方兴,土气未艾的情景。一条石板小路被两旁的店铺夹得很挤,少不了几栋华丽而俗气的小洋房,一座气势挺大,但卫生环境极差的电影院,几只收录机在大声地喊着阿里巴巴,几个晃悠的小伙子衣服很红,裤子很红但皮肤很黑,偶尔也走过一个健壮的姑娘,阔肩膀上披着长卷发,大概是才从某家标明为“温州发廊”的美容店里烫出来的。当然我们同时还能看到,路上牛粪还在,路边的茅厕还在。放眼望去,到处可见稀疏摇曳的白杨树,树杈上可能堆着稻草垛,也可能蹲着一只孤独的乌鸦。有一带清亮的水从一座布满裂缝、爬满野藤的石桥下流过,水尽管很浅,但仍然算得上是一条河,河滩上有人家种了西瓜,一座扎得高高的瓜棚警惕地站在瓜地……
&&我才下汽车,就被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揪住了肩膀,他劈头就问:“住旅社吗?不远不远,就在前面,我是车站站长,为你介绍最好的旅社,我带你去好了,不远不远,就在前面。”
“我不住旅社。”我应了一声,转身要走,他又一把将我拽住:“苎麻吗?要多少?质量是顶好的,价格嘛好商量,好商量。”他一边甩额上的汗一边串泡儿般地说着。
“什么苎麻?要苎麻干嘛?”我迷惑不解地问。
“做生意呀!怎么?你不做苎麻生意?”他反倒被弄糊涂了似的,满脸困惑的样子。
“不,我不做生意,我……”
“什么?”他差点儿跳起来,连声嚷嚷,“你不做生意?那你怎么活过来的?人活在世上,怎么可以不做生意呢?嗯?”
我被他说懵了,一时倒真无言以对,正为难着,跟我邻座的那个老头儿下车了,他冲那矮胖男人喝道:
“杜安,你又胡搅个啥?他是来中学里教书的,你跟他扯什么生意呀-?”
那叫杜安的站长一听,恍恍惚惚地四下张望了一番,就地打了一个旋,嘴里嘟噜着“教书的……不做生意……不跟教书的做生意……”说着往人缝里一钻,倏然不见了。
&&老头儿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姓林,人家叫我老林头,就住在药店里,”他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绿莹莹的房子,“有空来我家坐坐,你是个钓鱼好手,你瞒不过我。”
&&我应了声“好的”,又向他寻问了江寨中学的位置,待他向我指明后,我们就各奔东西。
&&刚走了几步,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瘦高个男人径直朝我冲过来,开口跟我讨支烟抽。我傻了神,不由自主地打兜里掏出一支烟,正要递给他,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尖亮的喊叫:“别给他!他是个疯子!”
&&我一惊,手中的烟掉在地上,那疯子赶紧俯身一把捏住,弓着腰乐癫癫地跑了。
&&我循着刚才的喊声望去,想弄清楚那喊声是谁发出来的,可那边墙角上只蹲着一个脸庞黄肿的妇女,她半张着嘴,目光痴呆地望着我,一道口涎从她嘴角边挂下来。正当我要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的时候,她突然又高喊一声:“别给他!他是个疯子!”这一下我吃惊不小。
&&江寨中学坐落在一个山坞里,山上杂草居多,很少有树,几块被教师开垦出来的“自留地”,稀稀拉地长着青黄的蔬菜。几排低矮简陋的教室围着只有半边球架的篮球场,靠围墙边有两块黑板宣传栏,其中之一已经倒塌,另一块被甩满了业已干硬的红泥巴团,像一块弹痕累累的靶子。
&&墙根一带长满杂草,一只红冠公鸡在一群母鸡中昂首阔步,母鸡们一边觅食,一边做出很温顺的样子。离鸡群不远的一排教室的走廊上晒满了稻谷,旁边坐着一个瘪嘴的老太太,正抱着一根长竹竿在打盹,长竹竿顶端挑着的一件破旧的白衬衫迎风摇曳,这块白色恐“布”吓得地面的鸡和天上的麻雀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远远地望着稻谷发愁。
离开学还有一个半月,校内没有学生,校园里显得特别荒芜,热烘烘的太阳烤得人头昏气闷,看不见有人走动,也听不到什么声音,只有知了躲在树上偶尔聒噪一阵子。
&&在一栋红砖房里我找到了校长室。校长室里非常热闹,和外面的气氛大不相同。四个人围着一张八仙桌在摸麻将,还有两三个围观的。这是我所见过的唯一设有八仙桌的校长室。
&&我一进去就听见有人破口大骂“X养的臭牌”,接着又有人跟着骂了同样的一句话。等他们骂完了我问谁是校长,一个头顶光秃的人抬起头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我是新分配来报到的,我说着把报到证递给他,他并没有伸手来接,只是扫了一眼,又去摸了一张牌,心不在焉地说:“好的,好的,报到嘛……对,你去找老……碰!”他突然高喊出最后一个字,把我吓了一跳,我问:“哪个老碰?”
“什么老碰?”他翻了翻眼皮说,“你去找老魏就行啦,没问题没问题,去找管理员老魏……和胡啦!”最后两个字他又喊得很响,然后开始踌躇满志地理牌。看来我只得出去找老魏了。
&&管理员老魏有一张大扁脸和一个大扁头,他脸膛红黑,头发浓密。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才从外面割草回来,打算去塘里放草喂鱼,根本没有心思陪我多说话。他从墙上挂着的一大串钥匙中任意退下一个,送给我,然后指了指远处一排破旧的单人宿舍,说:“自己按号码去对吧,先安顿下来,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他说完背起草筐,匆匆忙忙地走掉了。
&&钥匙上的号码是“103”,我毫不费力就找到了用红漆标明为“103”的房间。我很顺利地将钥匙插入锁孔,可拧了半天没拧动,憋得我浑身发痒,额上汗水淋漓。当我失去了信心,退出钥匙,直面房门而一筹莫展的时候,房门却自动开了,一个圆头圆脑的小矮个儿叉着腿站在我跟前,用溜圆的眼睛瞪着我,说:“我叫叶开明,你找谁?”
“我不找谁。”我认真地回答。
“不找谁干嘛开我的房门?”
“因为我要找我的房间。”我不无揶揄地说着,将手中的钥匙上的号码凑近给他看,他瞄了一眼,嘟噜着说:“那你慢慢找吧,这儿的号码从来没有弄对过。”
&&他说完屁股用力一摆,掉转过身子,趔着罗圈腿走到写字台前,一屁股坐在一张方凳上,头都懒得回。写字台上方窗户的两边,贴着一幅自题的对子,联文为:抿三四口酒,嚼五六料豆。
&&我心想,这个小伙子也不知是打哪个山头下来的。
&&我按照叶开明的建议去找房间,我原以为这是一个艰难的历程,但结果却意外地顺利。我抱着碰运气的心理,把钥匙插入和叶开明紧邻着的房间的锁孔里,几乎没怎么用劲,门就被拧开了,一股浓烈的霉味亲热地迎面扑来,沁我心脾。
&&踏进房间的时候,腐烂的地板发出人皮鼓般的响声,房间阴暗幽凉,犹如置身一个幽深的地窖。我突然想起刘玲临别时告诉我的一句话:
“江寨乡是个很奇怪的地方。”
&&一个人能被老天甩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也算和老天有点机缘,一个和老天有的机缘的人,想来必定仙根不浅。
【未完待续】
你不钓鱼,该写小说了????
看帖子的时间,,一口塘的鱼都能清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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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半月的时间悠悠过去。这段时日里,我无所事事,成天恍恍惚惚的,宛如置身一个混沌的恶梦里,昏昏然难睡亦难醒。白天我大都坐在房间里发傻,偶尔莫名其妙生一阵子闷气,一至晚上就感到十分惶恐,特别想嚎叫几声,或砸碎几块窗玻璃,但我没勇气实现这种**。
开学以后我上一个班的语文课,也许对教书我有着某种天然的不适应,每当我翻开课本的时候我总是觉得里面的铅字像死苍蝇。幸亏教学制度极不健全,到不到堂上课任由教师高兴,否则我随时都有休克在课堂上的可能。
学生们好像也尚未弄清楚读书和放牛有什么不同,经常把大筐的青草搁在教室里,准备带回家喂牛,逼得我不得不挤在青草堆里安排他们的自习《青纱帐——甘蔗林》,然后在草缝中悄悄溜走,因而我总是大有余暇。
我最先熟悉起来的是管理员老魏。因为我的电灯经常呈磷火状,每天夜里都要忽明忽暗地来上一阵子,骇得我神经过度紧张乃至头疼胃痛。我疑心是线路有问题、接触不良什么的。接触不良就得找老魏,老魏说:“这种事你别找我,找我没用。”
“那找谁有用呢?”我问。
“找谁都没用,”老魏一甩手说,“除非你找观音娘娘,老天不下雨,水电站缺水力,没法发电,电力不足,家家的电灯都跟鬼火一样,没啥稀奇。”
“怎么没听你们说过?”我奇怪地问,心想这些人倒真能忍。
“说有个屁用!嘴皮子磨擦又不能发电!”
老魏这话可真说神了。
老魏是条光棍汉子,身体结实,血色旺盛,很难想像这样一个健旺的中年汉子没有女人怎么能熬过来。但他偏巧不想娶老婆,他一向认为与其弄个烦心的女人来“清火”,还不如闲着的时候嚼嚼青草根痛快。他说他一看见女人的大**头就发昏,像吃了一大块肥猪肉那么难受,这话信不信由你。
从表面上看,老魏对女人确实不感兴趣,甚至对迷恋女人的男人也嗤之以鼻,用他的话说叫做“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他最看不起教务处的汪清亮,原因是汪清亮对女人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成天厮混在娘们儿堆中,他的房间里女学生常年如鱼贯,所以老魏认定汪清亮是“老鼠的儿子”。
老魏平生有三大爱好:一是嗜酒,一是爱嚼用来“清火”的青草根,一是养鱼。前两爱好没多少可说的,后一爱好可是不同凡响,当真轻视不得。
老魏养鱼在江寨乡一带是头号牌子,他能在同样大小的一口塘里,养出多于别人两三倍的鱼,经他调养的鱼,条条一般大小,色泽清丽,肉嫩味鲜,绝少腥气。他养的鱼起塘后无论混杂在哪一个鱼篓里,内行人一望便知。所以老魏的鱼一般比别人家的鱼叫价高,销量大,而且供不应求。关于养鱼的诀窍,老魏向来秘而不宣,无论你用多少老酒去灌他,都很难挤压出一个字来。有时被人问紧了,他就说:“你们养老婆孩子,我没啥养,就养鱼,当做女儿来养,花费的心思多,当然就养得好,哪里有什么窍门呢?”
别人见他实在封得紧,回话也有些儿悲戚,也就不好再问。
老魏养的鱼不仅质量好,还很有灵性。老魏的鱼塘在离学校不远的后山背,经常有人瞅空去偷钓,但能得手的极少。他养的大鱼似乎很懂事,极少有贪嘴咬钩的,咬钩的总是那种当地称做“洋泥鳅”的小野鱼,这种鱼又馋又贪,却永远长不大,最大的莫过两寸来长,根本没法钓上来,钓上来也没用,去老魏塘里偷钓的人,若是钓术销差一点,常常被这种“洋泥鳅”咬完了鱼铒,最后落个手而归,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话说回来,能把老魏塘里的鱼钓上来的人不是没有,但这些人都是钓鱼好手,严格遵守钓道,一般绝不会去干偷钓家鱼这样下三滥的事。所以很长时期以来,老魏对他的鱼塘十分放心,从来不用特意看守。其实谁的胆子若再大一点,干脆在夜里去捞一网,就足以把老魏坑个半死,但江寨乡似乎还没有人想到居然可以做这样无法无天的事,再说乡里人也没有用网捕鱼的习惯。
自从汪清亮来江寨中学后,老魏对自己的鱼塘就不那么放心了,汪清亮频繁地吃鱼引起了老魏的怀疑。起初老魏还不太相信这个“老鼠的儿子”会有本事钓起他塘里的鱼,但后来,在一团从汪清亮房间里丢出来的废报纸中,老魏发现了自己最熟悉最亲切的晶莹的鱼鳞,就像看见了残遭戕害的亲生女儿一样。老魏胸口一闷,感到大事不妙。试想一个视鱼如子的养鱼的碰上了一个钓术高明但钓德卑劣的钓鱼的,岂不是活见个大头鬼?这很可能是老魏仇视汪清亮的根本原因。
老魏本想给汪清亮一点颜色看看,但“捉奸拿双”捉贼拿赃,手里抓不住把柄,怎好去找人家理论?弄不好反倒坏了盘算,砸了大台。这样一想,老魏暂且忍下一口恶气,表面装做无事,暗中可瞄得极紧,打算伺机现拿。可到如今汪清亮仍然每日游刃于女人堆而有余,泰然喝鲜鱼汤补精气而自若,无论是“双”还是“赃”,老魏都不曾拿着半分。
气煞老魏也!
汪清亮原在上庄乡中学代音乐课,和我在火车上遇到的英语教师刘玲是同事。他皮肤很白,长着一双细长的眼睛和两片鲜细的薄嘴唇,说话带一点上海口音,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上海人,他对关于他籍贯何在的诸般寻问一向不置可否,敷衍以蔽之。两年前,也就是他二十五岁这一年,他生理上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他的喉结不翼而飞,嗓音一天比一天尖细,到后来,他简直没法再上音乐课,因为他只要一开口,学生要么笑得岔了气,要么激得满身鸡皮疙瘩。在这种情形下,他被调到江寨中学,因他能刻一手好钢板,写一手漂亮的美术字,学校就分派他去教务处刻刻考卷、写写宣传栏。
汪清亮倒并非如老魏所说的那样,是一个只会“打洞”的好色之徒。他只不过和女人家在一起玩儿,无论女学生女教师乃至教师家属以及厨房烧开水的,他都要黏黏糊糊地贴上去,说来也奇怪,女人们好像也挺喜欢跟他逗,于嬉笑玩耍中得一点刺激与陶醉。她们似乎早就断定这个阳气不足的小伙子掀不起什么大浪来,跟他在一起调逗犹如置身一个安全开心的游戏,既富于刺激,又没有危险。女学生更喜欢和汪清亮呆在一起,因为这个手指纤细的汪老师能用他的尖嗓门一口气报出七十六种化妆品和三十一种新式发型,对于这些乡下姑娘来说,聆听汪老师的述谈无异于去东海龙王女儿的闺房里遨了一番。当有谨慎的班主任暗中提醒女学生,告诫她们不要到汪老师房间里去得太频繁的时候,女学生们总是一仰头说:“做什么不能去?汪老师像大姐姐一样关心爱护我们。”
我的天,遇上这班子傻妞儿,你还有什么办法?
第一次跟汪清亮打交道是在袁校长家。那天袁校长用菜叶子喂饱小鸡,做完最后一件家务活后,就在家中铺开场子,准备开牌。偏巧几个牌迷都不在,凑来凑去只拢来三个人,正当他们为三缺一而耽于苦恼,准备让校长老婆上桌凑数的时候,我打他家门前经过,不由分说硬被拽进去,嚷嚷着要开牌。
一个月之前我对麻将牌尚一窍不通,但我这人向来被别人称为小聪明第一,小心智过人,麻将牌恰恰处于我的智力范围内,一学即会,一会即精。加上来江寨中学后一些日子的耳濡目染,对于麻将一道可谓谙熟于胸,自信在牌技上不会输于学校里哪一个,尽管江寨中学的麻将技艺在全县有口皆碑,也有不少牌坛宿将和超级明星,想必也难我不倒。至于牌运,我向来看得很透,“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命里要你输牌,你就是用牌把自己的脑袋砸碎,也还是要输。
他们一再向我声明两毛钱一个筹码,满十个筹码就付现钱,我听得有些恼火,二话没说,一点头坐下来就干。老天有眼,我的牌一直很顺,玩到第三圈的时候,袁校长头顶上那一处光亮的地方开始沁出细密的汗珠,大骂自己是“臭牌”,并一再嘟噜着“娘的,八块钱下水了”。他老婆不识时务,凑上来要替他摸两把,为了转转风头,不料被他骂个狗血喷头。袁校长认定要不是他老婆霉气重,站在他背后厌烦,他是断然不会输牌的。
另两个玩牌的人运气也不比袁校长更好,他们脸色煞白,一声不吭,忍受着输牌苦闷。倒是校长老婆定性最好,逆来顺受。在遭了丈夫痛骂之后,依旧笑吟吟地走过来给大家冲茶我用眼角一瞥,发现这是一个很可人的婆娘,她体态娇柔、面色温顺,自有一种特殊的风韵。我猜想她至少比校长小二十岁,同时我断定,假如她上来打牌,一准能赢。
第四圈牌快玩到底的时候,桌上所有的筹码都聚拢到我跟前来了,牌桌上的局势是三户输,一户赢。他们眼见无法挽回败局,心里又沮丧又窝火,便一齐建议我再玩四圈,我本不想再玩下去,可眼下这情形实在难以走得开,只好不置可否地“嗯、哦”着敷衍了两声,心里却在盘算脱身的主意。
恰巧这时汪清亮进来了,说是找校长提点工作上的意见。校长极不耐烦地挥挥手,场称打牌时间不**事,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汪清亮倒很知趣,不再和校长纠缠,却跑到厨房里去和校长老婆纠缠起来。校长见势不妙,不禁有些心烦意乱,匆匆忙忙放了一把手统,气急败坏地喊:“不打了不打了,这么霉的手气,还打他娘个X!”
其余两位见校长说不打了,只得按捺住强烈的扳本**,心灰意懒地站起来,悴悴然伸手去怀里掏钱,把一大团零乱的钱一张一张数着扔到我跟前。我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很坏,打心底升上来一股怒火,我怫然把跟前一堆皱巴巴的钱往旁边一推,语气生硬地说:“得啦!我又不是想赢钱才来玩牌的,我不过是陪你们玩玩,何必过分认真?”
也许我的气势太过强盛,他们顿时显得非常狼狈,嗫嗫嚅嚅地说:“那怎么行……赢总是赢的……那怎么行呢……”他们含混不清地说着,好像有点儿中气不足。我还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人已走出了校长家门,心想:“赢是赢了,可一点都不痛快,看来我这人和牌无缘,以后决不再玩了。
正想着,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掌,这一掌给我以柔软若绵的感觉,大惊之下回头一看,原来是汪清亮,他抿着嘴朝我微笑,细长的眼里放出一丝晶亮。我诧异地问:“你怎么也出来啦?你不是要提意见吗?”
“提不提由我高兴。”他嘲讽般地说,他的尖嗓门实在叫人不舒服。
“你好像闲得慌啊。”他颇有把握地说。
“你不也一样吗?”我反问道。
他扭了扭脑袋,沉默了一刻,一边掰着几根细长的手指,一边眯着眼死死盯着我,我顿时感到浑身不舒服,有点恶心,不由稍稍后退了半步,打算在关键时刻朝他下颔处来一记勾拳。
他倒没做出什么意外的举动,只不过从他自己的衣兜里抽出一张长方形的纸片,递给我,说:“跟我一起玩玩这个,怎么样?”
我莫名其妙地接过纸片,定睛一看,见纸片上用非常规整的铅印体写着
法国巴黎凡尔赛街**总理事
& && &&&汪
& && &&&清
& && &&&亮
这名牌制做的十分精细,酷似印刷品,简直能够以假乱真,我被弄糊涂了,纳闷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名片呀,”他不以为然地,“反正一年刻不了几张蜡纸,闲着没事就做名片,一天做十张,很好玩的,很好玩。”
他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叠名片,塞到我手里,美滋滋地说:“这些送给你,你不用客气,我已经发出去很多名片了,恐怕全国各地都有我的名片,只要我高兴,不认识的人我也发他几张,管他怎么送人都行,才不管呢!”
我随手翻看了一下名片,这些名片形状各异,各目纷繁,有长方形的,菱形的,半圆形的,还有平行四边形、圆锥形、马蹄形和月牙形的,上面分别写着“耶路撒冷驻华大使汪清亮”、“古希腊斯巴达国绝世美妇海伦之情夫汪清亮”等各种匪夷所思的名衔,我忍俊不禁,“扑嗤“一声笑出来,指着他的鼻尖说:“你真行啊,亏你想得出。”我简直有点儿佩服他了,我绝想不到像他这样一个人居然也有这种嬉皮士精神。
他面呈得意之色,兴致勃勃地说:“怎么样,跟我一块儿玩这个,后面还有高招儿呢!”
我摇了摇头,说:“玩这个得有天才的想像力,我不行,我想我还是跟你学钓鱼吧。”
“什么?”他全身猛然一抖,仿佛**上被捅了一刀似的,满脸惊惶地问:“什么钓鱼?我不会钓鱼!”
“算了吧,别跟我来这套。”我把手插入裤兜里,笑着说:“有人早跟我说过了。”
“谁?谁跟你说的?”他急切地问,脸色一片青黄。
我当然不好说老魏,因为那样一来就会惊动汪清亮,破坏了老魏“拿赃”的计划。我只得糊弄着说:“满得过谁呀,早有人跟我说,你钓鱼是一把好手。算啦算啦,认不认也在于你,教不教也在于你,何必蒙我?”
他低着头,眼睛斜斜地望着地面,额上沁出大颗的汗珠,一副被抓获的罪犯模样,我眼看他就要招认了,心里不由有些儿得意,没想到他一咬牙梗起脖子:“我就是不会钓鱼!你想怎么样?”
他说完扭了扭腰枝,款款摆摆地走了,一边还低声咕噜着:“不会钓,就是不会钓。”
这会儿轮到我犯傻了,我弄不明白汪清亮为什么要矢口否认他会钓鱼,会钓鱼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这里头难道有什么玄奥?一霎间,我闪过一个念头,暗暗打定了主意,我决定要去配备一套钓鱼用具,开始学钓鱼,一方面为了改善恶劣的伙食,一方面想置身于江寨乡钓鱼的圈子里排遣时光。凭我的直觉,在江寨乡钓鱼的范围内,似乎存在着某种神秘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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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我去街上转了一圈,最后在一个小摊子前蹲下来,摆摊的是一个黑瘦老头,他黄浊的眼睛朝我轮了两轮,从货挑子里取出一个装满各式鱼钩的小瓷碟子,搁在我眼皮底下,从喉头里咕噜出一句:“你自己捡吧。”
我不禁暗吃一惊,奇怪这老头怎么会知道我是来买鱼钩的。老头接着递了一把小镊子和一小张方块纸给我,我接过来,顿时感到十分紧张,呼吸也不那么顺畅了,我很后悔为什么没找一个人陪着。
我几乎是被迫地、身不由已地开始做出挑选鱼钩的模样,而实际上我是一窍不通的。我的右手十分费力地抓着那把锈迹斑斑的小镊子,在瓷碟子里茫然地翻拨着,手势十分笨拙。我似乎感觉到摆摊的老头儿正专注地盯着我,后颈处不由一阵发烫。
突然,我发现在一碟子零乱的鱼钩里,有一枚钩子显得很突出,这只不过是凭我的直觉而已。我之所以注意到它,一是因为它大,二是因为它的形状稍稍独特一些,富有曲线美。我决定选这一枚,于是就用镊子去夹它,一连两次我都没有将它夹起来,以至于我的手开始颤抖,幸好第三次成功了,我把它顺利地夹到方纸片里,然后长长舒了口气。
我正要站起来,突然一只手搭到我肩膀上,耳边跟着响起一个声音:“嗬,眼力不浅呀!我说嘛,你瞒不过我的眼睛。”我回头一看,不禁一阵欣喜“原来正是那个全省亚军老林头。我局促地、难为情地说:“哪里呢,胡乱夹了一个,根本不懂这个,闹着玩儿的。”
老林头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把我选的钩子拿去细细看了一番,说:“这是以前无锡金弓号产的斜弯驼背钩,这钩儿钢火好、力道强,也算好钩,只可惜粗笨了一些,也不够锐利,若没有十分的腕力,抖腕功夫不精纯的,不适宜用这种钩儿,依我看,你不如要这一枚。”他说着,用镊子从瓷碟子里夹出一枚,搁在纸片上。这钩儿比我选的那枚还要大,但去又要细得多,外形看来不怎么协调,给人的感觉不太舒服。
我想了一想,说:“这钩儿好像太大了吧?小鱼怕很难上钩。”老林头惊异地望了我两眼,然后问:“你是真不会钓鱼,还是装假?”
“干嘛要装假呀,我真不会钓。”我苦笑着说。
老林头怔怔地望了我半晌,脸上疑云密布,弄得我莫名其妙,满脑子糊涂。他突然电闪般抓住的的右手腕,用劲一抖,险些儿把我的手腕抖脱臼,我恼怒地喊:“你搞什么名堂?”
没想到老林头反倒哈哈一笑,说道:“奇怪啊,原来你当真不会钓鱼。会钓鱼的人,手腕子灵活而有韧性,看来你是没钓过鱼,你的腕子连反弹力都没有,刚才我试出来了。”老林头得意至极,我可有点苦笑不得了。
“可你看上去就是个钓鱼的胚子,”老林头接着说,“咱俩认识也算有缘,我来教你两手。”他说着又拿起那枚大号钩,对我说:“刚才你嫌这钩儿太大,怕小鱼难上钩,这话有两错。一错在你是想钓鱼,不是想钓大鱼,才买钩儿就想到钓小鱼,气度太小,没出息,二错在大钩未必不能钓小鱼,用大钩钓小鱼,正是练基本功夫的妙道儿,譬如书法,习小楷,偏要用斗笔,皆出自同一道理。”
这一番话说得我心悦诚服,不禁对老林头生出一股由衷的钦佩之性,再细看那钩儿两眼,忍不住还是说;“可是……这钩儿好像细了一些,怕不很结实。”
“蠢话!”老林头喝道,“我会给你挑不结实的钩儿?若是平常的钩儿,像这般粗细,确实不结实,可这枚钩儿是民国期间宁波神不脱号产的平弯鲫鱼钩,要不是倒钩稍嫌小了一点,可推得上是全国第一神钩,这样的钩,如今全国不知还存有几枚,被你得了一枚,算你小子福分好。”
我被老林头说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想不到这小小的鱼钩里也有这么多门道。一直在旁边埋头不语的摆摊老头儿这时突然插进来,对老林头说:“师傅好行道,我摆了一辈子渔具摊子,你这样的行家没见过几个。总没见过来买过钩,照理说,都在一个江寨乡,低头不见抬头见,总有碰面的时候。”
“我有一枚金不利钩儿,用了一辈子,犯不着再买钩儿。”老林头轻描淡写地说,似乎对他的插话很不高兴。
那老头儿面带愧色,低了头不再做声。想来这金不利钩名头极大,是一种罕见的好钩。
我在老林头的指点下,又买了四米尼龙鱼线,我掏钱给摆摊老头儿的时候,老头儿哑着嗓子说:“你只管拿去,好钩无价钱。”
我正想客气几句,突然看见一个人朝我们这边疾步而来,仔细一看,正是在车站向我讨烟抽的那个疯子。他手里抓着一包烟,乐癫癫一路跑过来,车站站长杜安在后面拼命追赶,口里大声叫骂,看样子疯子手里的烟是从他身上抢来的。老林头一把抓住我的手,低声说“我们走”,说着连拖带拽地将我拉走。走了一段路后老林头告诉我:“我最计厌这疯子,他身上有一股叫人恶心的鱼腥味,我一闻就头昏,一个月内钓不到一条鱼。”他说着突然站住,侧目看了我两眼,想一想,猛地抓起我的左手腕又是使劲一抖,还没等我喊天,他反却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好险,刚才我忘记试你的左腕子了,有些人是左撇子呀!幸好幸好,现在看来你确实不会钓鱼。”接着他又郑重地嘱咐我:“可别跟旁人提起我教你钓鱼。”
“我也没说要跟你学钓鱼啊。”我诡辩地说。
末了他又教了我如何捆鱼钩,如何装配锡沉和七节浮标。至于钓竿,他说他可以送我一根,只要我有空去药店拿就是,然后我们就分手了。
回到学校以后,我的心情很舒畅,头脑里似乎亮堂了一些,不像前些日子那样沌一片。我把买来的鱼钩线放在写字台的一本书上,那是一本外国佬写的美学著作,自来江寨中学后它就搁在桌上,从没被我翻开过,封面上已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如今我对外国佬的理论不象从前那样崇拜了,我甚至觉得他们是一批一丝不苟,丝丝入扣的小屁眼的家伙,他们喜欢把一件最简单的事弄得很复杂,又喜欢把一个永远说不清的道理说得头头是道、煞有介事。他们永远不会懂得“大钩钓小鱼”的道理,可他们会批判这种观点不科学不严密,当然还会由此产生批判的再批判或“二律背反”或“猜想与反驳”什么的,譬如你要跟外国佬说“既来之,则安之”这样的话,他们一准儿要批判你缺乏“邀进”精神,他们无法体味“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样的玄言妙语多么精到。罢!罢!这也怨不得外国佬,不提也罢!
我点燃煤油炉,开始烧菜。学校里只有一所只烧夹生饭而又不烧菜的食堂,吃菜的问题向来由教员自己解决,单身汉若不想吃白饭,就非得自己动手。
我情绪较好,居然正经八百地妙了一个黄瓜片,煮了一碗西红柿汤。这些蔬菜都是傍晚时分农入回家之后,瞅机会从附近的菜地里捞来的。江寨中学所有的单身汉几乎全吃这种“梁上之菜”,我又不傻,当然要“入乡随俗”。更有能者,不时从什么地方弄来一只鸡或鸭,哥们儿就凑在一块儿,摆开“梁上佳肴”,把女人和鸡腿拌在一起鉴赏咀嚼,不失为人间一大乐事。
吃饭的时候我胃口极好,热情高涨,心里踏实得像一块墓碑,除了担心饭不够吃以外,没有更多的想法。我正在满头大汗狂咬大嚼,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我的邻居,那个叫叶开明的矮个儿小伙子。他照例是精神抖擞地叉开罗圈腿站在我门口,两手虎口叉腰,要不是他的个头实在太矮,倒真有股子顶天立地的气势。他朝我注视了一刻,双手当胸合十,朗声作偈道:“吃吃睡睡,熬到百岁,吵吵闹闹,一夜好觉。”
我冲他笑了笑,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招呼道:“佛爷,又念什么经文?进来坐坐。”
他迈开罗圈腿,大踏步走进房间,脚板落地时很沉,震得地板咚咚作响。我突然发现他走路的姿态酷似侏儒,十分可笑。他一屁股坐在我床上,瞪着两个圆眼睛猝然说道:“你好像差不多也要入道啦。”
“什么入不入道,没法动弹,只好学快活一些,所谓怡然自乐,各自取之嘛!”我晃悠着脑袋,做出一副乐天知命的神态,把最后一勺汤送入胃里。为了逗他一逗,我故意问:“听说你准备考研究生?”
“考个屁!”他硬呛呛地说。
“小说呢?还写不写?”
“写个鸟!”他眼里冒出红光,看样子要生气了。他嘴里喷出的酒气已送到我跟前,我赶忙丢一支烟过去,自己也点上一支,然后问:“那你成天闷在房间里干嘛?光喝酒吗?”
“对!喝酒!”听他那肯定的语气,倒象是在给某个科学假想下一个自信的判断。
“酒喝多了可不好哇。”我好心地说。
“屁!什么好不好,人活在这世道上,还有什么好不好?我多喝酒不好,你喝那么多西红柿汤就好?犯得着你来管我?这他娘简直是 ‘他人即地狱’。”他说完擤一把鼻涕甩在地上。
我见他醉态可掬,不好跟他认真,只得半开玩笑地说:“佛爷今天怎么回事儿?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定性。”
“定性?他娘的什么鸡巴定性?人死了才有定性!到这么个鬼地方来,不喝酒又干嘛?你当我是傻瓜?当我不知道啊?”他声音有些哽咽,眼里呛出几颗泪花。我突然打了个寒颤,心窝上仿佛被蛇咬了一口。一股凉意从脚板心直升上来,占据了我的胸膛,堵得我说不出话来。
&&叶开明毕业于一所全国名牌大学,几年前曾是该大学哲学系的高材生,做学生的时候他才思敏捷,富于思辨,写过几篇争议颇多的哲学论文,还发表过一些萨特式的小说,曾被某教授预言为“未来世界哲学界的奇才”。当时“唯有读书高”的狂潮席卷全国,身材高不高倒没人在乎,所以叶开明曾有过一度辉煌的时刻,至少有七八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女同学痴迷地爱着他,向他表示虔诚的膜拜之心,甚至发誓甘愿做他的奴仆。当时叶开明绝没有想到,那仅仅是一个美丽的瞬间。
&&古人有云:“一着不慎,全盘皆输。”正当叶开明就要毕业的那一年,也就是他在学校里名声大炽,甚至在全国哲学界也小有影响的时候,他出于某种“天真”的冲动,发起并领导了一起被视为“不轨”的运动。
毕业后,他被分配到江寨中学来教书,从此一蹶不振,成天呆在房间里喝闷酒,看情形以后也不会再振。而他当年的许多同学目前都成了著名青年哲学家或哲学新秀什么的,那些曾为他咬腕碎芳心的女同学如今也了无踪影或化为霓虹或嫁做人妇,而他现在连个起码的“贱内”都娶不到,想来也真够惨的。
我正想说几句劝慰叶开明的话,他却挣扎着从床上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我跟前,按着我的肩膀断断续续唱道:“别说……什么,那是你……无法预知的……世界……”
&&我知道这是流行歌曲《请跟我来》中的一句没料到被他用得如此恰到好处。他掉过身子,一边踉踉跄跄往外走,一边用嘶哑的声音时高时低地喊道:“不见意中佳人来……只好纵酒学风流……风流非我辈所能……纵酒该当为本分……”
他这样边喊边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听见他房间里发出“咕咚”一声响,猜想他大概是摔倒在地上了。
房间里一下子静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默默地坐着发愣,吃饭前那种宽松愉悦的心情一扫而空。我眼前茫然一片,脑子里空荡荡的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什么都不敢想。电灯突然亮了一些,使我转过神来,我无意中瞥见了桌上的鱼钩鱼线,眼睛骤然一亮,这两件具体的东西在当时那么富有亲切感,放射着迷人的光泽,让我感到一丝难得的温暖,我于是就坐到桌前,凑在灯光下开始按照老林头教我的法子专心致志地捆系鱼钩。
我刚把鱼钩捆好,听见身后有人喊“兄弟”,我心中暗暗叫苦不迭,知道是敲钟的江老儿,他管大家无论男女老幼全叫兄弟,缘为“四海之内皆兄弟”。他恐怕是普天之下最烦人最窝囊的一个糟老头儿,这年七十一岁,驼背耳聋倒不说,顶叫人心烦的是一张嘴最爱罗嗦,一开了闸就流个没完,堵都没法堵。
他是一个孤老头,老伴几年前就死了。他当了一辈子的民办教师,说起来跟我是同行,都带语言课,因为他家庭关系复杂,出身成份又不好,所以许多年里没让他转正,轮到后来形势变了,他又资格转正了,偏偏又退了休。退休后他一直住在学校里,自告奋勇要替学校敲钟兼值勤,这老头儿真是不自量力,明明油快熬光了,还偏要做一盏耗油的灯。
他生性爱赶热闹,可谓“十处打锣九处在”,他能一口气背出江寨乡每一个人家的家谱和现状,对于自古以来江寨乡发生的奇闻逸事无不谙熟悉于胸。然而谁也不相信他嘴里的话,因为据统计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把哪一件事说真实过,顶多是真假掺半。退休以后他最得意的杰作就是每隔一个月就凭空编一则新闻报道寄到县广播站,最可敬可佩的倒在于这些报道十有八九居然全给播出来了。广播的时候江老儿总要以闪电般的速度跑遍学校每一个人家,提醒每一个注意听乡政府的高音喇叭。
我见江老儿来势凶猛,赶忙先声夺人:“我早听见高音喇叭了!”
“什么喇叭?”他困惑地侧过耳朵,眼睛眨了两眨,说:“刚才听见你在大喊大叫,就上来溜溜。?”
“你才鬼扯!老魏都听见啦。嗳,刚才我看见老魏和校长的老婆在一起说明天的天气可能不好,说不定要下雨,嗳嗳,你说他们做什么要在一起说下雨的事呢?”江老儿说着,烂红的眼皮眨个不停。
“我哪知道呢?再说这又有什么稀奇,关你屁事?”我略带恼火地说。
“对!对!关我屁事!关我屁事!“江老儿忙不迭地连连点头称是,可陡然间话头又忽地一转:“嗳,你知不知道,你教室的讲台前,有一堆大便,新鲜极了,像才拉的一样。”
“你他妈的说话比放屁还难听!我不知道的事你咋全知道?”我怒不可遏地嚷道。
“对!对!你全知道!你全知道!”江老儿又像先前一样点头称是,一时倒真奈何不得他。我心想,索性把话问到底,也许倒能轰他走,于是我问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没事的话,我可要睡觉了。”
“我是来——”他干咳了一声,清清嗓子,接着说:“我是来告诉你,下午有一个姑娘来找过你,那姑娘面相蛮标致,头发……”
“她打哪儿来的?”我急忙打断他,问道。
“她嘛……她说她是上庄乡中学的英文教师,她说她跟你是老相好……不不,是老相识,她说她名字叫江水英……”
“什么江水英,她叫刘玲。”我简直啼笑皆非,一筹莫展。
“不对不对,是叫江水英,她亲口告诉我的,还有错?她问我见着你没有,嗳,兄弟,她的耳垂边有颗黑痣上还有……”
“你没跟她说我住哪儿吗?”我紧跟着逼问,不让他有自由发挥的余地。
“没,没有哇!”江老儿摇摇头说:“我跟她说你出差了,你看怎么样?”
这一回我真火透了,我指着他的鼻尖骂道:“你这个老家伙,你活腻了不是?你怎么可以说瞎话骗人?”
“我没、没骗她呀。”他眨巴着眼睛,一副受了屈辱的模样。
“我明明在学校,你却说我出差了,还不算骗她?”
“我那会儿又没瞧见你,我猜你八成是出差了,还不能告诉她吗?我猜着玩儿又没犯王法,嗳,对啦对啦,”他伸手拍着脑门说,“今晚我上这儿来,就是想看看猜对了没有,唉!看来我还是没猜着。”他说完长叹一口气,显得很懊恼,很沮丧。
我强压住心头的恼火,一把扣紧他的手腕,一边将他朝外拽,一边对他说:“现在你知道猜错了,总可以走了吧。”
他被我跌跌撞撞地拖着走,突然看见了我搁在桌上的鱼钩鱼线,连忙大声嚷嚷:“嗳,嗳,等一等,现在我猜你八成想钓鱼了,猜对了没有啊?嗳嗳,我还有一根罗汉竹钓竿儿,你要是用得着,我可以白送给你……”
我竭尽全力把他拖到门口,然后按住他的后背把他朝外一推,气喘吁吁地喊:“你就是送我一根金钓杆儿,我也不会要!”说完我一把将门紧紧关上,刚刚站稳身体,眼前突然一阵晕眩——我确实有些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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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没我的课,我睡得很迟,要不是袁校长来敲门,没准儿我能一直睡到中午。我一向喜欢睡懒觉,在一种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状态下,躺在床上无休止无**地想女人是一种陶然自乐的精妙方式,也是唯一的方式。尽管我没有风流才子唐伯虎那种“料得青鞋携手伴”的好福气,却也喜欢“日高都做晏眠人”。
&&校长进来时脸色很难看,眉宇间憔悴可掬,眼睛里殷红欲滴,不知是打了一夜的牌还是骂了一夜的老婆。他这辈子花在老婆身上的精力和花在麻将牌上的一样多,尽管他老婆看起来是那么柔顺。他不只一次告诉人们他的经验之谈,他说:“一个男人,不管每天骂几遍老婆,揍她几揍,可**吃亏的总还是男人,吃的还都是**哑巴亏,想说也说不清。”
&&现在校长站在我床头,满腹忧思地注视着我,很像吃了哑巴亏的样子。阳光透过气窗照在他油亮的头顶上,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悲壮色调。他突然用一种极富感情的、动人的、类似童自荣的嗓音对我说:“恕我直言,你教室的讲台前,出现了一堆大便。”
“这不可能!”我一下子跳起来,“你别听江老儿胡说。”
“刚才我亲眼去看了,一点不假,全校所有的教师大概都去看了,教室里闹得没法上课。”他愁眉苦脸地说,两手下意识地紧了紧腰带。
“就算有一堆大便,跟我说有什么用?要我去扫大便吗?”我困惑不解地问。
“你要针对这堆大便采取相应措施,要谨防大便之后再出现小便,你要加强对学生的思想教育工作。”校长若有所思地说。
“我为什么要去做思想教育工作?教育能控制大便吗?大便小便关我什么事?”
“你是班主任,这些事当然由你管!”校长语气强硬,富有气势。
“什么!班主任?”我惊奇地喊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是班主任?”
“大家都这么说,”校长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手势,“反正你是班主任,你就要对班级负责!对这堆来历不明的大便负责!总之你要拿出一个最好的处理办法。”
“唤条狗来吃掉不就得啦?”我无可奈何地说。
“这只是初步措施,你还要进一步查出做这件蠢事的人是谁,给他以应有的处罚。”校长说着突然顿住了,眼皮上翻望了一会儿天花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当他重新放下眼皮的时候,他庄重地对我说:“听说你近来和上庄乡的一个女英语教师来往很密切,你要注意……”
“没这事儿!”我被他搅烦了,大喊着打断他,“我们只在火车上见过一面。”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不是反对青年人谈恋爱,据我所知,这个女教师生活作风很成问题,你不要上她的当。再说,经常到火车上去谈恋爱也不好,容易扩大坏影响……”
我想插几句话,可校长连连向我摆手,要我禁声,他说:“还有,你经常偷偷跑出去钓鱼,本来嘛,空闲的时候钓鱼也不是坏事,可是做为一个教师,去偷钓人家私养的鱼,影响很坏,特别是老魏的鱼塘更不要去,同事之间……”
“可是我连钓杆都没有,你说我怎么钓鱼?”我闭着眼睛嘶喊,差点儿要给逼疯了。
“有没有钓杆儿是次要问题,关键是不要去偷钓人家的鱼,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校长说完做了一个斩钉截铁的单劈掌动作,刚转身要走,远远地汪清亮一溜烟跑过来,脸色苍白神情慌张,他还没站稳脚跟,尖嗓门就扎入我的耳膜:“校长,袁校长,来了一条大黑狗,把教室里的大便给吃掉了。”
“好,很好!”校长捂着下巴说。
“可是……”汪清亮哆嗦着两只手说:“那黑狗吃完大便后,又拉了一堆大便在教室里。”
“好!很好!”校长捂着下巴连连点头,突然间两手一扬,如大梦初醒,连连嚷道:“不好!不好!为什么不把它轰出去?”
“已经轰出去了,可是狗屎轰不出去。”汪清亮万般无奈地把两手一摊。
“为什么不再唤一条狗来?”
“唤过了,可那条狗不吃狗屎,江老儿说天下的狗都不吃狗屎。”
“我去试试看!”校长举起胳膊在头顶上潇洒地一挥,带着汪清亮斗志昂扬地走了。
&&大便事件在江寨中学引起了空前的**,从现象上看这场**窨要持续多久还很难说,因为每隔一些天,我班教室讲台前总要不定期地出现新的一堆,我也没有能力把这个**的制造者查获。我吩咐了两个高大有力的男生,要他们每天晚上轮流来教室值暗哨,发现特殊情况就向我报告,他们报告过两次,说半夜里操场的篮球架下有一个男的抱着一个女的哭,可这与来历不明的大便无关,大便照常出现。
我不愿被大便纠缠得太久,我决定要出去钓鱼了!现在我对钓鱼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渴望,我认定这是天下最惬意最愉快的事。
我去药店老林头家拿钓杆儿时,老林头刚从外面钓鱼回来,正坐在一把紫竹靠椅上喝茶。他老婆、一个肥胖的老妇人正蹲在一边刮鱼鳞,看上去她性格很凶悍,阴沉着脸不爱说话。老林头的兴致似乎也不高,他说今天钓得不带劲,一个下午才钓六斤鱼。听了这话我大吃一惊,我问他如果钓得带劲的话能钓多少鱼,他回答说整个江寨乡一半人家有鱼吃。我听了以后相信也不是,怀疑也不是,只好不做声。
&&他老婆对我的来访似乎很不欢迎,进进出出神态之中都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我本想多坐一会儿,听老林头谈谈钓鱼真经,现在看来是坐不住了,只得直接向老林头说明来意。老林头到楼上去摸索了一刻,取来一根黄中透绿、暗带花斑的竹钓竿儿递给我,一再叮嘱我要小心使用,别碰折了竿梢儿,并要求我先独自学着钓一阵子,遇上什么难缠的地方再来问他,我一一答应之后,就提出告辞,他也没有留我。
&&头一次钓鱼是在一个学生的家塘里钓的,学生家长对我表示热烈的欢迎,亲自给我端来一条小木凳,泡了一缸清茶。这天天气不太热,悠悠白云在顶上飘着,身后一片浓密的树荫,间或传来几声雀儿的清啼,我很快就进入了一种清明的境地,强烈地感觉到钓鱼的那种美妙意趣。一天钓下来之后,收获也不错,一条鲤鱼,两条鳊鱼和几条小鲫鱼,总共约莫三斤多重。傍晚时分告别学生家长,拎着鱼篓扛着钓竿儿吹着口哨踏着夕阳归去,风悠悠云悠悠飘飘然活脱一个刘海仙。
&&第二次再去这个学生家,学生家长嘴上仍然是欢迎可脸上却不那么欢迎了,只是说你钓吧你只管去钓好了,但分明少了小木凳和清茶弄得我在钓鱼时惴惴不安心神不定,好像是在偷鱼似的。天又不做美,时不时来一阵暴雨,浇得我五心烦躁,结果拼了一天下来,只钓了斤把小鲫鱼,有一条小鳊鱼上钩了还是没能钓上来,这是心绪不稳的缘故。
回归的路上天边没有夕阳,我也不想再吹口哨,不过晚饭时我还是津津有味地吃了一顿鲜鱼,只是我没脸面再去这家鱼塘钓鱼,即便我赖了脸皮去也行,那口塘里不知打哪儿来了一群鸭子,成天在水里翻搅。
&&以后一连几天我跑了几口野塘,但耗力太大而收获甚微。野塘本身鱼就少,加上没人管,来钓鱼的人多,鱼都被钓精灵了,而我偏偏是新手,钓术欠佳,每次不过二三两小鱼,吃嘛不够吃,扔又舍不得,只好晾在窗台上喂苍蝇,实在是一件麻烦事儿。还有一件使我纳闷的事儿,我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我每到一处去钓鱼,只要我朝某个地方一站,我周围邻近的钓鱼的人就会陆续走开,或者到一个离我较远的地方钓,或者索性收了钓竿儿回家,看样子避我犹恐不及,好像我是个麻风病患者似的。
&&约莫过了半个多月,我逐渐体味到钓鱼也并非乐事。你得忍受雨淋日晒,蚊呆虫咬,你得全神贯注端坐不动,你得克制他人钓上鱼时给你带来的烦躁情绪、继续保持心境的那种满怀希望而去怅然若失而归的怪滋味,当你空手而回偏又遇上一个多事的人一定要看看你钓了多少鱼,这是天下最受不了的事,这当中还掺杂着诸如钓上一条大鱼又脱钩跑掉和别人都满载而归惟独你两手空空等各般苦恼。到后来我已经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还想把鱼钓下去。
&&这又是一个空手而归的傍晚,回学校的途中我在石桥上遇到汪清亮。自我开始钓鱼以后就一直没见过他,我正想问他最近制作了多少新名片,没想到他先开了口:“哟,钓上啦?看看,看看,有多少?晚上又是一顿美餐啦。”他说着就要扯我的鱼篓看,可他手还没伸过来,他的视线就在我的钓竿儿上停住了,他仔细地看了许久,脸上惊疑之色越来越浓,他突然问:“你这钓竿儿哪儿来的?”
“别人送的。”
“谁送的?”
“一个朋友。”
“叫什么名儿?”
“我不想告诉你。”
汪清亮的眼珠又在我的钓竿上转了两转,猛然间尖声喊道:“这竿儿是你偷来的!”
“何以见得?”我觉得他这话来得奇怪。
“这是药店老林头的竿儿,我认得。三年前乐丰湖水库的钓鱼大赛,由于天气很坏,山风太大,别人都钓不着鱼,独独老林头一口气钓了一百多斤鱼,其中还有一条十六斤重的君子鱼,我们都看直了眼,当时他用的就是这根钓竿儿。”汪清亮说得唾沫横飞,两眼熠熠闪光,仿佛又看见了当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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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丰湖水库是个幽僻所在。它在群山环抱之中,碧涟微漾,烟波浩淼,给人一种阴寒飘绕,滟丽凄清的感觉。
我到达的时候,太阳刚刚爬上山冈,幽静的水面一片金红,一只水鸟掠过,划过一带孤独的痕迹,接着又有一只鸟在半山腰上尖啼一声,我不禁打个冷颤,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来到了广寒宫,尽管我没去过广寒宫,但我想大抵如此。东坡居士也没上过天,但他很清楚地知道“高处不胜寒”。总之高处和低处都是不胜寒的,所以人们喜欢站在不高不低地地方。
&&说句实话,对于我这样一个钓鱼新手来说,到这样一个具有特权意味的地方来钓鱼,确实有点儿惶恐,好比一个贫寒之士中了状元,初次进朝廷一样。最初一段时间里我感到很不自在,幸好远处零零星星的几个钓者都在全神贯注地盯着浮标,并没有注意到我。老林头好像已经看见了我,远远地朝我瞥了一眼,既没有打招呼,也没有做手势,重新低头钓鱼。
&&我心中说不出是激动还是紧张,掏烟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手有些发抖,第一口烟我吸得很饱满,吐得也很彻底,在这一吸一吐之间,我的心情恢复了平静。我爬上一个较高的地方,朝水库四周大致观看一回,然后凭感觉选定了一个弯角,决定在那里打窝下钩。
&&水很深,亦很安详很静谧很温柔,只有忧思,没有浮躁,俨然一副哲人风度,无怪乎庄子要常常“神游于秋水之上”。起初我的心态和水的状态很协调,像蓝天一样空明清澄,犹如悬镜,我望着我的七点米粒鱼浮在水面上排成一个北斗星形,放射着白色的光泽,就忍不住想哼一段小夜曲。四周山上浓绿盎然,风籁阵阵,阳光透过横柯斜枝的缝隙穿进来,在杂草丛中舞弄着明丽的光影,我突然体味到“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返”的心境了,我不明白姜子牙为什么不好好钓他的鱼,而要去呕心沥血地辅佑周武王。
&&然而不幸的是我这种怡然的心境并没有保持很久,一个小时以后,我的鱼浮仍然一动不动,像是嵌在水面上,我的心开始焦急躁动,手脚都不耐烦了,**坐在一块不平整的石头上,硌得有些胀痛,腰和颈脖同时发酸。天气也变得闷热,一片阳光慢慢向我逼来,我正琢磨着是否要换个地方,身后走过两个钓鱼的人,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上回我在这个位置,钓上来一条八斤重的大草鱼。”我听见他们说我的位置好,赶紧端坐不动,心想老子今天&他*的豁出去了,熬也要熬下去。
&&阳光终于侵犯了我的左半侧,我的脊背不可遏制地出汗,弹力背心在身上绷得很紧,让我感到极不舒服,身上不知哪一处地方痒得很厉害,眼前渐渐模糊,晃动着无数色彩斑谰的光圈。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我开始回忆在大学里恋爱过的几个姑娘,犹豫地评判她们当中谁最出色,我努力迫使自己滋生出一丝感伤情调,借此以消减眼下的烦躁。有一刻我似乎恍惚明白了我之所以要跟他们一一告吹,是因为她们在跟我接吻的时候那么缺乏充实感和主动性,他们精通“女为悦已者容”的技巧,却永远不懂“夫唱妇随”的道理,她们也像眼前这湖水一样,默无声息地引诱你来,一坐就是半天,你总以为你是闲闲洒洒来钓鱼的,却万万没想到其实是你自己上钩了。
&&我突然想起刘玲,揣想她可能是另一种类型的女性,她的眼睛不如湖水这么美丽,缺乏这种迷人的湛蓝色泽,甚至还会冷不防发出一束焦灼的红光,但无论如何她红衬衫下的胸脯是美丽的,关于这一点我在火车上跟她交第一眼时就完全肯定了,保准没错儿。我想起校长说她“生活作风很成问题”心里难免一阵**,我对这个“很成问题”的问题十分感冒,同时又感到很紧张,就像一个放焰火的小孩,又想观看焰火燃放时的绚丽,又怕点燃药捻时不慎烫伤了手。还没等到我对这个“很成问题”的问题进行进一步的思考,以求制定出解决方法,七点米粒鱼浮开始向我报告鱼儿咬钩的消息,我的心猛然收缩起来。
&&我要告诉你,我的心脏白白地收缩了一次。接二连三地拉空竿儿使我意识到小鱼群前来骚扰,这太出乎我的意料,我绝想不到乐丰湖水库里居然也有小鱼群,就像我无法想像皇后的脸上会有癞疮疤一样。
&&我再一次体味到被小鱼群骚扰的苦恼,从浮标的频频颤动可以看出,小鱼群越来越多,密集在一起围攻鱼饵,气焰嚣张,无所顾忌。它们似乎早已料定我没法把它们钓上来,愈发有恃无恐,更有甚者甚至窜出水面,恣意打着快乐的水漂,想方设法来戏弄我。我再也耐不住性子,就使劲朝水中扔石头,可这帮**养的好像不怕石头,仍然一点儿一点儿撕咬我的鱼饵,直到把鱼饵撕完为止。我敢说,要想甩掉一群小鱼比想甩掉一群姑娘还要困难得多,鱼才是天下最厉害的角色,老子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但惟独鱼善利水,由此可见鱼的阴险,难怪远古时期的陶器上要刻上鱼的图案,那没准儿是要提醒后人得当心鱼这种玩意儿。
&&一个小时又过去了,小鱼群仍然纠缠着我,它们好像盯上我了,无论我换到什么地方下钩,它们必尾随而至,搅得我焦头烂额,急火攻心。
&&我将钓竿儿朝旁边一放,心灰意冷地朝四周望了望,时辰已近中午,回去还有十多里不便骑车的路程,所剩时间无几,看来又得空手回去。天气异常燠热,脊背火辣辣地疼痛,我不想再钓了,打算抽支烟,休息一下,然后收了钓具回去。掏烟的时候,我的手指头触到一个小瓶子,突然想起这是咋晚叶开明给我的驱赶小鱼的灵丹妙药“氯霉素”,心机一动:索性试试看!慌忙拧开瓶盖,扔了十几颗药片入水,同时望着抖动的鱼浮苦笑。
说来也怪,十几分钟以后,小鱼群竟然作鸟兽散,不再咬钩了,七点米粒浮标重新恢复了平静,排成北斗状。我心里先是一惊,暗忖这法子果然奇灵,接着又是一喜,自恃有了这法子从此再不怕小鱼群做怪,最后是一阵懊恼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想到氯霉素。
&&再过了十几分钟,鱼浮重新开始漫不经心地抖动了几下,我一看,全身凉了半截,心中连连叹道:“得,得!叶开明这法子只管十分钟用,凭这法子钓鱼,得用水桶挑一担氯霉素来才行。算啦,不如收了竿儿回家清闲。”
&&心里这样想着,手中懒洋洋地将钓竿儿往上一提,没料到这一提把我的心提到嗓眼儿上来了;一股沉重的力透过钓竿儿传到我的手臂,钓竿儿顿时形成一个颤抖的弯弧。我脑子“轰”地一震,呼吸骤然急促——大鱼上钩了。这股力量保持了惊心动魄的一秒多种,又倏然消失。我的心随即悠悠下沉,如同那条脱钩的大鱼沉到了深水水底。我呆呆地坐在那里,连重新提起钩竿儿的勇气都没有,我屏住呼吸,既没有痛惜,也没有恼怒,这一个悲惨的失误几乎要了我整条命,或者说至少给了我一个致死的挫伤,使我的思维器官在几分钟内完全麻木,一无所知。
&&当我缓过第一口气的时候,我感到钓鱼是一件最折磨人、最残酷的事,这一连串的周折几乎打断了我的脊梁骨,教我永世不得起身。当我缓缓第二口气的时候我活过来了,这也许是因为我年轻好胜的缘故。我琢磨既然有第一条大鱼来咬钩,就必定有第二条,既然有第二条,我为什么不把这第二条钓上来呢?直到这时,我才为刚才的失误感到无比惋惜,其实刚才只要稍微仔细一点、认真一点,我完全能够判断出是大鱼在咬钩,只要等它吃透一点,就完全能把它钓上来,这一天的收获也就极其辉煌,凭手感知道,这条鱼至少有十斤重。
&&当我重新上好鱼饵,准备下钩时,老林头从右侧的山弯里走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黑少年为他背鱼篓。他走到我身边,挥了挥手说:“行啦,别再钓啦。”听语气能感觉到他看见了刚才的一幕。
“再试试看,反正还有一点时间。”我企图再坚持一下。
“钓势已去,还试什么呢?”老林头说着,挨着我缓缓坐下来,微笑着看了我两眼,神情异常和蔼,这一来弄得我多少有点儿惭愧,脸上稍稍发烫。我局促地、含混不清地嘟噜了一句:“今天倒霉透了。”
“不能说倒霉,怪你自己没耐性。”他说着把一只手搭到我肩膀上,从水面的倒影上看来我们像一对极亲热的朋友,我不相信这样一个随和的老头会如汪清亮所说的从不交朋友,看来汪清亮说话也像制名片一样,纯属胡诌。
&&老林头凝视着水面,脸色渐渐严肃,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缓缓说道:“钓鱼有许多讲究,一时说不清,以后你慢慢就会知道,但总的说来,无非是讲手、眼、心相应,说得文乎一点,叫做器、术、道三昧一体。比如说,钓鱼要好钩,好竿儿、好线、好浮、好食、她饵、好水,这都算‘器’,也就是要家伙好,用起来凑手,方便,当然便利得多。
“至于如何捆钩、串浮、用饵、制食,完全靠手上功夫,这里头算用饵和制食最有讲究。先说制食,普通是用酒米,但这泡酒米也要分三七二十一小泡和七七四十九大泡,小泡只要泡二十一小时,适合在小塘里用,时间泡久了,酒味浓,小塘地方小,酒味散不开,鱼儿不胜酒力,被呛得醉昏昏的,就不咬钩。大泡得泡四十九小时,适合在大塘里用,不然,酒味散开后,酒力不足,鱼引不来。
&&“大泡小泡还讲究用不用枯合泡,用枯合泡酒米,香味持久,鱼来了就不容易再走,但也有弊,枯最容易惹小鱼,小鱼多的地方,不宜用枯。要说泡制用来钓贵种鱼的好食,比如‘五黍神米’或‘珍珠饭’,讲究就更多。
“用饵要用得对路,饵有荤素之分。比如草鱼吃素,鲫鱼吃荤,鲤鱼、鳊鱼荤素都吃,鲢鱼戒荤又戒素,只吃尿,所以这种鱼没人钓。素饵一般用青草、面筋、南瓜花或半熟悉的山芋,荤饵要用得对胃口,鲫鱼最好用骨蛆或蚯蚓,鲂鱼用活虾,君子鱼用活青蛙,鲟鱼用蟑螂,鳜鱼用活泥鳅……无论制食或用饵,都算‘术’。
&&“钓鱼还得会看水,人说‘鱼好钓,水难找’,这话不假。在一个塘里钓鱼,你水看准了,就比别人钓得顺。一般找水,大都找弯角,找草窠,弯角处在大风天里水打旋,旋到水底的杂物就多,鱼爱在里头找食。草窠里吃素的鱼一定爱呆,这不用说,草边往往有小虫,吃荤的鱼也爱来找食,所以说这两处都是好水。看水还要知道冬钓暖,夏钓凉,阴钓阳,阳钓阴的道理,鱼儿跟人一样,冬天喜暖,夏天贪凉。看水属于眼睛上的事,也算是‘术’。这些‘术’上的事情,你这样一个聪明人,很快就会懂得的。”
&&老林头说到这儿,突然停住不说了。他脸泛红光,额沁细汗,极目凝视远处的山头,神情十分肃穆,但很快他的神色又转向略带悲戚,我弄不清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从我的水壶里灌了几口水,抹抹嘴角,接着说:“钓鱼最讲究耐性,要不急不躁,不慌不忙,没鱼来耐心等,有鱼来细心钓,钓不着不性急,钓着了不得意。钓鱼时,心一定要稳,不能慌张乱了方寸,特别是鱼咬钩时,要沉住气,等它吃透,抓稳火候抖腕子,鱼上钩后尤其要静心,不可急躁用大力气,否则容易绷断线,得悠着劲儿来,让鱼在水里折腾,等它乏力了,再把它慢慢拖上来,最好是呛它几口水。当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非要有十分的定性不可。
“钓鱼要认准一处,不能常挪动。鱼这玩意儿要么不来,要么来一群,挪来挪去地换位置,容易错过好时机。有时你在一个地方呆上一天,不见一条鱼咬钩,可一旦鱼来了,半个时辰能钓几十斤。
&&“说穿了,钓鱼是一个‘等’的功夫,不能说运气、倒霉这些话。慢慢等,总有你等到的时候,等到了,就要凭功夫认真钓,千万不要让大鱼脱钩,钓有钓势,假如每条鱼都钓得稳,就会兴风头,长钓势,越钓越顺。假如心慌意乱,钓脱了一条大鱼,钓势一倒,你休想再有鱼来。这些都是心里头的事,算是‘道’。说来也怪,一些痴愣愣的人,懒洋洋的人,或是上了年纪不爱动弹的人,都钓得一手好鱼,好像全懂得了‘道’。人越是年轻,越是聪明,一切都学得快,单单这‘道’难学会,这里头有些蹊跷,我也说不出有个什么讲究。”
&&老林头滔滔一番钓道,犹如天籁过耳,说得我如痴如醉,果然不愧为“全省第一神钓”,单是这一番钓经,就足以让天下钓者心悦诚服,五体投地。
我默思了半晌,站起来,拍了拍**,头一偏,嘎着嗓子对老林头说:“回去吧。”
“等一等。”老林头说着,从身边那个黑少年的脚下端过鱼篓,一边朝我的鱼篓里倒,一边说:“来这儿钓鱼有个规矩,每人每次不得超过十斤,有人看守,钓多了带不出去,我这里少说有十**斤,分一半给你刚好。”
鱼儿都还很有活力,在我的鱼篓里拼命翻跳。我低头一看心中大惊:老林头钓上来的,竟全是清一色的大鳜鱼!
这天晚上,我就着鳜鱼喝了点酒,“舍熊掌而取鱼”的叶开明当然也来共饮。我像小塘里的鱼一样不胜酒力,醉乎乎的直想睡觉,叶开明一离开,我就赶快熄灯**,呼呼睡去。
&&半夜里酒精兴奋,害得我醒来后再也睡不着,头脑里尽是钓鱼的事以及老林头的话。正想着,有人急促地敲门,我赶紧翻身下床,开门一看,是我前些日子派去为大便事件值暗哨的学生。他倒很忠于职守,勤恳不辍,他紧张地向我报告,他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进了我班教室。
&&我连忙穿上衣服,让学生留在我房间里,独自朝教室赶去。距离室还有五十米的时候,我看见一个人从我班教室里晃晃悠悠走出来,两手还在系裤子。我急忙朝围墙边的一棵大树后一躲,在微光中定睛一看:“老天,不是叶开明又会是谁!
&&他一边哼着小调,一边“胜似闲庭信步”地穿过操场,走回房间,我被这精彩而神奇的一幕弄傻了眼,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患了夜游症,可从神态上看又分明不像。我想不通叶开明干嘛要开这个玩笑,正愣着,离我前面不远的墙头上,“扑”地跳下一个人来,吓得我头皮发麻。那人脚一沾地,就贴着地面一溜烟去了,从背影上看很像管理员老魏。我心想:
糟了,如今江寨中学出武林高手了。
回房间后我二话没说,随手在作文簿上撕下来一张纸,叫那位学生在上面写上“禁止随地大小便”七个大字,然后就打发学生回家。
&&学生走过之后,我静静地抽了一支烟,然后悄悄潜到叶开明的门口,把那张纸条轻轻地从他门缝里塞进去。塞纸条的时候我心情十分紧张,跟大鱼上钩时的感觉差不多,倒像是我才从教室里拉了一堆大便似的。
从此后,我班教室讲台前的大便彻底根除,卫生情况良好。袁校长特地在教职工会议上对我提出表扬,说我一心扑在工作上,一心扑在大便上,差一点没把我说成大便,不过把我弄得跟大便也差不多了。我也对那位学生提出了表扬,并破格提升他为卫生委员,举班上下欢呼雀跃,一片欢腾。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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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玲逮到我的时候,嘴唇上涂着很厚的变色唇膏。那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天上淫雨霏霏,地下水雾蒙蒙。我坐在房间里,对着窗外的一棵梧桐树没完没了地打呵欠。突然有人在我肩上用力拍了一掌,差点儿惊得我魂飞魄散,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尖厉的喝叫:“嘿!这回终于逮住你了。”
真是惭愧,我就这样被刘玲逮住了,她潇洒的白边儿墨镜和她高挺的胸脯向全世界昭示了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那就是:我被她逮住了!
她把一只奶油色月亮包扔在我床上,她扔包时的动作过于洒脱,幅度太大,以至于我猜想她这个动作可能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当我想起弗洛伊德医生曾赋予小皮包的那种极为深邃的象征意义时,心不由一阵急跳,两腿且软且酸且麻。
她在床边坐下来,床板顿时弯得像一张丘比特的弓,我由此知道她分量不轻。她一坐下来就喋喋不休地说她来找过我九次,这已经是第十次了。她说她每次来江寨中学,总是最先碰到一个糟老头,而那个糟老头总是告诉她我出差了,刘玲说她至少跟那糟老头介绍过十七遍自己名字,可糟老头仍然不顾一切地只管喊她江水英,她说这一回她幸亏碰上了她以前的同事汪清亮,否则她又得上那个糟老头的当。
刘玲穿一件白底蓝点的无袖套头衫,红色丝绒褶裙紧束她粗壮有余、纤柔不足的腰身,像一朵鲜艳的毒蘑菇。她抬起胳膊抚弄颈后的秀发时,我发现她臂膀的肌肉很发达,如一个练过健美的傻妞儿,难怪她刚才在我肩上拍的那一掌是那么沉稳有力。我想她要是摘下白边儿墨镜,换上一身白军装,倒真酷似江水英,看来我不得不佩服江老儿的眼力。我一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只得敷衍着问道:“来这儿有何公干!”
“没有啊。”她做了一个醋劲十足的外国影星的耸肩动作,“一个人在学校闷死了,出来找一点共同语言。”她说着又向我睃了一眼,我意识到这可能是第二个暗号,同时盘算着应该把目光留驻在什么地方最合适。我好像有点儿心慌意乱,支吾着说:“共同语言……这玩意儿……说真的……你一周上几节课?”
“干嘛问这个?”刘玲斜挑柳眉,优美的疑惑神情使四壁生辉。
“随便问问,”我颇为尴尬地说,“习惯用语嘛,不就是共同语言?”
“不能谈点别的吗?”她的头向右边一偏,脖子上几道皱褶十分明显,我想在上面找一个淡紫色的吻印,但没有找到。我怅然若失地说:“有什么好谈的?这世上没什么好谈的,谈多了反而麻烦。”
“那不见得,”她反驳说:“谈一些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不是很有意思吗?比如爱情啊,婚姻合同制啊,第三者到底应该得铜牌还是得金牌这样的话题,都挺有意思。”她说着跷起二郎腿,我发现她的腿比她的话要美妙得多,那两条丰腴柔滑的腿漂亮得使人伤心,我不无感伤地对她说:“我现在对一切都不感兴趣,除非钓鱼。”
“钓鱼?”她惊呼一声,瞪圆两眼惊恐地望着我说:“千万别说钓鱼,我父亲钓鱼都要钓疯了。”
“你父亲?”我惊奇地问,“他很会钓鱼吗?他在哪儿?”
“别提他。”刘玲摇了摇头,乞怜般地说,“他如今除了钓鱼,别的全都不清楚了,别提他,别提钓鱼,好吗?”
刘玲满含忧伤地说着,眼里闪烁着凄楚的光泽。一瞬间她宛如古典油画中经历了战争苦难的特洛亚城女俘,甚至像为哈姆雷特溺水而死的奥菲莉娅,在殷切地等待着人们的怜悯。这种戏剧性的效果一时弄得我手足无措,我想喝一声大彩引来一阵热烈的掌声,但一种很微妙的情绪在我心中做怪,使我不忍心这样做。这时我心中蓦然涌起一阵冲动,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我敢肯定我的神情是严肃的,甚至是忧郁而神秘的,我俯下身体,凑近她耳边,用略带颤抖的嗓音低声说:“还有……我老实告诉……”我突然顿住话音,仔细看着她的脸。她脸上的皮肤挺粗糙,毛孔很深,汗毛也过浓。她的眼睛已迷蒙地微合,睫毛美得无可挑剔。我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显出高深莫测的样子,我说:“我最感兴趣的是……非法同居!”
我说完一仰头哈哈笑起来,笑得十分笨拙十分荒唐,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我干嘛要如此得意,忍俊不禁。我简直弄不清我是在笑刘玲还是在笑自己,或是在笑别的什么东西。我刚止住笑,刘玲突然一弹而起,爆发出一串更响亮更狂放的大笑,这春猫一般尖厉的笑声震得我目瞪口呆,毛骨悚然。她高亢的笑声如春江之水畅顺无阻,滔滔不绝。
烧菜时刘玲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和能力,抢着干了许多零碎活儿,从她灵巧爽快的动作上可以看出她仍然不失中国劳动妇女的本色。她似乎很乐意充当这样一个极有趣的角色,沉浸在扮演家庭主妇的愉悦之中,我顺水推舟,成人其美,索性坐在椅子上吞云吐雾,滋滋有味地观看这难得的幽默场面。有几次我很想在她丰厚的脊背上轻抚两下,企图从中体味一些滑稽的情趣,可麻烦的是每当我想这样做的时候,会同时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冷漠情绪,给我造成强大的心理阻碍,我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的存在对我来说是一个负担,我甚至感到很厌恶,尽管我曾把她想像得多么可爱、多么够刺激,可眼下却完全不是那码事儿,我想如果她愿意很干脆地留在这里过夜,那倒真给我出了一个莫大的难题。我一会儿心潮激荡地想像她的模样,一会儿又为了这一幕的可能出现而胆战心惊。一个过于高大强壮的女人总是让人有一种被吞没、被淹埋的畏惧感。
尽管我的心思是如此矛盾、复杂,但双方暧昧的挑逗仍在继续进行,男女两性之间的生理自然力量始终占了上风,控制着整个交谈的局势,晚饭结束以后,两人之间突然变得无话可说,连开一句玩笑也成了极其其勉强、极其困难的事,谁要多说一句话都会被沦为傻瓜。我心中骤然一阵痉挛,宣判自己将别无选择。
斜靠在床上装肚子疼的刘玲焕发出惊人的娇艳,好像初夏的一条优美的凤尾鱼,具有强烈的诱惑力。窗外已一片漆黑,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住,一时间天下只有蛙鸣和心跳。我拉上窗帘,而且拉得很响,无疑是为了向她传达一个信号,这表明我多少还有点儿心虚。假的好玩,真的难当,可话说回来,人活着好像就是为了把假的玩成真的。
我偷觑了刘玲一眼,她仍然斜躺在我的床上,双眼微合,颇有史湘云醉眠芍药丛的丽韵,对我传递给她的信号置若罔闻。我意识到我面临的是一个深解风尘、谙熟花招的风流娘们儿,她那种以不变应成变的招数会使你惴惴不安,那样你就先输了一筹。我记得我几乎是踉跄着脚步走到床边去的,说得更惭愧一点当时我两腿发软,差点儿不由自主地跪下去,险些儿丢了男子汉的尊严。
她突然双手掩面,惶恐地、急促而微弱地说:“不,不!我害怕……。”
我大吃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拿不稳她又在玩什么把戏,不由满腹狐疑地仔细看了看她,只见她指缝间有伤心的泪水汨汨渗出。她哆嗦着殷红的嘴唇,断断续续地说:“除非……你答应……娶我。”
我的心骤然一缩,全身一片冰凉,所有的热情化做冷汗,从脚底悄然流逝。现在她在我眼里显得那么乏味,简直让人厌烦,由于电压不稳的缘故,灯光突然转暗,微亮的钨丝像一根行将霉烂的红丝线。我突然发现刘玲并无魅力可言,她显然不漂亮,皮肤粗糙,身材粗壮得让人受不了,给人一种油腻腻的感觉,即便是她那条美艳至极的红裙子,在我眼里也成了一滩行将凝固的污迹。
老天,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得不告诉你,尽管我心情异常萧索,但我还是克制住自己的坏脾气,坚持着连夜把刘玲送回上庄乡中学,来回十四华里的夜路说不出有多窝囊,但这怨不得谁,可以说是罪有应得,咎由自取,只好暗自苦笑几声作罢。但怎么说也是一件十分丢丑的事儿,希望知情者不要外传,拜托啦!
回来的时候夜已很深,天上有一轮朦胧月,四处清光弥漫、影影绰绰,说不出的荒凉凄清,若不是偶尔看见一两个打着手电夹黄鳝的人,我没准儿要淌下许多无稽之泪,我希望这样坦白的叙述不要惹来故做多情之嫌,我已经够惨的了,尽管究竟惨在哪儿我也没弄清,但惨是客观实在,否则我心里不会那么难受,难受得我想“革他&他*的命”。我总感觉到我身上有什么地方无时无刻不在流血,这实在糟糕至极。只有在钓鱼的时候,这个隐秘的创口才能得以暂时的愈合,为此我建议每一个人闲着无事都去钓鱼。
整个江寨乡,大概只有车站旅社里的某一个房间还亮着灯光。落寞的柏油路面比白天显得宽阔一些,有一个人在车站门口来回蹀躞,不用说也知道是那个疯子。我怕被疯子缠上,赶紧沿着河边走,拐上小桥头的时候,我仿佛看见桥下有个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仔细再看,不由暗暗称奇,只见桥下河边的一株大树下,朦胧中坐着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身材十分瘦小的人,正伸着一枝粗短的钓杆儿在夜钓。夜钓没啥稀奇,稀奇的是居然有人在这条小河里钓鱼。这条小河比一道水渠宽不了多少,深不盈尺,平常连虾子都很少看到,更谈不上有什么鱼了,但现在居然有人在此垂钓至深夜,这岂非咄咄怪事?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讲究?我本想看个究竟,可那人把斗笠压的很低,遮住了面孔,我也就不再想多耽搁,匆匆过了桥朝学校走去,但这件古怪的事却给我留下一个很深的印象。
才走进学校,忽然看见学校食堂门口窜过一条人影,我吓了一跳,忙拧亮电筒直照过去,喝问道:“谁?”
那人影猛地顿住,侧过头望望这边,我一看面孔,原来是管理员老魏。我随便地问了句:“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没、没睡、睡不着,去看看、看看鱼塘,怕有人偷鱼。”老魏结结巴巴地说着,急急忙忙走掉了。
我心想:“这老魏,难怪他鱼养得好,敢情连觉都不睡了,要把小命都搭在鱼塘上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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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几个星期过去了,不知不觉已入了深秋季节,掐指一算,来江寨中学已将近四个月。我已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对一切都习以为常了,和大学同学们的通信也终于停止,不再关心外面的世界,从前许多曾激动过我的人和事也已逐渐被淡忘,这样反面更好,且让每一个人都拥有一块宁馨的角落,在这块角落里吃饭拉屎睡觉过日子,或打牌或钓鱼修身养性,或作梦或聊天,正应了“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古铭,岂不美哉美亦妙也乎哉?
刘玲没再来找过我,这正中本人下怀。现在除了清静,我什么都不想要,我知道清静是一个难得的境界,万般苦恼皆可消于虚静,实为除五根灭六欲的绝妙法道。尽管江老儿一再来干扰我,说他几乎天天都在学校里遇见“江水英”,有两次他看见她和汪清亮在一起挽臂徐行,但这一切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更何况消息是出自江老儿之口,要想在我心中鼓起一丝微波细澜是极其困难的。
大体看来,江寨乡一切如故,街市太平,百姓安生,偶闻狗吠鸡鸣,平添几分野趣。只有一个现象特别反常,那就是眼看节气就要立冬。天气却依然很热。叶开明就此发表见解,认为是太阳表层爆炸的缘故,可报纸上好像没有登载这方面的消息,叶开明说也许已经登载过了,只是我们没有看到而已。在江寨中学,除了《人民日报》外,好像再没有别的报纸,而《人民日报》向来只和假太阳有关,和真太阳倒没有什么相干。
江老儿对天气的反常持不同看法,他认为这和近来附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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