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高手在都市林易80在哪一章成了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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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又一个天才
  “果然不愧是家族第一天才啊,才十六岁就已经突破到武道六重了”  “是啊,林天少爷确实天资横溢,整个青桑城同辈之中也是无人可比啊”  “看来,这家主之位是没有悬念了”  练武场上人们议论纷纷,对于林天初一一脸的表现都惊叹不已。  林旭听着这些议论,脸色很难看。  本以为可以在修为上压林天一筹,没想到林天竟然在短短时间内修为就得以突破,这让他感到措手不及。  如今再与林天对上,他感觉胜率不足三成,而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二弟,你隐藏的真够深的啊。”看着意气风发的的林天,林旭心中喃喃道。  “不过,我却不会折磨容易认输的”眼中阴霾消去,代之的事高涨的战意。  高台上,林战看着林天,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对于这个儿子,林战一直都很满意。虽然骄傲了一些,但他在武道一途却从未放松过。而今天这个成绩,让的他也是有点意外。  “家主,林天这孩子颇有你当年的风范啊”旁边的一个长老笑着说道。  “呵呵,四长老你这话就说错了,我看林天比之家主当年要更加出色。”二长老林玄在一旁笑呵呵的说道。  林战听到这些话,脸上的笑容更浓了,显然这些话都说到他的心里去了。  林易看着周围那些兴奋的人们,脸上一片平静。  林天修为提升虽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却不会让的他感到惊奇。  林易如今已是后天五重后期的境界,炎阳剑法,幻影挪移身法都已大成。  而天地烘炉煅身经也已经稳固在第一转。看似不甚强壮的身体里蕴含着恐怖的力量。林易此时单论双臂之力足有五千斤,单靠身体就是武道九重,后天巅峰的大高手也不一定敢与他硬拼力气。  以林易如今的实力,等闲的后天六重后期的武者也不是他的对手。便是后天七重的武者,林易也敢拼拼。  所以,林天真的无法引起他太多的重视。  而随着时间的过去,测验的人也渐渐变少,到最后就只剩林易一人。  “林易”  冷漠的声音传入林易的耳中。  挑了挑眉,说实话,这声音听着着实让的他有些不爽,尤其是在叫到他名字的时候。  “少爷”画儿看着林易,眼中有着丝丝紧张,小妮子虽然很相信自己的少爷,但这时候还是难免有点紧张。  轻轻拍拍小侍女娇嫩的小手,林易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小妮子,要相信少爷”  旋即,林易便缓缓向着石碑行去。  练武场一刹那有些寂静,人们望着那风姿绝世的少年,眼中都有着点点的期待。  高台之上,林家的高层也停止了交谈,他们也想看看林易能否带给他们一些惊喜。  ………………………………………………………………  在场中所有目光的注视下,林易步伐不缓不急的行至石碑前。嘴角微翘,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  修长有力的双手轻触冰凉的石碑,双眸缓缓合上,体内的真气,急速涌动。  随着真气的输入,黑色的石碑在沉寂一瞬后,猛然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武道境界:后天五重真气纯度:优”  望着石碑上的几个大字,练武场上一瞬间有些沉寂。  “林易,后天五重后期,合格”测验员在微微惊讶后,冷漠宣布道。  随着测验员的公布林易的成绩,练武场上便猛然爆发出极大的议论声。  “怎么可能,林易少爷竟然是武道五重的境界”  “会不会是测验石碑坏了”  “怎么可能,这测验石碑用了这么多年,从未出过问题。怎么会说坏就坏。”  “这样说来。林易少爷的资质岂不是不逊于林天少爷了”  “可是,不是说林易少爷资质很普通吗?”  “那我怎么知道,或许是谣传吧”  人群中,林天与林旭也极是震惊。林易的修为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  两人都清楚,林易半年之前不过后天三重的修为,如今一下突破到后天五重后期,这速度着实让人感到恐怖。  “看来,我又多了一个对手了”林天喃喃道,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  “有趣啊,这个四弟还真是让我大吃一惊。”林旭脸上浮现出一抹莫名的笑容。  高台之上,林战看着这个有些认不得的儿子,心中讶然。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这个儿子会给他带来这样的惊喜。  “似乎,我对他的关心是太少了”林战心中默默道。  身为父亲,自己儿子取得这样惊人的成绩,而自己却是在这种情况下知道的,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看来,我林家又要出一个天才了”旁边的大长老喜悦道。  能在这个年纪达到这个程度,林易的天资确实不凡,不逊于林天。对于林家来说,这样的人才当然是越多越好。  抬头望着石碑上的大字,林易脸色平静,周围人的惊叹并没有对他产生影响,这样的结果他早已知道。对于他来说这个成绩并不值得骄傲,在武道一途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现在还不是他可以懈怠的时候。  轻轻一笑,林易在满场目光注视下,缓缓行下,那云卷云舒的平淡模样,让的高台上的林家高层都轻轻点头。取得如此耀眼的成绩,却能平静待之,这样的心态在他这个年纪真是十分难得,相形之下,林天就要逊色一些。  “咳”高台之上,林战咳嗽一声,将满场的目光吸引过来。  “既然测验已经结束,那就进行下一项吧。未合格之人,有权利想合格的同伴发出一场挑战,记住只有一次”  闻言,练武场中顿时骚动起来。那些差之一线就能合格的人,将火热的目光投向了那些合格的同伴。  这次测验有近两百人,合格者不过三十多。那些不合格之人十分清楚,这事他们最后的机会,无论成与不成,都要尽力一试。  而面对着那一道道挑衅的目光,那些合格的族人则是不屑的的撇撇嘴,后天四重与后天三重,战力差距极大,若是没有什么意外,一名后天三重的武者很难正面打败一名后天四重的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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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岚熙有一天百感无聊,躺在床上有气没力地翻着一本《于晴精品小说集》。心中忽然涌起了一个念头:凭着岚熙旷古烁今、震惊中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超级霹雳无敌的写作技巧,一定也能编个小说看看吧!
  兴高采烈跑去告诉岚熙的五位朋友这个决定,原以为可以得到她们的强烈支持。
  但是……
  朋友甲:“你最近是不是缺钱花,所以想随便找一本小说抄袭一下,看看能不能瞒过主编的眼,好骗点稿费来花吧!”
  朋友乙:“喔,我会在精神上支持你的,至于物质上的,你就别指望了。”
  朋友丙:(冷冷地瞟了岚熙一眼)“……”
  朋友丁:“你是不是没有恋爱谈,所以想编个爱情故事来骗骗自己。”
  朋友戊:(以无限悲痛的语气说)“我深刻地理解你此时寂寞的心情,但故事毕竟是故事,不是现实……”
  我……
  虽然得不到支持,但岚熙依然不放弃地抓起了笔杆子,想写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悲剧,以倾泻岚熙此时的满腔怒火。(岚熙在生气时见不得别人幸福!是个典型的坏心眼。)
  可是……在岚熙提笔写下了将近一万字时,忽然发现,“花雨的投稿要求:不收悲剧稿。”
  真是报应呀!岚熙简直欲哭无泪。难道老天爷看岚熙这种性格不顺眼,所以想整治整治岚熙吗?
  “呜……”岚熙痛哭流涕,并且指天发誓,岚熙以后一定会改掉坏心眼的毛病,就算改不掉,也会小心地不让老天爷发现的。
  所以,花雨可不可以收回这一条规则呀,岚熙的这一万字真的写得好辛苦哦……
  呜……
  “这是怎么回事?”老福神手指福禄簿,和蔼可亲地询问着眼前这个一脸呆相的小家伙。
  “林易笑,宋仁宗嘉?三年生,终寿九十二岁。生于大富之家。自小锦衣玉食,三千宠爱集于一身。成人后,为官则光耀门楣,为商则富甲一方。一生之中无灾无病,平安顺畅,心想事则成……总而言之,是一个福气到极点的人。”福喜凑过身来看着福禄簿,非常之认真地读道。
  “是吗?”老福神继续保持着他那足以拐骗无知幼童的“和蔼可亲”,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在福禄簿上一点,“你再看看。”
  呆呆地探过头来,福喜看见簿子上关于林易笑的字迹慢慢地由深变浅,终至消失。
  “怎么回事!这个林笑笑的福分怎么没了!”瞪大了眼睛,福喜仔仔细细地把福禄簿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确定簿上的字不会被她给瞪出来,才抬头去询问那个已经笑得一脸抽筋的老福神。
  形象,形象要紧!老福神不停地自我提醒,却在看到福喜那依然茫然呆痴的脸而心头火起,“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我只是出去和喜福下了一盘棋,福禄簿就出了差错。还有,是林易笑而不是林笑笑!”
  “哦,”福喜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师父的意思是说,我又出错了。”闭上眼睛,福喜仔细地回想刚才她是否做错了什么事。但想破了头,她脑中依然是一片空白,只得讨好地向老福神笑了笑,说道:“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
  “我怎么会收了这种徒弟!”在看到她呆笑的那一瞬间,老福神气得浑身都发抖,心中一千零八十次地哀悼自己的不幸,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和这个没神经、没大脑,外加不负责任又懒得出奇的丫头结下师徒之缘的呀。以至于落了个摆脱不掉的下场。
  “那是因为你也写错了福禄簿,使得本该福寿绵绵的我变成了一个可怜的早夭儿。为了掩盖这个错误,所以你买通了封神官,助我成仙,但又因为我仙籍不明,只好把我收在身边。”
  一阵沉默。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因为一次的错误而帮你收拾一辈子的烂摊子!”老福神一脸悲痛莫名,胡子气得一翘一翘,头上几乎冒出青烟,“你自己想想看,上次,我让你送福气给那个叫什么窦娥的女人,让她爹早日高中好接她回去做千金小姐,结果你连误了三天,让她爹迟了三年才当官,最后那窦娥因枉死而怨气冲天,害得我被玉帝骂了个狗血淋头。上上次,我让你给某个村子里的一个老太太送福气,结果你看错了福禄簿,错给一个村子的人送福气,让那个村里的人个个福寿绵绵,阳寿尽了还死不了。结果阎王爷拿着生死簿杀到我这里来跟我算账,害得我一把年纪了还要跑路。还有上上上次……”
  滔滔不绝的苦水中止于他人不耐烦地转头离开。
  “你要到哪里去!”老福神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我去送福改命。”福喜头也不敢回地离开。快溜!她想,再不溜耳膜就要穿孔了。
  在跳下下凡池前,福喜努力地拼命地回想,那个被她搞错命的人,好像叫什么林好笑的,或者是林可笑……嗯,不管了,先下去看看再说。
  铅灰色的天空,云层沉重而缓慢地向南移动。
  时近年关,张家村因一冬未下雪,显得又干又冷。村中道路旁的树枝偶尔还挂着几片枯叶,在呼啸的北风中挣扎,更增几分萧条的气象。一丛丛的野草已然枯黄,在风中挣扎垂死,嘤嘤而泣,整一幅寂静萧索的画面。
  村南老树底下的张家,此时正传出一阵阵婴儿的哭泣声。
  “哇……”一个小小的声音不停地传入她的耳膜,陈余茵掀了掀沉重的眼皮——孩子,生下来了吗?她微偏过头去,望着那个她十月怀胎才生下来的娃娃。
  小小的身子,脸皮皱皱的,手臂不停地摇呀摇,噘着小嘴哭个不停。她的孩子,是她的孩子呀。她好想摸一摸,抱一抱他呀。可是,她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只感到身体内剩余的那些血液不停地流出她那已疲惫到极点的身子,仅余的热量也一点点地散去。好冷,她快要死了,她知道。可是,可是她好舍不得孩子,舍不得——夫君,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呀……
  “夫人,夫人!你快醒醒呀,千万不能睡,一睡着就醒不来了。”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不停地在她耳边嚷嚷。那是张氏,他夫君仆人张海的娘张氏。迷茫之中,陈余茵看见张氏走出了房。
  随即,两个人的对话便传了进来。
  “娘,稳婆呢,稳婆到哪里去了?”外屋,张海急得满脸通红。
  “都血崩了,那稳婆还不溜吗?”张氏嗤笑着说,“不溜的话,留在这儿给人打呀。”
  “可是,可是大夫怎么到现在也没来?”
  “真是在城里待久了,”张氏叉腰骂道,“这穷乡僻壤的,你当和城里一样,请个大夫这么容易吗?最近的大夫家也有五里路,哪这么快就来的,你当那大夫会飞呀……”
  “那可怎么办!”不理会他XX的讽刺,张海急得在屋里踱来踱去,老实的脸上满是焦虑,“少爷把夫人托给我照顾,夫人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交待!”
  “还能怎么交待!”张氏不耐烦地打断了儿子的话,“死了就死了吧,你又不是没尽力,瞧你那副着急的样,你媳妇昨个也生了,怎么也不见你急。自己的媳妇不急,自己的娃子不抱,尽急别人的,你有没有毛病呀!”
  冷然一笑,张氏伸出手指指着儿子,脸朝向内屋继续骂道:“还说什么大户人家的夫人。住在这儿这么长的时间,也没个人来看,更没人送银子来。现在是什么光景,饭都快吃不上了,家里却养了两个孕妇,这得花多少银子呀!好不容易捉了只山鸡,熬出来的汤你不给媳妇端去,却给什么夫人,你可真是忠心到家了。我怎么会生了你这种蠢儿子。”手指点呀点呀,只差没点到儿子的鼻子上了。
  涨紫了脸,张海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心中掠过一丝不确定。回想起半年前,少爷将夫人托给他,虽然未说什么,他也知道夫人因出身贫寒,为林家的长老不容,而被赶出门来。他原想长老的权虽大,但自从老爷过世,少爷已成了一家之主,应该不用多久就会将夫人接回。只要他服侍好夫人,到时候少爷必然会赏他。但如今已半年了,林府里连个捎信的人都没来过,怕不是……越想心中越是不安,张海不由得扯起了头发。
  看着自个儿子的窝囊样,张氏不由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内屋,把那刚出生的孩子抱了出来,“我抱这娃子去清洗一下,让你媳妇随便喂他点奶喝。唉,我看那夫人怕是不行了,你那个什么少爷又没个影儿,只怕咱们这会又要搭上个棺材钱……”张氏唠叨着走开,留下了儿子呆在屋里。
  张海木讷地站直了身子,眼睛直直地看向墙壁。正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一阵急快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个慌乱的身影破门而入。张海定睛一瞧,竟是少爷!只见他脸色苍白、发髻凌乱,一身华服散乱不堪,显然是多日未曾整理。
  张海急忙迎了上去,“少爷,夫人难产了!”
  “什么!”那少爷身子晃了一晃,随即上前紧握住张海的肩头:“余茵在哪儿?”
  “在内屋,怕是不行了,少爷您……”语音未落,他那少爷便冲进了内屋。不久,一阵悲哭声便传了出来。
  张海怔怔地听着那哭声,心中隐隐地有了一丝恻然。
  这时,有两个人悄悄地探进头来,张海抬头一看,是他娘和他媳妇,两人手中各抱了一个孩子。张氏走进屋内,神情不定地盯着内屋,“刚才的人就是你说的少爷!”
  张海点了点头,说道:“姓林,是泉州首富。”
  “真是有钱呀!”幽幽地吐出了这句话,张氏眼神有些涣散,“屋外来了好多人,都穿着簇新的衣服,骑着马儿,还带来了好多东西。那绸子、首饰……真多呀,看得我都花了眼了。”
  张氏眼波流转,望向那正趴在媳妇怀里沉睡的娃娃,“这孩子真福气,一出生便是个富家少爷,好命啊!”摇了摇头,又瞟向自己怀中的孩子,“这面相也不差呀,凭什么就两种命呢?”抬起头来,张氏觑了眼儿子,张口欲言,却又不知从哪说起。
  屋内哭声渐止,那林少爷走了出来,脸色苍白如纸,好半天,才开口问道:“余茵的孩子在哪儿?”张海正要答话,却见他娘抢先走了上去,笑道:“在这儿,是个男娃,面相挺端正的,少爷真是好福气呀!”说着,便将怀中的孩子递了上去。
  张海一愣,似要说些什么,但看到娘亲向他瞪眼,到口的话硬是吞了回去。
  林少爷接过孩子,爱怜地拍了拍,感激地对张海说:“这些日子真是亏了你了。”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放在了桌台上,“你媳妇也生了,就用着这银子买些补品,好好地补补身子吧。”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心绪不定之下,他竟未发觉那三个人奇异的脸色。
  良久。
  “你们怎么能这么做!”张海气得跳起身来,“不行,我要追上去解释,那可是我家的孩子呀!”
  “解释什么,”张氏伸出手来扭住了儿子的耳朵,“这么好的机会,咱家跳上龙门了。你也知道那是你的孩子。他要大富大贵了,你这当爹的却要挡他的路!”她忽地红了眼眶,“咱们张家苦了几辈子了,难道也要叫孩子苦下去,孩子碰上了这等好事,那是天大的福气!”
  “什么天大的福气,那是别人的福气!”
  “别人的福气也是福!你瞧瞧你,生在咱们这种家,就是下等人。那少爷呢,生在富贵人家,却是个人上人!你吃的苦,难道还想让儿子尝。”
  “可是,可是,”张海似乎泄了气,“要是让人瞧了出来,可是要吃官司的。”
  “不会,不会,”张氏的脸上浮起一抹算计的笑,“咱们的孩子面相不差,不会被看出来。再说,天知、地知,我们几个知。我们不说,谁还晓得。”
  “是呀,是呀,娘说得不错,我不会说的。”他媳妇儿怯怯地道,“咱们好好照顾这孩子,也是还了他了。”
  三人仿如有了默契,沉默了下来。忽然,屋外有个影子一闪而过。
  “谁?”张氏心中一惊,迅速地打开门来。只见屋外空荡荡的一片,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原来是这么回事,福喜心想。疾行在山林之中,她不停琢磨着刚才所听到的话。她原先还有些想不通,虽然这林易笑福气被改,但人的命运却是不会变的。林易笑一生被福气所罩,福气被改,命运必受影响,那岂不是有违天理,但如刚才所见,自是福气被他人所夺,而林易笑却代人受苦。不过那农夫的孩子命太轻薄,这么深的福气,恐怕是承受不住的,不出六岁,就会夭折了。到时候,福气便会回到林易笑的身上。唉,真是普天同庆呀,福喜开心地差点跳起舞来。真是个轻松的差使,她想,不用她忙,这林易笑的人生也会回归正轨,只不过要在六岁之前吃些小苦头。小小的良心踢过去,她不屑地笑了,她又不想做仙上仙,她只想做一个混死等死的小神仙,这么认真干什么呀。反正这林易笑福气多多,少享六年的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点了点头,福喜继续向天界奔去。好累呀,她掩着嘴巴打了个呵欠。这次回去,一定要睡他个地老天荒……
  “不对!”老福神拎着那个刚被他摇醒的小家伙,非常之慎重地吼,长满皱纹的额上浮起了几丝青筋。
  “为……为什么?”福喜结结巴巴地说。
  “你真是不懂吗?”怒吼声差点掀了屋顶。老福神气得使劲摇晃着手中的小东西,恨不得把她摇散了,摇成灰,摇到他再也看不见她,“福气能被移一次,就能移第二次!直到他死,福气也不会回到他身上一顶点儿。而你竟然以为顺其自然就没事了,还一声不响地跑回来睡了五天的觉。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林易笑已经受了五年的罪了,若不是我发现得早,你会睡到林易笑死了的那一天!”
  “别摇,别摇了,我快被你摇晕了。”福喜七手八脚地挣开老福神的虐待,呆呆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可奈何,“我现在就下去盯着他,这还不成吗?”
  “那还不快去!”老福神的声音几近咆哮。
  捂着耳朵跑开,福喜在心中痛哭流涕,呜……她的耳朵被震耷了。本以为可以偷懒的,但没想到事情复杂得出乎她的意料,真是倒霉透了。在没有丝毫的反省中,福喜纵身跳下下凡池,去找林易笑了。
  “呜……”林子里传来一个细细小小的哭声,一个小小的男孩正躲在树下哭泣,眼泪鼻涕流了满面也不去擦拭。
  这是福喜刚下凡来便看到的景象。慢慢地踱过去,她开口问道:“你在哭些什么呀?”
  男孩愕然抬起头来,睁大了牛眼望着她,福喜连忙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你……你……你……狐狸精呀!”爆出了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嚎,男孩跳起身,手脚并用地向前爬去。
  懒得去追,福喜手指一弹,十米之内顿时设下了屏障,在愉快地听到一声巨大的撞头声后,福喜满意地走上前去,拎起那个已被撞晕了头却依然不死心地敲着屏障的小人儿。
  “喂……”福喜继续保持微笑,“姐姐身上满是仙气,哪里会是什么妖怪。”死小孩,竟然把她当成狐狸精!她哪里像了,哪里像了,“你再仔细看看,我怎么可能是狐狸精呢。”
  “哦……”小小的人儿停止了哭泣,睁开了眼睛打量起眼前的少女。圆圆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鼻子虽然不挺却极为小巧,眉毛弯弯的,还有一对小酒窝,虽称不上美艳,但也有几分可爱,只可惜的是,少女一脸呆怔把那几分可爱也抹了个精光。打量了许久之后,男孩开口了:“你不是狐狸精!”对呀,福喜点点头,孺子可教也,这傻瓜终于看出她的仙姿了。刚想拍拍他的头表扬一番,下一刻男孩说出的话却让福喜气得咬牙切齿——
  “你一点儿都不漂亮,狐狸精会迷人的,一定比你漂亮多了。”
  忍住,忍住,她告诫自己,她是神仙,不要和区区一介凡人斤斤计较。她低下头来继续教育:“姐姐是神仙,神仙,是来助你改命的。你乖乖地听姐姐的话,好不好?”
  男孩看着眼前的少女那虚伪到了极点的笑脸,心中突然冒起了一个传说,吓得眼泪再次落下,“你骗人!你是虎姑婆,专门骗小孩子吃人肉的,才不是神仙。”
  “去!”拳头重重地落在了头顶。男孩抱着小脑袋惊惶得望着那张凑近的皮笑肉不笑的呆脸,“姐姐是神仙,神仙。记住了哟,下次可千万千万不要弄错了。”
  求生的欲望驱使男孩决定听从眼前这个一脸威胁感的少女,“神仙姐姐!”他叫了出来。
  “乖……”像拍狗似的轻轻拍了拍男孩的脸蛋,福喜微笑着开口询问,准备先弄清她不在的时候这林易笑究竟经历了什么事,“咳,”她清了清嗓子,“我说林易笑呀……”
  “我不是林易笑。”小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问话。
  福喜皱眉想了一想,随即释然。也对,这小人儿被换了身份,如现在叫林易笑才奇怪呢,“那你叫什么名字?”福喜一脸好奇地问道。
  男孩脸上一红,如蚊子叫般吐出了一个名字:“狗子。”
  好一个贱名呀,福喜心想:不要笑,不要笑,不要伤害到这个小男孩脆弱的心灵。可是,她真的憋得好辛苦呀,“哇哈哈哈哈哈……”一串长长的笑声打破了林内的平静,几只乌鸦被吓得从安乐窝中飞走。
  “狗子……狗子,好贴切的名字,跟你现在的情况真配,贱到底了,一点儿福气都没有。”福喜笑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却在看到男孩已经瘪起嘴来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时,连忙止笑,转移话题说道:“我说,那个什么狗子呀,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去,躲在这儿哭什么呢?”
  仿佛触动了心弦似的,男孩的鼻涕又随着眼泪流了出来,抽泣道:“他们、他们要把我卖到李员外家去。”
  “那很好呀,当佣人也比你待在那种穷人家里好多了。”
  “不是,不是,”男孩的脑袋如波浪鼓般摇了起来,“孙家的大婶告诉我,那李员外最喜欢漂亮的男孩子了,买进府里的通通都死掉了,让我赶快逃,我……我……我不想死呀!”又一波的哭声汹涌地袭来。
  原来如此,福喜暗中点了点头,她虽从未在世上行走过,但以她从其他仙家那里听来的种种险恶人性来看,的确有人不会善待不属于自己的孩子。即使是纯朴的农家也不例外。有这种结果应是必然的。
  掐指一算,林家的那个替代品已经死了两个月了。正好,带这孩子去认祖归宗。主意定下,福喜便转过头来向那个小不点儿下功夫,“我说狗儿,你现在既然回不了家,神仙姐姐带你去个富贵人家当大少爷好不好?”
  “不去,不去。”男孩拼命地摇头,防备的心思在脸上写了个分明,“你一定是人贩子,想抓我去卖掉,我才不上当呢!”
  很好,很好,刚才是妖怪,现在又被降了一格,变成人贩子了。深深吸了一口气,福喜非常大量地原谅了那小子的出言不逊,再接再厉地下功夫,“姐姐不是人贩子,不会卖小孩子赚钱的,姐姐自己就有很多很多的钱喔。”为了证明,福喜将手伸入怀中,一动念,便拿出了一锭黄灿灿的金子,把金子在男孩眼前晃了一晃,说道:“你看,姐姐很有钱吧,怎么会拐卖你呢。”
  金子!金子!男孩的眼瞪得很大,只差没掉下来,“姐姐,这就是金子,那个好贵好贵的,只要一点点就可以买大房子、大田地,买好多好多漂亮衣服和好吃东西的金子吗?”
  “是啦,是啦,现在你相信姐姐了吧。”
  “嗯。”男孩讨好地重重点了点头,“姐姐一定不是人贩子。”当然了,她这么有气质,“姐姐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你家里人是不是想收养小孩子?”
  听了这话后,福喜一脸不悦地看着眼前这个摇头摆尾的小哈巴。白痴小孩,都说过她是神仙了,可他还是,唉!她脸一垮。不管了,只要他相信她就好了,勉为其难地开口说道:“姐姐带你到一个有钱人家去,以后,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刚提到吃字,“咕噜咕噜”长长的打鼓声从男孩肚子里传了出来,福喜斜眼看了一下那只大概已饿了许久的哈巴狗。
  “姐姐……”叫唤声谄媚得不可思议。哈巴狗讨好地直瞅着她瞧,“只要姐姐带我去吃好吃的东西,姐姐带我到哪儿都行!”
  喔,一顿饭就行了吗?早知道的话,就用不着费这么多的力气了。扯扯嘴皮,福喜拎起男孩向空中掠去,也不管别人是否能够承受得住飞天的惊吓,径直向最近一家酒楼的方向飞去。
  “哇呀呀呀呀呀……”伴随着长长的尖叫声,林中的松鼠白兔全被吓得抱头四窜,直纳闷今天怎么会有这么多鬼在瞎吼瞎叫……
  他一定进了天堂了,他想。在一间厢房的桌上,摆着几十盘他叫都叫不上名字的菜肴。每一盘都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喔,还有酒呢!
  “呜呜”,男孩感动得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姐姐,你真是个好人!”咽了咽口水,筷子都来不及拿便双手并用吃了起来,直吃了个山河变色,天地无光。
  呜,这个姐姐真好,比他义父义母对他都好。当男孩的肚子渐渐有了饱满感时,心中不由对眼前这个萍水相逢的大姐姐感激莫名。真是一个好人啊!他想,虽然脑子似乎有些秀逗,老说自己是神仙,但是,比起那几个只知道打他骂他,叫他做好多好多事的亲人来说,这个姐姐简直就是菩萨。想到这里,他不由抬头望了一眼那个好心肠的大姐姐,却发现“恩人”正无聊地托着腮帮发呆。“姐姐,姐姐。”男孩叫到,却没有回应,“姐——姐!”中气十足的尖叫声涌了起来,如猛雷般砸向福喜的耳膜。
  “什么事,什么事!”福喜吓得直跳了起来,“天塌了吗,地陷了吗?”左看右看,却未发现有什么异常,福喜有些不高兴了,眯起了眼,“你怎么了,那样瞎猫子鬼叫的?”
  “姐姐。”似乎被刚才的情形吓坏了,男孩白了脸,怯怯地道:“我看你都不吃,想叫你一块儿吃!”
  “吃什么?”福喜眨眨眼,一脸迷茫地问道。
  “吃东西呀!”男孩伸手指向饭桌,“这么好吃的东西,姐姐你不吃吗?”
  吃东西?福喜的脑子顿时停拍,眨眨眼看了看男孩,又眨眨眼看了看饭桌,然后皱起了眉头。对喽,她好像从来没有吃过东西呢!歪着头,她仔细地回想往事。做人的时候,她还是个婴儿就死翘翘了,连口奶都没有吸上;后来当上了神仙,师父又对她说,神仙只要辟谷就行了,还一脸很后怕地直嚷嚷凡人的食物难吃得令人恐怖。所以,直到今天,她好像还没有吃过食物呢!而现在……
  她缓缓地伸长脖子,像小狗一般嗅了嗅,嗯,好香好香。伸出手指,沾了点酱汁送入口中……
  哇呀呀呀,好好吃呀!她一脸震惊地扑上饭桌。老头骗人!凡人的东西是超级无敌霹雳得好吃!正想拿筷子大动干戈,脑中却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垮下脸来。
  怎么办,怎么办?福喜像个无头苍蝇般团团转,老头曾说过,神仙是不能够杀生的,而桌上十之八九都是荤菜。这不就意味着,她好多好多东西都不能吃,她不要啊……
  正懊丧着,忽然一个灵光闪入了福喜的脑子。
  “嘿嘿嘿……”她想起来了!福喜呆呆的小脸上露出了贼贼的奸笑,她钻到天规的漏洞了!天规上说不能杀生,但却没说不能吃荤,更何况“生”也不是她杀的。她只负责吃而已。想到这里,福喜整张脸都亮了起来,一改先前的颓丧,快乐地拿起筷子吃起来。老头知道了一定会骂的,她想。不过没关系,她可以权当他在放屁!夹起了一个虾仁放入嘴里,福喜努力地嚼嚼嚼,该死的老头,竟然敢骗她!她气呼呼地把腮帮子鼓了起来。做神仙七百年了,竟无一次尝尝这人间美味的机会。归根究底,便是臭老头搞鬼,真该把他千刀万剐!随手拿过酒瓶,福喜就口喝了一口。嗯……
  滋味有些怪,但总的来说还不错。世人都说,酒是穿肠毒药,却不知是怎么个穿肠法。疑惑地想了想,福喜又仰头喝了三大口。酒下了肚,变成一股子热气涌上头。福喜有些昏昏欲睡了,不由呵呵笑了出来。
  “姐姐,你怎么了?”男孩听到了笑声,纳闷地停止进食抬头问。
  怎么了,福喜又傻傻地笑了笑,她头重重脚轻轻地,好像在云中荡秋千,好玩极了,“我告诉你喔!”福喜低下头来凑近了男孩的脸,酒气把她熏得已不知今夕是何年,“我是个福神!”她低低沉沉地说。
  “我知道呀!姐姐老说自己是神仙!”
  “嘻嘻,是吗,我已经说了呀!”福喜搔搔头,继续傻笑道:“我有法器喔,就是这个!”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微微泛红的小小玉环,神神秘秘地朝男孩眨眨眼,“就是这个,”她说,“这是个福环,里面装有好多好多福气喔!”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小小的环儿忽地变大。
  福喜执起男孩的手,不顾他被吓得瞪大了的牛眼,硬将玉环套了上去。玉环微微闪烁了一下,一刹那间似乎有股红光钻进了男孩的手腕。
  “咦!”男孩揉揉眼,刚才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他不由问出声来:“姐姐,刚才的那……”
  “嘻嘻嘻!”少女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话,福喜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径直走到了厢房内的窗口下,侧过身子,对已经一脸呆痴的男孩说道,“你拿着福环就会有很多很多的福气喽,那样的话,我的事也就办完了!”说罢向他摆了摆手,“再见!”
  “再见!”男孩愣愣地说道,接着就看见那个好心肠的大姐姐纵身跳出了窗户,随即不见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男孩怔怔地想着,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正在纳闷时,房门被推开了,一个小二打扮的人端着一锅热腾腾的汤走了进来,嘴里还吆喝着:“客官,您要的‘过桥米线’来了!”放下汤来,小二正要招呼客人,却发现屋内窗户大开着,两个客人只剩下一个留在屋内,咦,当真奇了,刚才他一直都站在外面呀,怎么没见到人出去。
  “这位小哥,你姐姐到哪里去了。”小二问道。
  “姐姐,姐姐走了!”男孩指着窗户,茫然地回答道。
  “走了?”店小二张大了嘴。忽然,一股危机意识涌上了心头。
  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个年约五岁的孩子,破破烂烂的衣服,一副农家孩童的打扮。天哪,他该不是撞上了吃霸王餐的吧。想到刚才那位少女带着这孩子进门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少女一身锦服,却拉着个仿如乞儿的孩童。虽有怀疑,但看那少女衣着如此光鲜,也就没再多想,更何况这几日酒楼生意不好,几乎都没人来,今天生意上门,他这个店小二若还往外推,老板非骂死他不可。可是,可是他怎么会这么倒霉,偏生碰上了吃霸王餐的呢!小二不由红了眼,欲哭无泪地看着眼前一桌的残渣剩饭。怎么办,老板若是问起来,他怎么交待!这一顿,他三四年的工钱也还不起呀!
  狠狠地捶向墙壁,小二斜眼看见那个已经呆住的男孩,满腔的怨气仿如有了目标似的全泄了出来,“你说,你姐姐到哪里去了!”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竟然说不知道!”店小二蓦地大叫起来,“好呀,爷今个儿算是栽了,碰上你们两个吃霸王餐的骗子姐弟!”
  “我不是骗子!”男孩小声辩解道。
  “不是骗子,那你姐姐好好地前门不走,偏要跳窗!要不是我进来得巧,你这小鬼怕是也溜了!”小二气势汹汹走上前,扭住男孩的胳膊便向外走,“我拉你去见官!”
  “见官?”男孩一愣,心中立刻想起了从前村里老人们说起的官老爷的可怕,吓得鼻涕眼泪一起流。
  “呜……我不见官,我不见官!放开我啦!呜……”全是骗人的,男孩边哭边想,那个姐姐竟然是个骗子。他原先就不明白,一个外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对他这么好!果然是假的!他剧烈地挣扎起来,挥动着手臂使劲地推着那个店小二,无意中露出了手上的玉环。
  “咦!”小二停下身来,看着那环子,“原来你还有这个东西,给我拿下来!”不顾男孩的喊痛,他使劲地把玉环扒下来,仔细地看了又看,唉,成色不好,大概值不了多少钱。
  正想着,那男孩趁小二分心之时,死命地挣脱开来,拼命地向外跑去。
  “想逃!”小二回过神来,飞快地赶上身去,再次揪住男孩的小胳膊。然后,一个巴掌便狠狠地扇了上去。
  “咕咚咕咚……”男孩一路滚下楼梯,耳朵里轰鸣作响,人已经半晕了,不知怎么,最后竟滚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他试着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一位身着锦袍、眉清目秀的男子抱着他,冲他喊“余茵!”接着,便陷入了沉沉的黑暗当中。
  她终于知道什么叫酒能误事了。福喜简直欲哭无泪。这一觉睡醒,真是风云变色!八天快过去不说,她竟然还把法器弄丢了。天哪,地哪,快来道雷把她给劈死吧。
  那个可恶的林易笑,要不是他,她又怎么会喝酒。福喜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把那林易笑从头骂到了脚,全然忘记了自己才应该对此负起全部的责任。她大咧咧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蹲在床边抱起了头。
  现在该怎么办?福喜想,首先应该把法器给要回来!失去了法器,她的法力也会在八天之内全部消失,而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八天了……
  “不行!”她跳起身来,一脸慎重地宣布,“我要立即去,在这仅剩的一点时间内完成取回法器的任务!”重重地点了点头,福喜跳起身来,向下凡池跑去。至于林易笑嘛,她嘟了嘟嘴,是他害她失去法器的,她管他去死!
  跳下下凡池,福喜循着法器的气息寻找林易笑。上次虽在醉中,她却也记得自己是半路丢下那小鬼返天界睡觉的。那个才五岁大小的小毛头,失了她的帮助,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福喜心中微微浮起了一丝内疚,但随即又烟消云散。反正他还活着,她想,又不是死翘翘了,她干吗这么内疚。
  仔细观察着这气息的波动,福喜奇怪地挑了挑眉,怎么回事,这林易笑既然得了她的法器,理当福气满满的,怎么依然福气全无,还露出一丝晦气。难道,这林易笑未把法器带在身边。
  想着想着,她寻到了一家高槛朱门的府第前,府前大匾上写着“林府”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施了个隐身咒,福喜步入府内,眼前的景致顿时让她睁大了眼——好一座雕梁画栋、精致华美的大宅啊。
  拂面而来的轻风伴着点点桃花,府内长廊处处,绿荫片片。四处小桥流水,低头一看,那水中一尾一尾的全是金色的锦鲤,在阳光的照耀下,水面上泛起了金光点点,与漫天的霞光相互映照,澄艳多彩地点缀了四周。廊中的扶手雕刻得极为精致,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个个栩栩如生,仿如跃出一般。小心地闪过每一个家仆,福喜顺着长廊向前走,来到了一片竹林之中,林中曲径通幽,翠绿的竹枝在微风的吹拂下,奏起了沙沙的乐音。
  远处,两个婢女正在低声交谈,一个穿着紫纹纨衣,一个身着流云红衫。走近些,福喜渐渐听清了两人的对话。
  “少爷真命苦啊!”那红衫儿叹道,“一出生便被人暗中掉了包。要不是老爷精明,发现流落街头的少爷相貌酷似夫人,追查了下去,少爷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呢!可现在,老爷过了世,长老们又瞧不起少爷是农家女所生。没人肯帮忙,可怜少爷才十三岁,这偌大的家业怕不是要被二舅爷给……”
  “你可别乱说话!”紫衣丫环忙打断她的话,脸色苍白地四处望望,“你真是不要命了你!要是被二舅爷的人听到了,不割了你的舌头才怪!你以为上个月陈管家真的是失足落井才死的吗?”
  “我知道!”绿衫儿忿忿不平道,“可是,可是少爷平日待我们不薄,我实在不忍心……”
  “不忍心?不忍心又能怎么样,你以为我忍心吗?但我们又能做什么呢!”紫衫丫环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咱们只是丫环,只要睁开眼睛看清楚谁才是最后的主子就成了,多管事只是把自己向死路上推……”
  “可是……”两个丫环边走边说,不久便听不清了。
  福喜弹指现出身形,无语地望着那两个丫环渐远的背影,仔细地思考起来。看来她的法器还是起了功效,所以这林易笑才会认祖归宗,但是,他一定未将法器随身带着,所以运道才会又渐渐败坏。以至于今日落到这种危险的局面中。
  点了点头,福喜估计自己一定判断无误,便穿过竹林,想继续寻那林易笑。可是——
  什么味道?好香!
  她抽了抽鼻子,一缕记忆中的浓香,轻轻巧巧地由空气中传入她的鼻腔。不由自主地转过身,福喜学着狗儿东嗅嗅、西嗅嗅,脑袋瓜儿自动搜索起这香味的来历。
  是什么呢,究竟是什么呢?福喜拼命地想呀想呀。对喔,是东坡肉!她跳起身来,朝着香味传来的方向跑去,口水已经泛滥成灾。寻寻觅觅,终于来到了一间厨房前,推开房门,福喜走了进去。
  “哇……”她瞪圆了眼睛。
  浓香四溢的虾肉饺子、酥脆香辣的油煎鱼饼、炖煮的吹弹可破的红烧蹄、烧得酥黄焦香的芝麻牛肉、做得精翠绿嫩的翡翠蟹包、清爽甘冽的粟米鸡汤……
  全是她上次吃过的好吃菜肴!不,比上次的还要多!
  冲了上去,福喜开怀大嚼,风卷残云地扫荡着桌上的一切。好吃,好吃,她感动得热泪盈眶,口中逸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声。
  好好吃哦,她眯着眼细细品味着口中的那块烧乳鸽,心里不由称赞道:皮脆,肉嫩,汁又多,满嘴清香,入口即化,真是美味!
  正感叹着她的仙途光明又美味时,福喜忽然听到桌下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大概是老鼠吧,她想。晃晃头,福喜决定不去管它。但是,又一阵声音使她好奇地停止了享受。
  “叭喳叭喳,叭喳叭喳……”老鼠正在偷东西吃。不过,从这咀嚼声来判断,有这么大的老鼠吗?蹲下身来,福喜伸出脑袋探到桌下,不期然地,对上了一对漆黑的大眼,俊秀的脸上满是残渣。“林易笑!”福喜惊叫,“林易笑,是你!”
  “你瞎叫什么呀!”一个公鸭般变声期的嗓音响起。随即,一个俊美的少年从桌子下面钻了出来,一脸平静道,“你是哪个房中的女婢,竟敢在此偷吃,还敢直呼本少爷的名讳!”语调的鄙夷浓得连鼻子都闻得出来。
  “什么丫环!”福喜气得直跳脚,“我可是神仙呦,林易笑。我的法器呢!”
  “什么法器,”少年的眉头打了个死结,“你这个丫环真是大胆!”他说道,“我已下命凡府中之人不许谈论怪力乱神,你竟然还敢犯禁,究竟是仗了谁的势!”
  顿了一顿,少爷的眼光落到了一片狼藉的桌上,冷冷地笑了笑,“真是胆大包天呀,偷吃偷到我府上了。”
  “什么偷吃。”福喜大嚷起来,“我可是神仙呢,吃你点东西,是你府上的福气!还有,你光说我偷吃,你不也是在偷吃吗?”白嫩嫩的手指直指少年的鼻梁。
  “我是本府的少爷,府中的一切都是我的!”少年高高昂起头来,脸上却泛起了一丝红晕,“你究竟是何人,是谁派你来的。”
  “谁?福神啊。”福喜眨了眨眼,一脸茫然。
  “放屁!”少年大声骂道,“府中根本没有叫‘富申’的人,你究竟是何来历?”
  “来历?我是神仙啊。”福喜有些惊讶,“你难道忘记我了,不会吧!”她脸一垮,眉毛塌了下来。
  少年仔细地打量福喜,呆呆的脸、呆呆的眼,了悟般地冷哼一声。大概又是一个被派来勾引他的丫环,他不屑地想。搓着下巴,他兴趣缺缺地瞄了福喜一眼。虽没见过多少绝色,却也晓得眼前这少女称不上美貌,“你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引起我的注意吗?”
  “什么?你说什么?”
  “别装了!”少年“嗤”地冷笑出声,“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也不先回去照照镜子,二舅爷和长老们的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让你这种姿色来勾引我!我就是瞎了也不会看上你!”说罢,他环抱双手,等着眼前的少女落荒而逃,但是……
  他看到少女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跳了起来,一脸白痴相,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他,喉头“咯咯”作响,却半天没有发出声音。
  好像突然醒悟过来,福喜不能置信地问出声:“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人!”少年冷眼看着眼前的女孩“做戏”,“不是一个不知几两重的丫环,就是一个不知从哪个窑子里出来的妓女!”
  轰,火山爆发了。福喜泄恨般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她气死了,她快要气死了,她竟然又被他降格了。他,他他……他竟说她是……
  “你去死!”福喜抬起脚来,目标——眼前的那张写满不屑的大脸。
  “啪。”少爷瘦长的身子飞了出去,“咚”的一声贴在了墙上,然后,慢慢地滑下,呈大字形趴在地上。
  不错,挺准的。福喜优雅地放下高抬起的脚,满意地拍了拍脚上那不存在的灰尘,睁大眼睛欣赏着墙角的那坨“东西。”
  “你,你,你……你干什么!”“东西”爬了起来,脸上清楚地印着一个黑黑的大脚印,鸭子嗓已趋于走调。
  “干什么。”福喜冷笑,“我是神仙,是福神,你竟敢把我说成人间的风尘女子。哼,不敬神灵,该打!”嘻嘻,福喜心中暗笑,知道她的厉害了吧!
  “你还记得七年前,张家村林子里遇见的那位既美貌又伟大,救你于水火之中的神仙姐姐吗?”说罢,她站直了身子,臭屁地昂起了头,等着他膜拜。
  “神仙姐姐——”迟疑的语调一字一顿地道,其中暗含着隐隐的暴风雨。
  “对了,对了。”福喜拍手笑道,心中极为满意她终于被认出来了。嘻,笨蛋小子,还不快向她磕头认错,她暗想,只要他认错,她一定会原谅他的出言不逊的。毕竟她可是心胸广阔到天下无“神”能敌的好神仙哦!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和区区一介凡人斤斤计较的。
  “神仙姐姐……”少年暗暗咬牙将这四字再重复了一遍,阴沉的脸上闪出了悟的神色。是呀,这张脸,他怎么会忘了。很好很好,不用他到处找她,她便自动送上门来了。
  脸上堆起了笑,少年用非常“亲切热情”的语调开口:“原来是神仙姐姐呀,真是对不起呀。七年不见,你的脸太普通了,我差点没记起来。”
  “什么普通!我仙姿绝俗怎会普通,是你没长记性才对吧!”福喜胡乱挥舞着手臂,“哇哇”地直嚷嚷。
  少年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却继续保持着亲切的笑脸,“当然,神仙姐姐真是多年都没变的美——貌啊。”
  “知道就好!我的法器呢,你这个小偷,还不速速将法器归还!”
  微笑,微笑,要保持微笑,少年心中不断地告诫自己,“我记得好像是姐姐你硬将那玉环塞进我手中的。不过,一定是我记错了!”顿了一顿,继续笑道:“姐姐如果想要回玉环,小弟自当奉还!”
  “那还不快拿来,还有十个时辰我就会法力全无了!”
  “是,请姐姐跟我来。”殷勤地转身引路,少年眼中闪烁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
  “好的,好的。”福喜乐乎乎地跟在少年的身后。太好了,太好了,她终于找到法器了,福喜心中狂喜,几乎快要笑出声来。还以为要多费事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法器了。不过,她皱起眉头想一想,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算计是她的错觉吗……
  她快要气疯了!蹲在一座山神庙旁,福喜泄愤般拔着地上的小草,耳中自动忽略草精的呜咽声。滔滔怒火直冲云霄,吓得十里之内的小妖小怪落荒而逃。连山神都撑着一把老骨头打包跑路,生怕这个小福仙看他不顺眼而找茬泄气。
  她气死了,她气死了!可恶的林易笑,她要把他打成肉饼,她要把他挫骨扬灰,她要、她要……福喜一边寻找着报复他的方法,一边回想半个时辰前发生的人间,不,神间惨剧。
  那个该死的林易笑,把她骗出厨房后,竟大声叫嚷,引来一大堆下人,在她被惊得七荤八素之时把她团团围住,最后还被五花大绑地送到衙门,说是要治她这个女骗子。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那官老爷的惊堂木敲响,才让她把那已飞向九天之外的魂魄找回。
  顾不了不可在凡人面前随便施法的天规,她连忙念了遁地咒逃跑,结果没有注意到土地公在旁瞪大了眼目睹了一切。这下好了,土地公那个大嘴巴一定会把这事传得个天界尽知。受罚还是次要,她将来还要不要在天界立足,还要不要做仙啦!她不活了,呜,她要上吊,她要撞墙!绳子呢?墙呢?都死到哪里去了。
  “呵呵呵……”谁在笑,她正在气头上,谁敢笑她就扁谁,连玉皇大帝都不例外!抬起头来,福喜狠狠地瞪了过去。结果,却瞪到一个穿着一身怪到极点的衣服的女人,不,是女鬼!
  好胆!这个女鬼竟敢笑她。手指一点,福喜等着看她痛不欲生。咦,没反应,不会吧。她点了又点,但还是没用,那个笑得嚣张的女鬼依然半点没事地望着她。
  不对呀,福喜想,她的法力虽逊,但不会连个女鬼都对付不了。更何况时辰未到,她的法力应该没有全然消失才对。可这女鬼怎么会一点反应也没有呢,她应该痛得在地上直打滚才对呀。
  脑子中忽然涌入了一个念头,福喜顿时垮下小脸。不会吧,该不是天界觉得她太丢脸,所以将她的法力全部收回了吧,这可怎么是好!
  仿佛看出福喜的疑惑似的,女鬼幽幽开口:“你的法力对我无效,我可不是这个时空的鬼。”
  什么东东?福喜一脸“莫宰羊”。
  “别想了!”女鬼没好气地嚷,“以你的道行,我说什么你也不会明白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神仙。”够笨,所以也好骗,“我们合作吧!”女鬼笑意满面地朝她伸出“友谊”之手,“你要找法器不是吗?我可以帮你呦!”
  不知为何,福喜浑身发寒,连脚指头都打起了冷颤。看着那个笑得一脸奸诈的女鬼,竟没有勇气说一个“不”字,浑身的怒气也不翼而飞了。
  张大了眼,福喜把那女鬼细细打量了一番,发现那女鬼长得极为顺眼。清丽的脸上,黑白分明的眸子一闪一闪,一扬眉一抬眼之间,狡黠灵动得像是会说话似的。嘴角微微上扬,流露着精明的笑意。但是,她那身打扮也实在太奇怪了。一件薄薄的衣衫,竟是没有袖子的,一双白嫩嫩的胳膊露了出来,左手上戴着一个鲜艳的带子,上面连着一个圆圆的东西,里面还有几根针“叭啪叭啪”地边响边动。下身更奇怪,腰间一条宽宽宽宽的带子系着。而裤子,竟然短到只包到屁股!抬头再看看,“哇呀呀……”福喜边喊边向后退,那女鬼,那女鬼的头发是蓝的,而睫毛是紫色的!
  摆出一招“仙人挡路”,福喜防备地看着女鬼,“你究竟是何来路!”
  “什么来路不来路的!”女鬼叉腰骂道,“我是只鬼,你这个神仙还用得着吓成这样!”撇撇嘴,她不屑地想,真是一个笨神仙!什么心思都摆在了脸上,要是在二十一世纪,她还不被人生吞活剥了。“我是好心帮你呢,”女鬼沉沉地拉长了音调,“又不要你什么好处,你答应不答应?”
  “可、可是……”
  “什么可是不可是,这点小事,还用得着想半天吗?”翻了个白眼过去,女鬼那清艳的脸蛋上立刻露出了土匪本色,“要不是我看你堂堂一个神仙被人耍,觉得你可怜,才懒得理你呢。说,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答应了,我答应了啦!”福喜吓得连连点头。
  “很好!”满意地一笑,女鬼做出了结论,“就这么定了!从今日开始,我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有福一起享,有难……当然是你来当!”
  在瑰丽的晨光中,神鬼同盟正式成立。
  端坐在书桌前,林易笑手持玉扇欣赏着窗外那绵绵迭迭、摇曳摆荡的绿竹林。微风轻轻吹拂着,空旷的竹林响起一阵的声响,如同一曲音韵有形的乐章。阳光暖融融地自珠帘外筛了进来,照到了他的脸上,使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细细品味起此刻的悠闲时光。
  “笑儿。”不期然地,一个柔美的女声打断了他的闲适。
  他睁开眼,瞧见一美妇领着一位清秀如白荷般的女子走了进来。
  “二娘,”他点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您来我这儿是不是有什么事呀?”
  “是,是的。”看着眼前的“儿子”那丝毫不尊重的态度,二娘略有些尴尬地点点头,畏畏缩缩地绞着手中的丝巾,慢慢开口道,“是这样的,我哥……二舅老爷说你身边还缺一个丫环,所以专门给你挑了一个让我带来。这、这是长老们也答应的事……素梅这丫环相貌好,又心灵手巧,一定可以服侍好你的。”等了半天,却见“儿子”一言不发,心不由慌了,“这、这,人我已经带到了,我想我应该走了……”转过身,逃一般地离开了。
  林易笑望着二娘离开的背影,神色阴郁地重重拍了拍桌子,“混账!”那些人,那些人的行为越来越嚣张了!害死忠诚的陈管家,调开他身边所有信得过的人,现在又派人来监视他!甚至、甚至……甚至还在他的饭菜中下毒。紧握的手不由抖动了一下。要不是他发觉得早,早就死得不明不白了,还害得他每日都溜到厨房偷吃。
  “少爷,”身旁的少女盈盈跪下身道,“是否少爷对小婢有什么不满,小婢立即改。”
  林易笑抬头看了一眼那一脸恭顺的美婢,不由心头一阵烦躁,摆了摆手,他吩咐道:“你下去吧。”
  那美婢脸上明显地犹豫了一下,随即依然低头道:“是。”说罢转身离开了。
  屋内重新恢复了平静,林易笑的眼光再次望向窗外。可是,美景依旧,但他却再无心情欣赏,不由站起身来在屋内踱来踱去,八年内生活不断在眼前掠过。
  自从他入了府,虽有爹的庇护,但是长老们的处处作对让他步步艰辛,而现在,又加上一个舅爷!
  心情更加郁闷了,林易笑的步子踱得越加急快,眼前不期然地浮现了一张呆呆的小脸。
  那个女骗子,他想,他真不知应该恨她还是谢她。若不是她,他不会那么好运气地遇上他爹,又好运气地入府做他的大少爷。今日遇见了她,他原想好好地将她修理一番,以报当年一箭之仇。没想到,她竟然逃掉了!
  好样的!他暗骂,那女骗子装神弄鬼的本事真大,把那一群林家仆人吓得昏过去七个,剩下的也直嚷嚷撞到鬼了。什么撞鬼,他冷哼一声,八成是江湖术士的障眼法,以至于被吓成那副德性?
  停下脚步,林易笑转身向书架走去,从书架的最下层取出了一个陈旧的木盒。
  打了开来,一只玉环稳稳当当地躺在当中。林易笑仔细地端详,当年他获救之后,不知基于什么心态,竟央求爹爹将这玉环取回,还珍而重之地将这不值钱的货色收藏起来。
  唉,他叹了一口气,大概是因为这是他平生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吧!即使,即使是她硬塞给他的……
  不知不觉间,林易笑将玉环纳入了怀中,又不知不觉地向屋外踱去,顺着石桥向卧房走去。清凉的东风款款地拂上他的面容,为他带来了丝丝凉意,也带走了心中的郁闷。
  转过假山,穿过长亭,林易笑欣然观赏着府中好景致,却忽然看到几个黑影迎面冲来。
  几个黑衣蒙面人将他团团围住,接着,一阵掌风扇来,他便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中……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林府高高的阁楼顶端上站着一抹小小的身影在唉声叹气……
  累死她了,福喜揉了揉已酸痛到麻木的脚,心里不停地发着牢骚——这林易笑究竟死到哪里去了,怎么找了半天,都不见个人影儿呢?
  为了寻找法器,她和那女鬼几乎把林易笑的书房、卧房翻了个底朝天,什么成果都没有,却吓昏了几个来收拾房子的婢女,还直嚷看见鬼了。
  是有鬼,她努了努嘴,但也有她这个神仙啊!
  唉,她敲了敲小脑瓜,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而是应该找林易笑!
  法器若不是被他收藏在某处,就一定是被他放在身边了。还有半个时辰,再找不回法器,她就法力尽失了!呜……她不要啊。
  瞅着一旁的笨神仙自怨自哀,女鬼不耐烦地翻了翻白眼,开口道:“喂,笨神仙,我已经陪你吃了一夜的冷风了,你怎么还找不到人呀!到底能不能找到,你给我说清楚!”
  “能,当然能,只要再找一会儿!”
  “那还不快点,窝在这儿你要孵蛋吗?”
  听了这句,福喜一跳三丈高,脸红红的好像猴子屁股,“你、你、你怎么说话如此粗鲁。”
  “我说话就这副德性,你爱听不听。”无所谓地摆摆手,女鬼决定不再和这笨仙瞎搅和,转头便要离开。
  几句微弱的对谈声从脚下瓦片缝里传了出来,吸引住了她的脚步。仔细倾听了一会,女鬼扯住了福喜,不顾她的抗议,便没入了房中。
  “你们办好了?真的妥当吗?”屋内,那美貌柔弱的二夫人站在几个黑衣蒙面人的面前,焦急地问着。
  “这个自然,难道你以为我们游龙帮还会办错事吗?”蒙面人中的带头人回答道,略显苍老的声音有着一丝不耐烦。
  “我们怎敢,我们怎敢。”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连连赔笑道,“早听说游龙帮办事利索,童叟无欺,我们怎么会怀疑各位大爷!”
  “费话少说!”领头人上前一步,“银子呢,你们备好了吗?”
  “当然当然!”那个中年人继续赔笑,“林府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五十万两的银票,全在这儿,爷请点收。”
  接过那厚厚的一叠银票,带头人斜眼看了看眼前一脸酒色过度的林府二舅爷。林府的银子?他还真的说得出口。
  早听说这林府二舅爷脸皮厚得刀都砍不穿,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心中一阵厌烦,带头人转身欲走,却在听到那舅爷的问话而停住了脚步。
  “几位爷!”二舅爷连连鞠躬,“不是小的不信您,而是事关我孙正朔的身家性命,爷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放心,不会有差错的。”带头人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袋子一套,丢进了城外的千碧湖,保证死得尸骨无存!这林府的主子,你是做定了!”一挥手,几个蒙面人行动一致,一起退出了屋子。
  半晌——
  “哥,我们是不是做得太狠了点,”二夫人脸色苍白地问道,“老爷生前待我不薄,他这一死,我们就害死了他惟一的儿子,这……”
  “真是妇人之仁。”孙正朔一踩脚,阴狠的神色布满整张脸,“无毒不丈夫,更何况做都做了,还后悔个屁!谁叫那林易笑挡了咱们的路,死了活该!”凝视妹妹那一脸的不忍,他换了口气,“哥哥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你想想看。今后,这林府的一切都是我们的啦,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真是一部好看的豪门恩怨剧,你觉得呢?”女鬼嘻嘻一笑,转头向福喜询问道,“这情节跟电影里的差不多了。”
  “什么电影?”福喜大惑不解。
  “嗯……你别问这么多了!”女鬼脸色忽地一变,正色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你去不去救那林易笑,再迟一些,你大概要给他收尸了。如何,救不救?”
  “当然救。”福喜紧握拳头,肯定地说。
  女鬼仔细地打量了福喜的神色,好奇地问道:“你忘了今天那林易笑是怎么整你的了吗?”
  “当然没有。”福喜气得直咬牙,“死都不会忘!可是,可是法器还在他手中,不救不行!”
  “哦……”女鬼了然地应了一声,“那你还在唠叨什么,救人去了!”拎起小笨仙,向城外跑去。
  千碧湖。
  几日连绵的暴雨让湖水骤涨几尺,狂风下湖水波浪汹涌,相互拍击,溅起万朵水花,在隐隐的月光下泛起银白的光芒。湖口处是一道瀑布,长约百丈,迅猛的白浪顺势而下,狠狠地砸向水面,发出“轰轰”的鸣声,向世人宣告着自然界的伟大。而此时,两人却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
  “在哪里,在哪里,你看到了吗?”福喜连连扯着女鬼的衣角,焦急地问道。
  “怎么可能,”女鬼撇撇嘴,“你是神仙都看不到,我怎么可能看到,啊,在那里!”
  随着女鬼的眼光望去,福喜看到了那个在湖水中飘荡起伏的牛皮袋子。
  纵身飞了过去,福喜正要施法拖起那个沉沉的皮牛袋子,但是……
  “哇呀呀……”她挥舞着小手极想在半空保持平衡,却没有丝毫作用,重重地落入水中。
  “怎么回事!”女鬼追了上来,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惊,急忙询问道。
  “我、我的法力没了。”福喜可怜兮兮地叫道,一手拼命地拍击着水面,另一只手死命地拉扯着牛皮袋。水流好急,她快拖不动了。
  正想着,脚下一软,她沉入了水里,“咕噜咕噜”地连喝了好几口水,还被向前冲了几十米,才得以探出头来。这一看把她吓得心惊胆战,前面就是瀑布!
  “你还不快帮忙,怎么只顾着看!”福喜大声地向那个在半空中抱手看热闹的女鬼求救。
  “哦,我只是在好奇你一个神仙不用法力,却在用蛮力救人,觉得值得研究罢了!”哼,她是不是投资错误,这笨仙似乎法力全无,到底有没有用呀!
  “咕噜咕噜咕噜,”福喜又喝了几口水,着急地嚷道,“我是因为法器离身,才会丧失法力,只要拿回法器,就不会这样差劲了。哎呦,你到底帮不帮忙呀!”
  嗯,这么说来小笨仙还有利用价值了。女鬼点点头,飘下身来,帮助福喜抓住袋子。
  腾出手后,福喜连忙解开系住袋口的绳子,却发现袋中的人早已昏迷了。
  “醒醒,快醒醒!”福喜死命地摇着林易笑,却见他半点动静都没有。一咬牙,“啪!”一个老大的巴掌印印到了那张俊美的脸上。
  睁开了眼,少年迷茫地看着眼前的情形,“怎、怎么回事?”
  “还问,”福喜怒火冲天,“你找死呀,还不快点爬出来!”
  “哦,”少年急忙钻出袋子,拉住福喜的衣衫,“我不会游泳!”大少爷终于弄清了状况,脸色苍白地望着眼前的大瀑布,“快,快把我拉上岸!”
  “可以,”抓住机会,福喜非常小人地说,“你先把我的法器还来!”
  “先上岸,我再给你!”
  “不,先给我,我再带你上岸!”愉快地看着少年的惊惶失措,福喜发现自己在白天受的气消掉了不少。
  “好,我给你!”少年手忙脚乱往怀中乱摸一通,再把手伸出来时,正握着那玉环。
  “我的法器!”福喜直觉地伸手去抢。
  打横地从水流中疾冲来一断木桩,正好撞上少年紧握玉环的手。
  只听“咔喳”一声,玉环在手中碎裂两半,一半插入少年的掌心,随即化为一股红光,消失不见,另一半却掉向水面……
  “我的法器!”福喜惊叫出声,纵身上前想接住那半块玉环,却用力过猛地撞向少年的身子。
  “哇呀呀……”少年向瀑布倒去,随即便伴着长长的惨叫声掉下瀑布。
  发生什么事了?福喜吓得呆住了,直到女鬼把她拖上岸后,也未回过神来。
  “你报了仇了。”一张骤然凑近的俏脸惊得福喜瞬间收回三魂六魄。女鬼手拿玉环在她眼前摇来摇去,“你把那林易笑推下瀑布,还得回了这半截法器,”顿了一顿,女鬼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你杀了他,所以你已经报了仇了!”
  “胡说,我是神仙,怎么会杀生!”
  “随你怎么想吧。”女鬼无所谓地撇撇嘴,“不过,我们的交易先谈谈如何?”
  “你说什么?”福喜结巴地指着女鬼,“你不是说你不要任何代价的吗?”
  “哼,你想得倒美,凭什么我得无偿地帮你。”
  “你答应过的!”含泪的指控之手临空袭来。
  “哦。”一手拍开,女鬼露出白净的牙齿,“是吗,我和你立过合同吗?我发过誓吗?”就算发过,她也当没有,“你白痴啊,你弱智啊,竟会相信有人会无偿地帮别人!”嗯,有必要进行再教育,女鬼心想。不知是什么样的白痴神仙上司才教得出这种白痴到天才的笨仙。她现在要帮天上的那些人重新调教这个小笨蛋,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人心险恶。呵,天上的,不用太感谢她啦。
  “可是,可是……”
  “别可是啦,总之你现在马上去给我找来一具女人的身子,我要借尸还魂!”中气十足地吼出目的后,女鬼又滔滔不绝地开出条件,“你记住,我的要求是:一,要是个绝色大美女。二,要身体健康,没病没痛。三,不准超过十六岁,我要重新享受花季人生。四,要家世显赫,有权有势。五,要受尽宠爱,在家中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六,最好生前有什么绝世武功让我直接接收。以上条件,若有一项不符合,都绝不录用。
  冷冷地看着福喜越瞪越大的眼睛,女鬼发出了致命一击,“别忘了,你的半截法器还在我手上。我不高兴你休想拿回!”奸诈地挑了挑眉头,“依你现在的情况来看,得回一半的法力总比完全没有的好,对吧?只要你答应帮我办这事,我立刻就将法器归还。”
  脸色一正,女鬼严肃地一字一顿道:“你答应吧,我李希亚是最讲信用的。”
  “呜……”滚滚的湖水边,一个魁梧的身子缩成了一团,“呜呜,呜呜……”宋成风哭得浑身发抖。不明白,他不明白,他到底哪里不好啦,论武功,他在江湖上数一数二;论学识,他虽说不是旷古惊世,却也学富五车;论家世,他系出名门;论身价,他富可敌国。只是相貌上差上那么一点点,仅仅只是一点点呀!可世人皆说“郎才女貌”,这不就是说明男儿只要有才,便可配上美貌的女子吗?但为什么,为什么他看上的女子皆会在意他的相貌呢?
  想起刚刚那位他心仪很久的女郎对他毫不客气的拒绝,宋成风难过得整个心都揪了起来。越想越心痛,越哭越伤心,宋成风索性大声嚎哭起来:
  “哇……呜哇哇……”
  咦,那是什么?透过泪水,他看见江水中漂浮着一个东西,好像是个人。难道是女人!宋成风两眼亮晶,脑中立刻勾画出一副美好的情景:美人落水遇难,英雄救美,美人为报恩而以身相许。哇哈哈,多么光明的前景呀。心动不如行动,宋成风跳入湖中,向“落难美人”游去。
  好热,他好难受啊。全身上下像浸入沸水中蒸煮一般,痛苦难挨。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
  “这位公子寒气侵体,以致引发高热不退,大概命不久矣。”
  胡说!他命硬得很,怎么会死!
  “大夫,真的没救了吗?”
  “是的,凭老夫多年行医的经验来看,这位爷还是早日准备后事吧。”
  混蛋,混蛋,你才要准备后事呢!蒙古大夫,他是绝对不会死的。林易笑拼命地想睁开眼。他不要死,他绝不能死,他吃了那么多的苦头,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死去。
  “唉,人命天注定,这位爷就别难过了。”
  哈哈,命!他的命简直就像是老天爷安排的一场闹剧。难道老天让他死,他就得死吗?不,绝对不!他要睁开眼,一定要睁开眼,然后告诉那个蒙古大夫,就算天要他死,他也要活过来。再叫下人乱棒赶走他,一分诊金都不给!
  模模糊糊之中,林易笑觉得自己好似陷入一团迷雾当中。
  “你是一个弃儿!是我们好心捡起你收养你,你才能活到今天。”他看到他那刻薄的奶奶指着他的鼻子对他说,“你要为我们张家干一辈子的活,才能还清你欠我们的恩情!”
  恩情,是呀,他信了他们。所以他拼命地干活,以期能博得他们的一笑,可他得到了什么?辱骂和责打!最后,还要把他买给别人了。”
  父亲对他慈爱地笑着。骗人,爹也骗人!他说他会保护他,可是,无论他怎么哭,怎么求,他还是走了,抛下他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和偌大的家业,时时处处都要提防着别人害他。
  “以后,我就是你娘了,我会像你亲娘一般疼你爱你。”二娘笑着搂他入怀,怜惜的神情表露无疑。
  笑话,简直是笑话!父亲刚死,她就让她哥哥——那个满肚子坏水的二舅爷入了府,处处对付他,勾结长老陷害他,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还有,还有那个女骗子。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人间温暖、第一次身处人间天堂时,又狠狠地把他推下了地狱!
  他不信了,他再也不信了!所有的关心、所有的慈爱、所有的怜惜、所有的温暖,一切的一切,全是假的。即使每一次他都满怀着希望,可每一次的结果都是把他的希望狠狠地砸碎。人心太不可靠了,他绝对不会再信了。那些靠近他、帮助他的人,个个都居心不良!他绝不能再相信。
  “呜……”哭泣声传入了他的耳膜,“你快醒醒呀!”
  滚开,滚开,吵死人了。林易笑心想,又是谁在装模作样地对他好,他以为装出一副很伤心的模样,他就会信他吗?别做梦了!
  “呜……呜呜,”哭声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向,震得他耳膜发胀。快滚开,这种哭法,不死都要被他哭死了,“呜……呜呜呜,你别死啊!”
  乌鸦嘴,他当然不会死。是谁呀,在这儿瞎猫子鬼叫的,他都快被吵死了!
  这哭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越来越悲伤。听得他一股闷气在胸中酝酿。“呜……”
  “闭嘴!”他大叫出声,睁开眼坐起身来,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得说不出话来,一张阴险狠毒的“土匪”脸上,一双哭肿的泡泡眼正惊讶地直瞪着他瞧……
  “我哪里不好了,”“土匪”指着自己的脸,伤心欲绝地对他说:“我眼睛长得比你大,鼻子长得比你高,眉毛长得比你浓,嘴巴长得比你有型。为什么那些姑娘看到你直笑,看到我却吓得直哭甚至昏倒呢?”
  “不为什么。”林易笑冷眼望去,直视着这几日来一直围绕他的“噩梦”。
  “只因为你的五官组合起来,就是一张爹爹不疼、舅舅不爱、姑娘看到会做噩梦的‘土匪像’!”
  “人家又不是土匪!”宋成风跳起身来,愤怒地否认这项“诬告”,“我心地善良、家世清白,怎么会是土匪?”
  “喔,那你自个向那些姑娘解释吧!只要她们在你开口之前不吓跑。”把眼光从身边的人身上移开,林易笑捧着书不再理会地看了起来。自从遇上了这个白痴,他就变得特别爱看书,也只有书才能让他从这个宋成风的唠叨中解脱出来。斜眼瞟了一下那人已陷入了深深的自怨自哀当中,林易笑不禁想起了他们刚见面的情景——
  睁开眼睛后,他还以为他落入了土匪窝,而这个山大王要拿他当人质好向林府勒索,所以才会救他。而他当时心情极为差劲,便准备指出他家变失败已毫无利用价值的事实,等着看山大王失望之极的脸,连是否会被人砍死都不顾得了。
  但、但、但……
  他还未说出口,一个如熊一般的怀抱便扑向了他,勒得他差点窒息。还没回过神来,那家伙竟然一边直嚷“你终于醒过来了”,一边把眼泪鼻涕直往他身上擦……
  经历过这事之后,别人看他宋成风一脸凶残,而他现在左看右看却只能看到一张白痴脸,一点害怕的兴致都提不起来!
  哼,林易笑冷笑出声,这个笨蛋!他诓他说自己是个孤儿,半夜赶路无意落江,他竟然也信,完全无视于他的一身锦衣玉袍,还直嚷着他好可怜,要收他做仆佣!他要是像他这样笨,在林府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真是个天真好命的大少爷!
  “喂,小林子!”笨蛋凑过身来,凶狠的眼睛亲切地望着他的脸,“你随我回望月山庄好不好?我可是望月山庄的少庄主喔,了不起吧!”
  林易笑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心里却不停地琢磨着,泉州大概已无他容身之处了。林府如今怕已易主,只要他一露面,就会再次招来杀身之祸。而泉州那些了解内情、平日又与父亲称兄道弟的老家伙们,又个个都是见风转舵之辈,没有一个足以信任!而如今,他只有先保命才能以图后谋。
  想到这儿,他毅然地抬起头来,冲着那个正滔滔不绝劝说他的家伙说道:“好!”
  ※※※
  她还是做了,福喜不禁伤心欲绝。在得到那半截法器之后,她恢复了一半的法力。又花了半年时间,终于找到了一具合适的身体,让那女鬼还了魂。连后果都不敢看便溜走了。唉!她哀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先被人骗,再被鬼骗,她这个神仙真是做得窝囊透了。她真的就这么好欺负吗?任何人都可以来坑她一把。何时她福神变倒霉神了,以至于在路上都遇倒霉事!
  望着她眼前那三个手拿大刀的山贼,根据以往从八仙之一蓝采荷那听来的说书,她几乎可以肯定那三人张口说的必定是那千古不变的歌谣,“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果然,一字不差!
  “你们就不能换个说法吗?”
  “什么?”山贼大眼瞪小眼。
  “比如,你们可以说,‘我手中拿着刀,我腰间挂着镖,要想有命过,棺材本留下!这不是更贴切吗?而且,棺材本应该比买路财多多了,你们一定会发财的!”福喜非常努力地点化着这些个一成不变的石头脑袋。
  “你耍我们啊,他XXXX的,老子要你这丫头的命!”山贼甲举起大刀向福喜砍去,准备听到那少女临死前的惨叫声。
  但是,怎么砍不动,难道砍错方向了?山贼甲定睛一瞧,方向没错,刀子是砍在人身上,但却未入肉半分!
  “哇,金刚不坏之身!”山贼乙吓得哇哇叫。
  “什么金刚不坏之身?金刚的身子早就被烧了,留了几个渣还被人当宝,说是什么舍利子不是吗?”福喜疑惑地眨眨眼,问道:“你们见过一个叫林易笑的少年吗?”
  “什么林易笑,林狗笑的,老子不认识!”山贼丙吼道。
  “我没问你林狗笑,我只问你林易笑!你们既然不知,就算了。”转身向一片芦苇地飞去,顺便一脚踢昏不死心而仍旧扑上来的山贼乙。
  “草上飞!”一阵惊叫声传入了她的耳膜。又是什么东西?福喜想。她的脚明明离草三寸,应是空中飞而不是草上飞呀。唉呀,不想了。这山贼的脑袋八成有问题!
  福喜摇摇头,好累喔,平时这些人只要一弹指便解决了,现在却要让她花力气端。呜……该死的林易笑,还她半截法器来!
  一个月后,江湖上便传遍了有个正在寻找林易笑的年轻女侠,施展二百年来都未有人练成的“金刚不坏神功”和“草上飞”打败了西山三虎的事。从此,江湖不再太平。
  巴蜀望月山庄
  望月山庄素有江湖第一大庄之称,庄主宋泽南武功高强,为人豪爽。凭借祖上积聚的财富,经营起丝、麻、纸等行业,日进斗金。近几年又连连发现了几座金矿、银矿,一跃而富甲天下,连皇帝老子见了都眼红。庄主之子宋成风武艺高强,排名天下第三,只可惜年近三十尚未娶妻,可说是一大憾事也。
  山庄由数百大小院落组成,院落各成体系,又紧密相连,以供奉历代祖宗神位的宋家祠堂为中心,每个院落均分正院、偏院。建筑结构,无不选材精良,设计考究。山庄依山而建,既有豪门大户之奢华,又有青山绿水之精秀,足可见当初建造者之用心。
  在熹微的晨光中,从少庄主宋成风的绮风院中隐隐约约传来阵阵细微的呜咽声。
  “呜……”宋成风对着一个正在看书的男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呜……我又失恋了!”
  “嗯。”男仆头也未抬,点点头算是听见。反正即使他一个字也不回应,这宋成风也有办法边哭边滔滔不绝地说上几个时辰。
  “呜……我好可怜哦。我只想娶个老婆罢了,为什么这么难呢?呜……我又没有太多的要求啊。只要温柔一点就行了,就算相貌普通点,文采差一点,半点武功也不懂的也没关系呀。”就算是个跛子暴牙的也能勉强接受。怎么他堂堂望月少庄主,要求都低到这种程度,也没人肯嫁给他呢,“呜……呜呜……”宋成风越想越伤心,越伤心就越想哭。不一会儿,地面上便积起了一个小水潭。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每一个心仪的姑娘见到他的反应都差不多呢,胆小的看到他就昏了,胆子稍大点的也战战兢兢地直说自己已有婚配,或是已有心上人什么的;稍不客气点的就当面直说相由心生,她不要嫁给一个狠毒阴险的丈夫!呜,他哪里狠毒了,虽然他长着一张阴狠毒辣的“土匪”脸,但他的心地可是十分善良的!
  宋成风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望着眼前男仆的桃花脸,眼中的狂妒直射过去。
  这个两年前他从水中救起的少年,总是把他意中人的眼光给勾引过去,害得他次次美梦成空。更可恶的是,那些姑娘们还三五不时地找理由进庄来欣赏这位“俊美绝伦”的小哥,害得他连面子都挂不住了。
  可是,没鱼虾也好,他哀伤地揪起了一对八字凶眉。唉,远远地欣赏美人儿一下也可安慰他失落的心。所以他现在都不敢得罪这个小帅哥,以至于今日这小子骑到他头上来,而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呜……他好倒霉哦!
  “砰砰砰。”轻快的叩门声吓回了他那犹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的泪水。擦擦脸,整整衣襟,宋成风一脸严肃地打开门,“陈总管,有什么事吗?”
  门外一管家打扮的中年人微一鞠躬,“老爷请少庄主到磨刀堂,有要事相谈。”
  “嗯。”宋成风酷酷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告诉老爷,我立刻就去。”转头向屋内叫道,“小林子,你也跟着服侍!”
  屋内的少年冷冷地瞟了宋少庄主一眼,本欲不理睬,却在发现那一旁正“炯炯”注视他的陈管家,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来。
  宋成风心中窃喜,但半点也不在脸上显出来。两人穿过花木扶疏的长廊,走上一道跨越池塘的长石桥,左转右转,一路上,只见道旁遍植树木花草,山上泉水引进的溪流在园中穿插流动。两人来到一处庭院,早已有位老人等候此处。
  “风儿坐下。”老人低声开口。
  “是!”宋成风低头毕恭毕敬道,心中却忐忑不安,不会又是老话重谈了吧。
  果不其然,老庄主开口了:“风儿,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娶亲了。”
  “呜……”老爹,不是他不想娶,而是他娶不到呀!
  “我已派人去请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福喜女侠前来我庄做客。据说此女虽然貌不惊人,但却堪称清秀。年纪虽轻,一身武功却高深莫测,如果你能娶到她,我庄的名望将可更上一层楼。”
  “福喜女侠?”
  “是的,”宋泽南微一点头,“不过这侠女似乎正在寻找一名叫做林易笑的男子,逢人必问。也不知两人是何关系。现在我派你亲自去请福喜女侠,以示我庄诚意。你见到她后,先弄清这林易笑是她什么人,如两人关系无碍,你便向她示好,务必将她娶进门来,以壮我庄声威。”
  “是。”宋成风恭敬答道,心中却不由叹息,他爹大概忘记了他儿子究竟是何长相,指望我还不如指望他自己呢。虽如此想,但脸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孩儿一定尽力!”
  宋泽南满意地笑了笑,正想称赞儿子几句,抬眼却看到儿子那张狠毒凶残的面相,叹一口气,便转身离开了,全然未注意到儿子身后那个俊美的男仆,脸色阴沉着陷入沉思。
  究竟是谁在找他?林易笑想,他并不认识一个叫做福喜的女侠呀。这个福喜女侠究竟是何人呢。正思量着,脑中不期然地闪现出女骗子那张呆痴的脸,怎么可能,他摇了摇头,讥讽地笑了,现在他一文不值,怎么可能还有人到处找他,别自作多情了。那个林易笑,大概是一个与他同名同姓的人吧……
  ※※※
  “侠女,福喜侠女。”咦,什么人又在叫她?不想理会,福喜继续扫荡着眼前的佳肴,“侠女,福喜侠女!”十几个声音同时响起。吵死人了,又是一群不知死活叫她做“虾女”的人。
  福喜不耐烦地斜眼望去,十几个男子正不停地向她鞠躬赔笑。似乎见到侠女终于有空看他们了,他们笑得更殷勤了。
  “侠女,侠女!”一男子抢先开口,“我们双鹤帮少帮主请侠女到府一谈,愿与侠女结为至交好友。
  “我们烈火帮二当家也有意结交侠女这般红粉知己!”一男子不甘示弱地吼道。
  “你们两个滚边去,我神剑山庄天下闻名,我家少庄主有意娶侠女为妻!”
  “算了吧,谁不知道你们少庄主是秃子!”
  “你们二宫主不也是个麻子!”
  “我金钱帮帮主请侠女移芳架到我帮做客!”
  “我双龙会……”
  “我洪兴帮……”
  “我……”
  叽里呱啦,噼里叭啦……
  吵得福喜头昏眼花,“够了!我哪里也不去!”她大叫,“竟敢叫我‘虾女’,我再难看也不至于像只虾。你们竟敢吵我吃饭,不要命了吗?”
  左脚一端,右手一扇愉快地看着那十几只“乌鸦”显骨牌效应一路滚下楼梯,“哎哟吱呀”地爬不起来。
  嗯,果然安静多了。福喜继续举筷奋斗,心中却没有了刚才用餐时的好心情。这两年来她哪里都找不到林易笑,身上仅有的五成法力又不能帮她轻易地算出他究竟身在何处,只好像没头苍蝇般天南地北地到处打听。
  更可怜的是,去年365天中至少有364天有人莫名其妙地找她打架。刚开始时,她都非常无聊地把他们轻轻踢到一边睡觉去。可是慢慢的,人越来越多,来的也越来越勤。而且都是非常卑鄙地不打声招呼就拔刀砍来或是抽剑刺来,十次有九次都打断她的进餐,并连带着弄翻一桌好菜。
  她好心痛啊!银子她倒不在乎,反正她手一点就来,但是,但是,每天都看到那香喷喷味美美的好饭好菜像残渣般散在地面,她就再也不跟他们客气了!
  先拳打脚踢当前菜,再拔光胡子、头发、剥光衣服绑到马背上游街一周当正餐。如此一来,找她打架的人少了起来,近几个月来几乎没人再敢来了。她好不容易歇了一口气。
  但是,不知为何,近日来又有另一批人天天像苍蝇一般聚在她身边,开口闭口都是某某少帮主少庄主、少堂主、少宫主邀她到某处一会。搞得她不胜烦扰,她还要找人呢,哪来的时间陪他们耗。
  福喜张口塞下最后一口菜,拍拍饱饱的肚子,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随后“噔噔噔”地下楼去也,脚下踩过楼下趴着的那一具具“倒尸”,享受地听着那一声声惨嚎声。随手扔给小二一锭银子,快乐地继续踏上她的寻人之路。
  ※※※
  数丈外的林木深处,响起了一阵马蹄声。近了,只见两个主仆打扮的人正一前一后驰马奔来。前面那个主子打扮的,年约三十,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身上一袭藏青色锦袍,眉目间隐隐洋溢着一股阴险狠毒之气。后面一少年,虽是仆从打扮,眉目间却俊秀文雅,说不出的风度翩翩。
  “少爷!”那少年不耐烦地开口了,“我们真要亲自去拜见那‘福喜女侠’吗?”
  “不然又能怎样?”垮下的嘴角略掩盖了眉目间的狠毒,“我也不想这样风餐露宿地去找一个人,可是老爹有命,又有什么办法呢?小林子,这话你一路上已经问了我几十次了,你真的那么不想陪我出来找人吗?”可怜兮兮的语调已露出了一丝哭腔。
  “那又如何!”冷冷地抛下话,少年傲然地抬头,却在看到少爷垂下的眼睑中包着的那滴晶莹的泪珠时而无奈地闭了闭眼,驱马走近,少年压低嗓音道,“不准哭,你可是望月山庄的少庄主,别给人看笑话。”
  老天,三十多岁的人,又长的一张土匪脸,若是在半路上哭得像个娃娃,那还能看吗?他不要面子,他还要呢。扯着马鞭,林易笑狠狠地盯着宋成风的眼睛,准备在第一波哭功开始时就策马跑人。幸好,那颗泪珠十分危险地在眼眶中滚来滚去,却终究未流下。
  林易笑松了一口气,驱赶马儿离开少爷五丈之远,估计不会有人把他们当做同一路人,才放心地策马向前奔去。
  在郊外连赶三个时辰的路后,黄昏前两人进了一个小镇。这镇子虽小,却店辅林立。但奇怪的是客栈却只有一家。两人一先一后地走近这间名为“快活林”的客栈。
  首先入目的是一排排数之不尽的花灯,上面绘着百美图。花枝招展的少女在其间穿梭来回,娇声笑语此起彼伏。内堂中隐隐传来牌九的拍击声和赌徒的笑骂声。宋成风一愣,扯着林易笑正欲退出,一名千娇百媚的少妇已迎了上来。
  这少妇长得眉如弯月,眼似秋波,身段玲珑至极,白嫩的脸庞上尽是妖媚,“两位客官”,少妇开口了,声音里有着掩不住的风情,“客官怎么刚来就要走了呀?”
  “这……”宋成风干笑道,“我们原本是想投客栈的,无意中误入此处,多有打扰,我主仆二人立刻离开!”
  “嗤……”美人儿捂嘴笑了,“我这儿就是客栈呀!”福了一福,“奴家潘艳娘,正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娘。”千娇百媚地抛了一个媚眼,“两位相公若不认为这儿是客栈,那你们以为这儿是什么呀?”上前一步,老板娘柔柔媚媚地笑了起来,眼波流动处,风情万种,尽在不言中。
  客栈,什么客栈,分明是一家赌场兼妓院!走进内堂,两人更加肯定自己并没有看走眼。大堂内聚集了五六十个赌客,正热火朝天地豪赌着,赌坊内穿梭往来的全是绮年玉貌的少女,酥肩半露,玉臂纷呈,竟还与那些赌客们调笑!
  林易笑板着脸看着内堂的情形,忽地转身就向外走去。
  “小林子,你等等我呀!”一旁早已半呆的宋少庄主瞧见那没良心的仆从只顾自个跑路,连忙大呼小叫地追了上去。
  “两位公子尊姓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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