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手石头刻章石头用什么石头和刻刀好?【另:石头别太贵初中狗负担不起

《重生之算账》BY张鼎鼎(大人的新书~重生霸道受VS傲娇缺魂攻)【月上梢头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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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算账》BY张鼎鼎(大人的新书~重生霸道受VS傲娇缺魂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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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陈光宇承认自己骄奢蛮横粗暴无礼离经叛道千夫所指,但他对宋正阳却是一心一意挖心掏肺。他认为宋正阳是爱人是亲人是家人,而宋正阳却陷他于死地,现在,他活下来了,那就要好好算算这笔账了!
  第一章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  在陈光宇从六楼坠下的时候,脑中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么一句,为什么!  他陈光宇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宋正阳,他陈光宇有哪一点对不起宋正阳,他陈光宇就算是背经离道粗暴蛮横千夫所指负尽天下人,可是他有哪一点亏待了他宋正阳?!  一个铜镜,只是一个铜镜,宋正阳就出卖了他!  为什么?因为钱?他可以一分不要的,就算这面铜镜价值千万,他也可以看也不看,就像过去那些收入,不管多少,他不是都交给了他?  他陈光宇堂堂一个七尺男儿,从上幼儿园起就是孩子王,初中的时候就打遍几条街任谁见了都要叫一声宇哥,眼睛里揉不下一颗沙吃不下一个亏,就为了宋正阳一个人掏心掏肺,最后,却落了一个这样的下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噗——  一口鲜血喷出,一片惊呼。  “小宇!”  “宇儿!”  “哥哥!”  ……  三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然后就是一片手忙脚乱:“快拿宇儿的药过来。”  “上医院吧。”  “喝口水赶快喝口水。”  ……  三个声音不断的说话,陈光宇疲惫的闭上眼,到现在他也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在上一秒,他还在亚洲国际的套房里……不,应该说他从亚洲国际的套房里坠下,而在下一秒,他已经出现在了这个破旧的房屋里。  脱漆的天花板,斑驳的老式家具,狭窄的空间,矮小的窗户,这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而又熟悉,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但很快他就知道不是了,因为在十年前不会有人这么关心的叫他,不会有人这么急切的担心他,也不会有人这么真心的照顾他。  他不是做了一个沉长的梦,而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妈的!  陈光宇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的心情,他只觉得混乱、疲惫。  “宇儿?宇儿?宇儿?”他这一闭眼更是把其他人惊住了,“宇儿你没事吧,宇儿你不要吓我啊!”  那个声音里已经带了哭音,他只有再次睁开眼:“我没事……”  “没事、没事就好,你哪里疼?哪里不舒服?你说话啊。”满脸皱纹的妇女一脸焦急。  “哎呀,你不要再问小宇了,你没看他都说不出话了,现在送娃去医院才是正经的。”头发花白的男人神情中虽没有太多表露,语言里也是满满的担心,“还不快把娃的衣服拿来?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叫车,你就想让你哥死了不是?”  后面一句,却是对旁边的那个少年说的,那少年浓眉大眼,长得非常端正,此时眼中不由露出一丝委屈,但却一句话没说,转身就向门外跑去了。  陈光宇觉得这有点小题大做,但他刚来到这个身体里,脑子乱哄哄的,而且他也感觉到,这个身体真不怎么好,因此也就没有阻止。  之后就是一阵的兵荒马乱,他被那半百的男人背下楼,然后又被送进出租车里,到了医院就是挂号看急诊,最后竟被送进了住院部。这对陈光宇是个新奇的经历,他自小就大伤小伤不断,但最多也就是自己胡乱包扎下。他在众人面前一直是铁汉形象,就算高烧到三十九度也是硬抗,这却是他第一次住院。不过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身体不好,不易动怒不易动气甚至不能太高兴了,他不仅心脏不好,好像什么肺啊肝啊都有点问题,像这次的吐血不过是小儿科,下次再弄不好,那就有可能直接死翘翘。  “操,这什么破身体啊,比林黛玉的还不如!”  陈光宇并不知道林黛玉的身体到底如何,他从小就不是什么好学生,初中毕业就不上了,每天就是打架喝酒然后想各种办法挣钱,后来也就是认识了宋正阳才沾了点文化气息,但也就是沾了点。  想到宋正阳,他的喉咙又是一哽,一口气几乎要出不来。  “哥,对不起,你别气了,是我不懂事。我、我……总归都是我的错。”少年低着头,有点艰难的道,陈光宇看着他,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些画面,这其中有这个少年的,有先前那对男女的,还有一些别的场景。
  “哥,你要真气不过就打我吧,啊,你打我一顿出出气。”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少年几乎是有些欣喜的开口,“我给你找棍子,哥,用手打你疼。”  那少年说着,竟真的给他找来了一个扫把,反着递给他:“你打吧哥,狠狠的打,我皮厚不怕的。”  “是啊,宇儿,你要气不过就打他几下。”  “打吧,这家伙不知道照顾兄长,连畜生都不如,打他!”  这三人的架势把病房里的其他人都看愣了,陈光宇更是觉得脑门疼:“你们先出去。”  “宇儿?”  “小宇……”  “哥!”  “出去!都给我出去!”  虽然换了个身体,但他在上位日久,又一向说一不二。此时那股气势就流露了出来,三人不由都是一愣,再见他脸色不好也怕他真动了气,因此都嗫嚅的退了出去,不过他们虽然退出了病房,却依然趴在门缝往里看,就怕他有个万一,陈光宇也不去理会,只是整理着脑中的记忆。  很巧合,这个身体也叫陈光宇,不过比他年轻了十岁,今年才十八。只是他这十八远远说不上风华正茂,甚至说不少青葱少年,因为这家伙的大部分记忆都是在床上度过的,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注定了他和病床有不解之缘,连上学都是断断续续的,到最后还是学校看他不容易给了个同情分才让他从初中毕的业。  这家伙的记忆里没有什么大笑的经历,也没有什么太过欢乐的场景,除了自己的病痛也没有什么太过悲伤的事情,可以说是一片空白一片灰暗,不过让现在的陈光宇来看,这个人其实也是非常幸福的,因为他有一对几乎可以说是溺爱他的父母,还有一个老实憨厚的弟弟,家里最好的房间是他的,最好的家具是他的,最好的吃食更是他的,所以虽然陈家不富裕,但陈光宇还真没有受过什么太大的委屈。  不过过去的陈光宇对这些可没什么感觉,因为他从出生就享受着这些,也就不觉得稀奇,而他因为身体上的病痛又总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因此不仅没有半点感恩,反而对自己的父母弟弟颐指气使,他这次出事,也是因为他弟弟陈四海的一句话。  陈家夫妻下岗,现在维持家庭的就是一起经营的一个小饭馆,俩夫妻都不是有什么手艺的,但好在附近有两个学校,因此卖点拉面米线烩面的东西倒也有些收入。  举凡饭馆都有一个特色,那就是平时没什么人,到了饭点却会忙得不可开交,陈家夫妻舍不得请人,两口子忙的手脚不占地,还把陈四海给拉过去一起帮忙。  陈四海是个老实的,而且从小就帮习惯了,也没觉得什么,只是这一天因为忙乱错收了一张钱而忍不住对陈光宇发出了抱怨:“哥,你说你也这么大了,也不上学了,你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但在铺子里帮忙看看收收钱总可以吧。”  从任何一个方面来看这句话都没有问题,但过去的陈光宇受不了,在床上躺了十多年的他比林黛玉还小心眼,心胸狭窄不说,对这个弟弟还有诸多的妒恨——都是一个爹妈生的,凭什么你壮得像牛我却是这个样?凭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却有诸多忌讳?  就连陈四海的身高都是他记恨的目标。因为很少运动,再加上饮食上的避讳,陈光宇虽然容貌清秀,身材却像一根豆芽菜。而陈四海虽然才十六,身高却已经快要突破一米八了,又因为能跑能跳能干活,锻炼的那是肩宽腰细,四肢修长,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声。  陈光宇平时见到弟弟,那就有一种忍不了的郁闷,这一天再听他这么说,当下就受不了频频翻白眼了——他也是真翻了,否则也不会是现在的陈光宇了。  陈光宇一个粗人,从不看什么网络玄幻,也想不到什么穿越重生,他只觉得是阎王爷勾错了名。也许是他命大,也许是这个身体命大,反正他们有一个活了下来。至于他过去的那个身体,他是不抱什么希望了。如果是三楼四楼的话,他也许还只是缺个胳膊断个腿,但六楼……基本也就断绝生机了,更何况,还有宋正阳!  宋正阳做了那么多事要他的命,断不可能让他活下来。至于现在……  陈光宇慢慢的眯起了眼,冷冷的笑了起来,既然他活下来了,那么,这笔账他们就要好好的算一算了!  
 第二章   四方街,对于大多数的开城人来说都只是一个旧货市场。一些家中贫穷的或者闲着无聊的退休老太太们把家里不需要的衣服、器具拿来贩卖,一件当初几十上百的衣服现在最多卖到几十块,而更多的,却是几块钱。  这样的生意,随便也赚不了多少钱,关键是有一个事。而对于买家来说,这里却是真正的物美价廉,虽然现在大多数开城人都觉得来这里买东西丢份了,但这里的价格对于乡村里的人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因此每到周末这里就人山人海,挤的几乎走不动。  陈光宇也在人群里挤,他当然不是来买二手货的——其实他要买的东西严格来说不知道转多少手了,但他不认为自己能买到,他来这里,也就是看看、估量估量,当然如果真能淘到什么东西,那也真是运气了。  是的,四方街不仅是一个旧货市场,而且,还是一个古玩市场。  在这条大街的中间还有一条小街,顺着走进去,就能看到诸多摆放各种碎片、邮票、铜钱的地摊。这些东西一般人不会在意,总觉得是在骗人,但是对于行家来说,里面却很有可能有惊喜。  其实看陈光宇过去的生平,应该和古玩没什么交道。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他从小就只知道妈不知道爹,后来他妈跟人跑了,他就自己养活自己。  小的时候偷东西,大了拉拢一□收保护费,再后来发现黑道不太好走,就带着自己的兄弟接起了工程。当然,这里面也是各种艰辛各种血腥,他一个没什么势力后台的小卒能打下一片天地,全靠比别人更狠更硬,所以一直到他死前,都还在**那里挂着号。  但不管怎么说,他总算干起来了,而且有了点钱。依照他的本性,有钱了那就是享受,买房子买车,吃山珍海味。但宋正阳不这么看,他认为有钱了就要有层次,没有层次就要提高层次。  而古玩、石头以及各种字画,就是现在富人中间体现层次的东西。  陈光宇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但他一向听宋正阳的,只要宋正阳不是要再找个姘头小三,他都没意见。更何况乱世黄金盛世古玩,这东西也保值,所以在宋正阳的带领下他也玩了进去。  他人虽然看起来粗鲁,但能赤手空拳打下这么一片产业也是有手段有能力的,而且胆大心细,玩出兴趣后,竟比宋正阳的眼力还好,在圈子里也有人找他掌眼了。  对于过去的陈光宇来说,古玩、石头包括现在新出来的核桃香料都是一个乐子,从没想过靠这个赚钱,但是现在,他却要试试自己的手气了,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是有点无可奈何。  他的身体不能动怒,在医院休养了几天也就好了,只是他回到家,也还是休养。  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还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更何况他了,陈光宇是绝对不能容忍自己像个废人的。无奈他虽然掰着自己的手指头算,也没能算出什么赚钱的门路。  这个身体的原主人是不说了,过去就一寄生虫,没有半点劳动能力,除了压岁钱也没有赚过一个大子。而他陈光宇呢,那赚钱的门路是很多,但都是过去了。  打架……就算他再有技巧,但真动起手,现在这小身板也只有被打的份。  到工地干活,搬不了两块砖。  偷东西,手脚也不够麻利。
 管理人手,那也要有人给他管啊!而且陈光宇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过去当老大招呼一帮兄弟还行,但真正的公司经营却是真不中,否则他那公司也不会是全靠宋正阳打理。  操!  陈光宇呸了一声,怎么又想到那个混蛋了?不管那个混蛋怎么该杀该打该收拾,他现在要做的,也是先给自己找条路,他可没有伸手找父母要钱的习惯,而且要找宋正阳的麻烦,也不是靠那个小饭馆能够做到的。  进入那个小街,人明显的少了,陈光宇慢慢的溜达着,地摊上的东西,不过都是用来骗外行的。在一般人来看,古玩行里骗子多,这话是也对也不对的。  古玩、艺术品,这些东西考的就是一个眼力,你眼力不到,花个几百几千就想找到宝贝,也不要怪人家顺势宰你了。不过前几年,的确是有一些好东西的。陈光宇记得自己刚玩这个时候,每到周末就会和宋正阳来这里逛,一开始着实砸手里几次,后来却淘到了一些东西,他手里一个汉代的铜镜,就是在这里淘到的。  其实真说起来,那镜子也不怎么值钱,当初买的是三千,现在也不过长到三万,远不及他后来从其他渠道买到的别的东西,但也证明了,这地摊的确是有东西的。  但老东西就那么多,于是旧的越来越少,新的也就越来越多,到后来他和宋正阳都不怎么往这边来了。  陈光宇正走着,突然看到一个身影,顿时,他的心中就是一喜——马二!  马二长得很有点贼眉鼠眼,摆出来的东西也乱糟糟的,不说迷惑外行,一般的行内人都会被他迷惑了。但要真摸清了他的路,就知道这小子手里是很有点东西的。当初他那个铜镜就是从这小子手里拿到的,后来还弄到了几片玉璜,当然不是什么老货,可做工精美,卖得好的话也是能翻个好几倍的。  但是这小子也算是行内人,想要从他手里捡个大漏,也不可能。不过即使这样,陈光宇也走了过去,能买不能买先不说,看看东西也是好的。  他来到马二的位前,蹲下身:“有好东西吗?”  马二懒洋洋的缩在那儿,眼睛也不抬:“随便看,都是好的。”  “二爷这就不厚道了啊,把你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吧。”  马二疑惑的抬起头,上下打量了陈光宇一眼。一般人看人那是看容貌看身材或者看衣服,而做他们这个的却是看脖子看手看腰,不是看这些地方长得好不好,而是看他戴的是什么东西。从这些东西上不仅能看出这人是不是行家,还能看出他的喜好。比如同是戴玉,行家玩的大多都是和田,而且还要是和田白玉。  在外人来看,这些东西是少了,也的确是少,但若真是玩这个的,却是一定能弄到手的。如果说连个一级白的挂件都拿不到,那也就证明这人入门太浅或者根本就没入门呢。  当然这种看也不是很确切,不过也能帮他们初步判断这个人了。  只是陈光宇现在会戴什么?陈家往上数三代都没有玩这个的,现在家里又不宽裕,他身上唯一的配饰也就是他母亲从庙里给他求的一个开过光的小金佛,还在他衣服里面藏着。所以马二这么一扫,竟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当下心中更是犹疑。  他姓马,一般人是他的人都会叫他小马、老马、马哥之类的,会叫他的排行的,那真是比较熟悉的了。但眼前这人,他可真一点印象都没有。  “小哥不像玩这个的啊。”  陈光宇比了个大拇指:“二爷的眼力真好,我真不算行内人,不过是随便瞎看,二爷这里有东西也是听朋友说的。”  “既然小哥这么说了,我这里有个东西就给小哥看看吧。”马二说着,从包里拿出个东西,“刚出土的,我也拿不太准,小哥就算帮我掌掌眼吧。”  陈光宇没有接,笑道:“二爷这东西是刚从自家后院里出土的吧。”  马二看了他一眼,陈光宇拿过那东西:“这纹饰做的还真不错,土撒的也均匀,但这料,明显是新烧的啊,二爷要考我,也要拿个高仿的出来啊。”  “小哥眼力真不错,倒是我小看小哥了,老东西是没有,就是新做了几块玉,小哥看看有没有兴趣吧。”  他说着又从包里摸出个布袋,正要打开,一个人从西边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的脸色立刻一变:“真的?”  “可不是,就在那边呢,老刘、老张他们都过去了。”  “定了没?”  “看起来是像开门的,但这东西,哪敢胡乱说啊,你去不去,我先去了啊。”  “你先去帮我占个位子,我马上就到。”他说着那布袋也不往外拿了,又顺手赛了进去。  “那你可快点。”  那人丢下这一句就匆匆的走了,马二也顾不上回答,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小哥真是对不起了,那边出了个好东西,我得去看看。”  陈光宇知道做这一行的都有几分痴,遇到好东西就走不动,哪怕买不起也不准备买呢,总要过过眼瘾,当下也不在意:“什么东西让二爷这么在意?”  “镜子,战国时的。”
第三章  听到镜子,陈光宇的心不由一动。在他出事前,就曾拿到了一面战国镜子,而现在又有一面?  “我和二爷一起去看看热闹。”  他这么说着已站了起来,马二倒也不在意,玩他们这个的都是这样,别说近在眼前的热闹了,真有好东西,那是隔山隔水也要跑去看的。他手脚麻利的把东西一收,就在前面带开了路。其实也不用他带,这条街本来就不长,马二的摊位就在正中间,那边的议论已经传过来了。  “是老的吧?”  “看那锈色应该是。”  “做工也像。”  “都是大开门的啊。”  “老木这次要发了……”  这个叫老木的,陈光宇知道,就在这里开了个店,专门卖各种木雕,什么刘海戏金蟾什么马上封侯什么府上有龙,大多都是新的,但雕工漂亮寓意又好,因此也很有一些市场。这人偶尔也会做一些古玩,但那都是玩票性质的。其实大多玩他们这个的,现在都这么干。老东西是有数的,真碰上了个好的,那是舍不得出手,而不好的呢,一般又卖不出价格,所以不如卖一些新东西,遇到有好东西了,就自己私藏着,或玩或留给后代,或者真遇上合适的价格再说卖。  “去年秋拍的时候不才出了一面镜子吗?也是战国的,据说有这个数呢。”  “那个数哪是随随便便就卖出来的?而且是在秋拍上,里面不定有什么猫腻呢。”  “就算没有,对半砍呗,哪怕是十分之一呢。”  ……  旁边人不断的议论,陈光宇却没有怎么放在心上,这些年古玩市场火爆,很多电视台也推出相应的鉴宝、访宝之类的节目,一般人看了有些兴趣就会往地摊上跑,买了几件东西知道了一点虚实就自以为是专家了……  这倒也不能说错,但专家也是有层次的,要是这些人的眼真这么好,那造假的行当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火红了,陈光宇可没少听过某某人买了一辈子的东西结果没一件是真的之类的事。  古玩,是艺术品的一种,而凡是沾着艺术的,那真要有几分天分。宋正阳处处都要比他强,论心计手段与人周旋,两个他也不是宋正阳的对手,但在这上面,宋正阳就是没他的眼好,虽然宋正阳有的是理论知识。  “老马,这儿呢!”  马二一过去,就被先前通知他那人发现了,那人显然和老木有几分交情,此时已经进了屋。有他接应,马二很顺利的挤了进去,陈光宇也跟着凑了上去。  外面虽然围满了,但屋里却只有五六个人。来这里的虽然不能说都是行内人,但多少也都知道一些规矩,明白看热闹可以,却不能跟着乱起哄,否则真出了问题,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这里面大多陈光宇都知道,老木、老木的媳妇、在圈子里很有点名气的老刘老张以及先前通知马二的那个,唯一他没见过的,就是一个梳了麻花辫的少女。  那少女十六七岁,穿了一件大花的红棉袄,面颊发红,还带了点污渍,一脸怯怯喏喏的,一看就是农村出来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她此时正一脸惊慌,两眼戒备的看着众人,把胸前的东西抱的紧紧的。陈光宇打眼一看就知道,那是一面铜镜,看来那被众人议论的镜子就是这小姑娘的了。  “恭喜啊,木老板。”马二一过去就和其他人寒暄了起来,他们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就算不熟悉乃至没见过,也总是知道的。  老木虽然心中高兴,却依然道:“什么喜不喜的,新的老的还不敢说呢,要二十呢。”  “要二十万!”那小姑娘道,“我爷爷说了,少二十万绝对不能卖!我虽然是一个人来的,但我大哥二哥三哥还有我伯都在外面呢!你们到底要不要啊,不要我就走了。”  她说着把镜子抱得更紧了,一副就要立刻离开的架势。老木连忙道:“要要要,小……呃,这个春妮,二十万,绝对不少,但二十万可不是个小数字,不是说拿就能拿出来的。”  “那你们可要快点,我爷爷急着用钱呢。”  “快,很快。”  老木这边安抚了春妮,那边就对上了马二狐疑的目光。马二道:“老木,这没事吧……”  “这个,真不好说。”  他们两个说的含糊,但陈光宇却知道他们是在说这□妮的是不是在演戏,虽然这姑娘一口乡音,穿的又这么朴素,但做他们这一行的,什么把式没见过?哪个血淋淋的惨案后面没有一段故事?  马二转向老刘老张:“两位刚才看了吧,怎么样?”  老刘道:“应该是开门的。”  老张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老木道:“老马你也帮着再看看吧。”  他一边说着,又劝那小姑娘,那小姑娘有点不乐意:“你们都好几个人看了,到底买不买啊。”  老木的媳妇道:“小姑娘,你知道二十万是多少吗?你们家买个两万的东西都要好好商量商量吧,二十万的东西,更要商量了。你要是不让商量,这就算了,东西再好,我们也不敢要。”  一听自家媳妇这么说,老木连忙去拉,他媳妇却不管不顾:“你真是快神经了是不是,二十万啊,你要卖多少个木雕才能卖回来?有那钱,足够咱儿子到澳大利亚了!”  老木向来是气管炎,这时候就算抓耳挠腮也不敢反驳,好在他媳妇又道:“春妮,不是我们不信你,而是这东西任谁买都要好好看看的。”  “那、那好吧……”  果然被老木媳妇的气势压了下去,春妮把镜子放在了柜台上,老刘老木都看过了,这时候就轮到马二了,陈光宇也跟着凑上去瞧。果然就像大家所说的,是很开门的东西。  在古玩里,开门就是开门见山,意思是打眼一看,就能辨别真假。这面镜子呈水银古的,锈斑是红褐色的,式样古朴大气,难得的是雕工还保存的相当不错,正是战国中期非常有代表性的八叶纹镜。  战国时的铜镜可以说是中国古镜的第一个高峰,之后是两汉,再之后就是唐朝,但真按价值来说,却是战国和唐朝的镜子更值钱,古玩就是这样,并不是年代越久远就越有价值的。  看清了这个镜子,陈光宇有点失望,这镜子是开门的不错,但显然不是怎么珍贵的,更不是他拿到手的那一块。不过这八叶纹镜一直到西汉早期还有流传,这里面,也就更多了一个流传的价值,二十万,是绝对不会亏的。  “小兄弟怎么看?”
  虽然是开门的,但毕竟事关二十万,马二也不敢随便说,见陈光宇站在自己身后,就随口问道。陈光宇笑了笑:“我不过是来开开眼,各位大哥都在这里,哪有我说话的余地。”  马二点点头:“我看,像是老的。”  老木一听这话,更是喜不自胜,他们这些人,可以说一生都在等一个机会,一个买到了真的大东西的机会。这不仅是金钱上的,更是精神上的,那就像是一个作者终于写出了一本能流传百年的作品,一个画家终于画出了能让后代骄傲的画作一样。  “白老来了!”  外面传来一声惊呼,一个头发花白的身材矮小的老者走了进来,陈光宇不由得眼睛一眯。如果说和马二、老木他只是泛泛之交的话,那和这个白老,却是真的有几分交情,真的来说,他甚至可以算是白老的半个徒弟。  这几年市场火爆,所以古玩这一行也不断的有新人加入,有的人名声不显,可能一般人还真不知道。比如说他陈光宇,其实也算是行家了,但很多人都只知道他是个暴发户做房地产的,除了和他在这上面打过交道的,还真不知道他的眼好,这当然也有种种原因,不过最大的因素还是名声不够。但白老在开城却是绝对的鼎鼎大名,哪怕没见过他,也绝对听说过。  白老一进来,老木就连忙迎上去:“哎哟,没想到惊动了您!”  “呵呵,年龄大了睡不着,起来溜达溜达,听说这里有好东西,就来赶赶热闹,都在呢,怎么样?”  “像是开门的,但是……”  马二等人一片支吾,这东西不是他们来买,看的再确切也不好下定论。这古玩不像别的,就算你说是真的,将来要有人说是假的怎么办?这可是私下交易又不是拍卖会——就算是拍卖会也不给你担保卖出去的都是真品呢!  老木殷勤道:“还要您老给掌掌眼。”  “也让我欣赏欣赏。”  白老说着已经走了过去,马二连忙给他让路,被他的气势所震,那小姑娘也不敢多说什么,就让白老拿起了镜子。白老拿起了镜子来回的看了一番,又小心的闻了闻,然后,就又把镜子放到了柜台上,沉吟不语,老木眼巴巴的看着他,不敢多嘴,反而是他媳妇爽快:“白老,您就说吧,我们相信您的眼力,将来好坏都和您没关!”  老木也道:“是啊,白老,我其实已经决定了,就是还需要再给点鼓励。”  “这东西……”  “不对!”就在白老要开口的前一刻,陈光宇突然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他身上,而他自己,也惊住了,他刚才说什么?他刚才说什么了? 
   第四章  虽然没有人明说,但所有人都知道白老要点了头,老木是一定会买的,而将来要出了事,担最大责任的也是白老。当然,白老这个责任也不是白担的。这里面人情不说了,鉴定费也是一定有的,不过对于像白老这样的人来说,更重要的还是荣誉:“某某手里有一面战国的镜子,是白老给认的。”  这话听起来虽然不像某某淘到了什么东西那么好听,却也很令人舒坦了。  古玩古玩,古代的玩意。拥有是一回事,关键的还是在那个玩上。谁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据为己有,但尽量多的去鉴赏好东西却是所有玩这个的人的通病。  不过到了白老这里,一般也不会随便去给人下结论。小东西也就罢了,像这种大东西却不好说。而他这次愿意说,一是这东西真的不错,二来也是这东西非常开门,三来则是他经常在这条街上溜达,不时的也会和老木喝喝茶谈谈木雕,关系虽不能说怎么深厚,但也是老交情了。此时眼见这对夫妻就是只差一点信心,他倒也愿意给。  他正准备认下这面镜子的时候,陈光宇突然开口,他不由得就是一顿,顺着声音就看到了陈光宇。他倒也不轻视。在一般人的观念里总觉得专家越老越好,越老就代表着越有经验。  有经验是不假,有理论也不假,但人老了,精力眼力都会下降,特别是现在科技发达,那造假手段真是层出不穷,年轻的会经常跑市场,年老的体力跟不上一些东西,反而可能没有年轻人清楚。  所以虽然有点被打断的不快,白老还是道:“小兄弟,你说这东西不对?”  陈光宇心中暗暗叫苦,让他来看,这东西真没什么不对的,款式、颜色、纹路,都是开门的,但是在刚才那一刻,他就是有那么一股强烈的冲动,然后竟然没能控制自己的叫了出来。  “没关系的,小兄弟,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就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讨论。”  陈光宇此时有点骑虎难下,他固然可以说自己刚才是胡乱瞎喊的,他现在这个年龄再加上诚恳道歉想来也不会有人和他计较。但这样一来必然要给众人留下不怎么好的印象。他以后就算不干这个,也还是会来这里转悠的,这出身未捷身先死,第一次出来就落个坏名声可不是他想要的。  若真是一个十七八的少年,这时候恐怕真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但现在的陈光宇怎么说也是大风大浪里拼杀出来的,当下咳嗽一声:“当时只是有这么点感觉,白老再让我看看?”  “小兄弟来看。”  陈光宇走上前,仔细的看了起来:“看这镜子的纹路,应该是战国中期的八叶纹镜,战国的镜子比起其他时代的有一个显著特点,那就是锡少铅多。像两汉隋唐的镜子锡都在百分之二十三以上,只有战国的连百分之二十二都不到,几个朝代的铜都达到了百分之六十八、九的样子,这剩下的变化,就来自锡和铅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纷纷点头,本来对他非常不满的老木夫妇脸色也不像先前那么僵硬了,但表情上又多了一分忐忑。这少年说的虽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但也不是信口胡诌,难道他真的看出了什么?  这其实就是陈光宇的策略,他那么冒失的喊出口了,现在也只有先点评一下证明自己不是乱说话,然后再说他先前看错了。这样一来虽然也是得罪人,形象总不是那么恶劣了。  “这水银古发黑,应该是在土里……不对!”  “小兄弟,这镜子虽然还不太正,但也有点黑漆背的意思了,你觉得是哪里不对?”  现在的老东西很多都是出土的,而古人殉葬却是习惯用水银,埋在地下那么多年,合金和水银加上地热会起各种变化,铜镜就会泛出一片片水银光泽,这就叫水银古。而根据情况不同,又分为亮银背、铅背、黑漆背,其中黑漆背是最难得的,价值最高,当然,造假也最多。陈光宇正分析黑漆背的时候突然停下,白老立刻就觉得是这上面出了问题。  陈光宇没有回答,脸色铁青,如果说上一次他还没有留意的话,那这一次他可以十分确定,刚才那一声,不是他说的,或者说,不是从他的思想中发出的。这个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意识!  饶是陈光宇一向胆大,此时心下也不免有些冒凉气,以他的历练,也有点往脸上带了。但他到底不同凡人,又刚经历了生死,很快就稳了下来:“是谁,出来!”  没有任何回应。  “陈光宇?”  自己叫自己的名字是有点古怪的,不过在这一刻他叫的是另外一个人,只是依然没有回应。  “小兄弟?小兄弟?”  他在这边沉思,老木等人那边却有点忍不住了,他回过神,强打起精神,看了眼柜台上的镜子,正想着再怎么组织一下语言,脑中就又冒出一个声音:“锈色不对,是混杂的。”  他的眼睛一眯,在脑中喝问:“你到底是谁?”  依然没有回答,他等了片刻,把目光又投向了镜子,然后,脑中竟然又出现了一句:“镜面和镜钮是拼凑上去的。”  陈光宇抬起头,没有声音了。低下头看镜子,那声音又道:“没有镜魂。”  陈光宇又抬起头,还是没有声音,再低下头……这次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什么是镜魂?”  他想了想,问,没有人回答。  “你到底是谁?”  还是没有声音。  他在这里抬头低头,把其他人看的一愣一愣的,因为他是跟着马二一起来的,众人就问到了马二身上:“老马,这是谁啊?”  “实话说,我也不认识,他刚才正在看我的东西,听到有热闹,就跟过来了。”  老木等人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就在老木媳妇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陈光宇停下了摆头运动。  “小兄弟?”
  白老开口询问,陈光宇沉吟了起来。此时若没有白老,他就说自己刚才看错了,反正这么多人都觉得是开门的,这东西也的确像是开门的,老木买了,也就买了。但是有白老在,他就不免犹豫了起来。  当初他刚进这一行的时候,很多圈里人是不怎么愿意和他打交道的,他为人粗鲁也就罢了,关键是还有黑道背景,别人忌惮。不知道他身份的是会忽悠他,而知道他身份的,则干脆就对他说没东西。唯有白老,虽然最初待他也不怎么热络,却是平和,后来熟悉下来知道他的为人了,更是不吝指点,几年下来,他们倒真有点亦师亦徒亦友的架势了。  他真正尊敬的人不多,白老却是怎么都能算一个的。  这面镜子,他刚才的确认为是大开门的,但是被那个声音几次提醒,他再来看,果然就发现了一些不对。镜魂那什么的先不说,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镜钮这个地方却是有点不对的。  这镜子的纹路是八叶纹镜,但这镜钮却仿佛和这八叶纹镜不太配套。这一点差别非常的细微,战国毕竟是太久远了,流传下来的镜子,特别是完整的更不多。普通人,哪怕是行家一般也见不了几个真货。就说大开门的东西从图片就能认出来,但图片和实物还是有区别的。而这镜钮无论从色泽还是质地上来说都和镜面相似,真的是很容易忽略过去。  “这是一个组合镜!”这个时候陈光宇已经有了几分明白,如果他所料不错,这面镜子的各个部件都是老货,而且应该都是战国中期的,说不定还都是从一个地方出土的,但毕竟时间太长了,几面镜子都没能完整的保留下来,于是就被有心人利用组装了。这组装的不仅是个高手,而且下了大工夫,不仅移植了锈迹,应该是还新加了东西真在土里埋了一段时间。  这面镜子就算是仿造的,但也应是高仿的了,若换在过去,他压下价格说不定就收了,毕竟这些组合的部件也是老东西了。  “小兄弟有话尽管直说。”  白老再次道,陈光宇吐了口气:“白老您觉得这镜钮怎么样?”  白老听他这么一说,又去看那镜子:“这镜钮……这色泽……”  白老看向陈光宇,陈光宇对他笑笑,白老又低头看了片刻:“小木啊……”  旁边的老木连忙应声:“在在,您说。”  “这东西人家要多少?”  “二十。”  “……嗯……你再考虑吧。”  这话一出,下面一片哗然:“怎么怎么?这东西是新的?”  “看着很开门啊。”  “旁边那小子是什么来头?”  “他刚才说到镜钮,镜钮怎么了?”  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乱成了一团,老木夫妇更是面面相觑,这本来就要认下的问题,怎么又出了问题? 
  第五章   老木夫妇那个纠结啊。白老这么一说,他们真不敢随便下手,但这么好的东西错过了,可不知道有没有下一次了。他们本来是十分相信白老的,这一刻,却不由得多想了。  白老不认这个东西是不是自己想买?虽然白老的风评一向很好,认谁提到都要竖一个拇指,赞一声德艺双馨,但再好的风评也挡不住东西好啊,在他们这里玩这个玩神经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早年比白老还有名的冯老,老干部家庭出身,六十年代的大学生,熬过了牛棚熬过了上山下乡,六七十岁的时候还会穿一身笔挺的西装,拿文明棍,往外面一站就像是旧上海的教授,外人一见就先起了几分敬意。  老先生门里出身,要知识有知识要实践有实践,不说在开城,就是在全国也是有几分名气的。但现在呢?老先生还是会穿着笔挺的西装、拿文明棍,但是却会沿着开城老城最长的一条路翻垃圾箱——每一个垃圾箱都不放过的挨个翻,老先生执拗的认为这是在淘宝。老先生之所以会这样就是当年错过了一件宝贝。  具体是什么宝贝众说纷纭,有说是瓷器有说是玉石还有说的扯一点的说是什么金缕玉衣。据说当初那个宝贝送到老先生手下的时候,价格太低,他硬是有点不敢认,后来被其他专家证明不仅是老的,而且有相当的文化价值。  这件事在外人听来可能不算什么,错过了就错过了呗,就像买彩票似的,咱们次次都和五百万擦肩而过,最多不也就骂几声娘吗。您老先生有工资有存款有房子,错过了这一件宝贝,也不影响您老的生活,何必呢?  是的,只说钱,真没这个必要,以冯老的为人估计也不会变成这样,但对于他们来说这还真不是钱的问题。这就像是爱因斯坦之前的科学家,眼看就要发明出来相对论了,但就因为自己的一个小疑惑,一个小插曲,或者一顿晚饭而错过了……  那一口血喷出来都是轻说的。  当然,这面镜子还说不上什么绝世宝贝,但拿出去翻上一倍绝对不费力。送到帝都的春拍秋拍上,突破百万也是有可能的。据说白老家的经济情况,并不是十分的好……  看看那面镜子,又看看陈光宇,老木心中的疑惑更深了,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子,很有可能和白老联手演一场戏啊。他就在这条街上开店,眼里头也许一般,人面却不是一般的广。开城但凡有点名气的他应该都有印象,而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子……  “这该不是白老新收的徒弟吧。”  事关重大,老木越想越多,白老一见他这个样子就猜的八八九九,当下也不多说,就道:“这东西我也见识了,小木你自己衡量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他说着就向外走,陈光宇也猜到了几分,当下也向外走去,他们两个一起行动,更让老木拿不准了。  不提老木这边的纠结,陈光宇跟着白老出来,两人到了比较空旷的地方,白老看了陈光宇一眼:“小兄弟的眼很好啊。”  “让您见笑了。”  “那东西,真的很像开门的啊。”白老摇摇头,感叹了一句,“小兄弟贵姓,入行多久了?”  “白老客套了,我这算什么入行不入行的。我姓陈,上广下宇,白老叫我小陈小广小宇都行。”  “小陈、陈光宇……陈光宇?”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白老听到这个名字也还没什么,待念了两遍,回过味道,脸色也不由得一变,再看向陈光宇,那目光就和先前不同了,陈光宇知道他想什么,却只有装傻,“怎么了,白老?”  “啊,没事没事,这次要不是你,我就打眼了。”  “白老客气,您只是没在意罢了,而且,我也不敢担保呢。”  “那东西……这样,小兄弟中午没事吧,咱俩一起吃吃饭说说话。”  “那怎么好意思呢?”陈光宇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是愿意的,先不提他和白老的交情,也不提白老这里的渠道,就是他现在的情况,有白老提携也会大不一样。  白老哈哈一笑:“我老头一个,天天在家闲的无聊巴不得能有个人谈谈话聊聊天,只要你不嫌我烦就好了。”  “不知道多少人想得到白老教育呢,我能有这个机会,是我的福气。”  陈光宇和白老认识日久,早就摸清了这老头的脾性,当然知道怎么说更能令他高兴,果然几句话就把白老乐得笑哈哈,只觉得自己又找到一个忘年交。  此时已经十点多了,外面的二手市场虽然还依然火爆,但这古玩街却已经冷清了。白老看了一下表:“这个点还有点早,小兄弟跟我去喝茶吧。”
  “求之不得。”  两人说着,就向外面走,刚来到街口,白老的电话就响了,看到号码他皱了一下眉,但还是接了,他先支吾了两声,随后道:“这个,真对不起,我今天中午真有约了,和谁?这个才认识的一个小兄弟……不是不是,这……唉,老哥真是难为我啊,好、好……我问问他啊,唉……就这一次呀。”  白老挂了电话,一脸为难的看向陈光宇,陈光宇故作不知,其实刚才已经听出了个大概,这倒不是他有什么顺风耳能把电话听得那么清,而是刚才那个电话里的声音,他认识。  容范。  在开城不大不小的也是一个人物,说他大吧,他其实没有自己的什么东西,就是开了一个商店,前面卖酒后面卖饭。说他小吧,他却是三教九流的都能结识到,有人要找关系办什么事还真离不开他。过去陈光宇也和他打过几次交道,还通过他买了两件老东西,价格是不怎么便宜,东西却是真不错的。  他会给白老打电话,那自然是想找他鉴定什么东西了。  陈光宇知道白老其实不怎么喜欢容范,但他没办法。外人来看白老声名赫赫仙风道骨,其实下面三个儿子,大儿子二儿子算是勉强稳定住了,小儿子却还不到三十,还没有结婚。  现在的风气,男方没房子,那真是不好找老婆,而现在的房价,又岂是一般人能承担得起的?本来他是准备把新开发的一个小区的一个样品房低价让给白老的,但现在……  “小兄弟,真不好意思,临时有事不能不去,不过也是看东西的事,小兄弟和我一起去?”  “我去……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小兄弟这眼力,去了再合适不过了。”  陈光宇本就想利用白老的渠道探听点消息,此时有这么个机会当然也不会太过拒绝,当下又客套了两句就跟白老走了。不出陈光宇的意料,他们去的就是那个商店。这店铺对外的招牌是今世酒行,后面却是有三个包间,这包间只接受熟人的订桌,每天也只有中午三桌晚上三桌,却是不对外营业的。  因这个缘故,又被他们圈内的戏称今世食府。  虽然他们接了电话就向今世食府赶,但因为出租难打是坐公交去的,因此到的时候也差不多十二点了,包间里已经坐了三五个人,除了容范,其他人陈光宇却都不认识。  饭桌上,凉菜已经上了,但主位还空着,显然是正主还没到。  他们一去,容范就给他们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原来那几人里有一个是教委的,一个是省政府的,另外一个却是阳市的,陈光宇听了,心中暗暗一惊,这阳市和那教委的也就罢了,这省政府的会出现在这里却是为什么?难道这次的主客是政府官员?  官商不分家。陈光宇过去没少和政府官员打交道,但一般来说,戴帽子的人总是比较矜持,任你是什么千万富翁,在面对政府官员的时候也要低三分。  而他们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以他过去那么爆的脾气,在见政府的人的时候也要早到,万一有事耽搁也必定要排一个得力的先出面,这一位主客这么大牌却是什么来头?  他心下疑惑,那边白老也犹疑,低声就问了起来,容范道:“不是给你说了吗?是韩公子啊。”  “哪位韩公子?”  “还能有哪位韩公子?”  白老皱着眉,还在思忖,他在古玩里是行家但在市面上还有所欠缺,而那边陈光宇一听这三个字,就想到了,韩公子!做生意姓韩的有,当官的姓韩的也有,但能被这么叫的,只有韩烈了。果然,就听容范道:“除了韩烈还能是谁?哎呀,广润发的韩烈呀!”  白老眼一瞪:“是他?”  “可不是,我对你说啊……”  容范正准备详谈,电话就响了,他接了听了一句立刻站了起来:“韩公子到了,我去接一下。”  他说着颠颠的去了,过了一会儿,房门再次被拉开,一身黑衣的韩公子出现在门外。 
  第六章   韩公子派头十足,一件半大的黑色翻毛大衣,一件驼色的毛衣。此人生得极好,肤白如雪,眼眸漆黑,鼻梁挺直,一双眉毛和脸型却又极为秀气,往那里一站,说不上女气却带了几分中性的色彩。因此就算此人面目阴沉,眼下有着明显的铁青,也不让人觉得难看,反而带了几分中世纪青年贵族的风采。  他身后还跟了一个穿土黄色风衣的男子,论面目的话那人远远无法和韩公子相比,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俊斯文,一个金边眼睛,仿佛正在读的大学生或者刚刚登上讲台的教师。  一看到此人,陈光宇的脑子就嗡的一声。  宋正阳!  他竟然看到了宋正阳!  他竟然在这个时候看到了宋正阳!  自醒来,陈光宇就在想宋正阳,虽然他每次想到就强迫自己转移思想,但却一直在想。他们认识十二年,相恋十年,头几年一直互不服气,虽然彼此激吻、拥抱、打手枪,却谁都不愿趴下。于是不断的争执、争吵然后再和好。  他们把所有人都搞的头蒙,有时候他的手下甚至以为他们会互相拿刀砍了对方,但是当他们又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却又开始勾肩搭背。  当初宋正阳的妈得急病,他二话不说把新收上来的五万看场子费垫了上去,为此差点被当时的老大孩哥砍了右手。  那一年他们到外地,路上翻车,在那个刹那,宋正阳将他抱在怀里,紧紧的护着他,自己被弄的头破血流。  十二年,他们从朋友到恋人到爱人到亲人,彼此的生命中早就有了对方的烙印,怎么可能、怎么可以仅仅因为一面镜子……就算那面镜子是战国的,就算那面镜子在拍卖会上价值千万……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他刚醒来的时候是痛恨,那现在他更多的是疑惑,宋正阳到底是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为什么要背叛他?  陈光宇面孔涨红,心口却传来一阵阵绞痛,同时眼前开始发黑,白老最先注意到他的情况:“小陈?小陈?”  “啊……”  “你没事吧。”  “没有……”陈光宇暗暗的做了个深呼吸,勉强开口,“只是突然有点不舒服。”  “那……”  “我没事的,白老,我带的有药,也是该吃的时候了。”  他们这边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不过此时陈光宇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众人也是碍着白老问了两句,见他吃了药,仿佛没事了也就不再留心。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陈光宇心中正在翻江倒海,目光无数次的瞄向手边的筷子,就算他现在小胳膊小腿,他也有把握,趁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这尖头筷□宋正阳的脖子里。  陈光宇一直想着怎么更快更好的解决宋正阳,也就没有留意席间众人说了什么,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却是白老把一串珠子递到他手边,他微微一愣,就有点疑惑的看向白老。  “怎么,小陈还有点不舒服?”  “啊啊,已经好多了。”  “没事就好,你看看这串珠子。”  陈光宇收回心思,看到那串珠子,顿时就被惊住了。若在外人来看,那串珠子实在一般,说是石头的吧,带了点玉的光泽,说是玉的吧,又一个个皱了吧唧,而且还有红黑白好几种颜色。但只有行内人知道,这种珠子非常难得,因为这有可能是被沁色的。白的可能是那玉原本的颜色,红的可能是血沁,黑的却有可能是水银沁。  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沁了色,那这东西立刻就身价倍增,要是沁了两种色,那就不知道要翻多少倍了。陈光宇过去就见过一个被沁色的玉镯,一个青绿色的南阳玉中带了一点红,本来那玉并不值钱的,就算是老东西顶天也就几万块,但就是那一点红,令那玉涨了十多倍,人家张口就是五十万。当时宋正阳想买来给他做生日礼物,却被他拦着了:“又不是什么和田玉,玩着没意思的紧。”  “这种玉哪是用来玩的,是用来戴的。”  “戴什么不是戴?”  “血沁啊,辟邪。”  “嘿,真想要辟邪,还不如到庙里求个开光的佛像,这东西,土里出来的,不定里面就有什么邪呢。你要真想送我礼物,不如把自己送给我?”  宋正阳当时没说话,晚上却着实对他出了几招阴的,直把他折腾的自己承认错了不该有不该有的心思才算作罢,虽说第二天宋正阳又是给他早餐又是给他按摩,却还是被他一脚踹到了脸上。
  “宝贝,你昨天真带劲。”宋正阳人躺在地上,脸上还带笑。  “滚!”  “咱们今天再来一次?”  “老子杀了你!”  “不用你杀,我已经死了……爽死的。”  “等着,老子早晚办了你!”  宋正阳不说话,只是冲着他笑,笑的他心头发热又不免有几分悻悻然:“我妈过去就说小白脸没好东西,你就是那最佳代表!”  “小白脸没好东西,男人长了一张白脸,那就是憋着坏水呢。要是肯干的男人,脸怎么会白?”这是小时候他妈经常对他念叨的,所以他自小就觉得男人,那就要脸黑,不说黑的像包公,起码也不能太白皙。谁知道他后来遇上的宋正阳,这狗东西却是怎么晒都不会黑的。  “怎么,小陈有什么问题吗?”  见他半晌不语,白老问道,陈光宇回过神,就见其他人也正盯着他看,连宋正阳也不例外,那眼神看起来平静,却还带了几分急切。急切?这东西是他的?  陈光宇心中一动,他可以肯定,他过去没有见过这珠子。这样的东西,不是想弄就能弄到的,有钱也不行,这才几天,宋正阳就有了这东西?所以这珠子,不是宋正阳早先就有,但一直瞒着他,就是他正准备买,而看他现在的样子,却是后者的可能更大。  “这个……”他拿着被子,脑中却在飞快的想,这是不是一个机会?  “小陈是吧,不用有顾虑,你要看这东西不对就直说。”宋正阳开口,说着还点了下头,目光和蔼,带了几分鼓励,就仿佛温和的老师或兄长。  陈光宇见了心下冷笑,你以为我真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年轻,还会被你这点小伎俩所感动?他心中这么想着,却怕露出了心思,垂下眼眸只是去看那珠子。他本来只是想掩饰一下,这一看却不免来了几分兴致。若是从观赏的角度来说,玉和普通石头最大的不同就是带着一层光。和田玉之所以受追捧,除了炒作外,还有一种原因则是他的那种光更润更滑,看起来更清透。  这珠子也不是和田玉,但有沁色,那种由内映衬出来的光润就又不同了。这么好的东西竟会落到这狗东西手里……  “假的!”  陈光宇正愤愤不平,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声音,饶是这并不是第一次,他也不由得一惊。  “假的?”  “假的!”  “你是谁?”  那声音不再出来了,陈光宇不由得皱了下眉:“操,给我出来!”  依然没有回声。  “再不出来我就找和尚收了你!”  还是没有回应。  陈光宇低下头看那珠子,等了半天也没再等到什么指示。他这么一番作为,弄的白老也有几分心惊:“小陈?”  “哦,主要是我没见过这种沁色,所以……多看了一会儿。”  “那你看着……”  “这个实在不好说。”  陈光宇说着,就把那珠子递了过去,虽然那莫名其妙的声音说是假的,而根据先前的例子,那声音说的有八成是对的,可他为什么要告诉宋正阳,就让这王八蛋买个假的回去好了。  想到能让宋正阳吃亏,陈光宇就觉得神清气爽,这几天的郁闷都仿佛消散了一些。而在这个时候他却看到宋正阳的小手指若有若无的在韩烈的手背上滑过。那一下非常的轻,非常的随意,就仿佛是无意中碰到的,就连韩烈都没有什么感觉,陈光宇却瞳孔一缩。  八年!  他和宋正阳同床共枕八年,这个人身上的一根汗毛他都认识,更何况是这么个动作。这是在调情,这个狗东西在向韩烈调情!想到这一点,陈光宇只觉得五内俱焚,心肝脾肺肾都仿佛是疼的。他那边满打满算死了也不到一个月,而这边,宋正阳已经在向别人调情了!  是的,宋正阳已经能狠心的置他于死地了,这一点小小的调情又算什么?说不定他没死的时候,这狗东西就和韩烈眉来眼去,不知道背着他干了什么事情!  陈光宇越想越怒,当下就想把桌子掀了,连韩烈带宋正阳一起砸下去。  
  第七章  陈光宇说认不准,别人也就罢了,白老却有点失望。这串珠子虽然看起来像是真的,但现在沁色的东西造假非常多,而且造的也很厉害。像这血沁,人家是真的能在猪牛身上开个口子埋进去,过几年把猪牛宰了,东西取出来,那也是血沁。  白老对自己是有信心的,但他对面的这两个人可不好对胡。宋正阳还好点,怎么说也有点老关系,这韩公子却是出了名的难缠,虽然他们早先还没打过交道……  想到这里,他向陈光宇看了一眼,若是知道有宋正阳在,他就不把这小孩叫来了。虽说只是同名同姓,但……  “白老,您的话我一向听。”  白老看了宋正阳一眼,正要回答,陈光宇又道:“能让我再看一次吗?”  白老把串子递过去,陈光宇看了看又还了回去,却是一个字也没说。  “看来小陈是看出什么了,刚才白老已经对我们说了,你的眼力,那是分外了得啊。”宋正阳道。  “那是白老夸我呢,我其实真不行。”  容范道:“小兄弟一看就还小,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啊。”  一圈人都笑了起来,陈光宇冷冷一笑,端着面前的茶杯,一杯子水都泼了过去。哗啦一声,容范整个脸都湿了,而全桌的人都愣在了那儿。  “小陈!”  白老失声,以他几十年的经验,也惊慌了起来。容范是说不上什么层次,但那是对像韩公子的人而言,对他们,他有的是办法找他们的麻烦。现在陈光宇因为一句玩笑而得罪了这人,那真是少说要去掉半条命。  陈光宇一杯水泼出,自己也知道坏了,在过去,像容范这样的,他打也就打了,泼水也就泼了,虽不是没麻烦,到底摆的平,可现在,那真是给自己全家找麻烦。  陈光宇为人粗暴,脑子却不笨,否则也不可能从一个混混,混到后来的地步。他刚才之所以会那么失控,也还是先前就恼怒的很了,容范正好撞倒了枪口上。而他也还没完全适应自己的新身份,下意识的就按照过去的方式处理了。时间紧急,他也来不及多想,当下站起身,看着容范,嘴唇微微的哆嗦:“我就是不行,怎么了!”  他这一句,就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端的是恼怒痛恨,声音中的能量都仿佛化为了实质。容范本来怒火冲天,几乎就要一巴掌打过去了,听到这一句,也愣了。  不仅他愣了,全桌的人都愣了,面面相觑间还多了一层了然,怪不得这小孩反应这么过激,原来是戳到人家的痛楚了。也是,一个男人不行,就说人家年纪还小,那也是屈辱啊。  一时间众人无言,只有一片寂静,宋正阳咳嗽了一声:“那小兄弟对这珠子有什么见解吗?”  “没有,我就是看看。”  陈光宇的声音还带了几分僵硬,不过众人也不以为意了。因为这一打岔,下面的饭局多少带了几分尴尬。又过了一会儿,陈光宇说要走,众人以为他不好意思,也就没多做挽留。白老送他出来,不好意思的道:“小陈,今天不好意思啊。”  “白老说哪里话,是我不懂事。不过那珠子……”  “怎么?”  “我看着不是十分的对,在玉石上面我接触的少,也不敢肯定。”  白老很快的皱了下眉,然后拍了拍他:“我知道了,小陈,明天早上我再约你,咱们找地方喝茶。”
  陈光宇应了,顺着路思忖自己刚才的言行,他想了半天,觉得自己虽然有点出格,但应该还不至于引起别人的什么疑心。当然,他最后给白老说的那句话还不知道效果,不过,明天再看吧。  他走了两站路,搭上公交,然后一路摇晃的回到了家。他现在的家在开城的东边,过去也算是繁荣地段,但随着政府西移,城市一体化,这东郊的繁荣也就一起不复返了。  现在再说谁住到东郊,虽然不能说穷人,但总不怎么富裕。不过这不被政府管也有一些不被管的好处,比如自家的房子要怎么折腾可以随意些,再比如临街营业的也支个桌搭个帐篷啦。  陈家的小饭馆就是这样,虽然现在天冷,但中午学生多的时候还是要在外面摆桌子,好在熬鸡汤的煤炉是放在外面的,倒也能驱散一些寒气。陈光宇还没回到家就听到那边在吵闹,他先还没在意,后来却发现原来是有人正在骂陈家。  “想着你们不容易,也愿意可怜你们,可你们也不能给脸不要脸了。大中午头的,谁家不想睡个觉?你们倒好,天天在外面闹,我儿子可是开车的,这万一出了事,你们赔得起吗?”  “张嫂、张嫂……”这是陈家妈妈的声音,带了几分怯懦。  “别叫嫂,我可不敢有你这样的妹妹。我告诉你们,这饭馆你们就不能开了,要不你们开一天我来这儿骂一天,我就不信还有人来你们这儿吃饭!”  “你欺人太甚,我们每个月给你三百了!”这是陈四海的声音,年轻的声音里带着不平。  “哟,三百啊!”张嫂的声音比先前高了八度,“让大家来评评理,现在这三百块还能干什么?够一个人的生活费不够?过去一根油条两毛五的时候你们家给三百,现在一根油条已经涨到五毛了,你们家还给三百?行啊,那你们家的米线啊烩面啊也不要涨啊,还两块钱一大碗的卖呗,要是能像八几年那样五毛钱一碗,你们一分钱不给我都行!”  “你、你不就是想要钱!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我们、我们家盖房子……”  “四海!”  “小海不要乱说!”  陈四海正要讲理,就被自己的父母打断了,但饶是他没把那话说完,也被张嫂抓住了:“房子?你们还好意思说房子?你们自己说说,这房子你们盖成什么样了?这附近的邻居,谁家不是住几十年的老房子,就说屋里没厕所没厨房,大家也都过了这些年了,唯独你们,做生意了嘛,有钱了嘛,要起楼。行啊,你们本事大,要自己盖楼谁也不能拦着你们,但你们是不是挡着大家的光了?咱们这一片都平房,过去还能有点日光照进来,自从你们家起了楼,这可好,白天晚上一个样,电费都不知要多掏多少!”  “张嫂、张嫂,咱们先不说楼……”陈家爸爸的声音里也带着几分恭敬。  “这可不是我提的。”  “是是,是他小孩子不懂事。”  “他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吗?这楼是他盖的?陈二孩,你一个农村出来的,当初大家可没少帮你吧。你能有现在的房子还不是大家给让出来的,你结婚的时候大家可都去喝你的喜酒了,当初你们家老大……哎哟,这正说着呢,你们家老大就来了!”  她这么一说,陈家三口连忙回头,果然就见陈光宇慢慢的从那边走过来,顿时,几人的脸色都有点变,陈家母亲第一个跑过去:“小宇,你回来了,吃饭没?还没吃的吧,正好,小海也没吃呢,你带他出去吃吧,小海、小海,还不快和你哥去吃饭!”  陈四海一怔,虽然还有点不服气,但也立刻走了过来。陈光宇这边还没动,那边张嫂却不愿意了:“这个点了,怎么会没吃完饭?那陈家老大啊……”  “张嫂,这孩子身体不好,您积点德吧!”  陈家妈妈几乎是哀求的开口,张嫂却不乐意了:“什么叫积德?我哪点失德了?哦,你心疼你家儿子,我就不心疼我家儿子?你家儿子身体不好,我家儿子那也是蛮辛苦的!”  “张嫂,五百,好吗?”陈家父亲道。  “什么五百不五百的,你这么说就好像是我为了钱?”  陈四海道:“你不是为了钱是什么?你……”  “还不带你哥去吃饭!”  陈四海年纪小,难免还有点气盛,很想留下来和这个恶邻居辩个是非曲直,但又担心自己哥哥的身体,此时见自家母亲急了,不敢再说什么,这边拉了陈光宇就要走。  陈光宇一开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了几句再结合身体上的记忆也就明白了。陈家的这小饭馆虽然不大,生意却不错,很得附近人的羡慕,特别是院里面的,但他们的房子不临近,就算想跟风也做不起这生意,而就算想办法做起来了,也因为种种原因没有陈家的好。  不患贫而患不均,大家都一样也就没什么了,陈家得了好就被眼热了,其他人家也就罢了,闹几次要点好处,也就看着多年邻居的份上过去了。唯有这张嫂那当得上贪得无厌,硬是以陈家卖饭耽误他们午休的理由,让陈家每个月给钱。这钱一开始是一百,后来涨到二百,前几年又涨到了三百。  在当今社会,三百块钱的确不算多,但开城也的确是个小城市。一直到现在,这个城市的低保也不过才二百多,一般的工作也不过是一千五左右。如果不讲究,三百块,却是能作为一家的菜钱了。 
  第八章  张嫂见陈家人退让,更是得意,其实五百块已经是她今天的目标了,但她觉得自己应该趁陈光宇在的时候,再接再厉一把。陈家夫妇虽然老实,却也是两个死倔头,陈家那个小儿子更是愣头青。唯独这陈家老大,是个性情古怪心思又敏感的,最怕争吵,最怕别人说他们家不好,而偏偏他身体又不好,一个不注意,那就要送医院,陈家人就算是为了他,也要不断的让步。  一见陈四海真要带陈光宇走,她连忙上前:“陈家老大啊,别人不知道你可清楚吧,你这又不上学又不工作的,天天在家,可能听清这下面有多吵闹吧……”  她这么一说,连陈四海的脸色都变了。陈光宇因为身体不好,上学上的断断续续的,就最恨别人提这个,早先不知为此闹了多少别扭,前几天才因为这事住了院,这张嫂又提起……  “张嫂!六百、六百、求求你不要说了!”陈家妈妈的声音甚至带了几分哀求,转头又几乎以凄厉的声音道,“还不快带你大哥走!”  陈四海回过神,连忙就拉扯陈光宇,陈光宇却动也不动,陈四海也慌了:“哥,咱走吧,咱走吧,别听这女人在这里乱说了……”  张嫂此时的得意那已经不用说了,陈光宇平时窝在家里,偶尔出来也是要去医院,她难得碰上一次,可要抓住这样的机会:“咦,我怎么是乱说呢,陈家老大你天天不在家吗?那现在在哪里上学?在哪里工作?都做些什么啊,这是刚下班吗?”  噗通——  张嫂还要再说什么,陈家妈妈就一把跪了下来:“张嫂,我求你,你就别再说了,这孩子才出院,他心脏不好,受不了的。我求你……不,我求求您,您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您、您给、给……”  她想说让张嫂给他们留条路,想说杀人不过点头地,想说让她积点德。但她既怕这话刺激了大儿子,又怕张嫂不依不挠,到最后只有泪流满面的把头磕在了地上。  “凤娇!”  “妈!”  陈二孩和陈四海一起失声,就连张嫂都愣住了,当下就有心退了,但她一想,自己这次退了,以后岂不是次次都要退?六百是不少了,但按现在这物价上涨的趋势,很快就又会不当用了。  陈家是不容易,但她更不容易啊。  “哎哟,小凤,不敢当不敢当,你这是弄什么啊。”她一个跨步走上前,“你这弄的,就好像我怎么欺负你们家似的,咱们这不是在说理吗?你们有你们的道理也可以说的嘛,是不是,陈家老大?”  “你到底想怎么样?到底想怎么样?”陈四海涨红了眼,“我妈都给你跪下了,你还想怎么样?让我也给你跪下?我给你跪!给你跪!”  他说着就要走过去,但只感觉到胳膊一沉,他一怔:“哥?”  陈光宇面阴如水,陈四海不知怎么的,突然怕了起来,想到父母早先的叮嘱,暗骂了自己一生混球,正要开口,那边陈光宇已经放开他了。  “妈,你起来。”陈光宇走到李凤娇身边,去搀她。  “老大……”  “起来。”  “是啊,小凤你赶快起来吧,这多不好看啊。”张嫂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四周。此时正是上班时间,这小饭馆虽然没什么生意了,路人却不少,国人最爱热闹,一见这边如同大戏似的,班都不上了。更有不少没工作的邻居在旁边看热闹,一边看还一边指指点点的。张嫂也知道自己风评不好,此时也未免有几分尴尬。  李凤娇看着张嫂,张嫂道:“哎呀,其实我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知道你们日子不容易,你说陈二孩一个农村来的,要在这城里立着脚娶上媳妇,多难啊,你们家这情况……但实在是我儿子这工作特殊……”  “张哥开车是满辛苦的啊。”  陈光宇慢慢的开口,张嫂心下狐疑,总觉得他这话有点不对。但陈光宇那病弱敏感的形象在她心目中实在是太深刻了,当下也就顺口道:“可不是,这开车啊,最需要注意力了,你说这休息不好,注意力能集中吗?这万一要出个什么事……那可就是大事了啊!”  “张大哥平时睡眠不好吗?”  “这孩子就是个容易操心的。”  “去医院看了吗?”  “怎么没看?但这事,医生也没办法啊,只有要让他多休息,给他营造一个、一个,那个词怎么说的?”  “安静舒心的环境。”  “对对对,就是这个,要不就说你们年轻人脑子好呢,就是要休息好!”  陈光宇微微一笑:“我有一个办法,让张大哥以后都能休息好。”  “什么办法?”  “吃安眠药啊。”
  他们这一问一答,早就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虽然是在马路边,但大家都自觉地屏住了呼吸,陈光宇这最后一句,着实有不少人听到了,顿时,大家轰的一声笑了起来。  “大家都是老邻居了,张哥有这么个毛病我们也不能不管,以后我们家每月给一百块,专门给张哥买药。”  陈光宇说的云淡风轻,张嫂却已经气红了脸:“你说什么,你、你……”  她跳着脚,指着陈光宇想骂,那边陈光宇已经搀起了陈凤娇:“妈,咱们先回家吧。”  他身体弱,其实是没多少力气的,但陈凤娇现在完全呆了,被他一拉也就顺从的站起来了,张嫂一个箭步绕到他们前面:“等等,把话说清楚再走!”  陈光宇斜了她一眼:“说什么?”  “说什么?陈家老大,你别以为我老糊涂了,听不出你那话里的意思!怎么着,这三百都不给了?你们不想想当初你们是怎么在这里立足的?”  陈四海年轻气盛,被这么一激,就想辩解,陈光宇已道:“四海。”  “啊?”  “给张奶奶搬张凳子,没看张奶奶在这里站半天,都累了。”  陈四海心下不解,但他向来不敢和自家大哥打别——实在是怕他那小身板受不了,微一怔就要去做,陈光宇又道:“再倒杯水,别让张奶奶渴着了,你看这都说半天了,泼妇骂街也不能这么大的劲头。”  陈四海再老实此时也明白了过来,这次不再迷惑,响亮亮的就应了一声,真的就去拿凳子端水了,他们这是饭馆,就不缺这些东西,不到半分钟,就齐活了。  “张奶奶,您坐、您喝。”  张嫂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那边陈光宇还搀着自己母亲道:“妈,您累了一上午了,回家先歇着吧。”  “陈光宇,你说什么,你说谁是泼妇?”  陈光宇只当做没听道,依然对李凤娇道:“这一会儿也没人,您别太担心了,有四海呢,爸,您也是,先回屋吧。”  “你们给我站住!”  她说着就追了上来,却被陈四海一个错身拦住了。  “你让开!”  陈四海不动。  “陈二孩!李凤娇!你们是不是不相干了,你们不相干就说一声,我儿子来了……”  她待要留下几句狠话,陈光宇就看了过来,他此时面相柔弱,这眼神却带着过去的狠戾。张嫂虽然泼辣,但被这么一看,也就被吓住了,而就这么一怔,陈家三口已经进了屋。张嫂心有不甘,但想到陈光宇先前的眼神,到底没敢追上去。  “你们等着,等我儿子回来……”她跺了下脚,回过身,就见一堆人嘲笑的看着她,顿时更为愤怒,挥舞着凳子就道,“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有你们**娘的好看的?!”  那旁边的邻居知道她的性格,思忖着犯不着惹麻烦,该散的都散了,却有那路人不知道也不怕,当下就道:“这做儿子的有病,果然是遗传,那泼妇,你儿子的药,你也拿来吃点啊!”  又是一阵大笑,张嫂气的想找那人算账,但那人早已骑上车走了。再看周围都是在看笑话的,她虽然一向张扬霸道得理不饶人,也知道自己此时势单力薄,恨恨的把凳子往地上一摔,转身回屋里了。  见她走了,陈四海这才放下心,眨巴眨巴眼,然后一个箭步冲到自家房子里,几乎是欢呼的开口:“哥,你真是太棒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寂,他怔怔的站在那里,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父母,有些不安的道:“怎么了?”  “没事,”陈光宇开口,“那老太婆走了?”  陈四海重重的点头:“哥,你真厉害,从此以后咱们家只用每个月给他们一百就够了,一百还是给他们的买药钱!”  说到后来,他又兴奋了起来,那边陈二孩却叹了口气:“凤娇,你收拾收拾,带两个孩子回你妈那里。”  “那、那你呢?”李凤娇担心的看着他。  “我留下,总要有人给他们出气的。”  “一起走吧,咱们一起到外面躲几天,他们找不到人……”  陈二孩道:“就住在一个院子里,咱们什么时候回来他们就能什么时候找咱们的麻烦啊,还不如让他们打一顿,也算把这个事了了,别磨蹭了,还不快去收拾东西?”  李凤娇虽然不愿意,但被丈夫这么一说,也不由得站了起来,陈光宇上前一步:“爸妈,你们不用担心,没事的。” 
   第九章   陈光宇这话一出,陈家夫妇还没有说什么,陈四海已经道:“是啊,爸妈,没事的,那张志豪就是能叫两个人,我也能,我们篮球队……”  啪!  他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下,陈二孩指着他的鼻子:“让你带着你哥哥走,你不带!你不带!你个小兔崽子,你就非要折腾死咱们这一家!张志豪能叫人,你也能,他叫的是什么人,你叫的是什么!”  他越说越气,当下就要再给陈四海两下,李凤娇连忙拦着:“算了算了,孩子不懂事,也别打他。”  “不懂事,不懂事!他十六了还不懂事!学习也学不好,做事也做不好,一点都不知道看人脸色!除了给家里惹事,什么用都没有!现在还要跟张志豪斗,他凭什么!凭什么!”  陈四海被他说的异常委屈,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李凤娇道:“十六也还是个孩子啊,现在的孩子哪能和过去比啊。小海你也是的,那张志豪认识的人能和你在学校里认识的一样?他是坐过大牢,进过监狱的啊!他认识的那些,那可真是杀人不长眼,你哥……哎呀,小宇、小宇你没事吧。”  李凤娇本想说陈光宇身体不好,打起来他怎么受得了,但想到大儿子的性情,又把话咽了下去,回头一看,就见大儿子脸色阴沉,这顿时就吓住了。  陈二孩也顾不得生气了,连忙来到大儿子身边:“小宇?”  “哥!”  一家人凑到陈光宇身边,这个搀他的胳膊,那个摸他的心口,就仿佛他得了什么急症,马上就要倒地似的,陈光宇哭笑不得:“我没事。”  “是的是的,没事,咱小宇一定没事。”  “这真不是什么事,小宇你就跟你妈到你姥姥那里住两天,你姥姥上次还说想你了呢。”  想他?那老太太见了他都唉声叹气的,虽然表面上不说,但背后不知怎么嘀咕他呢。相比于他这个病弱小心眼的大外孙,那老太太想的一定是健康活泼的二外孙。  “爸妈你们放心,我说张家的不是事,就真不是事!”他说的斩钉截铁,陈家夫妇面面相觑,他也知道一时说服不了他们,干脆也不再说了,“给我两千块钱。”  “小宇,你……”  “给我两千块,我把这个事摆平了。”  他面上装的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由得暗叹了一声,想不到他陈光宇有一天也要靠钱来摆平这样的事。只是他现在的小身板实在是太弱了一对一也许还能用技巧弥补,打群架那是怎么也不行的。陈家三口也都是老实巴交的,陈家夫妇是不说了,陈四海虽是身强体壮,但也不是一时能□出来的,说不得还真的用这个下下招了。  两千块对陈家夫妻不是个小数字,但他们一向对大儿子有求必应,而且过去陈光宇虽然性情古怪别扭,却很少要求什么东西,这种大数字的更是第一次开口,此时陈家夫妻虽然满心狐疑,更有些害怕,却还是给他了。  不说陈光宇这边做的准备,那边张志豪回家一听他妈说的情况,立刻恼了:“陈家现在匪了,竟然这么大的胆子?”  “是啊,狗子,我给你说……”  “说了别叫我狗子!”  “是、是,但狗子那算命的说……”  张志豪一脚踢翻凳子,张嫂不敢再叫他的小名了,含糊了一句:“你不知道,今天陈家老嚣张了。那陈家老大还骂我,陈家的老二也……”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这事我来处理,切,竟然敢不给钱了!他们也不想想,他们的小饭馆能开城这个样,还不是多亏了我当初给他带的人气!”  张志豪吐了口唾沫,却也没有把这事太放在心上。他从小霸道惯了,虽然早几年吃了大亏,进了监狱,但监狱那地方,即使不能说进去的时候偷根针,出来的时候就偷根金吧,可也是各方英豪混合交流的地方。他在那里,着实认识了几个好朋友。这出来后,明目张胆的犯法那是不敢做了,可欺负一下邻居,勒索一点钱财那简直是太理所应当的了。而且这邻居一家,不仅老实还有致命弱点,不欺负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因此张志豪当天吃了他娘给他准备的饭,还睡了一觉,到晚上才给自己的两个好朋友打电话。  这两个好朋友,一个叫刘才,一个叫吴敬,都是他在监狱里认识的。其中刘才接他妈妈的班,目前在市场里卖猪肉,吴敬的父母都是普通职工,既没有生意让他继承,也没有办法帮他跑门路,最后还是他自己托了一个朋友帮忙,在一个商场里当保安。  这两人都和张志豪玩的相当好,又没有什么事,接了张志豪的电话,都很爽快的应了。  晚上七八点,三人先在附近的夜市吃了顿饭,喝了点啤酒,这才来到陈家的铺子前。之所以定在这个时候,也是想着时间晚点,管闲事的也就少点,虽然他们不怕什么,但万一有人打电话报警也是麻烦。  张志豪也想过,陈家人可能会躲,不过他不在乎。他主要是为了给陈家人点厉害看看,如果陈家人在,那就给他们几下,再索要点钱财,如果陈家人不在,那也没关系。砸了他们的门窗,等他们回来了,总要来求饶的——他们一家就住在这里,随便能到哪里去?  张志豪觉得陈家人躲避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哪知道走到跟前,陈家的饭馆竟还在营业,而且,里面坐满了人!  “张哥,好像有点不对啊。”刘才低声道。  张志豪点点头:“咱们过去看看。”  这一走近就发现了,里面竟然坐着十几个少年,岁数都不大,可从那神色和花里胡哨的头发也能看出来绝对不是什么乖宝宝。那些人四个人一桌,坐的相当齐整,唯有一个桌子上只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看起来人高马大,面色虽然还带了点稚嫩,但一脸的凶狠,而另外一个,竟然是陈四海。  张志豪心下一咯噔,暗叫了一声坏。  吴敬犹疑不定:“张哥?”  “妈的,给这家伙忘了!”  “怎么了?”  “今天不行了,咱们先走。”  吴敬还有点摸不清头脑,刘才已经转过了身,但陈四海一直勾头往这边看呢,此时他们虽然离得远,却也被他一眼看了出来,立刻起身喊道:“那就是我们家的那个邻居!”  哗啦一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张志豪还想走,可已经被陈四海叫住了。这要是在别的地方,张志豪绝对不管不顾,先走了再说,但这是他家门口,他张志豪之所以能在这里称王称霸,靠的就是名声,要是就这么跑了,以后谁还会给他面子,因此虽然不愿意,却还是转过了身。那人高马大的少年来到他身边:“张哥是吧,我是郝阳,像宋哥、陈哥都是叫我耗子的,十六中的。”  “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只是想和张哥说一声,四海呢,是我的朋友。我郝阳呢,什么都没有,就有朋友,因此,我也愿意为朋友做任何事情。张哥要是想交我这个朋友呢,我郝阳以后也认张哥,张哥要是不认呢……也希望给我个面子,以后大家也好相见是不。”  张志豪面色铁青,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郝阳继续道:“这么晚了,张哥是来……”  “我回家。”  “好,我不拦张哥回家,张哥请!”  他说着,还做了一个手势,张志豪看着他,慢慢的点了下头,慢慢的,转过了身。刘才和吴敬也跟着他回去了,一到张家,吴敬就骂了起来:“靠,那小子什么来头,以为自己是在演香港片啊,还什么面子不面子,一个小破孩,毛都没长齐呢,**个面子!”  刘才道:“老吴,你不知道,现在就这些小孩最不能得罪呢。他们年龄不到,又不知道是非,真惹急了,那是真能拿刀捅人的的。”  吴敬当然知道这些,刚才那么说不够是给自己找场子,此时听了,骂了一句:“张哥,现在怎么办?”  张志豪脸色阴沉,现在最憋屈的就是他,本来以为手到擒来的事,却被几个孩子给挡着了,但这就像刘才说的,要真是二三十岁的人倒好办了,越是孩子越不好弄。  “我先看看,那陈家老二平时是最老实的,怎么会认识那么一帮人?今天辛苦你们了,过两天说不得还要麻烦你们。”  “张哥说哪里话?”  “应该的应该的。”  两人客套着,又说了几句闲话就走了,张志豪将他们送出去,回屋找到自己的妈,张嫂向来睡得早,但她也知道今天儿子要找陈家的麻烦,因此一直等结果,刚才张志豪回来她是知道的,但张志豪向来不喜欢她管自己的事,因此她也没出来,此时见儿子进来,连忙道:“怎么样怎么样?”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原原本本的对我说一遍。”  “怎么了?”  “让你说你就说,问那么多做什么!”  张嫂委屈,但也不敢不说,就那么断断续续的说了起来,而陈家那边,已经是一片欢腾。陈四海就差要在陈光宇身边跳舞了:“哥,你真厉害,他们果然被吓跑了!” 
  第十章  陈四海欢欣鼓舞,陈家夫妻也很有点惊喜莫名的感觉。他们早先给陈光宇两千块,只是怕他生气,这么多年,他们早就养成了,陈光宇要往东,他们不往西,陈光宇要太阳,不敢给月亮的程度。直到陈光宇叫来了人,他们还有点战战兢兢的,就算陈光宇再做保证,他们也不敢让他在楼下呆着,直到张志豪真的被吓退了,他们才松了口气,同时又有点忧愁,这一次被吓退了,下一次还要这么做吗?一次两千,他们可着实负担不起啊,而且,要是有什么麻烦……  不过就算有这样的忧虑,此时他们也不约而同的笑着,就怕大儿子心生不快。  “小宇,你怎么认识、认识那个老鼠的啊……”过了一会儿,李凤娇还是忍不住试探的开口。  “朋友介绍的。”陈光宇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开口。  “朋友,什么朋友……啊,妈不问了不问了……”  虽然郝阳帮他们解决了麻烦,但毕竟不是什么正经人,李凤娇是真怕陈光宇跟着学坏,但她一见陈光宇的眼神,又怕惹他不高兴,因此这话没问全就自己收住了。  “你们放心,暂时是不会有什么麻烦了,以后……以后我也会想办法的。四海,你跟我上来。”  “嗳!”  陈四海应了一声,兴冲冲的跟了上去。陈家夫妇面面相觑,李凤娇道:“孩儿他爹,你看……”  “先睡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但这、这……”  李凤娇这了几下,也没这出什么。不提陈家夫妇这边的担心担忧,那边陈四海跟着上了楼,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兴奋激动,那边陈光宇已开口了:“跪下!”  他一怔,不解的看向陈光宇,陈光宇眼一瞪:“跪下!”  他什么历练?当了十几年的老大,过去手下不知多少见过血的砍过人的,他接触的,虽然不能说都是亡命之徒,但也真没几个良善之辈。他过去随便一瞪眼都能把这些人震住,更何况陈四海这么一个学生了。一见之下就不由得怕了,脑子没来得及反应腿就开始弯,只是没等他的腿落地,陈光宇已经一脚踢过去了:“谁让你跪的?!”  陈四海站立不稳,噗通一下就坐在了地上:“哥……”  “哥什么,让你跪你就跪了?”  陈四海迷茫的看着他,一时有点转不过来圈。陈光宇抬脚又给他来了一下:“男子汉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就说我是你哥,也不是你能随随便便跪的!更何况是那么一个婆娘们!”  陈四海明白了过来,当下又是羞愧又是不安,同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委屈。  “你记住,你是我陈光宇的弟弟,我陈光宇的弟弟没有这么窝囊的,从今以后你要是再随便给人下跪,我见一次,打一次!”陈光宇盯着他,一字一句,“记着了没?”  陈四海点点头。  “去睡觉吧。”  陈四海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但一接触他的目光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当下一缩头,麻利的从他房间里出去了,陈光宇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这个弟弟人虽然不错,胆子却实在太小了点,慢慢磨练吧。  他这样想着,关上门:“出来吧!”  没有动静,有先前的准备,他倒也不恼,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开口:“我知道你在,不管你是什么,出来吧,咱们谈谈,我只有知道你的想法了,才能帮你是不。”  脑中仿佛有一阵波动,陈光宇有点拿不准这到底是自己的心情激动,还是真有什么东西,只有继续道:“说起来,咱们也算半个同行了,当然,在那些方面的知识你要比我强,说不得我以后有要仰仗你的地方。现在咱们都在这个身体里,这身体的情况你也知道,家……如果你能看到的话,也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咱们要想干成什么事,要想有所作为,那就要同心协力。”  “骗、骗人……”  陈光宇心中一喜,连忙道:“不骗你。”  那声音又没反应了,陈光宇道:“你说,现在咱们在一个身体里,我想什么事你也许不知道,但我身边发生了事,你应该知道吧,我怎么可能骗你呢?”  “不、不骗?”  “不骗!”  “……烈阳。”  “什么?”  “我要找烈阳。”  “……烈阳是谁?”  “烈阳就是烈阳。”  那声音理直气壮,陈光宇满头黑线,只有道:“那你是谁?”  “……烈阳。”  “什么?”  “我是烈阳。”  ……  如果换一种情况,换一个时间,陈光宇是一定要爆粗口的,弄不好还要逮着对方猛K一顿,但此时虽然被憋了一口气,到底没骂出来,只是忍了又忍:“你不是要找烈阳吗?”  “是。”  “那你又说自己是烈阳?”  “是。”  “……你在找自己吗?”  “不是。”  “哪里不是了?” 
  “我是要找烈阳,但我不是要找我。”  陈光宇很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敢情这家伙要找的人和他自己是同名同姓——这要多大的机缘啊!  “那个烈阳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  “他做什么的?”  “不知道。”  “要怎么找?”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我想想。”  陈光宇再次无语,停了一会儿道:“好吧,说说你自己吧。”  “我想想。”  “什么?”  “我先,想想。”  这个烈阳说去想就真去想了,任陈光宇再说什么就是不出来了,直把陈光宇这样脾气弄的也没脾气,想要骂娘都没法骂,谁知道脑子里那家伙到底能不能知道他想什么?要是能,他这一骂,也许就误会了,他好不容易把这家伙哄出来,要是再给他来个不理,他可真没办法。  看了一下时间,他觉得差不多了,慢慢的来到外面,从平台上往下看,就见院子里一片漆黑,唯有两扇窗户有灯光,但都是家里有孩子准备考学的,张志豪的家里,却是都暗了。  陈光宇看了一下,回屋拿了白天买好的东西,走了下去。过去的陈光宇几乎没和张志豪打过什么交道,但张家霸道却是附近的公论。而张志豪这个人更是飞扬跋扈,特别是他因为伤人罪被判了几年刑后,附近的人恨不得躲着他走。过去也许还有几个较真的老太太会和张嫂因为什么蜂窝煤放的地方、自行车的搁放之类的问题争论一番,但现在张嫂就是把蜂窝煤都堆到人家窗台下了,那家人也不会说什么了——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被人捅刀子啊!  而张志豪这个人呢,虽然现在开出租,但也有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质,平时除了喝酒就是打牌,再有就是看有什么便宜能占了。这种人,陈光宇过去不知道见过多少,因此也非常清楚,要想让张志豪不再找陈家的麻烦,那一是把他给打服了,第二,那就要把他给吓怕了。要换在过去,这种人他有一百种方法收拾,或者说,根本就不用他收拾。但现在,只有采取第二种了。  找郝阳出面只是第一步,而他下面要做的,则是第二步。  老式的院子,虽然因为现在的社会风气,家家户户都安了铁门,但也不过是一个铁皮,这种门对于陈光宇来说简直没任何难度,一根铁丝都打发了。他将院门打开,很有点感叹,这个手艺,还是宋正阳教他的,想不到还有一天会真用上。更想不到的是会一语成谶。  “你学这个做什么?”  “技不压身啊。”当时宋正阳是那么问的,而他则是这么回答。其实,他不过是想和宋正阳有更多的接触,有更多的共同点,有更多的话题,有更多的……那就是你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了骨子里。那就像那个酸嗖嗖的词调似的,恨不得把泥巴摔碎,揉成一团,再出来一个你和我。但这种话他不能说,他不好意思说,他只能那么懒洋洋的带着点无赖的开口。不仅不能让对方发现自己的心思,还要说的毫不在意。  “怎么,你还要靠这个吃饭?”  “那可说不定。”  “这辈子你是没希望了吧。”  ……  这辈子……可不是吗?现在,已经是下辈子了啊。  “他妈的!”  发现自己又想到了宋正阳,他暗骂了一声,然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进了张志豪的房间。  
  第十一章  张志豪这一觉睡得相当不好,总觉得有个什么东西在自己眼前晃,他几次想睁开眼就是睁不开,最后还做了个噩梦。那梦稀里糊涂的,也没个脉络,他就是觉得自己的头好像成了案板,被人砍来砍去,砍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第二天他头重眼花的起来,迷迷蒙蒙的就往厕所走。这种老式的院子,除了陈家那样新翻修的房子,大家用的都还是过去的旱厕。一个院子可能就三四个蹲坑,男女共用一个,进去之前要先喊一声。  张志豪的家比较靠外,一路走过去,同院的几个人都以惊诧的目光看他,脸上的神色还有点僵硬,他当时头昏脑胀的也没有太在意,放完水这才恼怒起来,这些人这么看他,该不会是知道昨天晚上的事了吧,陈家人太不知好歹,真以为他们认识个什么小耗子就能拿捏住他了吗?  “非要给他们点厉害瞧瞧!”他这么想着,回到自己的屋里,“妈,什么饭?”  “煎饺子,你最爱吃的芹菜陷的,锅里还有……啊——”  张嫂一句话没说完,叫了起来,张志豪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你叫什么叫什么!咋咋呼呼的!”  “你、你……”  “我什么?”  “你的头……”  张嫂指着他,张志豪下意识的伸手一摸,这一摸只觉得入手光滑,一片平坦,竟然连根毛刺都没有,他顿时只觉得心下一惊,后背都忍不住发麻。  “还、还有你、你的眉毛……”  张志豪连忙去摸,同样是一片光滑。他一个箭步冲到他妈的房间,那里有一面镜子,果然,他的整个脸成了一个蛋,不仅头上没有头发,脸上也没有了眉毛,连下巴上的胡须都没有了,看起来那叫一个干净。  张嫂跟着走进来:“你这什么时候去剃的头发啊,我怎么不知道呀,你好好的剃这么光干什么啊,你上哪儿?你这孩子……”  她这边还想问个清楚,那边张志豪已经回头开始来回检查了,门锁好好的,没有任何被撬的痕迹,他兜里的钱也没少一分,枕头边好像有几根头发,但实在不多。  “志豪?志豪?你找什么呢?”  “你的钱呢?”  “啊?”  “我问你的钱呢!”  “你、你要钱干嘛?”  张嫂心惊胆颤的看着他,张志豪不耐烦道:“我不是要你的钱,是看看你的钱还在不在。”  张嫂还没明白过来,有些磕巴的开口:“我、我的钱都存着、存着将来给你娶媳妇呢,你说现在的小姑娘可和我们那时候不一样,没钱没房根本都不愿意跟你,虽说你现在出租车生意不错吧,但……”  “你啰嗦什么!说了不要你的钱,就是看看你的钱还在不在!”  “什么在不在?”  “你以为我的头是我自己剃的吗?”  ……张嫂停滞了片刻,然后发出了一声能令人闻风丧胆的尖叫,这叫声传出他们的屋子,传到大街上,连正在给家里帮忙的陈四海都听到了,他打了个哆嗦,趁自己父母不注意的时候溜到了楼上:“哥,哥,张家那老太婆又叫了,哥……哥你没事吧?”  陈光宇睁开眼,面色不善的嗯了一声。他一向阴阳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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