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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感兴趣《代理镇长的一天》(作者金仕善)----一部现实意义极强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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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原作者: 一帆姐姐
摘要: 之所以把金仕善老师的话剧剧本《代理镇长的一天》发到举水社区上,不光是应网友的要求,更重要的我认为有这个必要:这个剧本在完成时有良好的社会反响,湖北省戏剧家协会和当年的湖北省话剧团组织过两次讨论。这个剧 ...
& & 之所以把金仕善老师的话剧剧本《代理镇长的一天》发到举水社区上,不光是应网友的要求,更重要的我认为有这个必要:这个剧本在完成时有良好的社会反响,湖北省戏剧家协会和当年的湖北省话剧团组织过两次讨论。这个剧本今天看来还有强烈的现实意义,尤其是对不顾民生民意、只顾捞取“政绩”希图升迁的领导干部具有警醒作用,对人们判断是非有借鉴作用,对民主进程和人民当家作主有推动作用,剧本呼唤逐步形成选人用人机制,把那些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好干部选拔到关键岗位上来。在发剧本前,先帖上金老师《我这大半生》中当年有关这个剧本中良好社会反响的一段回忆,用以帮助举人阅读这部著作。& && &&&
下面是金仕善老师有关这个剧本的一段回忆--------
  退休前三年,就我所从事的编剧职业而言,感到成绩平平,而小说、纪实文学等副业已经做得够多了,至少在黄冈地区的同行中有点出格,我的“不务正业”有点说不过去,在职时日无多,在剧本创作上,应该有一部“收尾”之作。正好我在进行社会调查时,强烈地感到在当今社会的党政一把手中,比较普遍地存在着一种为政绩而政绩的问题,换言之,就是这类人不顾主、客观情况,一心为创造辉煌政绩升官。我在一个区采访,所到之处,群众不约而同告诉我这样一首顺口溜:“白石乡啊白石乡,出奇的故事好几桩:赵书记号召大开荒,李书记上任广植桑,吴书记毁了桑园栽泡桐,要把白石乡变成泡桐乡,杨书记又有新思路,全民动手挖渔塘。好端端的稻田成汪洋,颗粒无收全泡汤。他们一个个拍拍屁股升官去,可怜老百姓活遭殃。”这首顺口溜反映了瞎指挥和好大喜功两方面的问题,它带来的危害已经不小了,更为严重的是,相当一部分党政一把手,为了捞政绩往自己脸上贴金以谋求高升,不惜以损害自然资源、生态平衡、污染环境,祸害老百姓的身体健康为代价,搞什么“开发区”招商引资开山炸石之类的“开拓性”工程。这类人不贪不占,貌似清廉,只顾捞取政治资本政治荣誉,但他们往往比《老残游记》中描写的为害一方的清官造成祸害还要大。我有感而发,构思了一部针贬时弊的大型话剧《代理镇长的一天》。我借剧中主人公代理镇长张诗淦一段台词以浇胸中块垒。那段台词是:“现在,举国上下都痛恨腐败,那些把文件看错,把钱装错,把床上错,挥霍公款、花天酒地的腐败分子一曝光,立刻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可还有一种更深层次、危害剧烈的腐败,这类人手握重权,以一己之私,为决策‘辉煌的政绩’绞尽脑汁,把没有办成甚至根本办不成的事情吹得天花乱坠,当脱离实际的政绩砸锅泡汤后,他就拍拍屁股易地做官。可惜的是,这类‘政绩干部’不象‘把钱装错、把床上错’那样令人切齿,组织部门处理这类干部也很棘手,在‘干部出数据、数据出干部’的特殊环境中,这类人往往升迁。一旦查实他们的劣迹,他们就会端出‘要算政治帐’、‘交个学费’、‘允许改革有失误’这类的遁词,理直气壮地为自己开脱。举个例子吧,号称本世纪最后最大的工程----北京西客站,出现天棚玻璃炸裂、站台下沉、多处渗漏等重大事故,直接经济损失数以亿计,什么原因?就是陈希同为了树立自己的‘政绩’,强令下属提前通车,向‘五一’劳动节献礼。陈希同也因这一‘政绩’红过一阵子,又是专访,又是撰文,又是跟踪报道。一个强令也就是那么一句话,损失逾亿元,目前尚未报道如此巨大的腐败分子。你说,这是不是一种更深层次、危害剧烈的腐败?”
  我创作这个剧本,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是遵循古人“诗歌合为时而著,文章合为时而作”的发愤之作。我强烈地感到,当今中国社会以虚假政绩谋求官位名利的不是个别现象,带有一定的普遍性,已成为阻碍社会文明发展的毒瘤。如果进一步探究,它还暴露了社会制度建设用人制度层面设计的缺失。为了让剧情紧凑,我把我所要讲述的故事集中在一天之内发生。我精心设计了正面人物张诗淦的形象,让他面对一股合谋创造虚假政绩的势力,让他与这股势力斗智斗勇,让他一往无前百折不回,让他越过一道道难以逾越的障碍。故事从早上八时开始,子夜十二点结束。主人公张诗淦一天斗下来已筋疲力竭。张诗淦的爱人白如雪对丈夫对抗上级的行为十分担心,不能不警告他说:“那你就得考虑考虑你这个代理镇长能干多久。”张诗淦清醒而又乐观地说,“依我看,让乡亲们直接选举,这个镇长我准能当上。他不让干,市委常委又听他的,我只得卷起铺盖滚蛋。”这里所说的“他”,就是热衷于搞假政绩以牟私的那一股势力。而面对这股势力,张诗淦毫无办法,只能发出“我只能管今天的事,明天干什么,由别人考虑。关灯,睡觉”的感叹。剧本呼唤政治制度和用人制度的改革。
  剧本完成后,由麻城市文化局、文联组织了讨论,结论是上报。剧本送省后,引起了领导、专家的高度重视。湖北省戏剧家协会很快组织了一场讨论,专家们都认为,《代理镇长的一天》这个剧本,切中时弊,如果能搬上舞台,肯定能引起强烈反响,对社会舆论产生正确的导向。武汉话剧院一级导演朱广琪和我通电话,说他对这个剧本很有兴趣,正在研究、思考。不久,湖北省话剧团又组织了一次规模宏大的讨论会。局长熊咏珍、副局长向志洲随我一同参加讨论会。讨论会气氛热烈,大家认为,把这个剧本立起来,边排边改,边改边排,搞成后公演,一定能收到很好的社会、经济效果。
  让我十分感动的是,省文化厅副厅长、省艺术系列高级职称评委会主任委员阮润学,十分关心我的职称问题。这天,他问我现在是什么职称。我说是二级编剧。他很意外,问:为什么不报一级编剧?我说,你们省里有文件规定,县以下不设正高,我怎么能报?阮副厅长说,你可以报上来嘛。我想了想说,规定在那里,我不好向人事局开口找指标。阮副厅长想了想说,要不这样,等你回去后,我找个理由给你写封信,你拿着我的信去麻城人事局要指标,这样总可以吧。我感谢地点了点头。
  说实话,我的职前学历不过是简易中师,以后又不愿意通过函授等渠道挣学历。评我的中级和副高职称时,都是“破格”、“免评”的最高肯定,我已有“殊荣”的感觉,现在领导这样看重我,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回麻城没几天,阮副厅长的信件如约而至,现抄录如下:
仕善同志:
   &&你好。
  拜读你的剧本《代理镇长的一天》,非常高兴。你对当前时弊所表现的责任感令人敬佩。在当前舞台上像你这样的作品实在太少,小说走在戏剧前面。你的剧本我向一位导演----武汉话剧院的一级导演朱广琪推荐,他亦很有兴趣,他正在看剧本。如有可能的话,我希望能立在舞台上。我已退休,但我还是想尽力。能否如愿,要取决许多因素。你申报职称的事,省里只负责评审,关键是能够报上来。如果我仍在下届评委,自有责任介绍情况。
   & && && && && && && && && && && && && & 顺祝
   & && && && && && && && && && && && && && && && && && && && && && &&&阮润学 日
  我收到这封信后十分感动,阮副厅长为我上职称之事,真是煞费苦心,把已经发生的事当成正在发生的事,把信写得贴切自然,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把这封信给局长熊咏珍看,熊咏珍也很高兴,第二天就到市人事局为我申报一级编剧的指标。不巧的是,麻城这一年的正高指标业已用完,要等到2000年才能解决。
  到了8月份,省里传来消息,《代理镇长的一天》这个剧本排不成了,原因是这个剧本报省委领导审查时,省委分管农业的副书记王生铁有些顾虑,担心这个剧本所揭_露的干群矛盾太过尖锐,上演后有可能引起动荡和非议,影响农村基层干部的情绪,让省文化厅慎重对待。所谓“慎重对待”的潜台词是不言而喻的,谁愿意承担风险去排这个戏。但我要说明一点,这个消息不是从省文化厅的官员那里知道的,而是省文艺界的朋友告诉我的。王生铁副书记是否真的看过剧本,是否真的说过上面的那些话,是否属于传言,我无从证实。但这个剧本热闹了一阵子后就“泥牛入海无消息”却是事实。我原来考虑,等这个剧本上演了,并且反响不错,我就申报一级编剧的职称,那样就不能说是阮副厅长打招呼照顾我的(其实,我和阮副厅长在此以前并无私交),我是名副其实名正言顺心安理得的。我讲究有为才有位,我先前的那几个一般化的剧本只能评二级编剧。现在,《代理镇长的一天》这个剧本既然不能上演,我就不再提申报一级编剧的事情了。
  后来,《代理镇长的一天》这个剧本,发表在2000年《艺术》杂志第1期上。
代理镇长的一天
时间:廿世纪九十年代末,端阳节
地点:大别山腹地彩石镇
人物:张诗淦——男,45岁,代理镇长
& && &王学文——男,44岁,镇委副书记
& && &白如雪——女,38岁,张诗淦妻
& && &发祥叔——男,68岁,农民
& && &丁三娘——女,66岁,农民
& && &大&&把——男,32岁,发祥叔儿子
& && &细&&凤——女,26岁,发祥叔女儿
& && &陆先生——男,46岁,香港实业家
& && &吴秘书——男,31岁,镇政府秘书
& && &吴所长——男,32岁,镇派出所所长
   牛经纪、狗伢、农民甲、农民乙
   执法队员甲、乙
第一场&&上午八时至八时半
[村头。舞台中部为一棵如盖红枫。下场处为农家土砖院门,分插菖蒲、艾。
[幕后音:仅以此剧献给国家公务员,特别是公务员中的党政一把手。但作者不能声明本剧纯属虚构,因为本剧所述之事,在当今俯拾即是,它是本剧主人公,彩石镇代理镇长张诗淦一天生活轨迹的实录。欢迎各级公务员对号入座,看你跟剧中的哪个角色相近相似。演出现在开始。
[幕启前:争吵声大作。老妪:“不能搬电视机啊!行行好吧。”男:“有彩电没钱交股金?哭穷,贱货,搬!”老妪的揪心哭喊声……在“搬走搬走”的吼声中幕启。
[执法队员甲抱着十四英寸彩电欲出门,却被人从背后拉住。执法队员乙挥舞短棒,吼叫“闪开闪开”。混杂着男女说情声:“莫造孽啊”、“高抬贵手”……
队员甲&&(对队员乙)快赶走他们。
队员乙&&(扬起短棒)松手!松手!再不放开就不客气了!
     [大把急匆匆上,以孔武的身体堵住院门。
大&&把&&梅队长,行行好吧,这是德魁兄弟在深圳打工时,人家淘汰不要送他的,不值钱。
队员乙&&周大把,又是你呀,你抗交股金的事没完,又来狗咬耗子!
大&&把&&股金?不干二位的事,让张大镇长亲自来收。
队员乙&&好大的口气!我们就是张镇长派来的。
队员甲&&少罗嗦,闪开!不准妨碍公务。
大&&把&&什么叫公务?这也叫公务?
队员乙&&周大把,你别狗、狗咬、咬……
大&&把&&(冷笑)好,我今天就当一回专咬耗子的狗——退回去!(猛力将二人推进院内)
队员乙&&(揪住大把衣领,扭成一团,向幕后走去)王书记,王书记,周大把打人啦!
     [内喊声大作,乱成一团。
[吴秘书从院内冲出,喊叫着“张镇长张镇长”过场。内喊声、哭声震天。夹杂着狗吠声。一会儿,吴秘书拉着张诗淦跑上。
张诗淦&&吴秘书,怎么回事啊?
吴秘书&&打起来了。(与张诗淦进院内)
[陆先生拿手帕扇风上。他在院门向里张望片刻,好象怕飞来的物件击中他,抑或不堪忍受尖叫、怒骂、哭喊组成的噪音,最终来到红枫下,仰首环视、欣赏亭亭如盖的繁茂枝叶。忽然,狗吠声大作,传出惊呼:“张镇长,当心狗!”接着是惊叫声,喊打声,狗的惨叫声。静场片刻,传出王学文的声音:“反了反了,把大把带走!把狗抬走!”一会儿,队员甲推大把出,队员乙、丙抬死狗出。王学文、吴秘书扶张诗淦出。
王学文&&把大把押到镇里去。
     [众下。
张诗淦&&老王,别,别……
王学文&&你还护着他!(察看张的右臂)还疼吗?得赶紧打一针。
张诗淦&&(放下袖子)那么娇贵呀。陆先生,今天你可是大饱眼福啊。
陆先生&&(顾左右而言其它)这株红枫亭亭如盖,真乃月是故乡明啊!
王学文&&陆先生,去过彩石岭了?
陆先生&&刚下来。真不愧是女娲补天遣下的一颗五彩石!孔雀绿、浪淘沙名不虚传,打开东南亚市场没问题。我发财,你发展,准是那么回事儿。
王学文 (苦笑)那就好。陆先生,你看看……只有失陪了。
陆先生&&王书记是位大忙人,请便。
王学文&&张镇长,等你回去拍板啊。(下)
张诗淦&&别急躁啊,老王。
陆先生&&镇长先生,还折回丁三娘家会尊夫人吗?
张诗淦&&坐下喘口气再说吧。
陆先生&&又是为收取股金闹出麻烦吧?
张诗淦&&人平一百元,亩平一百元,要命!
陆先生&&我看别叫股金,叫摊派,名正言顺。
张诗淦&&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中央三令五申,不许加重农民负担。摊派要上“负担卡”,股金不上,上面查不出来。
陆先生&&你们可真行啊!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张诗淦&&陆先生可真是内地通。
陆先生&&(摇头苦笑)你的前任怎么那样不近情理,他在深山沟建八里长街干什么哟!
张诗淦&&温州不是有封闭式小商品批发市场吗,他想搞一个“温州模式”,建一个辐射周边地区三省六县的小商品批发市场。
陆先生&&可笑,可笑,你们共产党的官员办事莫名其妙,花了那么多钱建开发区,路都没通,开发哪些项目心中无数,街面上杂草半人高,“风吹草低见牛羊,”蚀血本啊!幸亏自己不出本钱,若自己掏腰包,一定倾家荡产,连老婆孩子都得卖了抵债。
张诗淦&&你陆先生莫名其妙,可实则妙在其中,妙不可言哩!凡夫俗子,哪里明白个中妙处!
     [陆先生大笑。
张诗淦&&好了,点到为止。
陆先生&&镇长先生打算怎么办?
张诗淦&&先不告诉你。我只问陆先生,我们合作开发大理石,有没有信心?
陆先生&&造福乡里是先父的遗愿。信心嘛,只要贵方提供厂房地皮,修通到火车站的公路就行。设备呀,流动资金呀,销售渠道呀,我一揽全包。
张诗淦&&行,你说的我也包下了。还有什么条件吗?
陆先生&&有哇,想看看家父叨唠的端午大戏。
张诗淦&&已安排好了,在河沙洲搭台上演全本《白蛇传》,届时人山人海,与令尊昔年所见景象无异——还有什么吗?
陆先生&&不好意思哟——先父说,祖籍过端阳,还兴吃猪肚乌龟人参汤,不知道能否见识见识。
张诗淦&&今天要吃有点难办,乌龟要清养半月,把肠肚中的脏物排泄干净,方能食用。此物难寻啊。
陆先生&&不是有句“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俗语么,若得此物,鄙人愿出重金。
张诗淦&&钱通鬼神,不通真神。这件事我尽力去办就是。好了,喘了口气了,走吧。     [丁三娘提两瓶酒,偕白如雪上。
白如雪&&陆先生。
张诗淦&&呃,你们怎么跑来了?
丁三娘&&王家的狗叫得又凶又惨,闹哄半边天,二青头让我们快来看看。怎么回事啊,诗淦。
张诗淦&&一场小闹剧,已经收场了。
白如雪&&天天都有闹剧上演,烦不烦?表兄给你找的事,到底去不去?
丁三娘&&小白你呀,莫白费口舌了,诗淦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如雪&&他哪叫干工作,玩命!在东山乡消灭荒山,“野人”一个,两回用担架抬下山,山是青了,人也垮了。
张诗淦&&夸大其词,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白如雪&&王市长是你亲爹呀,他让你来这鬼地方,你当真来了。
张诗淦&&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嘛。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还能不来?
陆先生&&张夫人,镇长先生这话在理。
白如雪&&陆先生您不知道,彩石镇是重灾区,上访路上不断人。
丁三娘&&这都是让兰政绩给坑的。
白如雪&&这个灭火队长看你怎么当!
张诗淦&&家乡起火,能袖手旁观呀?你我将来总得有个葬身之地吧。
白如雪&&耍贫嘴!
丁三娘&&小白,诗淦不会去深圳当那个经理的。
白如雪&&年薪十万,哪里去捡?又来电报催,看他怎么回话!
丁三娘&&小白你呀,诗淦若想挣钱,早发了大财,当初他就是全乡第一个万元户,多红火呀!可上面让他当村支书,他就当村支书;让他干副乡长,他就干副乡长,他不在乎钱。
白如雪&&我知道,他口口声声他是农民的儿子。土老包!地地道道土老包!
张诗淦&&可有人偏偏攀上土老包哩。
白如雪&&什么,攀上你?是你嫁到我家吧。
张诗淦&&谁嫁到你家啦?
白如雪&&倒插门,还不算嫁到我家呀!
陆先生&&老人家,这……
丁三娘&&陆先生,诗淦可是个大孝子哩,那年考取了清什么华大学,可他老子中风偏瘫,娘得个类风湿,诗淦没去京城上学,在家承包鱼塘畜牧场,直到把双亲送上山。小白看他人品不错,就跟他好上了。
陆先生&&哦……
丁三娘&&自家浸泡的枸杞酒,若喝得对劲,就打个招呼。
陆先生&&谢谢,谢谢。老人家,刚才忘了问你,你怎么知道兰镇长把我气跑了?
丁三娘&&你来合资开发大理石,兰政绩让你等他建完开发区再来,哪个不晓得?
陆先生&&(点点头)哦,前任镇长名片上印的大名是兰有光,怎么又叫兰政绩?
张诗淦&&那是乡亲们送他的绰号。
陆先生&&兰政绩?实则是难有政绩啊。妙,活灵活现!
丁三娘&&呃,陆先生,你么样晓得换了镇长?
陆先生&&动身时不晓得,来了才知道兰镇长因车祸死了。
丁三娘&&八里长街还只建了三里,他就到省里找马主任剪彩,汽车跑得太快,前轮炸了,翻了两个跟斗。只可惜司机小张,才二十二岁。
陆先生&&二十二岁,是太可惜了。呃,老人家,这酒是你儿子炮制的?
丁三娘&&唉,就我和小孙女。
陆先生&&儿子儿媳外出打工了?
丁三娘&&都不在了。打屋基遇上哑炮。
陆先生&&老人家,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
丁三娘&&看陆先生说的,你是关心我家呀。陆先生你不知道,诗淦、小白是我家大恩人哪!儿子、儿媳的丧事,是他两口子一手操持的,小孙女的学费是他夫妇供给的,药材种子是他们送的,种植技术是诗淦教的。没他两口了,我一家没法活了(抖索着掏出钱)诗淦,这三百元一定不能收,小丫的学费再也不用你们管,我女婿大把说由他管。
张诗淦&&我可没给你钱啊。
丁三娘&&小白给的你给的都一样。
张诗淦&&(将钱塞进丁三娘口袋)三娘,当初我和小白可是表过态的,负责供小丫念完初中。你若不收下这学费,人家不是要说我们言而无信吗。人无信不立,你还让不让我当这个镇长?
丁三娘&&陆先生,你看看,一套一套的,我说不过他。诗淦,你以为三娘耳聋眼瞎呀,小白下了岗,你家兵兵还上大学,日子好过吗?
张诗淦&&三娘,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小雪下岗是真情,可她在城里开了间热干面馆,每月收入比上班时还多两百元哩。
丁三娘&&我不信,你又哄我。
张诗淦&&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与陆先生合资企业成功了,陆先生就要聘请小雪当秘书,年薪十万,到时候小雪成富婆了。
陆先生&&我是有这个意思喽。
张诗淦&&哦,三娘,你家的三百八十元股金交了没有?
丁三娘 (慌乱得语无伦次)交、交了……啊不,没交。
张诗淦&&三娘,你一定有心病,诗淦可是把你当亲娘呀,娘有心事,不该瞒着儿子吧?
丁三娘&&快莫这样说,你是一方的父母官,我家的大恩人,这样说折煞我这个苦老婆子了。
张诗淦&&三娘,父母官是旧说法,共产党的干部应该是人民的儿子;当得合格,才算人民的儿子。
丁三娘&&了了天!哪有这个说法?
张诗淦&&有哇,邓小平就说他是人民的儿子。三娘,你认不认我这个儿子?
丁三娘&&(激动不已)自从盘古开天地,只听说父母官父母官,没听说当官的是百姓的儿子……(拉住张诗淦的手直摇)诗淦,娘不应瞒你,我哪有钱交股金啊!你没来之前,“棒棒队”隔三差五上门催逼;你来了,那些人听说你供我孙女上学,脸色好看多了。就在前天,王学文书记亲口对我说,你那三百八十元股金全部免交,叮嘱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还叮嘱说,你若问起开发区好不好,要我说一百个好。唉,我么样能骗你呢,我宁可砸锅卖铁,也要把股金交了,不能骗你说开发区好呀!
张诗淦&&(恼怒地)这个王学文!
陆先生&&你们那位王书记手段挺高明的。
白如雪&&看看,老同学都对你使心计,还呆在这里干什么?不说往后,今天怎么过?
张诗淦&&(唱《水浒》主题歌)……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好老婆,活就活它个潇潇洒洒,掷地有声,怎么样?
白如雪&&谁跟你嘻皮笑脸。死活 不知!
丁三娘&&诗淦,三娘可得给你提个醒,这开发区是省里马主任、市里冉书记搞的什么“形象工程”,兰政绩也有一帮子人,你初来乍到,单枪匹马,得当心啊!
张诗淦&&诗淦不是单枪匹马,诗淦有的是靠山。
丁三娘&&人家都说你从不巴结上司,哪会有靠山啊!
张诗淦&&我的靠山最牢最稳,党中央一直关注农民问题,党是我的靠山,彩石镇四万父老乡亲是我的靠山。你说我的靠山大不大,牢不牢?
陆先生&&镇长先生好幽默哟!
     [张诗淦大笑。
丁三娘&&看看,光顾说我们的——陆先生,你不晓得换了镇长,跑来做么事?
陆先生&&我本是回祖籍过端阳的。家父生前叮嘱三件事(取出玉石如意)找宝石、过时节、会会家父儿时的一位朋友。
丁三娘&&陆先生,你该不是腊狗的后生吧?
陆先生&&(十分高兴)希、希、希(是)
丁三娘&&我只晓得你老子的乳名,陆先生该不会见怪吧?
陆先生&&哪里哪里,一听老一辈提起家父的乳名,好欢喜哦。
丁三娘&&(拉起张诗淦的手)诗淦当镇长,陆先生那事准能办成。(突然发现衣袖渗出血)哟!诗淦,血!
白如雪&&怎么回事啊?
陆先生&&刚才让狗咬了。
     [吴秘书急上。
吴秘书&&张镇长,冷水坳夏寡妇跳河了……
张诗淦&&她有个儿子患克汀病吧?救起来了吗?
吴秘书&&就是她。正在抢救。纪委向书记请你马上过去。
张诗淦&&好。陆先生,实在对不起。吴秘书,我们走。
白如雪 (拦住,晃晃电报)这事怎么办?
张诗淦&&给表兄挂个长途(推开白如雪,跑下),谢谢他的美意。
白如雪&&喂,喂(追至侧幕)……唉!……
     [幕闭。第二场&&上午九时至九时半
[畈上垸牛市。可见牛棚一角。
[幕启前有牛哞声。幕启后,发祥叔边擦手边从牛棚出。牛经纪撞撞发祥叔的肩头,朝牛棚笑笑。发祥叔茫然不解。
牛经纪&&(对发祥叔揭开谜底)老伙计,你看王牯胯下那物件象个么玩意。
农民甲&&象只马蜂窝。
农民乙&&象个大莲蓬
狗&&伢&&(撞撞笑而不语的发祥叔)发祥叔,你老说呢。
发祥叔&&那物件象只漆釉罐子。
& && &&&[众哄笑。
农民甲&&绝了!绝了!
农民乙&&发祥叔不愧是行家!
牛经纪&&老伙计,牛口如何?
发祥叔&&三岁口,正当时。丰肩起峰,力大无穷;四蹄如碗,踩扁石碾。
牛经纪&&(伸出拇指)姜还是老的辣。
狗&&伢&&发祥叔,这条王牯雄风盖世,快买了阉下冲劲足的牛卵炖枸杞,吃了娶个老伴,重振虎威!
发祥叔&&(追打)娘卖鳖的,敢跟老汉开这种玩笑,把你这狗日的甩到河里喂王八!
     [钱所长上。与狗伢撞个正着。
钱所长&&狗伢,闹什么闹!
     [狗伢伸伸舌头,退到一边。
牛经纪&&钱所长,又发案啦?
钱所长&&没有,找发祥叔。
发祥叔&&找我?
钱所长&&来,来,到这边说句话。
发祥叔&&(与钱所长来到台左角)什么事啊?
钱所长&&你家细凤被拘留了。
发祥叔&&还为重婚?她与姓宋的没领结婚证呀。
钱所长&&不为这,宋老板赔偿了青春损失费,这个案子法院结了,为细凤那“山雅”歌舞厅的事。
发祥叔&&“山雅”是兰政绩要细凤开的,成天唱唱跳跳、鬼哭鬼叫,丑了我周家十八代祖宗,害得老汉我抬不起头来。有什么事,你找兰政绩那帮人去。
钱所长&&发祥叔,细凤可是你女儿呀,“山雅”的事情若深究起来,恐怕你老人家脸上越发不好看哟。
发祥叔&&那你说怎么办?
钱所长&&看在老模范的面上,交三千元罚款,把细凤领回去。
发祥叔&&三千块?
钱所长&&对,就三千块。
发祥叔&&(拍拍口袋,冷冷一笑)正好,口袋里不多不少,三千块。可这是买牛用的,不是赎那个不成器的用的。要罚款,找兰政绩那伙人罚去!
钱所长&&你、你怎么这样说话?
发祥叔&&天生这副嗓门。没功夫赔你,我还要看牛。
钱所长&&你!你!……(尴尬地下)
牛经纪&&老伙计,怎么回事啊?
发祥叔&&莫提,莫提。(坐下抽烟)
     [丁三娘风风火火上。
丁三娘&&亲家,亲家,你好闲的心呀!
发祥叔&&你么样找到这里来了?
丁三娘&&家里出了大祸,你还不晓得呀!
发祥叔&&晓得,细凤被派出所拘留了,钱所长要我交三千块放人,我交他娘的个鳖!
丁三娘&&不是细凤,是大把!
发祥叔&&大把怎么啦,我吃了粽子出门,他跟桂花准备炖猪肚乌龟人参汤。桂花还说,夜晚炸蛤蟆头吃,过个丰盛的端阳节哩。
丁三娘&&你前脚出门,执法队后脚进院,王书记带队,挨户催收股金,不知么样跟垸里人吵起来了。大把爱出头,兴许气头上骂了人打了人……
发祥叔&&我当是怎么回事哩,狗日的王书记、“棒棒队”该骂该打。
丁三娘&&死老头子,我还只说了个开头哩——兴许是扭在一起扯不开,王书记说话没人听,闹得不可开交,吴秘书把诗淦喊去了。
发祥叔&&诗淦去了就好,他的话哪个不听?
丁三娘&&死老头子,听我把话说完嘛——诗淦刚挤进去劝架,你家花花不认识他,一纵人多高,把诗淦咬伤了。
发祥叔&&这个畜生,好歹不分,么样去咬诗淦。
丁三娘&&畜生不懂事嘛,难怨。可“棒棒队”一涌而上,把花花打死了。
发祥叔&&么样,打死了花花?
丁三娘&&我赶到你家时,“棒棒队”把大把带走了,把花花抬去了。王书记临走时赌狠说,一定要把大把这个刺头治下来;又说花花是大把妨碍、对抗执行公务的罪证。
发祥叔&&(呵呵一笑)不就是这么点屁事吗?劳驾你跑这远的路。
狗&&伢&&大把兄弟一定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发祥叔点燃一支烟悠悠地抽。
丁三娘&&老东西,这事该怎么办哪?
发祥叔&&(扔掉烟蒂,一扬手)我家大把,有种!
农民乙&&大把兄弟坐牢,我送牢饭!
狗&&伢&&莫尽说没志气的话,他狗日的敢拿大把兄弟开刀,老子打起铺盖上访,市里不行上省里,省里不行进北京,不信黑了天,斗不赢这群乌龟王八蛋!
丁三娘&&现在不是赌狠气的时候,亲家,快去镇里看看呀。
农民甲&&走,发祥叔,我陪你去。
农民乙&&对,把大把兄弟抢出来!
狗&&伢&&行,找狗日的王书记算帐!
发祥叔&&(分开众人)走什么走,这么点鸡屁眼大的事,还能塌天?没看见我正在买牛吗!
牛经纪&&老伙计,快陪亲家母去一趟吧,这牛,哪天不让你买?
发祥叔&&(淡淡一笑)兄弟,你我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了,这天下总归是共产党的嘛,不信那几个狗日的一手能遮天?用不着我去,三娘她去看看就行。
丁三娘&&不中不中,你是他老子,我是丈母娘,隔一纱,远一叉,还是你当老子的去好。
发祥叔&&叫你去你就去嘛,我要买牛。
丁三娘&&死老头子,究竟是你儿子要紧还是买牛要紧?
发祥叔&&三娘啊,花花咬的是诗淦,又不是王学文,诗淦能把大把怎么样?你去看看就行了。
丁三娘&&这倒也是,诗淦被狗咬了,我也放心不下,带了一包草药,正要去看他哩。
发祥叔&&那就快去呀。
丁三娘&&(极不情愿地下)走,走,这就走。
狗&&伢&&(目送丁三娘走远后)发祥叔,听说你和丁三娘已打了结婚证,么时请我们小字辈喝喜酒呀?
     [众大笑。
发祥叔&&(怔了半响,朝狗伢啐了一口)放你娘的屁!你狗日的没大没小,敢拿老汉寻开心!(追打)
狗&&伢&&(嘻皮笑脸地后退)莫恼莫恼,发祥叔你真是个封建脑瓜,心里咏巴巴的,又苦等了这么多年,也该“改革开放”嘛。都什么年月了!
发祥叔&&(佯作恼怒)娘卖鳖的,看我不把你甩到河里喂王八!(吴秘书骑车上。撞倒狗伢。狗伢爬起。
牛经纪&&哪阵风把吴大秘书吹来啦?
吴秘书&&特地来找发祥叔求援的。
发祥叔&&找我?求什么援?
吴秘书&&是这么回事,镇里来了位贵客,点名要吃猪肚乌龟人参汤,听说你老人家有一只清养乌龟,特向你老人家求援。
发祥叔&&巧了,你么样晓得我有这个奇货?
吴秘书&&卖乌龟的蔫老八说,你老半月前买了只一斤二两半重的乌龟,准备过端阳节用的,没错吧?
发祥叔&&你可真行呀!(一脸冷笑)吴秘书,是那种要吃膻要吃鞭、灌足马尿搂着小姐要狂欢的“贵客”想吃吧。
吴秘书&&也不能一概而论,人上一百,种种色色,今天这个贵客……
发祥叔&&莫说了莫说了,吴秘书,若是你要吃,那只乌龟就在我家水桶中,你去捉就是;若是我说的那种贵客要吃,叫他滚远些,就是把乌龟扔了喂狗,也不给他吃!
吴秘书&&(窘迫地)发祥叔,你今天怎么……
牛经纪&&(拍拍吴秘书的肩膀)吴大秘书,你找发祥叔也不看个日子,他家细凤被派出所拘留了,大把被“棒棒队”抓去了,狗叫“棒棒队”打死了,你们还找他求援清养乌龟,不是撞见鬼了吗?快请回吧!
    [众哄笑。
    [吴秘书尴尬地骑车下。
    [幕闭。第三场&&上午十时至十时半
[彩石镇镇政府办公室。墙上挂满锦旗奖状,尤以一面“改革先锋”的锦旗最引人注目。有门通会客室。门口躺着死狗花花。石英钟指向十时零三分。
[幕启时,张诗淦左手袖子卷起老高,丁三娘正用草药给他搽伤口。从会客室传出的讯问声时断时续,但张诗淦、丁三娘未作出反应。一会儿,张诗淦放下袖子。丁三娘端起茶杯喝茶。
丁三娘&&还疼不?
张诗淦&&(指胸口)这儿有点疼。三娘,小雪是赌气走的吧?
丁三娘&&没有,她说明早要开店门。她让你提防点儿,特别是要当心王学文。呃,夏寡妇没事吧?
张诗淦&&(沉重地)没事。三娘,你回去吧?
丁三娘&&(欲走又停)诗淦,你们么样处置大把。
张诗淦&&处置什么?你走吧。
丁三娘&&发祥叔正在买牛,待会儿他要来的。
张诗淦&&快去叫他莫来,大把不会有什么事。
丁三娘&&那,我走了哇。(下)
[会客室传出争吵声。张诗淦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俄顷,王学文垂头丧气地从会客室走出来。
王学文&&(强自忍耐地,拉起张诗淦的左手)不要紧吧?
张诗淦&&有什么要紧。呃,老王,大把的态度怎么样?
王学文&&刁民!死硬分子,不仅不认错,反而把责任推给我们,我是拿他没办法了。
张诗淦&&(给王学文点上一支烟)年轻人嘛,火气旺了点,不必跟他计较。
王学文&&张镇长,你的办法多,要不你亲自审审那小子。
张诗淦&&老王,我们可是老同学哟,怎么老是镇长前镇长后的。
王学文&&私下直呼其名自然可以,公众场合还得按规矩称呼——要维护你的威信嘛。
张诗淦&&老同学,哪有那个规矩啊!人人尊称你我为王书记、张镇长,你我的威信就高了?依我看呀,什么时候乡亲们亲热地直呼老张老王,我们才真有点威信哪。
王学文&&算了,我说不过你。你亲自审审那浑小子怎么样?
张诗淦&&这倒可以遵命,因为他家的狗咬伤了我。(沉吟片刻)不过,你我都不是法官,更重要的是,他大把不是犯罪嫌疑人,不能叫审问,只能是谈谈心。
王学文&&你也太软弱了吧,他大把纵恶狗咬伤一镇之长,还不能审问他?
张诗淦&&老王,我赶去的时候,大把和你们扭成一团,哪有功夫“纵狗”?那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纵人多高,我拿手去挡,它就咬我一口。那狗不值啊!还只咬人一口,就被乱棍打死。要审,只有审狗,问它为何要咬张大镇长,张大镇长哪儿得罪了它。可狗已死了,死无对证啊!
王学文&&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刚才气得浑身打颤。
张诗淦 (笑着拍拍王学文的肩膀)老同学,莫气莫气,狗咬人也生气,划得来?宁静致远,这话有学问哩。
王学文&&(苦笑着兀自摇摇头,冲会客室)叫大把出来!
[一会儿,身材孔武的大把出来了。他没搭理张诗淦,径直走到花花面前,蹲下去深情地抚摸着它。片刻,几滴亮晶晶的泪珠滚落下来。张诗淦走拢去,掏出手帕递过去,大把偏过头。
张诗淦&&拿着,擦干眼泪!
     [大把这才接过手帕。
张诗淦&&一个大男子汉,哭什么哭!
大&&把&&(嚯地站起来,把手帕扔给张诗淦)我是哭花花,见义勇为、舍生取义的花花!
王学文&&(火冒三丈)你说什么,见义勇为、舍生取义?你把张镇长当成什么人了?
张诗淦&&大把,你这是什么话,我张诗淦什么时候成了花花的对头了?
     [大把偏过头去,一副傲岸不屈的神情。
王学文&&(猛拍桌子)大把,说呀,你刚才不是蛮有理吗?当着张镇长的面,说呀!
大&&把&&(一字一顿)我说过了,花花见义勇为、舍生取义!
王学文&&张镇长怎么成了敌人了?
大&&把&&(弦外有音)你们这些人,该让狗咬。
王学文&&混帐!我们为什么该让狗咬?
大&&把&&(冷冷一笑)这得问问你们自己,要不,狗为什么要咬你们。
王学文&&(不知是计)这还用问吗,张镇长初来乍到,你家花花不认识他;张镇长没拿打狗棍,又没提防,你家花花窜上去就咬……
     [大把呵呵大笑起来。王学文&&你笑什么?
大&&把&&你王书记总算讲了句实话,人话。
[王学文这才省悟过来,并且品味出了“人话”的含义,一下子气得不能自持,举起拳头冲到大把面前。大把一动不动,一脸冷笑。王学文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无可奈何地垂下手,转身跑到张诗淦面前——
王学文&&张镇长,你都看见了吧,听见了吧,彩石镇的干部没法当了。
张诗淦&&(趁给王学文续水的当儿,轻声)老王你冷静点,当心火大伤肝。
[王学文沽哝哝喝下一杯温茶水,喘着粗气坐下来。
张诗淦&&大把,你说我们这些人该让狗咬,我就不服气。干部是人民的公仆,成天忙得双脚不点地,怎么到头来该让狗咬?
大&&把&&哼,人民公仆,这名字好听,有些干部是人民公仆,有些干部呀,恐怕得倒过来,老百姓是他的奴仆!
张诗淦&&听你的口气,我们有些干部没给老百姓办好事,还办了坏事。
大&&把&&你张大镇长还晓得点好歹。
张诗淦&&你能把我们办的坏事说出来听听吗?办的好事就免谈了。
大&&把&&那好。你张大镇长是本乡人,彩石乡变成彩石镇不过十年,前些年那首民谣,谅你记得吧。
张诗淦&&听说有那么一首民谣,谁肯当着我们的面唱啊!
大&&把&&不唱,念给你听听怎么样?
     [张诗淦点点头。
大&&把&&彩石乡啊彩石乡,出奇的故事好几桩:赵书记号召大开荒;李书记上任广植桑;吴书记毁了桑园栽泡桐,要把彩石乡变成泡桐乡;宴书记又有新思路,全民动手建鱼塘。好端端的稻田成汪洋,颗粒无收全泡汤。一个个拍拍屁股升官去,可怜老百姓活遭殃……
王学文&&(嚯地站起)周大把,你这是对彩石乡历任干部的污蔑,我们把心掏出来给你们吃,你们还说是苦的。周大把,你太不象话了!
大&&把&&王书记,莫发火呀,这民谣又不是我创作的,那几任书记不过是好心办错事,或者叫瞎指挥,并不算坏人,比起后来的某些人来,他们还算好人呢。
张诗淦&&哦,还有更不好的干部?
大&&把&&有哇。有那么一种人,他来彩石镇捞升官资本,自己不出本钱,本钱由老百姓分摊,到时候本钱打了水漂漂,他也不心疼。电视里天天喊叫减轻农民负担,这种人当权,减得下来?
王学文&&(窘迫而心虚地)张镇长,你听听,你听听,他周大把横挑鼻子竖挑眼,存心跟我们过不去。
张诗淦&&(走近王学文,轻声)老同学,冷静点嘛,几句民谣几句比喻,就能把我们搞垮?(转对大把)喂,大把,你刚才那民谣陈年旧帐陈谷子烂芝麻,不中听。有新民谣没有?崭新的,现实的。
大&&把&&有哇,只怕有些人不爱听。
张诗淦&&这你莫管,有新的就念念。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得多扇扇风,帮我把火烧起来。我正想采风哩。
大&&把&&那好吧。我念首新民谣:隔天来个检查团,一溜乌龟冒青烟,吃膻的吃膻,吃鲜的吃鲜,秃顶贵客要吃鞭,小姐忙得团团转,只因首长要狂欢……
王学文&&周大把,你这是无中生有!你、你是唯恐天下不乱。
大&&把&&看看,击中要害了吧。不念了,不念了。
张诗淦&&这新民谣是你创作的吧?
大&&把&&莫抬举我呀,这新民谣是镇中学的冯老师和美容美发歌舞厅的小姐们一起凑的,算是小姐们的切身体会吧。
王学文&&(冷笑)还提“山雅”哩!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她们的老板、你妹妹细凤,已被派出所拘留了。
大&&把&&(冷冷一笑)你们敢拘留细凤?
王学文&&怎么不敢,扫黄打非,市里统一布置的。
大&&把&&你们敢一查到底?
王学文&&怎么不敢?
大&&把&&兰政绩没出车祸,你们敢拘留细凤?
王学文&&(噎住,结巴)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把&&什么意思?王书记,可别忘了兰政绩讲过的话,“山雅”美容美发歌舞厅是开发区的’配套工程’。哪回来了上面的客人,不是你们拉小姐陪着喝酒,陪着唱歌,陪着跳舞?哪回少了你王大书记?你们对小姐交代说,把上面的客人服侍舒坦了,高兴了,能争取资金,能争取项目,可以造福一方,起到镇领导起不到的作用……冠冕堂皇,多好听呀。究竟是什么用意,要挑明了说吗?现在倒好,兰政绩一死,你们就翻脸不认人。有本事就刨根究底吧。到时候呀,恐怕有些人吃不了兜着走!
王学文&&(一种被揭了老底的愤怒)你、你无中生有,血口喷人!张镇长,不治下周大把这种人,彩石镇没法奔小康了!
大&&把&&治不下我,怎么就不能奔小康?
王学文&&周大把,彩石镇农民赴省上访团是你组织的吧,你添乱还没添够呀?
大&&把&&我还劝他们不要去呢,去也白去,还不是麻烦张大镇长把他们领回来。
王学文&&你有功呀!
大&&把&&我没功,但你们没本事治下我;真要把周大把这种人收拾光了,任凭兰政绩那伙人为所欲为,彩石镇奔小康就彻底泡汤了。
王学文&&(逼近大把)周大把,你太放肆了,兰有光同志尸骨未寒,你公然污蔑他是兰政绩。你、你口出狂言,你究算哪路神仙!是不是要搅得我们无法工作?嗳!
大&&把&&那倒不是,叫你们无法为所欲为。
王学文&&哼!为民请命,青天大老爷!你这么好,为什么让恶狗咬伤张镇长?
大&&把&&你刚才还说花花不认识张镇长,张镇长没拿打狗棍,又没提防,一转眼又出尔反尔。
王学文&&(理屈词穷,又不甘休)总之……你家恶狗咬伤了张镇长,你怎么解释?
大&&把&&我刚才说过了,狗为什么要咬你们,得问问你们自己。
王学文&&我现在是问你!
大&&把&&问我,讲真话还是讲假话?
王学文&&谁让你讲假话。
大&&把&&让我讲真话,狗也恨你们,狗把张镇长当成你们一伙的。
王学文&&(故作得意)张镇长是我们的副班长,当然是一伙的。张镇长,你该听见了吧,你让狗咬了,活该!
张诗淦&&大把,你倒是说说看,狗为什么恨我们?
大&&把&&(深情地)张镇长,说心里话,谁想跟你们过不去啊!我们彩石镇是山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农副土特产是乡亲们过日子的根本,大理石自古有名,浪淘沙、孔雀绿人见人爱,大有文章可做啊!可兰有光嫌干正经事一年半载爆不出新闻,追时髦赶浪潮,专看上面的眼色行事。跟冉副书记去了一趟温州,回后就搞所谓的“温州模式”,良田压了,乡亲们的饭碗砸了,八里长街只建了三里,干不下去了,就生出个股份制的馊点子,强行摊派。冷水坳的夏寡妇和她那个克汀病儿子你是认得的,穷得吃了上顿愁下顿,夏寡妇好不容易凑了二十九块三毛八分钱,到镇政府求兰有光放她一马。可兰有光铁石心肠,捂住鼻子转身就走,过后又让“执法队”把夏寡妇当“钉子户”拔。乡亲们火了,抢起扁担找兰有光拼命,夏寡妇怕惹出大祸,跪在路上把大伙拦回去了。真是天怒人怨啊!……[大把话犹未尽,外面传来了叫骂声、怒吼声,可以听出是为营救大把而来。王学文又气又急,如同热锅中的蚂蚁。张诗淦略略思忖一下,将王学文拉过一边——
张诗淦&&老王,快去看看。(王学文匆匆下。张诗淦给大把倒了一杯茶。大把一边喝着,一边冲张诗淦眨眨眼睛。张诗淦报以会心一笑。大把刚喝完茶,王学文铁青着脸上,冲张诗淦使眼色。
     [台左角——
张诗淦&&外面怎么回事?
王学文&&不得了了,他们要搞“大民主”了!
张诗淦&&别急,慢慢说。
王学文&&王家凹的青头,还有集雨咀的狗伢,带了一大帮人,威胁说若不放大把,就要冲进来找我们算帐。
张诗淦&&好呀,快请他们进来呀。
王学文&&那怎么行。我已告诉派出所老钱,让他带干警把这帮人轰走。
张诗淦&&(严肃地)那样可不行,别闹出事来。你快去告诉老钱,一定要好言相劝。
王学文&&(极不情愿)这……
张诗淦&&要不,你留在这儿,我出去做工作。
王学文&&(慌乱地摇手)别,别,你不能走。(掏出手机,拨号)派出所小李吗,我是王学文,快去告诉钱所长,对闹事的群众要好言相劝,这是张镇长的指示,对,你马上去。(收机,装入西服内袋)
张诗淦&&老王,让大把回去吧,留下他没多大意义了。
王学文&&就这样放了他?
张诗淦&&不放他回去,又能把他怎么样?
王学文&&你是不是太软弱了?几个人无理取闹,你就怕了?
张诗淦&&你看我是怕事的人吗?留下大把,只能留下麻烦。
王学文&&你就这样白让狗咬了?群众动不动向我们讨公道,我们不能也向他们讨个公道?
张诗淦&&讨什么公道啊!只能向狗讨公道,那狗又不认识我;再说,也不能把陆先生晾在一边吧?
王学文 (叹口气)你这样息事宁人,我真担心镇委、镇政府今后还有没有威信。
张诗淦&&我看威风是没有了,威信恐怕丢不了吧。
王学文&&我说不过你,赵书记不在家,只要你感觉过得去,你说了算。
张诗淦&&要是这样,今天这事我就当个家了。(走近大把)大把,你刚才反映的情况很好嘛,可以帮助我们改进工作嘛。还有新民谣没有?
大&&把&&你们哪有兴致听民谣,还是免了吧。
王学文&&什么新民谣,尽歪编,人身攻击。
大&&把&&还有新民谣,也没歪编,不过是把兰有光变成了兰政绩。
王学文&&这还不是歪编,兰镇长干出政绩有什么错,难道成天睡大觉谁也不得罪才算好干部?
大&&把&&当干部干出政绩就象泥瓦匠造出新房一样天经地义。可这政绩有真、假之分,兰有光是拿乡亲们的血汗钱往自己脸上涂脂抹粉,他为个人捞政绩,这是假政绩,乡亲们叫他兰政绩。
王学文&&你周大把巧舌如簧,信口开河,不跟你讲了。
大&&把&&(笑)是你王书记抓我来讲理的,又不是我找上门讲理的,怎么又不讲了?
张诗淦&&好了,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算我倒霉,白让你家的狗咬了,也不让你大把付医药,你回去吧。
大&&把&&(不服气地)么样,就这么算了?
王学文&&(气愤地)么样,连宽大无边的处理你也有意见?
大&&把&&当然有意见,你们抓我来讲理,没讲出名堂就叫我走,算怎么回事!
王学文&&(气极)你!……你要翻天不成?
大&&把&&没那个本事,只要讨个公道就行。
王学文&&么样才算公道?
大&&把&&张镇长的医药费、调养费该由我付;你们打死花花、得有个说法。
王学文&&你说该怎么办?
大&&把&&给见义勇为的花花开追悼会,让打死花花的人上台认错。
王学文&&(七窍生烟)周大把呀周大把,你真个无法无天,这样的话也敢说出来!张镇长,你看这事该怎么办吧?
张诗淦&&(沉下脸)大把,不要太过份了!背回去,把花花背回去。
大&&把&&那可不行,看在你张镇长的面上,我保留要那些人登台认错的权利,但一定得赔偿。
王学文&&(一拍桌子)要挟!这是要挟!
大&&把&&不,这是起码要求。
张诗淦&&大把,你缺钱花呀?
大&&把&&我有存款,不缺钱花。
张诗淦&&那就快把花花背回去。
大&&把&&不行!桥归桥,路归路,一定得赔偿。
张诗淦&&赔多少?
大&&把&&赔多少都行。
张诗淦&&(沉吟片刻,掏出一张百元币递给大把)行了吧?
王学文&&(阻止不及,抱怨地)张镇长,你这样做可不行!你……
张诗淦&&(在王学文肩上拍一把,安抚地)老王,损坏东西要赔,这可是我们党的老传统,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规定了的嘛。周大把是老百姓,赔就赔吧。
     [大把撕开烟盒,迅笔疾书。写毕,拧上笔帽。
大&&把&&(念收条)今收到彩石镇镇政府工作人员打死我家花花赔偿一百元整。周大把,五月初五。(将收条塞给张诗淦,背起花花)后会有期。(兴冲冲下)
[王学文怔怔地望着大把的身影消失了,一屁股坐下来猛抽烟,以至张诗淦什么时候伸个懒腰,什么时候为他续水都毫无察觉。突然,外面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王学文这才一怔,气恼地瞪了张诗淦一眼,重重地拍拍沙发扶手——
王学文&&老同学,听见鞭炮声了吗,人家成了凯旋而归的英雄,我们成了狗熊。威信扫地啦!威信扫地啦!
张诗淦&&(拍拍王学文的肩膀,笑眯眯地)老同学,别生气,我们不是威信扫地,而是威风扫地;威风可不是个好东西,只配扫地,没别的用途。
王学文&&(哭笑不是)你这个人呀,都心乱如麻,还忘不了你那哲理。
     [吴秘书轻手轻脚上。
吴秘书&&张镇长。
张诗淦&&吴秘书,有着落了。
吴秘书 (苦着脸)清养半月的乌龟倒是找到主儿了,可人家不肯给。
张诗淦&&这主儿是谁?
吴秘书&&发祥叔。
张诗淦&&发祥叔是我的师傅,我当村支书时他是我的“牛羊顾问”,亲如父子,好说,好说。吴秘书,麻烦你再跑一趟,就说这只乌龟是我张诗淦待客的,这件事关系到石材厂能不能扩大,非常非常要紧,务必请他割爱。
吴秘书&&发祥叔正在气头上,恐怕不会答应。
张诗淦&&他家大把已回去了,还生什么气?
吴秘书&&可细凤还没出来哩。我倒有个主意,让细凤将功补过,找她老子要乌龟,准成。
张诗淦&&(略一思忖)还是你辛苦一趟,发祥叔若还不答应,再叫细凤去。
吴秘书&&(极不情愿地)好吧。(下)
张诗淦&&(走近生闷气的王学文)老同学,还生气呐。细凤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学文&&(愤愤地)老钱的确不象话,老跟兰有光顶牛,他抓细凤八成是为了出气。
张诗淦&&还有二成呢,为什么?
王学文&&要钱,他要罚细凤三千块钱。
张诗淦&&派出所一味搞钱是不行,可我们也没有保证人家的办案经费呀。
王学文&&老钱这人,独立王国,谁愿管他的事。
张诗淦&&他在这块地盘上独立得了吗?你是分管政法的,细凤若没有大问题,就让老钱通知她来镇里一下。
王学文&&可别管这件事,你让老钱放细凤,他就找你要办案经费。
张诗淦&&(笑了笑)老王你呀,还是桥归桥、路归路嘛,他搞独立王国,你理直气壮熊他。人家的办案经费不保证行吗?你不给奶吃,人家只好滥罚款罗。你要逼良为娼呀!
王学文&&(这才有些笑意)我可不敢承担这罪名。(掏出手机,拨号)钱所长吗,张镇长让你通知细凤来镇里一下。三千元罚款?老兄,你放心,张镇长会安排的。好,就这样。(关机,递给张诗淦)老同学,这部手机是给兰有光配的,现在你是镇长,归你使用,天经地义,别再推了。
张诗淦&&(推过手机)还是暂时封存吧,镇财政这么困难,工资都开不满,用不起啊。
王学文&&你太死板了,再吃紧,也不在乎一部手机。再说,市里规定给正乡职以上的干部配手机,也是一种权力、地位的象征。你连象征也不要了?
张诗淦&&等财政状况好转后再“象征”吧。
王学文&&人家兰有光可不象你这么蠢,他对我说过,市里鸟副书记、副市长才副处级,都有专车,外加司机、秘书,一年开销二十万。我不过比他们低半格,他能花二十万,我花十万总不过份吧。他就借钱买了桑塔纳。老同学,还能干几年呀?就不知道也摆摆谱。死抠!
张诗淦&&(笑了笑)我就那么蠢吗?汽车来了我还晓得让道哩。你说的那些呀,我都知道。你我都是农民的儿子,读过几句书,也曾为中国的农民问题慷慨激昂、愤世嫉俗过,如今有了点权力,能干那种“今日朱门者,曾恨朱门深”的事呀?兰有光指别人的背梁骨,他就应该提防别人指他的背梁骨。
王学文&&如今有多少人象你这样想啊。你一人死抠,能抠出新天地?
张诗淦&&那是不可能。人嘛,都是匆匆过客,能活出个人样更好,辉煌不了,图个心安理得。干部的工资开不满,还有乡亲缺饭吃,别说让我这个当镇长的花十万,花一分冤枉钱我就不得心安;与其不得心安,还不如心安理得好。老同学,就别劝我遭那份罪了。
[王学文叹了口气,只得收起手机,刚要放进口袋,手机响了,王学文赶紧贴在耳边——
王学文&&喂谁?冉书记。我是小王。马主任问开发区哪天剪彩,要求在半月之内,恐怕不行。噢,张镇长在。好,张镇长,冉书记找你。
张诗淦&&(接过手机)冉书记,我是张诗淦。开发区剪彩,肯定不行。是的,我作了半个月专题调查,根本不是兰有光说的那回事,群众吃不消啊。赴省上访的人员没别的意思,只是要求入股自愿,退股自由。牵头的是一位复员军人,对,是党员。没有理由指责他啊。你问我个人的意见,这样吧,事关重大,慎之又慎。好,马上召开党委会。对,老赵还在地委党校。好,我马上开,你等我的电话。再见。(将手机递给王学文)老王,马上通知在家的党委成员开会。
王学文&&讨论推迟剪彩时间?
张诗淦&&还用讨论这个吗?
     [王学文惊愕地望了张诗淦一眼。
     [幕闭。第四场&&上午十二时至十二时半
[山村农家小院。红砖院墙。院门两边插有艾和菖蒲。透过二层小楼的大门,可见春台上供有送子娘娘。
[幕启时,发祥老汉拿小树枝拨弄水桶中的乌龟,并念念有词:“乌龟乌龟你莫怪,你是阳家一碗菜”。一会儿站起来,搓揉着塑料盆中的一付猪肝。
[大把背花花上。
大&&把&&桂花!桂花!
     [发祥叔头也不抬,等到大把进了门——
发祥叔&&你这个瘟头鳖,只想到媳妇,没想到你老子!
大&&把&&呃,桂花呢。
发祥叔&&我让她按原计划执行,买人参去了。
[发祥叔蹲下去深情地摸摸花花,两滴浑浊的眼泪随之滚出来。
     [大把叹了口气,手捏袖口为爸擦去眼泪。
发祥叔&&(缓缓地站起来)大把,你么样能让花花咬诗淦?
大&&把&&冤死人了,我当时被“棒棒队”困住了,哪里顾得上花花。
发祥叔&&花花为什么不咬狗日的王学文?
大&&把&&你说得好巧,那些人都拿着棒棒,时时提防着哩。
发祥叔&&花花,你好糊涂哟!该咬没咬,不该咬的你倒咬了。
大&&把&&尽废话!
发祥叔&&大把,总嘱咐你莫闯祸,你总把老子的话当耳边风,么样又跟“棒棒队”吵起来了?
大&&把&&冤死人了!“棒棒队”要搬七娘家那台十四英寸的小彩电,还说有彩电怎么不交股金。七娘不依,跟他们吵起来了。我进去时,乡亲们围住王书记,替七娘说情。我就对梅队长说,七娘家这台小彩电是德魁兄弟在深圳打工时,人家嫌旧嫌小送他的,没花一分钱,梅队长说我聚众闹事,要带我去派出所。乡亲们不依,跟“棒棒队”扭成一团。不一会儿,吴秘书喊来诗淦哥。诗淦哥刚把众人分开,花花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这事能怨我吗?
发祥叔&&桂花也是这么说的,今天的事不怨你。呃,挨打没有?
大&&把&&笑话,哪个敢动我一根汗毛。
发祥叔&&莫吹,不是诗淦,“棒棒队”能松放你?
大&&把&&诗淦哥不在也不怕,谁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就上法院告他。
发祥叔&&你一个平头百姓告官,告得动?
大&&把&&爸你老皇历了,只要平头百姓有理,一样可以把官司打赢。
发祥叔&&真的?
大&&把&&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你不懂。
发祥叔&&我不懂,就你懂!——呃,你在镇政府没使性子吧?
大&&把&&看爸说的,我么时候使过性子?挺直腰板说话,能叫使性子?
发祥叔&&好,好,老了老了,说不过你。你讲了哪些实话?
大&&把&&不过是乡亲们对兰政绩不满的那些话。
发祥叔&&讲给诗淦听有什么用?
大&&把&&狗日的王书记在场,是讲给他听的。
发祥叔&&王书记能松放你?
大&&把&&不松放又怎么样,只能干瞪眼。
发祥叔&&莫吹,若是兰政绩主政,定要你蹲几天派出所。
大&&把&&笑话,凭哪一条要我蹲派出所?再说呢,钱所长跟他们不是一条心。
发祥叔&&你么样晓呢?
大&&把&&“棒棒队”里没大沿帽呀,爸你没看出来?
发祥叔&&(开心地笑了)你这小子,比爸多了个心眼!哦,垸里那群小子呢,闯进镇政府没有?
大&&把&&没有,被派出所挡住了。钱所长说大把又没犯法,镇里不会把他怎么样。后来,打抱不平的越来越多,我驮着花花出来时,众人把我抬起来,吴家坳的二青头买了一盘万字头,在镇政府门前放得震山响!
发祥叔 (呵呵大笑)噢,有这种事,我周家出了人物头了!
大&&把&&算不得人物头,算个硬腰板。
发祥叔&&这回斗赢了,只怕姓王的日后找我们的岔股子。
大&&把 (冷冷一笑)身正不怕影子歪。怕他!诗淦哥叫我走时,我还不肯走哩!
发祥叔&&那是为么事?
大&&把&&我提出个条件,要为见义勇为的花花开追悼会,要打死花花的人登台认错。
发祥叔 (笑得前俯后仰)亏你想得出来,真是得理不饶人!
大&&把&&我是生个法儿气气狗日的王书记。
发祥叔&&为难你诗淦哥了吧?
大&&把&&他也不难,他肚子里笑哩。后来诗淦哥出面打圆场,赔偿一百块钱了事。
发祥叔&&哟,这钱你不能要——让狗日的小瞧我们了。
大&&把&&爸你又错了,这一百块钱是他们认错的把凭,表示狗日的输了,我们赢了。
发祥叔&&(高兴得捶了大把一拳)行!你这狗日的比老子行!
大&&把&&(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挺直腰板做人,可是爸你教的。
发祥叔&&(忽然记起)呃,说忘了,快去药店看看,你媳妇么样还没回来。
大&&把&&(笑)爸,这可是你让我去的,莫要又推派我的不是啊!(打响指下)
发祥叔&&(乐呵呵自言自语)这狗日的,这小狗日的。(拿条草席盖住花花,洗猪肚)     [吴秘书上。
吴秘书&&发祥叔,忙啊。
发祥叔&&吴秘书呀,又来了。
吴秘书&&发祥叔可得拉我一把,这个贵客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是好人。张镇长发了话,非要你让出那只清养乌龟不可,没奈何又来求您了。
发祥叔&&果真是诗淦让你来的?
吴秘书&&我有几颗脑袋呀,敢骗您老人家。
发祥叔&&(沉吟片刻)哎呀,不是老汉存心驳诗淦和你的面子,这只乌龟有紧要用途。
吴秘书&&(掏出手帕擦汗)发祥叔,这猪肚乌龟人参汤,是一个想跟我们合资办企业的港商想吃。您老晓得,兰镇长在位时,我是不揽事的;张镇长办的全是正经事,我这个小秘书坐不住了,尽量替他分些小忧。张镇长是您扶上马的,难道不送他一程?
发祥叔&&吴秘书,实在对不住,那只乌龟确实有紧要用途。
吴秘书&&要配长生不老药?
发祥叔&&只要看孙子一眼,死也瞑目,还长生不老哩!吴秘书,你的儿子几岁了?
吴秘书&&七岁,才上小学。
发祥叔&&是啊,我家大把还长你一岁哩,可他媳妇的肚子总也鼓不起来。去年,河南那位老中医又来采药,住在我家,晓得你叔的心病,说出一个偏方:五月五喝猪肚乌龟人参汤,六月六吃牛卵炖枸杞,七月七行房事,准生个胖小子。吴秘书,今天几月几?
     [吴秘书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发祥叔&&吴秘书,你笑什么?
吴秘书&&没、没笑什么,要是这么回事,那就算了。
发祥叔&&吴秘书,我这是为心肺杀猪,对不住了。
     [吴秘书下。
发祥叔&&(追至侧幕)对不住啊,吴秘书。
[发祥叔叹了口气,默默地凝视着桶中的乌龟,点燃一支烟。片刻,他提起水桶,向屋里走去。
     [细凤上。
细&&凤&&爸,爸。
     [发祥叔放下水桶,返转身来。
细&&凤&&(嗔怪地)爸,喊你不答应,忙个么事啊?
发祥叔&&(冷冷地)呃,你不是被派出所拘留了吗?
细&&凤&&哪里是拘留,不过是想吓唬吓唬我。
发祥叔&&吓唬你,人家还要罚你三千块钱哩。
细&&凤&&姓钱的想的美,三十块也不交。
发祥叔&&凤,不是爸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一年到头疯疯颠颠,哪象过日子的样子?你要是吃不了种庄稼那个苦,爸还有几千块钱,给你买架顶新式的名牌缝纫机,到街上租个店面,做服装生意怎么样?
细&&凤&&谁希罕那破玩意,我的事你操不上心,如今改革开放,有的是活路。
发祥叔&&你们那活路,爸横看不顺眼,竖看不顺心。凤,爸在人前抬不起头不说了,可你总得有个家呀。
细&&凤&&刚一进门,又是老毛那一套!
发祥叔&&老毛那一套有什么不好?凤啊,爸关起门来跟你说句心里话,改革开放,咋是兰政绩那个开放法呢?要是象他那样改革开放,还不如按毛主席的那一套来。幸亏诗淦来当镇长——要是兰政绩没死,你还跟他学,跟他跑,爸硬想放把火烧了你那巢!
细&&凤&&(对父亲的挚爱十分感动,两行泪珠滚落下来,背过身去擦泪)女儿不过是利用利用他,人都死了,还说这些干什么?爸,你老了,如今的世道你不懂。
发祥叔&&爸是不懂,可爸不糊涂,爸是劝你学好。
细&&凤&&爸你放心,女儿往后一定听诗淦哥的,行不?
发祥叔&&阿弥陀佛,你要是听你诗淦哥的,爸一百二十个放心。
细&&凤&&爸,哥呢,嫂呢?
发祥叔&&(开始有了笑容)哦,上药店买人参去了——河南老中医说的那个偏方,你晓得不?
细&&凤&&晓得。嫂说你做梦也盼着抱孙子。
发祥叔&&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爸七老八十,百事不图,就图个子孙满堂。你这做小姑的,就不巴望有个侄儿?哦,告诉你,吴秘书找我两次,死缠活缠要那只清养了半月的乌龟。爸是对不住吴秘书和你诗淦哥了。不是爸小气,只怨这只乌龟踩着五月五、六月六、七月七这个点子。
[细凤一怔,头脑中“嗡”的一响,打了个踉跄。
发祥叔&&(慌乱地扶住)细凤,你怎么了?
细&&凤&&(掩饰地)没什么。(鼓起勇气)爸,可诗淦哥……
发祥叔&&(打断细凤的话)莫说了莫说了,我晓得是你诗淦哥差吴秘书来的,说是招待一个港商。可这只乌龟,关系到孙子的事,皇帝老子要也不行。
[细凤明白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她苦苦地思索着,忽然眉头一扬,计上心来——
细&&凤&&爸,日头当顶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哩!
发祥叔&&(抬头看天,拍打着脑门)真的,日头都当顶了,一心只想着抱孙子,硬是把做饭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凤,你淘米,爸去摘菜。
细&&凤&&要得。
     [细凤进内挖米,发祥叔拿了砍镰菜蓝,下。
[细凤跟出侧幕,随后蹑手蹑脚返回院中,掏出一个塑料袋,捉起乌龟装进袋中,悄悄带上院门,下。
     [丁三娘风风火火上。她推开虚掩的院门——
丁三娘&&亲家,亲家!大把,大把!桂花,桂花!(里外寻遍)人呢?人呢?
     [发祥叔提一篮青菜上。
发祥叔&&是亲家母呀,么时来的?
丁三娘&&刚进门。唱空城计呀?
发祥叔&&呃,细凤在家呀。哦,一定是到塘边淘米去了。
丁三娘&&哦,细凤出来了?
发祥叔&&都回来了,大把也回来了。我说大把没事吧。
丁三娘&&大把回来我晓得,还放了鞭炮哩,成了“焦点访谈”哩。我是来关心细凤的。
发祥叔&&莫提她,我教育了她几句,她说又是老毛那一套,还说如今的世道我不懂!唉!如今这世道,看得人眼冒金花,我是不懂。三娘,你倒是说说看,是往日那一套好呢,还是现在这一套好?
丁三娘&&(仰着脑袋想了好一刻)这国家大事,我说不上来,只是听说做生意的说现在好,下岗工人说往日好。
发祥叔&&那你看呢?
丁三娘&&依我看呀,往日百事都好,可就是人穷点,再就是成年累月忙斗争,斗得人稀里糊涂;现在富人多了,楼房多了,路也宽了直了,可旧社会那些丑事又都冒出来了。依我的浅见,往日的好跟现如今的好合在一起,两好合一好,才算大好,真好。
发祥叔&&(高兴得翘起大拇指)着!着!你说的跟我想的一模一样,真个是不是一样人,不进一家门呀!
丁三娘&&哪个跟你进一家门?
发祥叔&&(慌乱,口吃)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这,这个意思……
丁三娘&&究竟是么样个意思?
发祥叔 (干笑)我是说……我是说,你我是两根棒棰打鼓,响(想)到一起来了。
丁三娘&&哟,说来说去,还是一个意思嘛!
发祥叔&&一个意思,嘿嘿,一个意思。
丁三娘&&喂,老东西,诗淦跟你说过那事没有?
发祥叔&&哪件事?
丁三娘&&(掩脸)合……合家的事。
发祥叔&&(背过身)嘿嘿,说过,说过。想不到诗淦也“改革开放”了。他是一片好心。可这……
丁三娘&&这个么事?
发祥叔&&嘿嘿,你要不是我的亲家母,是个陌路人,兴许还好说些。
丁三娘&&(佯作生气)么样,做你的亲家母做出鬼来了?
[发祥叔心惊肉跳,赶紧关紧院门,回过身来——
发祥叔&&老东西,轻声点好不好,要是伢们闯进来,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幕闭。第五场&&上午十一时至下午五时
[彩石镇镇政府办公室。
[张诗淦的幕后音:今天的党委会开得很热烈,大家对开发区问题分析得比较透彻,这项劳民伤财、严重脱离实际的工程,兰有光同志是负有责任的。他已经过世了,不好过多指责。应该说,我们也是有责任的。在他听不进忠告的时候,我们理直气壮地跟他力争过没有?严肃批评过他没有?倘若我们全力以赴制止他,包括必要的思想交锋,事情就有可能是另外一种结果。刚才大家谈到开发区是兰有光几个人的“形象工程”,联系到群众给他取的绰号,对我触动、震动很大,有几句心里话讲出来与大家共勉。同志们哪,我们都是有职有权的“官”呀,国家制度名叫公务员,诗人、作家赞美我们是人民公仆,我们在行使人民赋予我们的权力时要当心哪:凡是对人民群众有利的事,我们要急办快办,满腔热情地把它办好;凡是对人民群众不利,尤其是损害人民群众利益的事,坚决不能办,千千万万不能拿老百姓的血汗钱为自己捞所谓的政绩,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若昧着良心干这种缺德事,你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老百姓就要放狗咬你,你被狗咬了,上级批评你搞花花架子,父母妻子说你不会做人,旁观者说你活该,真正的朋友与你绝交,法官对这种事一筹莫展,无法为你讨“公道”。好了,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形成了两项决议,第一,开发区立即下马;第二,与陆先生合资开发大理石一事立即进行。还有没有不同意见?没有,散会。
[幕启:张诗淦整理完公文包,正要离坐——
王学文&&你留一下,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张诗淦&&刚才再三让你讲,你不讲,现在还讲什么啊!
王学文&&会议一边倒,我能讲什么?众怒难犯啊!
张诗淦&&什么众怒难犯?共产党员光明磊落,有什么话竹筒倒豆嘛。
王学文&&你坐下来嘛。
张诗淦&&好,我坐下来,洗耳恭听。
王学文&&诗淦,你是不是把开发区的问题看得过于严重?
张诗淦&&鉴于大家的认识比较一致,我还没有把这件事的严重性往深处讲。
王学文&&它比你在会上讲的还要严重?
     [张诗淦点了点头。
王学文&&其实,对待同一件事情,各有各的认识。开发区的近期效益的确看不出来,但若过了十年二十年,后人看大山沟建了条八里长街,也许要盛赞它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盛赞它的倡导者、建设者有远见、有魄力哩。唉,这叫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见仁见智,因人而异。
张诗淦&&老同学,你的这些高论,刚才就应该讲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给我一人开小灶,我消化不了,闹肠胃病哩。
王学文&&不说这些了,我想问问你,知道开发区的背景吗?
张诗淦&&不太清楚,好象市委冉副书记、省扶贫办马主任很关心这个事。
王学文&&冉书记是马主任的老部属,马主任跟省委郑副书记是连襟。
张诗淦&&哦。
王学文&&我想个别告诉你,这个开发区是马主任的扶贫点,准备申报省级开发区;冉书记、兰有光向马主任拍了胸,拉了勾,在省委郑副书记那里挂了号。
张诗淦&&马主任的用意是好的,可他不了解下情。兰有光同志年轻气盛,没有调查论证就仓猝上马。倒是老同学你比较了解情况,应该阻止兰有光不要蛮干才对。
王学文&&冉书记和兰有光从温州回来,要搞“温州模式”,我没有发言权呀。
张诗淦&&不唯上,不唯书,要唯实。你一点也听不进去呀?好了,这事到此为止,我想去找陆先生。
王学文&&不忙,我还有话哩——开发区这事你要慎重考虑,马主任、冉书记都握有实权,说句话能砸个坑。
     [张诗淦反感地“哦”了声。
王学文&&既然是老同学,就要风雨同舟,荣辱与共。我想提醒你,应该明白自己的身份。
张诗淦&&这我明白,我是代理镇长。
王学文&&要去掉“代理”二字,靠谁呀?
张诗淦&&靠镇人大代表投票呗。
王学文 (哈哈大笑)我说你呀,形而上学!
张诗淦 《选举法》明确规定的,怎么形而上学?
王学文&&道理上、表面上、形式上是这样,但你忽视了一个带根本性的前提:你必须是镇长候选人。今天上级让你代理镇长,干好了,让你参加选举;弄不好,二寸宽一张纸条,你就得捆起行李打道回府。
     [张诗淦纵声大笑起来。王学文&&你傻笑什么?
张诗淦&&老同学,这种事情你还没捉摸透,有副对联说绝了: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王学文 (眉飞色舞)对!对!对!就是这么回事嘛!
张诗淦&&老同学,你是拐着弯儿提醒我,能不能去掉“代理”二字,全在那两位领导一句话,对不对?
王学文&&就是这么回事嘛。诗淦,别人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拎着大包小包往领导家跑,你只知道死受,不开窍!
张诗淦&&可我不知道冉书记的门楼呀。
王学文&&我可以带你去。我是熟门熟路。
张诗淦&&那好,等忙过这一阵再说吧。
王学文 (递过一支烟给点上)诗淦,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吧,你我都四十大几了,今生今世没大的奔头,奔上个正乡职就到顶了。你老兄比我高明,后来居上小弟我比你慢半拍。如今好了,有你帮忙,我有基础了。
张诗淦&&你不是有冉书记那个熟门熟路吗?
王学文&&可他只算一头,不是基础。(压低嗓门)冉书记待我是没说的,兰有光同志过世后,他给我吹过风,想让我代理镇长,把开发区一气呵成。后来王市长点你的将,冉书记就没坚持,听说你我是老同学,让我给你吹吹风,老赵明年满五十,在基层干了半辈子,不能亏了人家,该让他进城了。冉书记的意思很清楚,希望咱哥俩配合默契,把开发区的事情办好。可万万没想到,你老兄临时开了这么一个会,弄得人猝不及防。唉,你可是跟看重你的领导背道而驰呀!
张诗淦&&冉书记怎么看重我,我不知道;但你的一番苦心,我已领教了。
王学文&&(喜形于色)说说看,你是怎么明白的。
张诗淦&&你的种种精心安排,我就觉察不到吗?
王学文&&既然觉察到了,就不该把事情弄成这样啊!我们怎样向冉书记、马主任、还有省委郑副书记交代?
张诗淦&&事情你都看见了,我不这么干,乡亲们能答应吗?
王学文&&你可不能一味迁就群众。上级早有精神,允许改革出现错误,不允许不改革。
张诗淦&&搞个封闭式管理小商品批发市场就是改革吗?既然出现错误,是改正好呢,还是坚持不改好呢?
王学文&&你呀,我该怎么说你呢!
张诗淦&&看看,老同学了,有话直说嘛。
王学文&&(压低嗓门)邻县那个开发区你是知道的,光卖户口、土地的资金就有三千万,虽然钱花光了,也没干出象样的事情,可照样升格为省级开发区,所有干部上浮一级。人家那才叫玩得转!
张诗淦&&可我听起来毛骨悚然。
王学文&&你这叫榆木脑袋!改革是摸着石头过河,哪能不交点学费?你对开发区急刹车,等于全盘否定,看到即将产生的政治影响没有?你让这个新生事物的倡导者怎么向人民交代!
张诗淦&&你说的这些,我都慎重考虑过了。
王学文&&哦,考虑过了,说给老同学听听。
张诗淦&&说早了,恐怕你听不进。
王学文&&哪能呢,那样还叫哥们!
张诗淦&&那好吧。先不谈开发区这件具体事,开发区只是个名词,成功的范例不少,广东的深圳、上海的浦东、浙江的温州等都是,但也有办砸的,像邻县那个开发区。先讲讲我对腐败的认识,怎么样?
王学文&&……那,你讲吧。
张诗淦&&现在,举国上下都痛恨腐败,那些把文件看错,把钱装错,把床上错,挥霍公款,花天酒地的腐败分子一曝光,立刻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可还有一种更深层次、危害剧烈的腐败,这类人手握重权,以一己之私,为决策“辉煌政绩”绞尽脑汁,把没有办成甚至根本办不成的事情吹得天花乱坠,当脱离实际的“政绩”砸锅泡汤后,他就拍拍屁股易地做官。可惜的是,这类“政绩干部”不象“把钱装错,把床上错”者那样令人切齿,组织部门处理这类干部也很棘手,在“干部出数据,数据出干部”的特殊环境中,这类人还屡屡升迁。一旦查实他们的劣迹,他们就会端出“要算政治帐”、“交个学费”、“允许改革有失误”这类的遁词,理直气壮地为自己开脱。举个例子吧,号称本世纪最后最大的工程——北京西客站,出现天棚玻璃炸裂、站台下沉、多处渗漏等重大事故,直接经济损失数以亿计,什么原因?就是陈希同为了树自己“政绩”,强令下属提前通车,向“五一”劳动节献礼。陈希同也因这一“政绩”红过一阵子,又是专访,又是撰文,又是跟踪报道。一个强令也就是那么一句话,损失逾亿元,目前尚未报道数额如此巨大的腐败分子。你说,这是不是一种更深层次、危害剧烈的腐败?
王学文&&(如坐针毡,表情尴尬,挪揄地)老同学,你举陈希同这个例子,该不是含沙射影吧?
张诗淦&&我不会对任何人含沙射影,更不用说对老同学你了。刚才我说过,兰有光同志死了,不要把责任往他一人身上推。你让我说心里话。你在这件事情上不仅没有贡献正确意见,反而推波助澜,也是有责任的。不能再执迷不悟了。刚才大家算了一笔帐,若按你们的规划干下去,将要占压田地一千四百六十五亩,彩石村半数村民将失去立足之地,我们又没有办法移民。至于蛮干下去造成的经济损失及政治影响,我是不敢往下想了。王学文&&老同学,你是不是有点耸人听闻?
张诗淦&&老王,不要尽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了,你应该冷静地算算帐,实在一点——这就是我经过慎重考虑后想要对你说的话,你该不会反感吧?
王学文&&(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好吧,我想想。老同学,我刚才那些肺腑之言,你是不是也好好想想。
张诗淦&&你是说代理镇长那件事?
王学文&&对,我可是真心实意为你着想啊。
张诗淦&&这件事用不着多想, 让我干,我就好好干;不让我干,我就把别的事干好。
王学文&&小白的表兄让你去深圳,能挣大钱,有这事吧?
张诗淦&&钱这东西,除了吃饱穿温,没别的用途,我对它不感兴趣。
王学文&&你遇事有主见,真让人佩服!
张诗淦&&(深情地)老同学,你我都是农民的儿子,该为父
时间:廿世纪九十年代末,端阳节
地点:大别山腹地彩石镇
人物:张诗淦——男,45岁,代理镇长
& && &王学文——男,44岁,镇委副书记
& && &白如雪——女,38岁,张诗淦妻
& && &发祥叔——男,68岁,农民
& && &丁三娘——女,66岁,农民
& && &大&&把——男,32岁,发祥叔儿子
& && &细&&凤——女,26岁,发祥叔女儿
& && &陆先生——男,46岁,香港实业家
& && &吴秘书——男,31岁,镇政府秘书
& && &吴所长——男,32岁,镇派出所所长
   牛经纪、狗伢、农民甲、农民乙
   执法队员甲、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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