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打一生肖眼镜 待机时间 时间长一点或者换计算数学 吃不是吃,我不是王。 shx

和那些被极度恭维的中国企业家相比,邓国顺应该获得更多的尊敬。他是深圳朗科科技有限公司总裁,出生在湖南石门县的一个小山村。这个39岁的中年人,发明了世界上第一款&优盘&,为了维护自已的权益他先后起诉业界巨头索尼、PNY(美国存储市场排名第二的企业)&非常严重&地侵犯自己的专利权,他甚至成为第一个跑到美国收取专利费用的中国人。这听起来似乎太不可思议了。是的,他发明的&优盘&,已经成功地取代了索尼公司统治市场十几年的软驱,他只用了7年的时间就完成了从打工仔到亿万富翁的角色转变。6月10日晚上,这个优雅的中年人在长沙接受了本报记者的独家专访。此刻,创新正在被中国产业界过度热情地谈论,然而他们收到的侵权起诉书似乎并没有随之减少,中国仍然非常显目地张贴着&世界工厂&的标签,朗科是个例外。他飞快的语速配合恰到好处的手势,让你明显感觉到他正在饶有兴致的和你交谈,他倾听时的姿态和回答问题时的一本正经同样富有光彩。&没人相信我们能成功&1999年的那个春天,邓国顺32岁了,他决定成为一个老板。当时,电脑从主板、CPU到鼠标、键盘都在不断更新换代,惟有软驱多年顽固不变,而且始终都是标准配置。&能不能发明一款容量比软盘大,更加稳定的存储产品呢?&邓国顺和一个同样优秀的湖南湘潭人成晓华在新加坡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当时,他们都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这样一个软硬结合的产品将是划时代的技术,两个人为这个想法一夜未眠,第二天就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回国创业。怀揣着深圳市政府赞助的12万元现金和几句鼓励的话,他们在深圳罗湖区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正式宣布公司开张,&虽然总共才2个人&。在研发闪存盘(优盘)技术时,邓国顺曾经一连几次给微软的高级顾问发电子邮件咨询,对方的回答都是:&NO,现在我们也没有这个东西,不能给你们任何意见。&1999年下半年的很多时间里,邓国顺几乎足不出户、闭门造&盘&。&并没有人相信我们会成功。&邓国顺仍然能清晰地回忆起创业时的情景。他当然也十分准确地记得,3个月后将自己发明的闪存盘(优盘)插到电脑的USB接口上,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图标,&我当时几乎快跳起来了。&他兴奋地描述。那一年的11月份,全球第一款USB闪存盘面世了,朗科公司将其命名为&优盘&。其实,在此之前的7年里,他并没有十分出色的成绩。1992年,邓国顺在中科院计算中心拿到他的计算数学硕士学位后,顺理成章地去了当时还默默无闻的联想,联想给邓国顺开的价钱是每个月300元,半年后调整到400元,任务完成好的月份,邓国顺能拿到500元。并不明朗的前景和乏味的工作,对于一个25岁的年轻人来说,越来越没有吸引力。随后,他以访问学者身份远赴新加坡边留学边就业,做过软件开发、做过技术支持与参展工作,并担任过意大利飞利浦(Philips)亚太地区公司系统经理的职位。艰难的融资推出第一款USB闪存盘后,邓国顺和朗科并没有获得想象中的尊敬,&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甚至连想去了解的兴趣也没有。&人们还是习惯用一张3.5英寸的笨拙并且容易突然坏的软盘存储临时文件。产品已经研发出来了,并且自己坚信&是个好东西&,问题是没有资金推广。那时正值风险最疯狂的时候,并没有风险投资商愿意投资200-300万人民币给朗科公司,他们的兴趣全集中在网络公司上。邓国顺找的第一家公司是同在深圳的长城公司,第一次找投资,邓国顺很兴奋,准备得也很充分,市场分析、投资回报、技术介绍、合作模式应有尽有。邓国顺大概讲了3个小时,长城公司也十分热情地问了几个问题而结束这次会谈。过了几天,长城明确给出答复,兴趣不大。邓国顺吃了第一个闭门羹。邓国顺先后又找了联想、紫光、等国内知名的大公司,不过,仍然没有公司对他们的产品感兴趣。就连摇棵树都能跳下几个风险投资商的美国著名的沙丘大道,也粗鲁地拒绝了两个湖南人的梦想。在国内和美国相继受挫后,邓国顺和成晓华在新加坡寻找到了投资。东芝在新加坡的总代理Trek公司愿意投资300万人民币。有了资金之后,朗科&优盘&开始在国内闪存盘领域高歌猛进。想一想,国内还有哪一家厂商能够像朗科这样完美地同时拥有全国第一品牌和市场占有率,并且始终坚持自主研发,这难道不是无数中国制造企业所梦寐以求的吗?&向外国公司收取专利费用&很少有人知道邓国顺非常欣赏罗技公司(全球鼠标第一品牌),并且深受这家公司的影响。6月10日,接受记者采访时邓国顺不止五次提到了罗技公司,2003年,他甚至亲自去了那个以名表、军刀和巧克力闻名于世的小国瑞士,为的仅仅是和罗技公司创始人鲍丹宁谈一次话。这绝对是一次不虚此行的拜访,邓国顺坦言,&受其影响很大。&看看朗科始终坚持的创新和务实,和罗技如出一辙。更有意思的是:前者生产闪存盘,后者生产鼠标,都是被人唏嘘为&没什么核心技术的东西&,可是他们却始终坚持着&创新&。目前朗科已经申请了200多项发明专利,其中有两项基础发明专利。在深圳起诉索尼电子(无锡)有限公司侵犯专利权后,朗科一度将官司打到了美国&&&起诉美国三大闪存类产品制造商之一的PNY,成为&中国企业境外专利维权第一案&。邓国顺对此的解释是:&我们不一定要以卖产品的形式进入美国市场。都说一流的企业卖标准,我们希望知识产权能够作为一个盈利的产品,使得朗科能够从中获益。&在此之前,只有中国公司被外国公司用傲慢的语气收取专利费用。事实上,早在2004年,包括DELL、HP、NEC、联想、方正、等国内外PC巨头就都开始放弃使用软盘,到今天,闪存盘已经当之无愧成为电脑的标准配置。那么,闪存盘又会被其他东西取代吗?邓国顺理由充足地打消了记者的疑惑:&闪存盘的应用会越来越广泛,要取代闪存盘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有一种接口能取代USB接口,二是一种介质能取代闪存介质。&&好像并不能。&邓国顺轻松地笑笑。邓国顺也可以说是已经完成了自己最初的梦想,显然他并不仅仅满足于此,他有着更为宏大的梦想。6月10日,邓国顺大声强调并且配合了一个幅度很大的手势,&我们今年的口号是朗科闪存盘要取代光盘、光驱。&随后,邓国顺又提出一个更让人吃惊的设想,未来3-5年内闪存盘有可能取代几十G、甚至上百G的硬盘,SD卡和酷贝MP3的组合也能取代DVD播放器(酷贝MP3是朗科新推向市场的娱乐终端产品,可以看电影、玩游戏甚至可以内置2G的内存)。邓国顺表示,仍然会像研发&优盘&时那样,自主创新、申请更多的专利技术。那时,中国人也可以大声地说&NO&,并且配合夸张的手势向外国公司收取更多的专利费用了。
24小时报不停
AI创业公司融资新记录,三大国有银行共同投资第四范式
工信部:微型无人机在禁飞空域外飞行将无需申请
互金中概股半数跌破发行价,总市值缩水逾50亿美元
iPhone SE今年上半年发升级版,支持无线充电
戴尔正考虑出售旗下子公司股票或再次进行IPO
周五收盘微博股价创历史新高,市值突破300亿美元
天鸽互动拟2.01亿元受让无他相机66.4%股权
韩媒:iPhone X不会短寿,秋季之后苹果继续卖
空中手机上网啥体验?网速让你感觉回到了2G时代
印度学中国建“国产高铁” 耗时6年却被自己打脸
中兴全面屏Blade V9曝光:5.7寸屏+骁龙450
红米5开卖4GB运行内存版本,售价1099元
苹果将发布新iPad 或采用Face ID
人民日报点赞直播答题模式:正能量也能带流量
谷歌前CEO:非常担心中国在人工智能领域超越美国
分析师称苹果今年一季度业绩会非常糟糕,营收仅600亿美元
周鸿祎:从来没有参与过ICO 已向公安机关举报
特朗普:原以为苹果只会投3.5亿 结果库克说投3500亿
京东方:2017年预计盈利75亿-78亿元
Facebook新研究暗示要在AR/VR实现全身追踪
易车网任命考克斯汽车副总裁为新董事
IDC预测:到2020年约有四分之一的医院将部署机器人
复星集团带领哈罗单车深入线下布局
英特尔发布2017年Q4及全年财报:营收约171亿美元,创季度历史新高
为企业提供数据安全解决方案,君瑞立信获银泰资本Pre-A轮融资
多点Dmall首进华南市场,与深圳百佳华集团达成战略合作
星巴克一季度营收61亿美元 盘后下跌逾4%
盒马鲜生北京第6家门店落户乐成中心
乐视体育CEO雷振剑请辞一切职务,此前遭股东起诉
微信年会阳光普照奖为iPhone X
八爪鱼大数据完成A轮融资,中信资本投资
iPhone SE2将在5月或6月上市 玻璃机身支持无线充电
中国区块链白皮书在达沃斯发布,期待同监管层对话
支付宝宣布接入瑞士小镇达沃斯
华为与银联国际达成合作,华为支付流水破40亿元
当当书店全国首家旗舰店落户重庆,2018将进入30座城市
深兰新款千元级小兰冰箱上市,实现关门扣款
乐视体育重组方案被卡 CEO雷振剑或将离职
阿里将投资印度物流公司
外媒:京东计划今年进军美国市场 挑战阿里亚马逊
京东拟把物流子公司15%股权出售给腾讯及其他投资者
好莱坞制片公司Skydance获腾讯战略投资
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发布关于防范境外ICO与“虚拟货币”交易风险的提示
中国智能手机出货量2017年首度下跌,年比下降4%
印度不再是国产机淘金地,二三线品牌抢不到份额
无人售货机e栈多获1亿元人民币融资【原创】永王by陆白蓝(架空/宫斗/兄弟/正剧向/不搞笑)【事件记录吧】_百度贴吧
&&&&&&&&&&&&&&&&&&&&&&&&&&&&&&&签到排名:今日本吧第个签到,本吧因你更精彩,明天继续来努力!
本吧签到人数:0成为超级会员,使用一键签到本月漏签0次!成为超级会员,赠送8张补签卡连续签到:天&&累计签到:天超级会员单次开通12个月以上,赠送连续签到卡3张
关注:1,408,440贴子:
【原创】永王by陆白蓝(架空/宫斗/兄弟/正剧向/不搞笑)收藏
【排雷】主角已婚(政治联姻),其中一人有孩,剧情向,不轻松,不搞笑,接受不能者请马上点叉【文案】结束质子生涯,言琪回到金陵,发觉物是人非。从前不曾来往的西宫王爷,对自己极力拉拢;而曾经对自己珍爱有加的兄长,竟形同陌路。皇帝千秋高,东宫依旧空,太子之争,一触即发。言琪亦未能独善其身,被卷入了宫廷斗争。禁断的恋慕,能否敌得过权力的诱惑?晋江地址: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宫斗 天之骄子搜索关键字:主角:言琪(安王),言欣(永王) ┃ 配角:苏黎(蟠伶),言荣(秦王),言克(禄王),歌穆佳(安王妃)
安王十年质子之期已到,言琪被准许回国。三月天,罗刹国依然是千里冰封,可眼前金陵竟是一派的柳绿花红。“王爷,时辰到了。”太监在屏风后躬身唤着。侍女为王爷穿上早已焚香薰好的吉服,言琪便应声出门,在奴才搀扶下骑上马,带领千人的队伍离开安王府,一路向北前往大巳寺。到了目的地,言琪首先向父皇请安。“免礼,平身吧。”皇帝把他第二十七个儿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琪儿真是长大了,这些年难为你呐——”眼前的父皇竟是如此苍老,跟印象中魁梧的君王完全两样,不过是短短十年而已。在一千名僧侣整齐的诵经声中,皇帝接过住持方丈呈上的檀香,缓步登上蕙兰台,第一个向诸神众仙、列祖列宗进香,秦王次之,从罗刹国归来的言琪则排第三,诸位亲王世子皇亲国戚跟在后头。事毕,皇帝携诸王世子们列席北望台,观赏献祭表演。圣上居于主席,秦王居右首席,安王禄王同座于左首席。“言琪,开始习惯金陵没有?有什么要六哥帮忙的地方,可千万别跟我客气,知道不?”“六哥,你在我回来之前,将安王府安排得井井有条,我真是非常感谢你。”言克迟疑半顷,才微笑道:“什么话,言琪你太客气了。”安王不经意望到对座的秦王,对方正注视住自己和禄王,便稍作点头致意。秦王把视线移回蕙兰台,随着铜锣一声巨响,谢神的舞剧经已开始。着白衣,漆金脸,由舞优饰演的三昼君兀自于蕙兰台上,伴着一管一弦悠悠起舞,一步一履都被绽放的紫蕙金兰簇拥着,舞姿轻盈,飘渺空灵,令人迷醉。忽然鼓声隆隆响起,玄衣墨脸的九夜大神随之亮相。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目露凶光的九夜大神,正欲扯住三昼君,想将对方吞进肚里。九夜大神步步紧迫,三昼君节节败退,却仍旧只是消极抵抗,没半点进攻还击的意思。观赏台上无声却相互纠缠、苦苦搏斗的表演,言琪被震撼得手心、后背浸满汗水。不规则的鼓点,仿佛每一下都敲在安王的心上,砰砰、砰砰。在金陵的最后一夜,言琪也看过一模一样的舞剧。年仅六岁的自己,是在三皇兄的怀抱里,被迫看完这场当时觉得诡异恐怖的表演。彼时的自己直接吓哭了,三皇兄不停地安慰自己:“琪儿不怕,只是演戏而已,不怕不怕哦。”“六哥,这次酬神怎么没见三哥呢?”禄王表情顿时僵硬,过了半刻才回答:“永王他,人还在南安。”“是,吗?”胸口仿佛被洞穿一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台上扮演九夜大神的优伶好像总在扫视自己这一席。说曹操,曹操到,又看了又看了!这是怎么一回事?结束一日的谢祖酬神祭祀仪式,言琪回到安王府时,自鸣钟已经敲过了八下。侍女跟他禀告,王妃已经用过晚膳,请王爷自便。言琪不置可否,一个人对着满桌子的酒菜,夹了几筷子,胡乱把晚膳用了。回到寝房,言琪翻了一白眼,这可恶的歌穆佳,生生把床占去一大半。真是岂有此理,王爷立即把她踹退回分界线以外,然后躺下来找周公玩耍去。天刚亮,王爷起了个大早,他得带上王妃进宫请安。歌穆佳第一次穿吉服,纵然有十多位侍女伺候着,却还是落得一塌糊涂。言琪实在看不下去了:“你给我爽快一点,穿回你老家带来的衣服也行。”“哎呀,那怎么行,好歹也是我跟言琪的父母初次见面呐。”嘴上如此说,一袭罗刹宫廷礼服的歌穆佳,望着西洋镜中的曼妙蜂腰自我陶醉。王妃更衣速度那个快呀,侍女们连帮忙的份儿也没有。安王夫妇赶到未央宫时,郑皇后、郭贵人已经来了。“儿臣向父皇、母后请安,向母亲大人请安。”歌穆佳不说话,站在夫君身后,言琪干嘛她跟着做动作。“歌穆佳,”郑皇后说道,“走过来让本宫瞧瞧你长啥样。”“皇后娘娘您好,”歌穆佳瞪大碧绿的眼珠子,走到说着一口流利罗刹语的郑皇后跟前,“儿媳给您请安呐。”皇后介绍,同座的是胡安皇帝,言琪的父亲,站在旁边的便是郭贵人,言琪的生身母亲。歌穆佳用不熟练的胡安语问候诸位。皇帝和郭贵人跟皇后说,他们都对这位来自罗刹国的儿媳妇甚是满意。“歌穆佳,皇帝陛下和贵人娘娘要本宫告诉你,他们很喜欢你,也希望你喜欢胡安国,喜欢金陵城。能娶你为妻,简直是言琪的福气。像你这颗明珠,过去肯定有无数王孙贵族向西波尔大公提亲,对不对?”“皇后娘娘,您怎么笑话我来了?”歌穆佳用扇子遮住半张脸,却调皮地眨了眨眼。“歌穆佳,远嫁他乡的滋味本宫也懂,不过入乡随俗,孝顺翁姑是头等大事。还有,言琪比你小两岁,你得多迁就夫君。以后呐,有什么开心事儿,多给你婆婆说,让她高兴高兴;有啥不顺心的,就跟本宫说,知道不?”“诶,芷如,你瞧瞧,你儿媳妇多孝顺,偏偏本宫可没这福气。”“皇后娘娘过奖了,永王妃、秦王妃也是人中龙凤呐。”郭贵人俯身应答。“敬子的品德是没得挑,可惜是个闷葫芦。至于梦龄,我那个侄女什么毛病我最清楚,她就更不能跟你的歌穆佳相提并论咯。”眼前四人其乐融融,言琪总算放下心头包袱。钟大太监前来禀告,秦王并王妃前来向陛下和娘娘请安。皇后便让郭贵人母子退下,独留下安王妃,命秦王妃领歌穆佳前往御花园一游。“谢谢姑妈,臣妾谨遵懿旨。”郑梦龄便上前挽住安王妃的玉臂,一同离开未央宫。言琪跪安后,搀扶生母往西岐苑走去,在外廊与秦王面对面碰头。后者仅仅向言琪点头示意,未说半字。忆起五六岁的光景,言荣是跟自己最亲的兄弟,他俩总缠着三皇兄闹这要那的。如今,他只能望着秦王远去的背影。金陵的三月天,还是略有寒意。
蟠伶禄王府筵开百席,请来金陵八大戏班轮番上台献艺,尽讨安王夫妇欢心。经过一段日子训练,歌穆佳的胡安语有了长足的进步。在禄王府东苑,观戏台的二楼,安王妃嗑着瓜子、品着菊花茶,与禄王妃、福王妃、寿王妃以及一众王公贵妇谈笑风生。安王跟福寿二王,与主人家并坐于最前排。“言琪,该你点戏了。”福王接过王府总管手上的戏目单子,双手递向安王。“诶,十皇兄,其实我也不太懂戏。还是由哥哥们拿主意吧。”可福禄寿却没有饶过安王的意思,禄王府的总管帮主子一并劝说,非要他点戏不可。“唔,那就点《四郎探母》吧。”寿王也发话了:“六哥,言琪可是忠孝双全,社稷之福呐,我说的对不对?”“言礼,你可算说对一回。”在回府的路上,安王还在思索,禄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到底禄王看上了他哪一点,使得要一个劲拉拢自己。福禄寿三兄弟可不比其他亲王,他们的生母可是皇贵妃,在六宫地位仅次于皇后娘娘的存在。而自己呢,不过是个答应生的皇子,直到自己被送往罗刹当质子,母亲才被晋升为贵人,却也仅仅是个贵人。“哎呀,真是无聊死我啦。”歌穆佳在床上滚来滚去。站在西洋镜前的言琪张开双手,侍女们忙碌着替主子更衣,对王妃毫不理会。“真受不了禄王府那帮庸俗妇人,郑梦龄比她们不知高到哪里去了!见识广、知音律、说话又有趣,珍宝国的公主果然不同凡响。”王妃坐在梳妆台前,由得侍女卸妆梳头。“喂,你跟王妃已经熟到直呼其名的地步啦?”“哼,不然你以为?梦龄还说,待到永王回金陵以后,还引见敬子王妃给我认识呢。”听见某两个字,言琪不自觉打了个冷颤,想说些什么,却又把话吞回肚里。五天后,作为还席,言琪邀请言克、言复、言礼三双夫妇到安王府来听戏。这筵席上的戏班阵容,可不是用银两就能买来摆弄的草台班子,而是宫中的升平社。不过,光凭安王目前地位,肯定是请不动来自大内的戏团。能够办成此事,还得感谢歌穆佳,她跟秦王妃一见如故、交情匪浅,据说二人经已义结金兰,私下以姊妹相称了。秦王作为皇后的亲生皇子,调用升平社到宫外演出,不过一句话的事。因此,秦王府也收到了言琪送来的请柬。“诶,梦龄,真是多谢你夫妇俩。若不是你们面子大,咱还没机会一睹升平社的风采呢。”“姐姐,您这话说的,还真把我见外了。”秦王妃拉住歌穆佳的手故作生气。“我这儿有一对耳坠子,为了配它,衣裳换了一箱又一箱,却总不成功。妹妹若是不嫌弃,就替我收下它呗。”“做妹妹的替姐姐办事儿,怎么好意思收礼呐。”歌穆佳当着郑梦龄的面打开锦盒,一双拇指头大小的罗刹蓝钻石,璀璨夺目得差点没闪瞎秦王妃的眼。“这对小玩意儿,忒不好搭配。我跟它是没缘分了,我看妹妹倒是个有缘人。你就当多帮姐姐一个忙,替我把它给收下吧。”“诶,姐姐这话说得,妹妹又怎好意思推辞呢?”郑梦龄把盒子盖上,“不过我有言在先,东西虽然放在我这儿,但我只负责保管,这对宝贝还是姐姐的。你啥时候想要取回,就啥时候取回来哦。”“无论如何,总之你就收下呗。”“姐姐,有个事儿你不清楚,这升平社呐,台柱名唤蟠伶,技艺是一等一的好。不过呢,除了登蕙兰台酬神谢天,寻常的宫中演出,他是一概不参与的。”“哦,还有如此一号人物。”“可是我呐,前日好不容易搞定了言荣,他跟我起誓保证,蟠伶演今晚的压轴戏呢。”郑梦龄展开檀木扇半遮脸笑道。“妹妹,看你得意的,你办事我准放心。那么,今晚压轴戏演什么剧目?”秦王妃徐徐说出“青蛇”二字。到了压轴戏出场,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蟠伶一人身上。大家都全神贯注,欣赏着台上这条妖娆魅惑、阴森危险的青蛇。言琪被这压抑却充满暗示的表演撩拨得七上八下的,在与蟠伶四目相对的一刹那,身体仿佛被电到一般,酥麻酥麻的。慢着,就算被浓墨重彩染满整张脸,他也不可能错认。这目光!这目光!错不了,跟蕙兰台上九夜大神盯住自己时如出一辙!“六哥,”安王在禄王耳边问:“扮演青蛇这位角儿——”“就是蟠伶啊,九夜大神就是他演的。”坐在不远处的秦王,虽然也在安静听戏,却一直愁眉深锁,真奇怪。表演一结束,秦王马上离席,往后台走去。“苏黎,你感觉怎样?”言荣掀开挂帘走进后台,特为蟠伶设置的单间,“都怪我,不该跟着梦龄那家伙胡来,真是非常抱歉。你的腿儿还好吧?”脱下的戏服被临时挂在衣架子上,蟠伶正专心对镜卸去浓妆。“要王爷替小人担心,实在是小的罪过。”秦王蹲在苏黎脚边,亲自为他脱鞋检查足部。不得了,脚踝处紫青得厉害,看来连走路也困难。筵席尾声,安王府二位主人跟贵宾们逐一作话道别。轮到秦王府的队伍时,歌穆佳与郑梦龄还依依不舍说三道四。“妹妹,现在虽已深春,可晚间还是蛮凉的。”安王妃给秦王妃披上从罗刹带来的银绣披风。“多谢姐姐,以后咱家请宴您可一定要到哦。”“当然,绝不迟到。”姐俩说话间,秦王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蟠伶踏进暖轿内。歌穆佳也淡定不下,用惊诧的眼光询问王妃这是啥情况。幸好,不多久秦王便从轿子里走了出来。“我的轿子让苏黎乘了,你也快上轿。”“那你呢?”郑梦龄问夫君。“我骑马就行。”“这算啥话,万一你吹了冷风生病,姑妈还会饶我?”秦王妃瞄了下身边的宫人,“你不嫌挤,和我一起坐吧。”秦王不做声,搂着王妃一同走进属于她的暖轿。“苏黎,今晚你就不回宫了,暂时住在锦春苑吧。”“小的在此谢过王爷,今晚就在王府叨扰了。”蟠伶坐在床边,伸出有伤的一条腿,太医正跪地上专心对患处下针上药。“韩太医,苏黎的伤怎么样?要多久才好?”“禀王爷,苏大人的伤,病根早已深种膏肓,非一朝一夕所能痊愈。”秦王啐他一口:“亏你还是太医。”“王爷莫要为难太医,小人实在受不起。”蟠伶向秦王求情。“那你告诉我,苏黎的新伤多久才好。”“回王爷,光算新伤的话,五天应该能好。不过,”韩太医嘱咐,“这期间苏大人千万注意,不可以食炸物或喝凉水。最好尽量少走动,免得伤上加伤。”蟠伶点了点头。侍卫向王爷禀报,永王有来信。秦王拆开一看,三天后到达金陵。言荣恨不得立即掐死郑梦龄那个混世魔王,要不是她苏黎怎么会受伤。兄长临行之前,自己信誓旦旦保证,苏黎在他看护下绝对毫发无损。现在要他怎么向兄长交代?
锁春言琪应寿王邀请,于扬子江一游。画舫内,来自苏州的歌妓们正在表演评弹。有寿王的聚会,当然少不了福王和禄王的出现。“十爷,这回您输了。”坐在福王旁边的小美女递上一杯酒。言复二话不说,一口气把它干了,当着众人面把酒杯倒过来。“好,十弟好酒量。”禄王搂住自己腿上的雏妓哈哈大笑:“良辰你看,本王猜拳的本事厉害不?”福禄两位王爷左拥右抱、美女在怀的模样,言琪没觉得半点稀奇。不过伴在寿王身旁的三位美人,言琪无论左看右看,都觉着“她们”是男儿郎。更可怕的是,寿王时不时用色眯眯的目光偷瞄自己,感到怪毛的。“喂,言礼,我跟你说,”禄王“噌”的一下砸碎夜光杯,“在外头包相公养戏子是你自个的事,做哥哥的我不管你这个。言琪可不是那低三下四的,你听清楚没?”寿王打了个寒颤,连忙道歉:“言琪,抱歉。都怪为兄眼拙,真的很抱歉。”“大哥,你就莫再责怪言礼了。”言复也来求情,“廿七弟宽宏大量,怎么会把这点小事记心上。言琪,是不是?”安王点点头。 “哼,今天大家都替你说话,我就暂且饶过你。以后你给我注意点。”美景接过端来的杯子,倒好酒后整个人贴在言克身上:“六爷,此刻良辰美景,何必扫兴?”“嗯?话里有话,吃我跟良辰的醋啦?”禄王一把搂紧她,逗得美人嬉笑不已。歌妓弹起琵琶,舫内的气氛再次热络起来。“言琪,你听哥哥说,言礼真不是故意的。”福王跟他咬耳朵,“言礼这家伙,一直喜欢升平社的蟠伶。你我亲如手足没啥好顾忌的,我直说了,你的长相跟蟠伶有六七分相像。那家伙才情不自禁,挨了哥哥一顿骂。”“你个色迷心窍的狗东西,死过一回还不知怕。”怒火中烧的禄王还在骂。安王不知个中缘故,便向福王请教。“言礼有一次趁永王出使依兰国期间,邀请蟠伶陪他喝一席小酒——”“喝酒有什么问题?”福王接着道:“事后言礼跟我和哥哥承认,当时他有点醉,趁着酒劲亲了蟠伶一口,永王一入关就收到线眼汇报。然后就是秦王进宫向父皇献谏,检阅玄武湖的五十万水师,并且举荐寿王担任总督察——”“然后呢?”“言礼差点没溺死在玄武湖。这五十万军马本来是由言礼掌控的,就因为检阅那天出的大乱子,现已在秦王手中。还有——”“还有什么?”“哥哥怕他兄弟俩继续报复,亲自登门道歉,将手中二十万军权让渡给永王。那言欣一向沽名钓誉,自然没要,可秦王替他哥收下了。光为蟠伶一个祸水,我们兄弟三人就折了七十万精兵。”言琪对蟠伶颇有印象,那晚秦王亲自抱他进轿,举止高调,在言荣心中自然举足轻重。“那个蟠伶,是秦王的人?”福王皱眉道:“弟弟,你居然还不知道,蟠伶是永王的人。”言琪忽然觉得头晕耳鸣,心脏绞痛得厉害,兀自跑到窗边摁住胸口,把七荤八素吐个一干二净。 “廿七爷,您怎么啦?”美女们纷纷跑上前来慰问,三位哥哥也停下了箸,关心他几句。安王擦了擦眼睛,摆摆手:“没什么,不过有点晕船而已。”回府后,总管向安王禀告,后天皇后于长乐宫设一席家宴,为永王洗尘,郭贵人和言琪也在受邀之列。娘娘还特意嘱咐,安王妃务必要来。歌穆佳跟秦王妃,以及初次见面的永王妃,在女宾厅聊得不亦乐乎。自家妇人说笑声之洪亮,安王远在偏厅也听得一清二楚,实在是丢人!筵席上,言琪不时眺望对面宴会的主角,甚至连台上唱什么都不知道。永王倒是专心听戏,甚少下箸。“言欣,今晚的菜肴,是陛下和本宫特意吩咐御膳房,依你口味烹饪的,为何吃如此少?”永王笑而不语,却开始下箸品尝,亦不忘为敬子王妃夹菜,郑皇后不住点头。此刻,台上又在演三昼君与九夜大神的故事,不过后者由冯来扮演,三昼君依旧是冯如担当。秦王观赏此戏时故作轻松,内心却感如坐针毡,不时悄悄往兄长处望去。身旁的郑梦龄,正心安理得胡吃海饮,丝毫没受到任何影响。护送母亲回西岐苑后,言琪返回长乐宫,此时歌穆佳跟两位王妃正打得火热。“敬子姐姐,初次见面。这是妹妹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吧。”宫人捧出一套粉晶镶金首饰,耳坠、手镯、项链、戒指应有尽有,呈现在永王妃面前。“歌穆佳你实在太客气了,居然送如此厚礼。”永王妃略显腼腆笑道。“姐姐,您就收下吧。”“连梦龄也替你说话,我还敢不收吗?”永王府的侍婢接过了礼物。与此同时,永王的孝博世子、孝贤郡主,以及秦王的孝能世子,也各自收到婶婶的礼物,是一套漆金彩绘、工艺精美的罗刹国特色套娃。回到永王府,敬子前往孝博、孝贤的寝房亲自察看,保姆侍女们有没好生伺候小主们就寝。确认儿女们熟睡以后,她才回东厢下榻。“王爷呢?”坐在偌大的空床上的敬子问道。“回王妃,王爷刚才交代,今晚在锁春苑就寝。”跪在地上的丫鬟们,声音越来越细。昨天言欣刚到金陵,就扔下大队人马不管,策马独自往秦王府奔去,亲自领了个戏子回府。那戏子现正住在锁春苑。
永王“朕阅过诸位卿家的奏折。总而言之,这一趟南安之行,言欣干得不错。”“父皇过奖,臣不敢当。”永王继续汇报,“疏浚运河的工程将在六月底完工。运河重新开通后,从金陵去南安,走水路仅需五天。” “皇上,疏浚工程之所以能顺利进行,”从南安归来的翰林学士禀告,“全靠王爷调停得当,致使工部和户部合作无间。”“竟有此事?”皇帝颇有深意地看向言欣。永王低头作揖:“朱大人谬赞,小王不过略尽绵力。”“安南国一事,进展如何?”“回父皇,臣在南安城与安南国大使会晤,探讨两国实现免签的可行性。大使表示,如今新皇即位,励精图治。我方此时提出建议,正迎合安南新君的心意。” “朕乐见其成,那么——” “臣已下令藩政院,不日撰写文书,火速送往安南。”有皇儿如此,实在是君父的骄傲。若是当年没有刘思儒一桩案子,如今的言欣恐怕早已稳坐东宫。府中总管报告主子,秦王夫妇来访,两位王妃在于静心湖畔闲聊。永王闻言,径直前往锁春苑。踏进门时,蟠伶正捧着一碗黑里透红的东西往嘴里送。“放下!”言欣高声喝止,盯住秦王质问:“你让他喝的什么?”“哥,这可是千年一遇的稀罕宝贝,我从大食国商人那里花了不少金子才把它搞到手。苏黎喝了它,腿伤不仅痊愈,还比从前更灵——”没等他吹嘘完,永王二话不说把碗砸碎,红黑药水泼洒一地。秦王吓了一跳,蟠伶沉默不语。“哥,怎么了这是?我不过是将功补过——”秦王又气又怕,急得直跳脚。“你给我闭嘴。”永王一天之内吼了两次。两位王爷离开锁春苑以后,侍女携扫帚抹布,一路小跑前往打扫残局,太监们抬着新地毯跟在后头。至于秦王,一直跟在言欣身后,一路上连半声也不敢吭,生怕再惹怒兄长。进了正气厅,永王屏退左右。待大门关上,言欣才低声耳语:“你在南安的兵给我看紧一点。接下来四个月里,我不想听见南安城,乃至整个南疆出任何乱子。安南跟我们即将有重要合作,你可别在这骨节眼上坏了事。”“哥哥放心,我马上交代下面,绝不给你添乱。要不我将楚庭十万兵马临时调配往南安?”“这样更好!言荣,听哥哥话,在朝中,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永王向弟弟释怀:“苏黎的事是个意外,况且他本来有伤在身。哥哥从来就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秦王抱住哥哥,感觉自己好委屈,“我真没打算过伤害苏黎,我可以对天发誓——”“好好好,我相信你。不过你也别让苏黎喝奇怪的东西,知道不?”言荣伏在哥哥肩上“嗯”了一声。又撒娇了,言欣像摸猫咪一般摸住言荣的背。“好啦,赶紧拿出亲王该有的样子来,”捏住弟弟的脸,永王将虎符塞到他手里,“胡安千万将士都以秦王马首是瞻呢。”于是言荣正色道:“哥,安王归来后的事,你可知道?”“知道什么?”“现在禄王一党极力拉拢言琪,长此下去,恐怕——”又要多个敌人了。“嗯,我知道了,让你的人继续监视,没我命令莫要打草惊蛇。”“明白。”今日的议政殿,出现一张新面孔。言琪第一次在如此场合面对诸位大臣,心里不禁发怵。他们无一不是博古通今的国之栋梁。反观自身,不过一区区归国质子,何德何能与他们共商国事。“紧张不?”言琪抬头一看,竟是永王,顿时语无伦次,不知所云。然而言欣仿佛没发现一样,自是露出一弯浅笑。某人感觉心脏瞬间要炸了。“言琪小时候怕父皇,没想到现在还是呢。”被取笑的人耳朵都快熟了,压根没敢与言欣对视。“皇贵妃和母后纷纷举荐你参政,自是有她们的道理。言琪,你可莫辜负一片期望。”末了还拍了下肩膀。待永王走远,某胆小鬼才小心翼翼抬头张望。带着心病的安王,在议政殿的表现只能用“灾难”二字形容。整个会议里,言琪的发言寥寥可数,不是一问三不知,就是答非所问,皇帝龙颜大怒。幸而永王与若干老臣出面求情,言琪才躲过一顿责骂。父皇见如此情状,索性拂袖离去,罚安王回府撰写奏折一封,认真检讨所犯过错。午后,锁春苑内,鸟语花香,红亭绿荫。蟠伶一袭青衣,站在小桥上压腿拉筋,迎着桥下淙淙流水吊嗓练功。“王爷——”永王盯了身边奴才一眼,后者立刻噤声。王爷站在树丛后偷看一段时间,然后不动声色地离去。掌灯时分,言欣细细打量着蟠伶光洁的双足,后者躺在榻上任其摆弄。永王揉着脚踝问:“感觉好点不?这些天有没有好好休息?”蟠伶很听话,说自己一直都在休息,没练过功。“不错,端阳节也快到了,届时少不了你忙活。”言欣拾起寝榻散落的青丝,由得它在指尖滑过,之后捧起一缕放唇边轻柔碰触。苏黎任由男人亵玩自己的乌发,干脆闭目不予理睬。小东西在永王府住了这么久,肯定想逃回宫里去。他不开口,自己也乐得继续装傻。
书信画舫内,福禄寿三位王爷,各自美人在怀,风花雪月,好不快活,独独余下那个安王,枯坐于舱内角落。“弟弟,咱们兄弟好不容易才把你举荐进议政殿,可你——”几乎把事情给搞砸了,禄王一脸的痛心疾首。“王爷请息怒,安王爷少小离国,一去十年,对胡安知之甚少,亦是情有可原。”林少傅跪下替言琪求情,“如今有老臣悉心辅导,王爷定必取得长足进步,绝不辜负王爷一片苦心。”福王寿王也来叮嘱言琪,务必刻苦用功,在议政殿好好表现。安王心有自知之明,天生短了半条慧根,缺了八两天资。幼时曾与言荣一同进学,同一篇文章,言琪反复诵读几十遍都没能背出来,可廿五皇子仅仅看一遍就背诵如流。可惜林少傅的谆谆教导,恐怕亦要付诸东流。万万没想到,这次议政结束,父皇对自己的表现大加赞许。心里乐开花的安王,即刻往西岐苑跑去,找母亲得瑟。言琪走在路上,正碰上两列的宫女太监,匆匆从西岐苑离开。怪哉,他们都不是平常伺候郭贵人的宫人,来这儿干嘛。踏进苑里,发现太监们正忙碌搬弄大盒小箱的物品。“娘,这些东西是谁送的?”发放月俸的日子分明还远着呢。郭贵人笑而不语,宫女呈上一盏新茶,言琪趁热浅尝。“风味独特,孩儿从没饮过这种茶。”“这是安南国的茶叶,味道自然不一般。”言琪细细回味,恍然大悟。环顾一番,发现地毯花纹别有一番风情。母亲说,这地毯产于大食,出自波斯织娘之手。“今日真是喜事连连,孩儿在殿上得到父皇首肯,娘亲亦重获宠幸。”郭贵人不置可否。言琪追问礼物是何人所送,母亲不回答,只问他是否有兴趣,前往升平宫陪为娘的听戏。到了升平宫,郭贵人跪在皇后跟前,为自己的迟到请罪。郑皇后不仅没罪责她,还赐座赏糕点予此母子俩一块儿赏戏。言琪虽坐在娘亲身旁,两眼却东张西望,毕竟昆曲这玩意实在太雅、太闷了。“芷如尝过那新茶没有,觉得如何?”“谢娘娘赏赐,奴婢喜欢至极。”郑皇后满意点一点头,叫唤身边的首席宫女:“给本宫去后台一趟,看看蟠伶是否在练功。若是在的话,将这盘南瓜囊酥送过去。别忘了告诉他,这是永王特意赏赐的。”“奴婢谨遵懿旨。”金桂走到后台,蟠伶坐着写字。“苏大人,奴婢打扰您了。”“原来是桂姑姑,”苏黎赶忙用词本挡住信纸,“为何不去殿前赏戏,反倒来后台蒙尘?”金桂掀开盘上盖子献宝:“奴婢奉王爷之命,给您送好吃的。”“小的谢过姑姑,还有娘娘和王爷。”与大名伶闲聊了好一阵子,那金桂才肯离开,回去向皇后复命。直到后台只剩下苏黎一个人的时候,顾立阳才从戏服箱后悄悄走出来。“刚才情况紧急,着实委屈公公您了。”顾公公拍了拍衣服,摆摆手,指了指书信:“这没被发现吧?”苏黎摇头,把信叠好放信封后交予他:“麻烦公公了。”“苏大人太客气了,给王爷办事,是咱当奴才的本分。奴才向您担保,一定把信带到禄王府。”离端阳节还有五天时间,升平社内也越来越忙碌了。节日当天,金山上,大巳寺香火鼎盛。酬神演舞的时候,言琪被安排与永王同席,福禄寿三位则坐对面,左顾右盼一番,都没见秦王,便问永王。“你说言荣?他到长安去了。”天地初开时,世间只有二位大神的存在,他们正在蕙兰台上交缠起舞。然而,蟠伶并不在其中。神官被宣至圣前解释一番。“禀陛下,前日演练,蟠伶晚了半刻登台,就在那一刹那,升平宫的台柱子全断了,幸好没人受伤。阴阳司连夜派人稽查,发现问题出在蟠伶身上,断言他污物沾身,惹得九夜大神不悦。”神官的话,言琪一字不漏记在心中,暗暗窥视身旁永王作何反应。言欣一派神情自若,专注欣赏蕙兰台的表演。对面的福禄寿三王,神色隐忧,局促不安,真是奇了怪了。自鸣钟敲过十一下,永王府的孙总管携着一大串钥匙,领着太监们,准备锁门关灯,却见一模糊身影伫立门前,提灯往前试图瞅个仔细。“哟,是苏大人您呐。”总管立即招来副手,吩咐他护送大人前往锁春苑等王爷来。还再三叮嘱副手,去东阁禀告时务必要注意,千万不能让王妃的人听到。锁春苑内,蟠伶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坐立不安。侍女添过三次灯油,永王才出现。“王爷——”言欣端坐于中堂,问他夜深出宫不请自来,所为何事。“相信王爷也知道,小人日前遇到麻烦。”永王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继续饮茶。蟠伶“咚”的一声跪下:“求王爷帮帮小人——”“你可有反思,这段日子自己是否见了不该见的人,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苏黎打了个颤,泪汪汪的模样煞是楚人。“不讲实话,你要本王怎么帮你?”永王站起身来,正欲离开。蟠伶迅速抱住他,整个人贴在背后。“我说,我说——”言欣转身过来,凑近他的脸。“端阳节前,禄王府的太监来找过我。”永王眯了眯眼:“还有呢?”“他,他找我,他想请我去王府登台表演,我,我不答应——”蟠伶非常委屈,哭得变了个泪人,连说话也直岔气,“后来,后来就这样了——”言欣拉住苏黎,摸住背脊安抚道:“那么,找你的人姓甚名谁?”蟠伶顿了顿,才说出“顾立阳”三字。“苏黎,我的好苏黎,为何他们总要追着你不放?”言欣为他拭干泪水,“阴阳司判你沾染秽气,恐怕也是因为这个。明早回宫后,听大人们吩咐,乖乖净身沐浴,焚香诵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今晚——” “你就在这休息。” 永王摸过他的手背,然后转身离去。“言欣,那你呢?”“我跟王妃说过,今晚陪她。”永王甩开哭泣的人,径直离开了。
丧礼长安城内,誓师台上,李仪一身戎装出现在秦王面前。“李将军,本王的两万轻骑,如今就交由你来指挥了。”秦王长袖一挥,下面的大军山呼王爷千岁。李仪单膝跪地,接过王爷授予的宝剑以及虎符:“臣定必竭尽全力,杀尽匈奴。”“将军平身。这一杯是本王敬你的。”李仪二话不说,把酒一饮而尽。秦王站在城头,目送雄师出征。回秦王宫后,言荣修书一封,快马寄往金陵。皇帝读完自长安来的战报,不禁忧心:“虽然匈奴已被击退,可丝绸之路尚在他们掌控下。匈奴一日不除,朕实在难安。”此时永王进谏议和,派特使前往洽谈,商讨两国沿丝绸之路合办驿站。由胡安出资建造,匈奴人专注经营,收得盈利两国平分。如此一来,于胡安帝国,来往的商队可得补给,于匈奴帝国,他们的子民也无需再冒性命之危,干杀人越货的行当。双方各有所得,何乐而不为。“王爷所言极是,望万岁爷准允。”“言琪,你意下如何?”安王愣了一愣,道:“皇兄说得很有道理。”“刚才上朝你一直神不守舍。发生什么事了,可以告诉哥哥吗?”站在游廊的言琪,望着永王的神情显得忐忑不安。言欣不禁感慨:“弟弟真的长大了。小时候的你三句不离哥哥,心里有任何话都跟我说的。”叹气之余,永王摸了摸言琪的头。终于,安王喊住正欲离去的人:“哥,我知道了一个秘密,是关于蟠伶的。”言欣一挑眉:“什么秘密。”“其实,他,他是禄王派来的细作,潜伏在你身旁伺机而动。”永王望住焦躁的青年,冷冷道:“这就是你要说的?”“哥,我说的都是真的!是真的——”“那你呢,你不也是跟禄王一党?”言琪百口莫辩:“我,我——”说着不断摇头,“不是这样的,我从来就没有过想要跟哥哥为敌。过去没有,以后也绝不会有——”被突然拥进怀抱的安王,不禁吓了一跳,却立刻被温柔的话语安抚住。“弟弟的意思是,我可以相信你?”言欣叹气:“诶,真是太好了,不枉哥哥从前一直疼爱你。”“哥哥一定要相信我——”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锦珍书寓内,禄王又发火了。“怎么搞的,足足十天了,顾立阳那个阉人给本王躲到哪儿鬼混去了?”“大哥何必为区区一个奴才如此动气。”身边的姑娘们不停地为王爷忙活着,扇扇子的扇扇子,捶肩的捶肩,揉背的揉背。“哼,等本王找到那狗奴才,少不了一顿吊打。”福王连忙附和:“大哥说的对,狗奴才,就该吊打。”安王坐在离哥哥们不远处,一声不吭地嗑着瓜子,不时偷瞄他们的举动。“不好啦,不好啦,王爷大事不好啦——”汉华宫的温太监跑到妓院来,仓惶慌张得不像话。“呸呸呸,你这狗奴才才不好呢,本王好得很呐。”温太监赶紧掌嘴:“奴才奉娘娘口谕,请三位王爷进宫,有事商量。”事情是这样的,今早杂勤院的太监跟往常一样,乘着小舟在乾池捞湖里面的树叶落花,更捞到一具尸体。这尸首不是别人,正正是禄王府的顾大太监。他可是皇贵妃的红人,这如何了得!小太监们赶紧前往汉华宫,向娘娘报告。被捞起的时候,顾立阳不着一缕,就像刚从娘胎生下来似的。刘皇贵妃替逝者盖上白布,眼见追随她母子多年的老奴,落得如此狼狈屈辱的下场,不禁泪从中来。“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动本宫的人。”皇贵妃悲愤交加,脸上妆容一片狼藉。目送着蒙着白布的顾立阳被太监们抬走,禄王也不禁忆起,儿时骑在老奴背上闹玩的情状。“为什么会这样,之前老顾明明好好的,还来这里给本宫请安来着——”禄王向娘亲解释,除了向母后问安,当日顾立阳另有任务在身。升平社的蟠伶,是他安插在永王身边的间谍,负责暗中监视其两兄弟一举一动。一旦发现有任何异动,他立即传信给老顾,后者往禄王府汇报。十天前,顾太监进宫就是为了这个。刘茵大感不妙:“克儿,为娘大概知道,是谁下的毒手。”“娘娘,长乐宫的宫女金桂求见。”“让她进来吧。”金桂领着俩小太监笑嘻嘻的进了正殿,坐在原本皇贵妃所在的位子,刘茵母子则跪在地上,向皇后请安。“都免礼吧,皇后娘娘刚才得知顾公公去世的消息,立即命奴婢到汉华宫来。”金桂尝了口玫瑰茶,又指住小太监端着的两盘被白丝帕盖住的银两:“这是皇后娘娘的一点心意,你们就收下吧。娘娘还降旨内务府,命其务必把丧礼办得体体面面,好使公公走得风风光光的。”“臣妾谢娘娘关心。”“皇贵妃娘娘万金之躯,如今粉黛失色,还是节哀顺变吧。”待东宫的人离开以后,刘茵砸碎金桂刚碰过的杯子:“郑燕来母子实在是欺人太甚,居然用区区三百两,买走本宫忠心奴仆的性命!”“娘亲息怒,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儿臣定必扳倒后党,为娘亲出头。”禄王府的太监溺水身亡的消息,一时间传遍宫廷,升平宫内的优伶们也在谈论。“真是苍天有眼,顾立阳那狗养的终于死了。”一武生怕手称快:“仗着皇贵妃撑腰,在宫中作威作福,欺负小太监,霸占小宫女。特么的也不想想自身什么构造,还学人娶妻子收二房——”坐在旁边的蟠伶正专心背词,不加入谈话。此时永王府的人走了进来,说王爷有请,劳烦苏大人出宫一趟。永王吩咐禁卫将那些衣服帽靴统统销毁,然后摊开信件,手迹何其眼熟。言欣阅后,将信撕碎撒进香炉。“王爷找小人有事?”永王转过身来,搂住熟悉的身体,在他耳边低声说:“苏黎,我想你了。”
牙牌“世子殿下,世子殿下,请您等等奴才——”孝博毫不理会,策着快马于宫道上疾驰。后面一群奴才,使尽吃奶的力气追赶主子爷,却连马儿跑过后扬起来的灰尘都没吃到。来到乾池边上,孝博扯紧缰绳,拉得秦王叔所赠的飞云前蹄离地,迅速停下。“哈——哈——”奴才们跑掉半条性命,终于追上了:“殿下,您,您为何大老远的跑到这儿来。这乾池水深不可测,之前还闹过人命。不如,您还是到别处玩儿去吧。若是有个闪失,咱们的脑袋不保啊。”“哼——”孝博扔下那群扫兴的家伙,牵着白马在湖边散步。“殿下,殿下,乾池不就一滩水么,好啥好看的?咱们去百兽苑观鸟赏鱼,不是更有趣?那里不光有狮子老虎、大象孔雀。听说最近更从海的另一边,搜罗了两双麒麟进宫呢。”“你们,真是吵死啦。”世子转身过来,奴才们被那倔强的小眼神吓得不敢吭声。就在此时,从湖对岸的小树林里透出一道强光,直射飞云的眼睛,马儿顿时疯了一般嘶吼。“飞云你怎么了——”孝博伸手欲顺其鬃毛,那马颈一甩,将小世子撞进湖里。大事不好,奴才们有的站在湖边高声呼救,也有赶紧往长乐宫方向跑的,更有甚者本身不谙水性,居然也跳进水去了。躲在树林的小太监亲眼见到这一幕,吓得满头大汗,裤裆湿得不行。正当他战战兢兢想要逃离现场,那温公公正好出现在面前,只能哆哆嗦嗦地将手里的西洋镜交还给上司。“公,公公,您说,这怎,怎办?”“哼,你在敬事房的时候,连胆子也被割掉啦?”“我真的好害怕——”小太监腿软得几乎要跪下了,“我不是故意,故意害世子死的。我,我不想死啊,公公救救我——”温太监往死命抱住自己大腿的人啐了一口:“呸,当初是谁哭着抢着要干这活儿,要拿本公公的二两银子,给老家娘亲看病的?”舞完大棒,温公公又赏他萝卜:“这事儿无论如何你是干了,你胡思乱想也没用,还不如马上跟我回去领赏。”一路走着走着,小太监发现不对头:“公公,咱们不是回汉华宫吗?”怎么周围荒芜一片、满目苍夷呢?二人踏进了无人烟的庭院,温公公以击掌为信号。手下们即刻现身,用麻袋套住小太监,拿麻绳把袋口帮得严实,扔进生满青苔的老井。皇贵妃得知后,连忙跑去长乐宫,准备看好戏。万万没想到,皇后坐在罗汉床,抱住心肝皇孙儿,宫女们拿着棉布,小心翼翼替世子殿下擦干头发。回府后,永王差点没把孝博打死,王妃和两位夫人跪在脚边求情。“王爷,您将我的孝雅送去罗刹当质子,臣妾就剩下孝博一个儿子了。”敬子哭得花容失色,“您若真打死这孽障,臣妾也不活了——”“王爷,求您饶了世子吧,就算是为了公主殿下——”夏树和美雪也在苦苦哀求。孝贤也跟住嚎啕大哭:“呜哇——爹爹——不要打哥哥——”趴在条凳上的世子牵住郡主的手,笑着抿去她眼角的泪水:“妹妹别为了我哭,若是眼睛哭肿了,哥哥会心疼的。”“哼,今天看在所有人都替你求情的份上,我就暂且放过你这孽畜。”永王扔下板子,气冲冲地走出正气厅,剩下母子三人哭成一团。朗月高升晒满地,更投进那锁春苑。苏黎跪在软榻上,替枕在大腿上的男人揉着太阳穴。“王爷满脸疲倦,莫非今日遇上烦心事?”言欣“嗯”了一声,闭眼假寐。“您若是不嫌弃,可以与小人倾诉一二。小人愿意当王爷的倾听者。”永王睁开眼,看了看上方秀致的脸,不经意笑了。“言欣——”“嗯?”“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永王贴近修长的颈,陶醉在幽香中。如此一来,两人陷于静默之中。言琪认识歌穆佳有差不多六年了,可今晚才第一次见到她唉声叹气的样子,就问她怎么了。“最近大家都不开心,弄得我也无聊了。”安王暗自思索,才反应到她口中的“大家”说的是秦王妃跟永王妃,便问她们怎么了。“前些日子,孝博世子在宫中闯祸,回府又挨了王爷一顿毒打,现还在躺床养伤。这么一来敬子姐姐的心情怎么可能好?”就算这样,也只是永王妃一个人不开心,何来的大家?于是她接着道:“还有梦龄呐——”“她又怎么了?”“王爷去长安没多久,她的陪嫁,金枝夫人就被诊断怀孕——”“这不是桩喜事么?”“对王府是喜事,对王妃来说才不是!除了联姻以外,梦龄对王爷是一往情深的。可秦王呢,做丈夫的一声不吭地去长安大老远的地,还扔下个怀孕的妾要她照料。人家好歹是公主,你来评评理,怎能吞下这口冤屈气?”言琪见她激动的,也不敢多说什么。“你也同意我说的吧,”歌穆佳还在叨叨念,“永王跟秦王也真是的,铁石心肠,不懂得怎么疼女人!”自鸣钟响了十下。“哎呀,原来这么晚了。我得赶紧睡觉,明天还要去秦王府呢。”安王问去那干嘛。“打牙牌呀,我刚学会的,可好玩儿呢。”言琪觉得眉毛在跳。所谓公主,都是这样子的?
糖果午时刚过,安王妃又来到秦王府,找好妹妹打牙牌。正专心缝绣小儿穿的背心的郑梦龄,见她之后笑了:“姐姐手又痒了,我没猜错吧?”歌穆佳大方承认:“诶,咱们罗刹人,上至皇帝下至贫民,都有这俩爱好:喝酒跟赌钱。”梦龄被逗得哈哈笑:“英姬、英媛、英妍,快来跟安王妃打牙牌。今个儿财神爷又上门嘞。”“嘿,瞧你说的,看不起我的牌技对吧?小心我今天把你赢个底朝天。”“我的好公主,您可不知道,王妃可厉害了,恐怕咱姐妹仨的月俸都被她赢个精光咧——”英媛乞怜道。梦龄笑骂:“你仨鬼丫头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本王妃一清二楚。好吧,今天你们输多少,就从我私房取去。赢了的钱自个拿好,行不?”三个丫头赶紧下跪,谢过公主。“妹妹这件小衫,若是给孝能世子做的话,未免太小吧?”梦龄摇摇头,脸上的光彩笑容不见了:“这是给金枝腹中的孩儿做的,”叹气接着道,“他虽不是我亲生的,但毕竟以后也要唤一声我娘亲。现在我给他做件小衫又何妨?”“公主如此为未来小世子着想,金枝姐肯定会感谢您的大恩大德的。”“诶,闲话少说,咱们快开始呗。”歌穆佳催促丫头们。英媛笑话她:“王妃您在自家王府对付王爷,也是这么猴急哒?”“哼,别提他了,一天到晚跟禄王他们饮花酒,哪有空闲对付我。”锦珍书寓,禄王又摆起了百花宴,宴请诸位朝中权贵。福王见安王久久不动筷,问:“弟弟怎么了,没胃口?”言琪笑住解释:“最近肠胃不怎么舒服,哥哥们不必替我操心。”“这哪儿行,不如我马上唤何太医给你看诊。”“不必劳烦哥哥了,”言琪摆手,“真的不要,回府服几剂药就好。”言复见他如此坚持,亦不勉强,便让姑娘们送弟弟上房休息。“王爷,要不奴奴为您泡杯热茶暖胃?”春莲关心问道。言琪躺在榻上抚住胃部,艰难地点了点头。他哪知道,那妓子为了邀宠,往那茶里掺了欢喜药。王爷喝了这茶,不光胃疼,还血脉喷张全身发烫,汗水浸湿了衣服。感觉时机成熟,穿着肚兜的春莲爬上榻去,在王爷耳边莺声燕语。备受双重折磨的言琪一下子将她推开,咚咚咚地跑了下来,跟宴席上诸位道别。回到府上,总管告诉王爷,王妃今晚夜宿秦王府。安王不置可否,心里默默佩服赌徒的毅力跟耐力。独自泡在冷水里,泉水从全身周围流淌而过,言琪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感受到冰凌般激爽。以仰姿浮在水中,眼前一轮明月净如洗,躁动的身体也逐渐地平复下来。树丛中的蝉鸣,跟岸边的蛙声相互呼应。永王在文渊阁与诸位大学士商议修书一事,留意到安王坐在书案前,提笔半天却没写一字,精神涣散脸色苍白,嘴唇红得吓人,于是上前关心。“我,没什么——”安王摇了摇头,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睛煞是吓人。“如今六月光景,弟弟怎还穿那么多?”言琪解释,兴许是昨夜里泡冷水病的,还敷衍着说不要紧。言欣摸下他的额头,不得了,烫手得厉害,立刻命人宣韩太医。言琪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身边站着金桂姑娘。“殿下您醒啦,太医院的药刚刚煎好,您就趁热吧。”安王被扶坐起来,一口一口喝着金桂喂他的药。“您觉得苦不?”桂姑姑又给他端来一碟太妃糖。金桂告诉王爷,这里是长乐宫西侧的一处宫房,请他放心休息。“好的,谢谢桂姐姐,请替我谢过母后和皇兄。”“都是一家子,谢个啥呢。”金桂替他掖好被子,“殿下交代过,待他将文渊阁的事儿处理完毕,立马来看您!——诶,说曹操,曹操到。好了,奴婢也不打扰两位殿下了,请容我先行告退。”寝室剩下兄弟二人,当哥哥的坐在床边的鸡翅椅上,察看病人的气色。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的弟弟,蜷了蜷身子,悄悄把头躲在被子后面。“言琪,打从你参政这段时间以来,我就发现了一件事儿。”弟弟“嗯”了一声表示不解。“每次我正眼望你时,你都瞧向别处。可当我不望你的时候,你就偷着看我。不知道,哥哥有没说错?”被发现以后,言琪的心仿佛瞬间被提到万尺高空,然后慢慢地,又稳稳地落到地上,于是他老实地点头承认。“那是为什么呢?”安王用略显沙哑的声音说道:“昨晚我一个人躺在水里,望着天上的月亮,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好像要飘到好远好远,比罗刹国还要远得多的地方去了。在那个时刻,我的心里响起一把声音,问自己:到底人活着是为了什么,我自己活着也是为了什么。”永王专心聆听,没有说“人生病了就爱胡思乱想”诸如此类的片儿汤话,仅仅是安静地注视住弟弟,同时嘴里尝着为病人准备的太妃糖。两个人沉默了一段时间,言欣才问弟弟:“那你想到答案没有?”“答案?”言琪望了望天花,又瞧了瞧哥哥,犹豫道:“还没有,昨天晚上我在水面漂荡时,好像几乎快要想出答案了。可是——我不知道,到底我是没想出来,还是当时我确实是想出来了,可现在忘却了——”言欣盯住弟弟皱眉的模样,又往嘴里塞了颗太妃糖。“若是我穷尽这一生都没把答案想出来,那是不是意味着,我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气馁的弟弟舔了舔干燥的下唇,试图将卷起的薄皮咬掉。“不许再咬了——”哥哥马上伸手制止,用拇指抵住深绯色的嘴唇,在上面轻轻地摩挲,“咬破就不好看了。”“哥——”“嗯?”“其实,刚才你的问题,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要是你在的地方,我的眼睛就不受控制地望了过去。等意识到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一直在咀嚼糖果的言欣顿时僵住了。“其实,我也觉得如此的自己十分丢人——”说了一通话,喉咙都要冒烟了,弟弟喝了口茶,又躺了下去。在哥哥离开之前,言琪说了这样一番话。“如果现在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希望去罗刹当质子的人——是我,而不是言荣。”在罗刹国与哥哥一起共度的九个月,是他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
食盒炎炎烈日,廖雨石怀里搂着三卷轴,出现在锦珍书寓门外。“诶,小哥——”艳冶的烟花女子,纷纷摇着扇子拿他解闷:“这大热天的,您站在街上干嘛呢?不如上来坐一坐,喝口茶避暑气。”“谢谢姑娘们的好意,不过小生实在是付不起您这儿的茶钱——”说着还抱手作揖。“您手里拿的什么古董宝贝,快进来亮一亮,好让咱姐妹们开个眼儿。”“不过是些时人书画,值不了几个铜板。”书生倒是把画卷抱得紧紧的,不时抬袖擦拭布满汗水的额头。“小哥肯定是在等王爷们,奴家说的对不?”廖雨石暗暗吃惊,她们是怎么看出来的。“像小哥您这种想着法子向王爷献宝的人,奴家一年到头见得多了去啦——”就在此时,王爷们乘着廿四人大轿从正门出来。廖雨石赶紧走上前去,猛地一下跪拦住了出行的队伍。“怎么突然停下来,你们这帮奴才干嘛吃的?”禄王发火了。“回禀王爷,前面有人下跪拦轿,挡住了去路。”“哥哥莫生气,”福王劝说:“那拦路的瞧着像个落魄书生,不如把他唤过来,问一问怎么回事——”“言复你少管闲事,有冤情叫他们滚衙门去,别来烦本王!”他还赶着去渡口呢。见哥哥如此状,福王寿王也不敢再多嘴。坐在最后一顶轿子的安王,挽起窗帘从缝里往外看:只见带刀护卫拽拉着,将书生拖到一旁,还没少请他吃几记老拳。挨完揍的廖雨石,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沾到衣裳上的灰尘,将散落一地的师公遗墨全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放怀里仔细检查,确认没破没损之后,才一瘸一瘸地离开。傍晚,史德良领着书童,敲开了廖雨石居所的门。“师兄,没想到这么晚你还来我这儿。”“师弟你脸上怎么了,”史德良伸手探去,却被他挡住了,“为何青一块紫一块的?”“走路上给摔的——”廖雨石小声回答。“白天我来过一趟,结果吃了闭门羹。于是再来,看你回来了没有。”史先生说着,他的书童笑着向主人家举了举手上的食盒,“想必师弟也跟我一样尚未用膳,不如咱俩坐下一块来,好不?”未等廖雨石点头答应,荷藕已将食盒放置桌上,将一碟碟色香味俱全的素荤配菜肴摆在眼前。饿了一整天的廖雨石,在师兄面前也就顾不得形象,敞开肚皮大快朵颐。与此同时,乖巧的荷藕将方寸之地打扫干净之余,还烧了水,更为两位先生泡了好茶。“三天没见,不知师弟近况如何?”居陋室之人不禁叹气:“到现在我还没能见着王爷一面。”“师弟心系家国,有周公旦管仲之志。不过禄王生性傲慢,又爱眠花宿柳,你又何必非他不可?”史德良劝他,“您不如先为自己打算,在金陵站稳脚跟,再展抱负亦未迟。正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说着,他拿出一封推荐函,“你带上这个,去城东的漱石书塾。山长与师兄略有交情,愿意聘请您当那里的先生。”廖雨石冷笑,不谢反讽:“那书院聘请我,是看在师兄的面子,还是秦王府的面子?”“师弟,如今都落得这种境地,你还在意这细枝末节?”“我岂能不在意?你忘了师公是被谁害得满门抄斩的?”廖雨石不禁义愤填膺,“辅助禄王登极成为一代贤君,是师傅交代的遗愿。我看你在秦王府,天天过着钟鸣鼎食的日子,恐怕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我是当了秦王的门客,那又如何?首先,当年向圣上进谗言,陷害师公被灭族的,是年仅九岁的永王!再者,师公被害与秦王何干?那一年他尚未降临人世呐!第三,在王府里,将刘思儒尊为师公的门客,少说也有三百,他们投奔秦王门下,自是明白王爷跟永王有所不同。就只有师弟一人,冥顽不灵——”“他们本就是同母所出的亲兄弟,你真以为独独永王一人心狠手辣,秦王就金刚面目菩萨心肠?师兄也未免太天真了,快醒醒,他们本是一丘之貉!言欣控制内阁,朝中事无大小,无一不在他掌控之下;言荣手握全国兵权,废帅立将不过在他一念之间。朝堂上的文臣武将,不过是这两兄弟手中的扯线玩偶罢了!”“他们把持朝政又怎样了?这二十年来,胡安国运昌隆蒸蒸日上,你敢说没他们的功劳?若真如你所言,永王兄弟只手遮天,即便禄王被你规劝感化,发奋图强,还有与之抗衡的能力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君子有所为,亦有所不为。史德良,你居然认可永王,简直是欺师灭祖!你还是当年我所认识的师兄吗?”“古语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偏偏师弟看不清时势。禄王虽是师公外孙,却长年沉迷风花雪月、莺歌燕舞之中。如此王爷,你指望他能当明君?”“那师兄呢,难道就应该助纣为虐?”“师弟,我再说一遍,我是秦王的门客,跟永王没有一丝半点的关系。王爷更从未像他兄长那样陷害过任何人!即使手执兵权以后,王爷也不曾大肆挞伐、乱动干戈。更不如寿王那般平庸无能,就演练水师这点事儿,也能闹致满城风雨——”“寿王是禄王亲弟,亦系师公血脉,岂容师兄评头品足!”“师弟,你跟师傅一样死心眼,全然不顾眼前——”史德良叹气,将一贯用纸包好的铜钱塞给他,“既然你不愿意去书院,师兄也不勉强你。这点钱够你把这仨月的租给交了,等你自食其力之后,要记得还钱。”廖雨石点头保证:“我一定会还的,谢谢师兄。”史德良见师弟又抱住师公的遗墨准备出门,问他去哪。“去渡口,一个时辰后画舫就会回来,王爷就打道回府。现在出发时间刚好——”当师兄的也不多费唇舌,只是默默地目送远去的布衣身影。留意到他鞋跟都磨破了,史德良立刻提醒书童,下次来记得带双新鞋。 “虽说读书人要心怀天下,可廖先生也真是的,连修身齐家还没做到,哪来的治国平天下。”走在路上的荷藕自言自语,“整天穿得破破烂烂,住在连王府柴房也不如的地方,居然张口就是辅助禄王什么的。先生,您的师弟脑子还好吗?”“大人的事情,你这半小不大的孩子懂什么?”史德良瞥了他一眼,“以后在廖先生面前给我礼貌点,别没大没小的。”小书童嘟了嘟嘴,乖乖跟在先生身后,心里暗暗骂主子偏心,听不得廖先生的坏话。
药水廖雨石紧抱那三卷字画,从渡口一路走来,上了画舫。福王的随从领着书生来到三楼,眼前满是雕梁画栋,耳边弥漫靡靡之音。姓张的让书生留于门外,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推开精雕细刨的门。只见歌妓们在前台演奏评弹,四位王爷在大厅中央,围坐一桌认真切磋,各自都聚精会神,专心琢磨手上的天九牌。于是,张洛轻手轻脚,走在桃心木地板上,去到自家主子身边,在耳边一阵嘀咕以后,王爷点了下头,继续当前的局面。过了大半个时辰,一直站在外面守候的廖雨石,双腿不知不觉地,已经发麻得失去知觉。这时候,张爷才从门里出来招呼:“廖公子,王爷有请。”廖书生进来以后,哆嗦的双腿好不容易才屈膝跪下,向四位王爷请安。坐在太师椅上的禄王,光顾着狎玩腿上的雏妓;躺在贵妃床上的寿王,尝着相公们喂的葡萄;安王倚靠住阑干抽烟,眺望蓝天白水若有所思;就剩下福王一人理会他了。“廖先生,多日以来,你一直跟踪咱兄弟四人,到底所为何事?”“王爷看过此物之后,自有分晓。”说着,廖雨石献出手上的卷轴。张洛接过画卷,一张张的摊开铺在案上。福王上前审视,大惊:“是外公的笔迹!”“王爷明察,这些的确是相国大人的墨宝。”“这三幅字画,先生从何得来?”“小人家师,乃是相国大人门生之一,因而有幸得到他老人家赠予的墨宝。家师去世后,将这些宝贝传给小人。”“原来如此,廖先生是外公的徒孙——”言复从头到脚仔细打量廖雨石一番,不禁感慨:“这段日子,先生吃了不少苦哇。”“家师仙逝后,师兄弟各奔前程。幸得师兄接济,小人如今虽粗衣麻布,但庆幸尚不缺食住——”“先生不辞劳苦找上门来,又是外公的徒孙,本王自是不能怠慢。若先生不嫌弃,来福王府担任犬儿西席可好?”“小人投奔王爷,并非贪图逸乐,而是为了实现家师遗愿——辅助禄王,铲除奸佞,匡扶社稷,重振朝纲。” “没想到先生竟然胸怀鸿鸪之志。”福王突然两眼一亮,看向禄王:“哥——”此时言克正张大嘴巴,美女从矮几上取过舶来的三色小瓶,小心地往瓷勺倒了三小滴透明的药水。吞下药水后,禄王使劲甩了下头,挤了挤睛明穴,又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感觉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就跟活了过来一样。“言复,你刚刚说了什么?”福王跟兄长介绍,这位廖先生是外公徒孙,一心扶助皇兄,扳倒后党,恢复西宫昨日荣光。禄王听完弟弟的激昂陈词,又瞄了眼那姓廖的。“不就区区一布衣书生嘛,不知从何处假冒几张外公的字画,就斗胆上门招摇撞骗,更在本王面前大言不惭,你说本王该如何处置。”廖雨石“咚”地跪了下来,用力磕头:“小人虽才疏学浅,不过,这字画确实是相国爷的真迹。小人对王爷您的忠心,可昭日月。求王爷明鉴啊!”禄王依旧不为所动,抬了下手,指住面前那一小瓶药水:“如果你说的都是真话,那就一口气把它喝光。喝完以后,你就是本王的人。”书生站起来,顾不得头破血流,满眼金星,抓起玻璃瓶就往嘴里送。液体流过舌头的一刹那,他的头皮直发麻,全身布满鸡皮疙瘩;药水滑过喉咙的那一瞬,感觉整个口腔就像被针刺虫咬一般,难受得厉害;最后进到胃里时,廖雨石的腹部就像被熊熊烈火灼烧一般,简直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将药水一滴不剩喝光后,书生倒在地板上不停地打滚,痛苦得眼泪直流,嘴巴跟搁浅的鱼似的,张得贼大,却叫不出半点声音来。叼住墨玉烟杆的安王,默默见证这一幕,暗暗示意身边人施予援手。那妓子心领神会,立刻捧着一盏热茶走上前去。书生喝了口茶,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之后,顶着通红的双目,直直盯住禄王,用嘶哑的嗓音说道:“小人经已把它喝光,请王爷信守承诺。”言克推开了腿上的美女,嘴角一丝冷笑,走到他跟前,用力拍了下那瘦削的肩膀:“哈哈哈——你小子还行啊——”福王赶紧走过来打圆场:“从今以后,廖先生就是我们的人了。”又向廖雨石作揖,“先生,皇兄其实对您并无恶意,不过他生性如此,请多包涵。”然后,又向他介绍在场的其余二位弟弟。廖雨石走到安王跟前,又重重地磕了个头。言琪赶紧把他扶起:“男儿膝下有黄金,都是自己人,廖先生何必行如此大礼。”“小人谢过王爷的救命之恩。”“现在感觉好些没有?”“谢王爷关心,小人已无大碍。”经言琪介绍,姓廖的才得知,此药来自符兰国,早年由当地炼金术士创制,经过大食商人,辗转传入金陵。如今整个符兰国,上至国王下至平民,每日都离不开这神奇的药水。此物少饮提神,常喝强身,是个百利无一害的宝贝。但是,通常一日的剂量不过三至五滴,喝多了就会出现他刚才那种状况。这一日,史德良带着荷藕,又摸上了师弟的门。“师弟,今日我带了你爱吃的烧蹄膀,你要不要——”进门以后,姓史的目瞪口呆,眼前出现一位身着靛青衣裳的谪仙,便问道:“——你谁啊?”廖雨石哈哈大笑:“师兄认不出我了?”史德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问师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二人坐下边吃边聊,廖雨石将昨日发生之事和盘托出,其中有关喝药水的部分,就选择性略过去了。史德良专心听完,见床上放着的包袱,便好奇问他要去哪。“我的傻师兄,当然是禄王府啦!王爷他愿意收我当门客,接我的人大概半个时辰后就到了。”“——是吗?”当师兄的笑了笑,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廖雨石拍拍师兄肩膀,安慰道:“虽说今后我成为禄王府的门客,跟师兄你各为其主。不过,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最最要好的师兄!”“这才算话,不枉多年以来师兄对你照顾有加。”说着,还摸了摸他的头。师弟皱着眉抗议:“师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啦——”“是是是,廖先生,小生这厢有礼了——”“师兄实在没个正经的,居然还戏弄我——”史德良话锋一转,忽然正色道:“俗话说,一进侯门深似海,王府自是更不用说了。进了王府,师弟务必要谨言慎行,广结善缘。切勿跟人有口角之争,以免伤了和气。”又抚上他的手背,语重心长说道,“你这个人一根筋认死理,素来爱跟我争论。你我毕竟是同门师兄弟,亲若手足,自然毋需计较。但进了那杀人不见血的地方之后,你的毛病可一定得改掉才行。否则——”“诶,师兄说的我都明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啦。您就少替我操心——”“你倒是真把师兄说的话全记在心里才好呢!”师兄再次叹气。闲聊间,禄王府的人来了。“请问,廖先生在不?”史德良站在门前,望着师弟跟着禄王府的人越走越远,握住一双崭新布鞋的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唉,先生,您也别难过了。能到禄王府当门客,也是廖先生的福气!总比现在的日子来得舒坦呐——”荷藕安慰道。“——我说过你多少遍,小孩子家别多管闲事!”
很喜欢的作者,感觉文很有深度,宫斗很符合逻辑,且文笔很好啊。此作者还有一篇也是宫斗,兄弟的,叫“帝孽”很好看。这篇也超喜欢啊,但为啥是个坑啊,话说为啥这么好的作者这么冷门尼
烟嘴秦王的洗尘宴结束后,安王陪母亲回西岐苑。“琪儿啊,你和王妃成亲已经一年有余,怎么还没有好消息呐?”面对母亲突如其来的疑问,安王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郭贵人叹气:“言荣不过比你年长五个月,虽则比你早了些年成亲,现在连金枝夫人也有喜了。可歌穆佳为何久久也未有动静?”“儿臣不孝,让母亲担忧。”“唉,为娘在后宫地位低微,姿色亦不若从前,更无意争宠。现在我最大的心愿,不过是希望早日当上奶奶,抱一下我的孙子——”贵人娘娘望着跪在地上的儿子,“要不,娘去长乐宫一趟,向皇后娘娘说亲,让金桂做你的夫人。亲姐姐这么快就怀上秦王的种,想必这丫头也是个好生养的——”“娘亲,万万不可——”“为什么,言琪不喜欢她?”“儿臣并非此意,金桂她,我一直把她当姐姐看待,从未有过那方面的念想。”“莫非孩儿早有心上人?”安王被吓得目瞪口呆。“快告诉娘亲,是哪家的姑娘?”“——没有,真的没有,娘亲不要乱猜。”夜晚,言琪躺在偌大的床上,在黑暗之中盯着模糊的天花发呆。“歌穆佳——”床边的人半梦半醒的“嗯”了一声,问什么事。“——今晚我娘问我,你为何还没有孩子。”王妃转过身来,伸手抚上他的脸,沉默了好一阵子,低声饮泣着:“言琪,对不起,是我的错。确实是我的错——”安王搂住了妻子,拭去她的泪水:“别哭,你都已经嫁给我。一报还一报,到此为止了。”好不容易才把歌穆佳哄睡,言琪转身背向她,望住窗外一弯新月,回忆起在泽尼特所遭遇的噩梦,一夜无眠。今日的议政殿内,多了四张新面孔。昨日归来的秦王亦是其中之一,还有藩政院的主簿,出访匈奴归来的大使,以及参赞。大使向皇帝禀告,月前单于暴病驾崩,单于五弟右贤王,联同三皇子右谷蠡王,合谋软禁单于发妻大阏氏,更派兵暗杀匈奴太子左贤王。当时正在丝绸之路,监督驿站营造情况的左贤王,得到信报之后,带着亲信连续骑了两日两夜的马,逃到长安城找秦王求助。同一时间匈奴国内,右贤王力排众议,将右谷蠡王推到单于的宝座之上。所有反对的臣子,都以违抗君命为由,被判决流放。朝中其余的大臣们无不都畏惧于这叔侄二人,却敢怒不敢言。不过也有诸侯不服新君,划地为国,自立为王。长此下去,匈奴地区的情况就不容乐观。秦王亲自回金陵汇报,可见事态之严重。“左贤王在长安向儿臣借兵三十万,讨伐篡逆的皇叔和弟弟,夺回皇位。求父皇定夺。”皇帝问诸位卿家有何意见。有翰林大学士表示理应出兵,左贤王即位乃天命所归。伸张义理,讨伐篡逆,是君子该做之事。藩政院的主簿大人,则另有一番见解。这本是匈奴内政,就该由匈奴人自己解决。此时出兵讨伐,虽然理直气壮,不过在别的国家看来,胡安帝国恐怕会落得好战斗狠、干涉内政的坏名声,请陛下三思。“言琪,你又有何看法?”安王思忖片刻,徐徐道出:“刚才两位大人的观点,都是从别国的立场出发。民间有俗话说,无利不起早。无论借,抑或不借,都该以胡安利益为前提考虑。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军费谁出。从目前看,秦王的兵马。自然花的是王府的内帑。可皇兄是否真愿意,借出兵马替左贤王打仗,臣觉得未必。到底是否该借,臣认为该借。包括丝绸之路在内,匈奴国境内的不少方面,均与胡安利益息息相关。甚至可以说,匈奴内部的稳定,本身就是胡安利益的一部分——”“言琪分析得很有道理——”可惜还是没能够拿出确实可行的方案,于是皇帝望向至今不曾发言的永王。“臣以为,出兵前必须跟左贤王确定,回国后必须以商议好的条件,偿还一切军费支出。再者,言荣是冒着巨大风险,来帮助他夺回皇位的,左贤王事后必须有所回报。至于是豁免我国商队税赋,或是丝路驿站的盈利让渡,甚至是其他方式,就交由大使和参赞与左贤王商榷了。”从议政殿离开以后,秦王来到了升平宫内的梨香苑。正在屋内练琴的蟠伶,听见王爷大驾光临,立刻放下手中的琴,上前下跪迎接。“苏黎,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就免去这些繁文缛节吧。”“小人都听王爷的。”秦王拿出一精致锦盒,在他面前打开,里面是一根温润无瑕的白玉簪:“这是和田商人赠予本王的发簪。我第一眼见到时,就觉得你最适合佩戴它。所以今日特意来找你,把这件小玩意送给你。”蟠伶双手捧起玉簪,再三谢过王爷。秦王看见他高兴的样子,也随之笑了。“不如你现在就戴起来,让我瞧瞧好看不?”苏黎很听话,拿住锦盒回里间去,片刻之后便回来了。言荣抬头仔细打量,美玉配美人,果然是绝配。“苏黎,最近你跟哥哥怎么样?”他一提到永王,蟠伶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几分。“怎么啦?他欺负你了?”苏黎摇了摇头,双眼低垂:“王爷贵人事忙,已经好一阵子没找过小人了。”“怎么可能,你明明是哥哥最最宠爱的人。”“色衰爱弛本是平常事,小人也只能顺其自然。”苏黎吃着茶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苏黎仅仅因为长得好看,就被哥哥玩弄在股掌之中。言琪趴在阑干上,伸出头来朝舫外张望。乾池的碧水与蔚蓝的长空仅有一线之隔,色彩缤纷的扶桑锦鲤,于水里自在游弋。他便脱下靴袜,赤足浸在湖水之中,沉浸在清凉的快乐之中,甚至跟幼稚孩童般,兴奋地踢水嬉戏。玩累以后,言琪踩着湿漉漉的光脚走在地板上,一路走向中庭。公务以外的场合,永王穿着打扮颇为懒散。一根不事工饰的桃木簪,轻拢住头上所有的发;轻盈月白的丝绸,衬得言欣仿佛在冒着仙气。安王踮着脚尖走进来,眼神示意站在榻旁,轻摇羽扇的宫女免礼,莫要使得象牙席上熟睡的仙子惊醒。言琪跪坐于蒲团上屏气凝神,默默端详榻上还陷在梦中的兄长。从光裸白皙的双足,到衣襟间若隐若现的别样景致,再到浅妃色的薄情唇,两道天然去雕饰的眉,一律尽收眼底。若此时问言琪,这眼前的兄长,与常伴寿王左右的相公们孰美,答案呼之欲出——且慢,安王打了个激灵,这二者岂能相提并论!哥哥可是朝堂之上,翻手成云、覆手为雨的永王,父皇的嫡长子,名符其实的天之骄子。言琪极力否定刚才那荒谬的念头。可这欲念即如一颗种子,一旦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就会从心底生根发芽,蓬勃生长——从睡梦中醒来的言欣,睁开蒙松的睡眼:弟弟拖着湿漉漉的衣裳,踩得满地是水,眼睛睁得铜锣般大,坐在床脚旁,面无表情地盯住自己看,场面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自己还在梦中对吧——永王唤过宫女为殿下更衣,然而御舫内一时之间找不出来,为安王额外准备的常服。言欣只好委屈弟弟,暂时穿上自己换下的朝服。弟弟磨蹭了好一阵子,终于把尚算合体的朝服穿在身上。就在那一瞬间言琪发现,自己身体被言欣独特的——衣衫的香薰与费洛蒙的微妙混合的——气味所包围,感觉好奇妙。一手撑在田黄弥勒枕上,言欣支起上身,拿住宫女递来的烟杆,半睁着眼玩赏湖光山色,小口小口地吞云吐雾。“我说,哥——”言琪靠了过来,低头凝视那温软的手掌,以及修长指间的墨玉烟杆,顿时感到被一股热气熏得窒息。言欣露出一弯浅笑,望向略显稚嫩的弟弟,红着脸蛋,吞吞吐吐的模样,着实有趣。言琪本来想说,哥哥手上的烟杆是自己的。可是,当那被欲滴双唇触碰过的烟嘴,进入视线的一刹那,他还是把话吞回肚里去了。
发簪安乐茶居,廖雨石坐在三楼的一间雅座内,伴着茶粿子独自吃茶。悠然自得的模样,看不出半点等人的急迫。史德良赶到时,茶桌上已经叠满整整十张的空碟子。同一时刻,伙计走了过来,又放下五碟新鲜出炉的茶粿子——“师兄,坐。”史先生合上折扇,置于一旁,捧起茶盏,浅尝一口新泡的香茶。“近日师兄事务缠身。”“你怎知道的?”廖雨石凝视住眼前男人,目下淡淡的一双乌青,机智地笑了。“秦王府发生了大事?”史德良尝了一口粿子,笑道:“秦王有什么事,禄王府那边会不知道?”“那么,秦王真打算借兵给左贤王,助他夺回单于之位?”师兄细品着嘴里的粿子,又吃了口茶,瞟了眼脖子伸得老长的师弟。“师兄——”廖雨石翘住两手,脸鼓得像一尾河豚。发现师弟生气了,姓史的才老实交代。就为了借兵一事,昨夜的秦王府里,聚贤阁内灯火通明。王府内的三千门客,无一不竭尽所能为王爷出谋划策。其中大半的门客聚在群英厅内,针锋相对、唇枪舌战,其余的人则在各自屋里头,挑灯夜战撰写论文。史德良的黑眼圈,也是这么得来的。“之前永王不是已经在议政殿发过话了么?连圣上也同意了,还有什么好讨论的余地?”师弟的老毛病又犯了,师兄十分无奈。其实自己都说了无数遍,永王归永王,秦王归秦王。更何况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各抒己见,陛下圣明,自当择优而从,怎可能由永王一个人说了算。当然,史德良也明白,让一个固执己见的人抛开原有的观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为了不伤和气,做师兄的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离开茶居以后,史廖二人就此分手。廖先生捎上刚才,好不容易才撬开师兄的嘴,所得到的消息,一路往锦珍书寓奔去。沉醉在温柔乡中的禄王,撇了撇嘴,听取着此刻上气不接下气的门客汇报,自己早已掌握的消息。廖雨石说来道去,讲得唾沫也干了,见到王爷闭着眼睛,还时不时“嗯”地回应,确信自己立了一件大功。四周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一边偷看自己,一边在交头接耳,细声说大声笑。这时候,福王从牙牌桌上站起来,说不玩了,问有谁来顶替:“廖先生,您过来这儿,替我打牙牌。”廖雨石哪里懂这玩意,连连摆手,请王爷另找高明。“不行,本王认定就廖先生您了。”同台的寿王跟安王也盛情邀请廖先生过来玩一把,廖雨石不敢表态,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禄王。正躺在贵妃床上,享受着温香软玉的言克也发话了:“先生就去玩玩呗——”还指派了一位美女给他从旁指点。福王跟诸位乐在其中的兄弟道别之后,便先行离开了。梨香苑内,蟠伶见到打扮成宫中太监的福王,赶紧擦了擦眼睛,确实是王爷来了,赶紧上前下跪请安。言复“哼”了一声,低头俯视正跪在地上的人:“蟠伶,你可知道本王为何而来。”“小,小人愚昧,请王,王爷明示——”话音未落,福王朝着胸口狠狠来了一脚。“——现在,你知道啦?”吃了一记窝心脚,蟠伶疼得要死,却匍匐在地,连半声也不敢喊。“王,王爷是为了,为了永王的事来找小人的。”“哼,算你还有点脑筋。”言复咬牙切齿:“我们安插在言欣身边的人,死的死了,失踪的失踪,如今就只剩下你一个了。你若是继续没有表现,你说,本王要拿你怎么办?”“小人该死,小人罪过——”“言欣已经有个把多月没找过你了,本王说的没错吧。”“王,王爷说得对。”蟠伶回到后台,凝视住梳妆镜,忆起福王临走前扔下的狠话。“无论用什么方法,你给我马上回到言欣身边去。不然的话,你甭想活到中秋节。”傍晚时分,永王闻讯来到了锁春苑。升平宫的朱主簿,太医院的韩太医,先后向王爷汇报。今日排练盂兰盆节的演舞时,蟠伶忽然喊脚疼。刚开始的时候,他以为仅仅是肌肉疲劳,敷了一会儿冷毛巾以后,就坚持继续排练。万万没想到,快要到了结束的时候,他的两条腿竟然连站直也不行了。朱大人发现情况不对头,立即找太医来看诊。韩太医诊断之后,大呼不妙。这一次不仅是旧伤复发,连腿筋也撕裂了,比之前的几次受伤,都要严重得多。王爷屏退左右,一个人进屋里去,坐在床边,抚住伤者的手。躺在床上的蟠伶没有理睬他。永王捧着上过药的腿,关切地看着患处,一脸的心疼:“伤得这么重,你叫我怎么办?”苏黎抿住嘴,倔强地看着对方。永王问他,为何不好好爱惜身体。知道自己被捧在手心上怜惜时,苏黎大哭:“足足一个月了,你都没来找过我。难道对你而言,我真是那么无足轻重——”言欣连忙把人搂进怀里,低声道歉:“都是我不好,之前被朝廷和宫内的大小杂事闹得我的心好烦好乱。我无时不刻都在想你,却又怕见到你以后,会冲你发脾气。无论如何,都是我错了——”说着,又伸手抹了抹略显凌乱的鬓角。“我以为你不要我了——”苏黎埋在他怀里颤抖,“言欣,我好怕——”永王替他拭去泪水,向他保证:“我是绝不会抛弃你的。假如以后我们分开了,肯定不是因为我抛弃了你——”苏黎望着他沉默了,第一次发现这双会笑的眼睛,背后一直埋藏住悲伤。自己欠他的实在太多太多了,经已无力偿还。“苏黎,倘若我是你的亲人的话,那该多好。”男人发现他头上的白玉发簪,下意识眯了眯眼,“若是我真狠下心肠,不要你的话,”冰冷的指尖轻轻触碰纤细的后颈,“——你会死的。”
萧墙廖雨石说:“王爷,此乃小生写的两篇文章,请王爷指点一二。”“哦,是先生的文章,小王一定要拜读了。”福王身旁的张洛,接过廖先生的作品后,一字一句地朗诵起来。言复则与言琪相对而坐,边吃着茶,边听着文章。老张念完以后,茶室之内一片安静。廖雨石站在原地,留意两位王爷的反应。“小生才疏学浅,还望王爷赐教。”福王先问言琪有何意见,安王说自己十分欣赏第二篇,直白有力,朗朗上口,易于在民间宣传哥哥的功绩。言复则喜好第一篇,骈俪对仗,排比工整,辞藻华丽,寓意隽永,外公精忠为国的形象,骤然呈现于眼前。“谢两位王爷的夸奖。”廖雨石作揖,然后问禄王身在何处,也想让他来点评一下。“先生要见哥哥的话,最好还是稍等一下。他还在屋里干溜骨髓的事呢——”福王戏谑道,“先生日后再有佳作,请一定要让小王欣赏欣赏。”言琪边微笑,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不时也说上两句,一直以赞许的目光打量着廖先生。数天后,安王派人前往禄王府,请廖先生到府小叙。廖先生撑着油纸伞,跟着安王府的人走到了未雨楼,只见王爷一个人站在琉璃窗前,眺望外面的滂沱大雨。廖雨石立刻向他下跪:“小生有罪,让王爷久候多时,请王爷恕罪。”言琪躬身扶起他:“廖先生言重了,本王看这雨越下越大,正担心先生在路上,会不会淋湿身子,您就来了。”“谢王爷关心。”安王笑了笑,轻拍他的肩膀:“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就别拘泥了,您唤我言琪吧。先生比我年长,我可以称你一声雨石兄吗?”“当,当然可以——”言琪告诉他,自己少小离家久居海外,文采不若诸位皇兄出色,更不能与廖先生相提并论了。因此,他非常仰慕先生的才华,希望他能常来王府,跟自己研究文章,探讨诗词。廖雨石受宠若惊,表示自己别无所长,只会舞文弄墨,只要王爷不嫌弃,他非常愿意陪伴王爷遨游文海。不久之后,这私交甚笃的两个人,便成了一对秘密的挚友。在其他三位王爷的面前,廖雨石依旧称言琪一声王爷,以示尊重。不过进了安王府,廖先生就摇身一变,成为言琪的良师益友。今日,言琪发现,摆在好朋友面前的杏仁茶,竟然连动也没动过,便关心问他有什么不快乐。廖雨石叹气:“打从我进入禄王府,已经快有两个月了,可每日所做之事,无外乎风花雪月。当初我想方设法,费尽千方百计想要接近王爷,可不是为了替他填词作乐,在宴席上增添余庆的。”“雨石兄胸怀抱负却有志难伸,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世间到底有何种方法,能让王爷洗心革面,浪子回头?”“愚弟有个想法,可不知该说不该说。”“言琪你就尽管说吧。”“哥哥的宠妾杨夫人,据说能歌善舞,有女中蟠伶之美誉。最重要的是,夫人跟雨石兄一样都是扬州人士。”安王深深地抽了一口烟,又缓缓地吐出来,接着道:“你可以此为契机,与杨夫人结交,好让她为你在哥哥耳边美言几句,先留个好印象。之后再在适当的时机,你主动请缨,让哥哥刮目相看!”这确实是个好方法,可他廖雨石不过一区区门客,有何德何能去认识杨夫人呢。在他左右徘徊,前思后想之际,发现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言琪当着他的面打开,里面放着一枚镶着紫色宝石、造型别致的银戒指。“这是我从罗刹带回来的小饰品,雨石兄可以拿它作为送给夫人的见面礼。”他一再推辞,觉得白白取走如此珍贵之物,非君子所为。但言琪表示,若是他不收下,就是见外,辜负了自己的一片心意。在安王的坚持之下,他最后还是收下了这枚戒指。宴饮结束后,禄王摆驾前往杨夫人所住的西苑,今晚在那儿留宿。杨迎紫恭迎王爷大驾,还把夫君伺候得舒舒服服,无可挑剔。不过,当言克准备躺下休息时,他的美妾正一个劲地往耳边吹枕头风,很有些不对劲。禄王只是“嗯”一声算作回应,可心想的是,这廖先生还真有两下子——画舫内,福王和寿王在棋盘上拼命厮杀,战得你死我活。言琪则坐在边上,饶有趣味地观战。惟独禄王,一个人躺在贵妃床上蔫得像棵菜似的,甚至对身边的美女们也都不瞅不睬。安王发现他不对劲,便走过来关心一下。“言琪,我有个问题想跟你谈谈。”“哥哥但说无妨。”“假如,我说的是假如,”言克瞟了他一眼,“有一天,你从歌穆佳的嘴里,听到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名字,你会怎么办?”“没别的了?”言琪追问。“还有!她还不停地夸赞那男人来着。”言琪“啪”的一声合上纸扇,说道:“萧墙之内,恐怕有事发生。”
断桥中秋节在即,金陵城内的王府无一不在筹划着,节日当天进宫献艺的表演节目。禄王府也不例外,府中上下都正为此忙碌。可禄王没什么想法,于是询问府中诸位先生有何建议。廖先生提出表演舞蹈《奔月》,由杨夫人扮演嫦娥,再从府中挑选一百舞姬伴舞。禄王听完他的提议后觉得可行,然后问谁愿意统筹这场表演。“若王爷恩准,小人想毛遂自荐,一力承担整个演出。”禄王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笑了出来:“哈哈,既然廖先生主动请缨,那本王就任命你为主事,全权负责了。”“谢王爷!”“本王很期待,先生可不要让我失望。”廖雨石下定决心,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绩,让王爷刮目相看,从此对自己委以重任。于是,他找来了杨夫人,跟她道明了前因后果。杨迎紫听见自己有这么一个进宫的机会,在皇上皇后面前演出,而且还担当主角,心里当然乐开了花。这甚至会成为夫人一生中,最最重要的一次表演。因此,杨夫人对此事格外重视。她跟廖先生商量好,必须由她亲自来挑选舞姬以及乐师。廖先生也同意了,毕竟自己是个外行,夫人才是科班出身,自然懂得比他多。接下来的每一天,廖先生都忙个不停。不是在西苑,跟夫人讨论舞台设计、服装造型,就是在东苑,跟王府总管讨价还价、争取预算。杨夫人虽然出身于市井,可如今在王府地位仅次于王爷王妃二人,个中经历,可想而知。于是,人生经验丰富的杨夫人,给廖先生上了一课:教他将预算账单上的数目往大去写,报账时跟账房里的人许诺,事成后按比例返还回扣。廖雨石照着夫人的话去办,工作果然变得顺利了许多。在永王妃的家乡,中秋节又称之为十五夜。王妃和夏树、美雪两位夫人一起,亲手做了四份月见团子,分别送往长乐宫、秦王府,还有安王府,还有一份是王府自用的。孝博喜欢吃月见团子,而妹妹孝贤则更喜欢月饼。敬子带着世子和郡主来到皇宫,秦王妃和安王妃已经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四面八方的近义词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