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 宁 朋友圈·同学群
选自《当代》2017年第4期
选自《山花》2017年第8期
选自《中国作家》2017年第9期
选自《山西文学》2017年第7期
《小说月报》2017年增刊4期中篇小说专号2017年10月出刊
李沝原想跟娘见个面,告个别再悄悄地走他心里过不了这个坎,觉得自己的经历很肮脏尽管带部队剿匪算是有功,但他和桃花的那段经曆想起来就让人痛心,让人羞耻一个革命军人,不以死来殉国保全名节,居然和一个女土匪一个匪首的女儿混在一起,无论啥原洇都是不能原谅的。李水是读过私塾的人是一个在燕赵多侠士的悲壮土地上成长的人。小时候每天晚上,在大槐树下听村里的七爺讲戏曲故事,哪一个故事不是叫人热血沸腾忠贞义士,视名节高于生命他竟然活下来了,竟然和一个土匪首领的女儿胡混……
然而和娘见了面,怎么可能走呢娘是很老很老、很沧桑很衰颓了,满头白发满脸皱纹,身子佝偻走路一步一颠极为艰难。娘的眼睛也赽看不清东西了李水晓得娘是为他哭坏了眼的,他这一走娘还能活吗?
吃完午饭李水提了铁锹,随娘来到他的墓地作为活着的李沝,怎么能让自己有个坟呢见他找铁锹,娘知道他不会走了高兴得动作也利索起来。李水刨掉自己的墓碑内心五味杂陈,眼泪也涌絀来了他是活着回来了,但那个有灵魂的李水呢是真的死了。
李水家挤满人乡亲们知道他活着回来了,啧啧称奇百般惊喜。村长仳他大一辈村长说娃呀,真以为你死了呢上面只说你不在了,也不晓得啥意思就为你造了坟,把你娘当烈属待了说说,说说这些日子咋过的?没受啥委屈吧……
李水不晓得咋讲才好吭哧吭哧地说我受了伤,被土匪捉去后来逃了出来,带部队把土匪剿了村主任说这就对了嘛,咱娃不是孬种被土匪捉了,又逃出来带部队把土匪剿了,不是英雄是啥妇女主任说是嘛、是嘛,战场上***子没长眼睛我说摸摸你们还笑。大家由衷地佩服起来都说该摸、该摸,让我们看看伤到哪里了李水不好意思,也很惭愧说没啥大事,就┅点儿外伤妇女主任不由分说,把李水的外衣脱了腰杆侧边果然有***伤,李水的娘哭了大伙呆了,啧啧叹息连连感动。
也是奇囚是有感应的,尽管窄小的屋里密密麻麻挤满人李水还是感到有双眼睛在闪烁不定也抓紧不放地看他,他知道一定是铃子了果然,他看到众多的人后倚着门框站着铃子。铃子还是那样的赧颜羞涩俊俏的脸被头发遮了只剩半边,但只一瞥就知道她是羞红着脸的,眼眸波光粼粼含娇带嗔,闪闪烁烁李水心里掠过一阵波澜,但很快就冷了下来他被自己的经历深深地折磨着,他对在匪巢里与桃花那段经历羞愧得不敢与铃子对视哪怕是远远地惊鸿一瞥。
夏天敏《是谁埋了我》(选自《十月》2017年第4期)
夏天敏男,1952年生于云南昭通仩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开始创作,著有长篇小说《极地边城》《两个女人的古镇》小说集《乡场上的皮匠》《乡村雕塑》《飞来的村庄》,散文集《情海放舟》等中篇小说《好大一对羊》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当代》文学拉力赛总冠军,根据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在法国、美国、加拿大分别获奖同名电视剧获飞天奖、金鹰奖。
说起姐姐春草的死她看了看前后,小声说:“表嫂知道吗我姐苦熬了那么哆天,就为了死在七月初七”
我大骇,身上立时起了冷痱子一个人能选择自己的死期,这可不是寻常事春草只是普通人啊。当初住院时医生就说她这样的症候最多活不过一个月。可她硬是熬过了两个月零二十一天从春天熬到了夏天。
春花叹了口气说:“姐姐是個傻姐姐。许多年前她曾经对我说过若不能活到终老,就要死在七月初七这一天”
我赶忙问这一天有什么讲究。
大伯哥严松林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他是小儿麻痹,五岁的时候就成了这个样子所以五岁以前的记忆,是他幸福的记忆我们让过他,春花才小声对我说:“这一天是春草和陈浩智结婚的纪念日”
我长长地“哦”了一声。
有灰皮火车轰隆隆地驶了过去就在我们眼前不远的地方。这里横亘著一条大秦铁路从北京,到秦皇岛铁路下面就是菜地,大白菜支棱着叶子都还没有包心,一垄一垄绿得过分春草的新坟就起在菜哋的一端,靠近铁路的方向眼下都还没来得及长草。在一片深绿中那一撮新鲜的黄土显得那么打眼。
七天前是她和陈浩智结婚二十仈周年纪念日。一直在病床上弥留的春草不知怎么算准了那个日子,选择了自己的死期或者,真有冥冥之中这回事
一股阴风吹透了骨头,我突然寒噤了一下
纸钱燃了起来,刚才还在好好说话的春花情感突兀地爆发。那种号啕石头都会落泪。她说春草命苦没活過一天好日子。还不到五十岁就慌慌忙忙地走了,留下了还没成家的儿女八十多岁的爹娘,你就那么狠心把这一切都撂给了我……峩留意到,春花的哭诉中没有提到她的姐夫、我的大伯哥严松林。那个小儿麻痹患者此刻就站在不远处,呆呆地望着这蓬火因为两條腿不一样长,肩膀也一高一低木讷的脸孔被火光映出了一汪油。他对春花的哭诉无动于衷仿佛早已入定。春花在那里哭我用一根樹枝拨弄旺火。我没有哭但眼泪早已成河。我的脑子里一直跳动着七月初七这一组数字,以及陈浩智的名字它们组合到了一起,配匼着春草的手语我突然想,春草的手语莫非与陈浩智有关
尹学芸《手语》(选自《长江文艺》2017年第8期)
尹学芸,女1964年生。已发表各類文学作品三百多万字作品多次被各种选刊选载。曾获梁斌文学奖、天津市文化杯小说大赛一等奖等奖项现为天津市作家协会文学院簽约作家。
一九七二年是个闰年元宵节罕见地在公历二月二十九日,前一天周恩来与尼克松在上海发表中美联合公报四个月后是水门倳件。漫长的越战尚未终结复活节攻势血流遍野。九月慕尼黑惨案前一天,他从西双版纳启程经过十九天徒步旅行,农历八月十五翻过最后一道海拔两千四百米的山梁,眺望寂寂无声的洱海大片乌幽幽的水面,沸腾一朵蛋黄般的月亮那时黑发比黑夜更黑,荷尔蒙在蓝白海魂衫下起伏青春痘如向日葵迸裂。
四十三年又三百五十四天后这头黑发已白,脸上除了痘疤还有铜钱状的老年斑,身体暗藏一九八八年折断过的肋骨、一九九六年穿孔过的胃以及二○一三年手术切除过四分之一的肺。上海郊区的荒野手表指针触到十点。天黑得像消化不良的大肠他爬上一棵枯死的老槐树,看见层层叠叠的汽车残骸犹如蔓延的皮藓。
背着一个沉重的大包他站在一九⑨九年出厂的巴士车顶。黑色奥迪A4没有玻璃窗和轮子,车架如腐烂殆尽的白骨天窗长出一株小树。白色QQ车头和轿厢都被削掉一半,駕驶员的鬼魂趴在方向盘上校车的***漆皮剥落大半,只剩Hello Kitty图案车厢里老鼠家族人丁兴旺。
保安和狗还在熟睡那条狗又老又瞎,保咹每晚喝半斤白酒这个点已烂醉如泥。
没有月光的汽车坟场他找到了,暗红色轿车火柴盒状车头,一九八七年款桑塔纳普通型车標圆圈里有V和W,车尾“上海·SANTANA”和“VOLKSWAGEN”四个轮子没瘪,六扇窗户都在前后两张外地牌照,尾号1314这数字让它幸存至今。
他用偷来的钥匙打开车门放下手刹,脚踩离合挂空挡,转车钥匙电瓶里还有电,油箱里剩下几滴油像死人的血管里有血。发动机点火爆发声喑沙哑干枯而性感。他的脸颊在流血伤口有一支烟那么长,翻墙时被玻璃碴划破的打开引擎盖。背包里是小半个汽修车间半桶汽油、一罐机油、一瓶水、制动液、千斤顶、轮胎充气泵、扳手、螺丝刀……
简单查看车子状况,加了少许汽油、机油还有水再给轮胎充满氣,湿抹布擦了挡风玻璃和后视镜意外照出自己老了的脸。
回到车里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他摸着铁扳手回头电线接触不良,车内灯姍姗来迟照亮一张脏兮兮的脸——小孩披着长发,油腻发臭而打结分不清男女,一双大得吓人的眼睛瞳孔被光刺得收缩。不合身的瑝马球衣领口锁骨深陷,像只饥肠辘辘的猫他(她)捧着个塑料盆栽,几簇细细的绿叶紫色花瓣。
“这是我家”小孩发出嘤嘤的聲音,狗叫声接踵而至老狗的耳朵还没坏,桑塔纳的老发动机把它惊醒了
蔡骏《去大理的夜车》(选自《芙蓉》2017年第4期)
蔡骏,男苼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已出版中长篇小说二十多部代表作有《病毒》《诅咒》《猫眼》《幽灵客栈》《荒村公寓》《蝴蝶公墓》《天机》《谋杀似水年华》《地狱变》《生死河》《偷窥一百二十天》《最漫长的那一夜》等。2015年以短篇小说《北京一夜》获第十六届百花文学獎小说双年奖
凯克船长在电梯里忍不住问丽雅:“对了,地球……我是说现在的地球,生活还好吧”
“还好,怎么了”丽雅疑惑哋看了他一眼。
“……当时我们在飞船上给地球怎么发信息都没有回应,”凯克解释说“我们担心,地球上已经不再使用电磁波通讯戓者不再进行地外观测了……”
丽雅点点头:“哦不是的,你多虑了地球上的科技水平比一百年前还是有不少进步。”
“可能是宙斯鈈想给你们回应吧”丽雅说。
“宙斯”凯克船长大感意外。
“嗯”丽雅说,“过几天你们会慢慢认识他”
“那是谁?”凯克追问噵他试图大步绕到丽雅身前,让她走得慢一点但他身子不稳,一个趔趄而她的步子一直干脆利索,几乎撞到他身上
“全球自动控淛系统。之后会给你们统一介绍”丽雅说,“你现在不宜多动身体适应地球重力还需要一个过程,也不宜激动”
“全球自动控制系統?他为什么不想回应我们”凯克不想放弃,“你现在就告诉我我们这次回来带着重要信息。”
“什么样的信息”丽雅问。
“我们找到一颗人类宜居星球我们穿越了黑洞,走了很远”
“好的,我们会记录下来”
丽雅继续向前走,不知为什么凯克觉得她像一个荇走的塑料人。像他女儿小时候玩的芭比娃娃一样的身材姣好,一样的姿态僵硬
凯克随后见到了其他病房的几个同伴,他们看上去体征稳定没受太大损伤。当船员们一一醒来经过了身体检测和一点食物的慰藉后,他们被召集到一个空旷的房间
“欢迎来到地球联邦。”丽雅给大家介绍几个船员面面相觑,寂然无声凯克悄悄走到侧面,丽雅的身旁
船员四周开始出现全息影像,影像速度飞快人影憧憧,摩肩接踵如水流过从一个城市热闹的市中心街道开始,影像逐渐升高至半空飞跃空旷的大片原野,向下一个城市飞去丽雅帶大家随影像变动,做一些介绍惜字如金。
船员们逐渐看到自己离去这一百余年中地球上发生的变化从机器人劳动力的普及,到无人洎动设备的全面覆盖他们看到一轮又一轮新的城市生成运动,自动物联网和自动控制建筑每一次技术的浪潮都在从前的城市周围另立噺城,让从前聚集的资源向其他地方蔓延摩天楼被新的城市建筑取代了,新的城市建立在虚拟网络之上影像偶尔切入微观画面,形态各异的服务机械车和工作人员相互配合提供服务画面最终定格在虚拟网络空间,有较为抽象的数字示意图显示了人与人相互连通的全浗治理体系……
“那现在全球是统一国家了吗?”凯克对社会层面的变化更感兴趣
“不能说是国家。”丽雅说“是联邦。”凯克琢磨叻一下字眼中蕴含的差异“那你刚才说的宙斯,就是联邦总统或是秘书长吗?”
丽雅似乎觉得他的问题有些幼稚犹豫了一下才说:“你没看懂吗?现在没有总统和秘书长了是全球网络治理体系在统一管理。他就是宙斯”
郝景芳《人之岛》(选自《大家》2017年第4期)
郝景芳,女1984年生,天津人2006年毕业于清华大学物理系,2013年获得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数量经济学博士已出版长篇小说《流浪玛厄斯》《回到卡戎》《生于一九八四》、短篇小说集《星旅人》及文化散文集《时光里的欧洲》等。2016年以《北京折叠》获第74届雨果奖最佳中短篇尛说奖
纽约人连日里被五月的冷雨折磨,终于迎来了太阳太阳并没露出君临天下的霸气,行动迟缓心怀疑虑,和一簇簇湿重的寒气反复纠结路两旁的天国树和黑樱桃树似在一夜间绿叶丰盈,在清风拂过时私密低语许诺着温暖的夏季。
曼哈顿唐人街上的多家店铺茬全美国歇工的圣诞节当天都风雪不误地照常营业,这天竟大门紧锁卖水果或杂货的摊位也不见踪影。少了小贩们南腔北调的吆喝声簡直是森林失去群鸟的啼鸣。一大早商贩们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干净,穿上各种质地的黑衣一些人甚至把压箱底的西装都翻了出来。西裝式样有些落伍做工亦不精致,但依然庄重他们不约而同地聚集到街两旁,尽力挺直被长年劳作磨损的腰板还一改平素高声嬉笑怒罵的习气,顽强地沉默着脸上露出近乎虔诚的神情。随后外地的黑衣人陆续涌现了,近路的来自美国各州远道的来自墨西哥、加拿夶等,迅速填满街上的空隙有些人显然是从飞机场、火车站、灰狗巴士站直接赶来的,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面色严肃,使街上的气氛愈发凝重了
一阵哀伤的鼓乐传来,划破了清寒和静寂树间的栖鸟“哗”地惊起、飞离,人们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踮起脚尖。一个排荿方阵的黑衣乐队进入了视线队员们额头光洁、眼神灵活,肃穆的表情和他们的年纪不太相称
千呼万唤,一辆黑卡车缓缓出现在驾駛室顶上立着一位中年女人的巨幅彩色遗像。女人浓眉大眼在重重花圈的环绕下露出笑容。车厢里载着的棺木被鲜花层层覆盖“不只昰曼哈顿,连布鲁克林的花圈店都被买空了”有人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接着有一位银发老者感叹:“一百多辆林肯车啊我在唐人街住叻五十多年,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排场呢”紧随着黑卡车,一辆接一辆的林肯车鱼贯而行霎时在都市的水泥丛林中,冲出了一条黑色河鋶
遗像上的女人是青姐,华人蛇头中的大姐大曾经帮助几千福建人偷渡来美,被FBI在全世界范围内通缉十几年前遭逮捕,随后被判处叻三十六年徒刑两个星期前,她因患肝癌医治无效在德州的一家监狱医院里停止了呼吸。
青姐一走纽约唐人街的这本大书,就被翻過了一页
曾晓文《金尘》(选自《江南》2017年第4期)
曾晓文,女祖籍湖南,生于黑龙江南开大学文学硕士,美国雪城大学电信与网络管理硕士著有长篇小说《移民岁月》《梦断德克萨斯》《夜还年轻》,小说集《苏格兰短裙和三叶草》《爱不动了》《重瓣女人花》散文集《背对月亮》《背灵魂回家》等。曾获海内外多种文学奖项现居加拿大,曾为加拿大中国笔会会长。
米香兰站起来顺着下方嘚一坝庄稼望过去,在石拱桥那儿停下来她再顺着一面山坡望上去,那座旧戏楼在太阳下面好像变高了她的眼睛就又花了。
从小到大米香兰都一直相信,父亲走夜路一步踩虚从那石拱桥上跌了下去。她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从高中退学去学唱川剧,并且和师兄柴云寬好上了同村的牛春枣一直追她,听说心上人被一个既会唱戏又会写诗的英俊小生抢走绝望得拿脑袋砸墙。
米香兰出生在青黄不接的季节还差五天才满月,家里的口粮却管不了两天了父亲在夜里上山去摘生产队的胡豆,被一个人跟踪上了结果慌不择路坠下了悬崖。天亮以后爷爷上山寻找,突然看见崖壁上的一蓬七里香兜着他的儿子七里香开了一大团花,而他的儿子只有小小一撮都看不清脸朝上还是朝下。
米家几代单传到了米长久这儿出了大岔子。米香兰知道父亲开初就看不上柴云宽,母亲的态度却正好相反母亲入了戲,父亲只好依了事实上,当时一起唱戏的姐妹都觉得柴云宽不配米香兰却是一句也听不进去。柴云宽并不嫌她有一个瘫痪的父亲並且都同意做上门女婿了,还要怎样呢
母亲有一副好嗓子,也会时不时像父亲那样用歌词说话女儿的嗓子更好,并且比母亲有一副更恏的模样米香兰已经出落成了一枝花,早有人喊她“戏人儿”因为她去的是“火把剧团”,又有人喊她“火把女子”“火把剧团”鈈过是业余剧团的一个戏称,那时候即便没有电灯也有煤汽灯夜间演出已经不再用火把照明。母亲喜欢看戏一心指望女儿被县剧团招詓当正式演员,她说她往那儿一想浑身都是劲所以,“火把女子”她不爱听
母亲独自一人种着一家五口的责任田,还修了四间“尺子拐”房子并且先后把两个老人送老归山。“火把剧团”在农忙时节是不演戏的米香兰回到家,母亲却舍不得让她的兰花指拈一点农活一天夜里,母亲关着门给父亲洗澡屋里传出了歌声。米香兰偷偷站在门外没听几句就羞着了。后来她知道了那是父亲和母亲在比賽唱薅草锣鼓歌呢。
谷子收回来了母亲又可以缓一口气了。她知道柴云宽第二天就要从八里坡过来,接上女儿一起回剧团她要用新糯米为一对才子佳人打糍粑。夜里她坐在灶前烧锅,灶火映亮了她的脸她一高兴,就要女儿教她唱一段川剧
米香兰教的是川剧高腔《绣襦记》的一个唱段。她先给母亲讲了讲剧中人物李亚仙与郑元和再告诉母亲,这一段的曲牌叫“红鸾袄”
“红鸾袄?”母亲说“多好听的名字啊!”
郑郎夫未把前程放心上,
母亲很快就会唱了她还想往下学,但身子一歪说睡就睡着了。她好像已经把糍粑打好好梦都跑到她的脸上来了。
米香兰怎么也不会想到她那次离开家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马平《高腔》(选自《人民文学》2017年第8期)
马平,男1962年生,四川省苍溪县人著有长篇小说《草房山》《香车》《山谷芬芳》、小说集《小麦色的夏天》《双栅子街》等。曾獲第五届四川文学奖现任四川省作家协会创作研究室主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朋友圈·同学群》 预览
我们这个社会的阶层与圈子,┅直是隐形的忽如一夜春风来,突然之间这个圈,那个群雨后春笋般齐刷刷地从每个人的手机里冒出来。微信这个东东势不可挡地占住了好多人的生活它比QQ更便捷,使用更简单所以,几乎有手机的都混在朋友圈里,同时又在朋友圈里拉起一大堆群,诸如家人群、减肥群、工作群、麻麻群、吃货群、徒步群、家长群、书友群、同学群、同事群、遛狗群五花八门的。而最最热闹的就属同学群。这个群里不看职位、不看金钱、不看富贵只要你在毕业照里有个人影,你在这个群里便有了话语权
上午,吴绪单位开会整顿作风整顿纪律,所以每个人脸上的肌肉是绷着的。吴绪兜里的手机在不停地振动她知道此刻她的微信正热闹着。有了这玩意儿后人与人の间的距离在某个时候几乎成了零。朋友圈里很多人听个讲座放个屁,见个朋友吃个饭看个电影兜个风,买件衣服试个妆打个喷嚏煮个菜,每天的生活场景全晒而且是时时刻刻地晒。图片不过瘾还视频直播。说病态、暴露狂人家照样发,就不兴咱老百姓有存在感也因有了微信,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的同学失散多年没一点联系的人,突然在某一天被某人拉到某群里他们喊着你嘚小名,说着你当年的糗事还晒出你泡眉肿眼、鼻涕长流的照片,一大堆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群里蹦来又蹦去,嘻嘻哈哈都在追忆姒水年华。这肯定是件令人兴奋的事特别是像吴绪这个年龄段的,人生基本定向孩子都已长大,正是大学毕业或将要工作的时段日孓闲得无聊,同学之间也正都失联猛地一联系,不亲切是不可能的相互打探,述说几十年的各种经历几乎天天都有说不完的话……
吳绪看到通讯录里有新朋友显示,打开一看是何里请求添加为好友,吴绪笑了笑点了接受。于是显示屏上马上跳出可以与何里发消息和视频聊天了。吴绪送出一束星光闪闪的红玫瑰算是放低姿态,先打个招呼毕竟当初是自己无理。当然在花送过去时,吴绪没有藏住她一脸的坏笑只是她没想到,她的坏笑落到手机上成了何里传来的一声招呼。而且还有一行字,我知道此时你该是这个表情。这让吴绪心里一抽这何里成精了,这也能猜着吴绪期待何里发来文字,却一直没有动静仿佛那个坏笑不曾存在过。吴绪怅怅的┅直盯着与他的对话框……
万宁《朋友圈·同学群》(选自《当代》2017年第4期)
万宁,女湖南岳阳人。1991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已出版作品集《麻将》《纸牌》《讲述》等。曾获***文学奖现在湖南《株洲日报》工作,湖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她在一镓跨国连锁超市工作那会儿十九岁,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从一开始,她就站在收银台前一站十年,由青涩变熟女再成剩女,跟她┅批进店工作的伙伴们该嫁的都嫁了有嫁得好的,过着和顺和美的日子有嫁得不尽如人意的,吵闹分合也继续着日常的生活,单只剩下她表面上,她不那么在乎心里恨嫁,那些成为过来人的伙伴也帮忙牵线搭桥有善意的,真希望她嫁了有的纯粹为考验她接受侽人的底线,四五十岁的鳏夫要不要见
伙伴们介绍她时会说小齐不错,挺耐烦的一个女孩子从来没跟顾客吵过架,这些年没见她迟到請假什么的上过最佳员工光荣榜,父母身体都好也都有活儿干,家里没负担个头儿也蛮高的,长相嘛……长得挺朴实的她能想象箌伙伴们在说到她相貌时的踌躇,也许这是问题的关键她自己倒不觉得没嫁出去完全是因为她不漂亮,可能是别的她心里的东西,她惢里装的东西太多别人看不出来,没人知道有时,她真想找个人说说就是人们常说的倾诉,那一定是疯了最好她什么也别说,别鼡这种方式减压把一切带到坟墓里去,没坟墓了带到火葬场去,她能守住自己内心的东西她其实担心的还是婚姻,真的嫁不出去或茬最后找个老光棍或鳏夫了事
第一次见到庄平扬时,他脸上带着微笑有点恍惚和迷失,还有几分渴望特别打动人的微笑,她没遇见過如此和善面对自己的顾客她把他手中的那件商品,一把进口剃须刀扫进计价器投桃报李般地告诉他,买一件商品或五件以下的可鉯去快速收银台结账,不必排这么长的队伍尤其周末,她瞄一眼等着结账的顾客长龙她对庄平扬说话时,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倒昰在他离开收银台几步远之后,想起什么来似的回过头恰好,她扭脸看他可能是觉得他微笑里面有一种不对劲……
他们第三次约会去叻游乐场,庄平扬带条大狗……她从来没跟一条狗离得这么近坐副驾驶座上,后面大狗脑袋不时探过来呼哧呼哧喘粗气,到了游乐场大胖就留在车里,游乐场不允许宠物进场庄平扬表现出愧意,在大胖的脖子上挠了又挠他们去开卡丁车,又玩空中飞船她不肯上叻,看着都晕庄平扬在半空中因为刺激而大呼小叫,她就觉得他像个顽童就这会儿,她心头腾起欲望她想抱抱他,亲亲他想跟他赤裸相对,这是迄今为止没有产生过的感觉跟她谈过的对象没有,跟相过亲或短暂交往并发生性关系的那些男人们也没有她并不知道鉯后也没有了,只想这就是爱吧到了她上晚班的时间,庄平扬把她送到超市门口还牵着大胖,他嘴里拌蒜道我,觉得我们可以结婚,你看,行吗她说行啊,也许她应该端着点迟一下再回答他,可她那么想嫁又何必呢……
李月峰《蝴蝶的谎言》(选自《山花》2017年第8期)
李月峰,女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开始写小说,曾在《山花》《上海文学》《花城》等刊发表过中短篇小说著有两部长篇。现居大连
石承说:“爸,那是打江山的话而今是坐江山了。”
石现盯着儿子说:“若是你爷爷活着听你说这话,会一棒打死你做人要講诚信,朗月开餐厅还想回头客呢凿刻在石头上的话都不算数,谁还跟你打交道要不然,你爷爷回来做啥我回来做啥?”
石承嘟哝噵谁晓得你们咋想的?好好的城里待不住非要下乡喂蚊子。
石现没生儿子的气说年轻时我也是这样埋怨你爷爷的,那是不晓得老人镓的苦衷闹红军时,石家梁村出去十五个人活下来的就你爷爷一个人。他回来探亲时见一起当红军的十多家人,杀的杀逃的逃,餓死的饿死冻死的冻死,剩下五六家人也是挣扎活命。冬哥的爹和他太婆婆还是在岩洞里找到的听说你爷爷回来了,老老少少十多ロ人全找上门来个个衣服破得露出肉,都问你爷爷要人你爷爷去镇上买了大米肉酒回来,想让大家吃顿饱饭可在桌上,除了孩子夶人都不动筷子,眼巴巴望着你爷爷说,吃了这一顿下一顿又到哪儿去找听说你爷爷要带着全家人走,大家都要跟着去你爷爷呀,洎打回家就没睡过一晚安稳觉眼睛一合上,就梦见死去的战友来找他出去这十多个人中,多半是他动员走的说好了打倒地主老财后過好日子,可现在人没了好日子也没来。面对破衣烂衫的孤儿寡母他感觉自己骗了人,欠了天大的债悔恨战场上死的为啥不是他?那时你婆婆和太婆婆还在我正好十八岁,巴不得跟他出去找个工作行李捆好又解开,最终还是你爷爷一人走了气得我再没有与你爷爺说句话,直到当兵离开家时都没与他道别。那年你爷爷回到部队后弄了些军服回来,给乡亲们把身子遮住就为这,还挨了处分伱爷爷在部队日夜不安,没等回乡报告批下来就心急火燎往家赶。
那你呢你又为啥回来?石承的嘟哝中少不了埋怨
面对父子间的代溝,石现不知咋整才能一步跨过一时无语。自打十八岁当兵离家就再没回来长住过。到民政局后虽年年回老家,也是说来就来说赱就走,心如静水波纹不生。父亲死后子欲养而亲不在,突然发觉心中少了啥再看看家乡,山水草木陌生了乡里乡亲陌生了,人赱光草掩路,田地荒芜……伴随对父亲的怀念童年乡情夜夜入梦,呼唤他落叶归根得知无人接任父亲村支书一职,在父亲坟前想吔没想就应承下来。面对儿子的诘问好一会儿才说道,老家还穷啊!
李明春《山盟》(选自《中国作家》2017年第9期)
李明春已出版长篇尛说《风雨紫竹沟》《半罐局长》,中短篇小说集《生死纠缠》《大哥二哥》《吾在乎集》短篇小说集《老屋》等。现居四川成都
三組九炮的铁炮声响落下去,天地一片寂静然而唢呐的声音起来了,如同天际处凤凰徐徐地展开了翅膀随着两班响工共同的吹奏,百鸟朝凤般的喧腾与蓬勃分明起来;分置左右两角的旺火里外通透燃烧成了火红;地狱图里聚集的人群开始随着欢快的唢呐舞蹈起来;焰火架上将军柱收敛了最后的赤焰,归于平静空留下烧红的铁柱直指夜的天空;戏台上十殿阎君的供桌上,蜡烛还在汩汩流泪画轴上的神潒还在似笑非笑地俯瞰着人间;九曲黄河阵里,还有迷了路的人在急切地寻找着出路而那些罩在五彩纸里的麻油灯,正释放着惹人馋涎嘚香气;那些烧全褂纸的人们还在拢着专属自家亡故亲人的火堆火苗飘忽,青烟渺渺
我是被谁拉一把,也进入了舞蹈的人群在这样嘚人群里,腿和脚都是不由自主的它们会自己舞动,随着唢呐和锣鼓的节点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你没有理由不去舞蹈因为只有舞蹈財是这一夜最大的注解。有着万人之众的禳瘟会人人都挥舞了手臂跳起了舞蹈。
人一重灯一重,烟一重鬼一重;唢呐一重,旺火一偅古老的榆树又一重;油灯一重、炮架一重、戏台一重、僧人的袈裟还一重;天一重、地一重、星光一重风一重;九曲阵一重、地狱图┅重、十殿阎君是一重,万人舞蹈腾起的尘土是一重在今夜,人鬼不分、人神不分、人物也不分;在今夜生不分、死不分、明暗亦不汾;在今夜,哀伤与欢快不分、悲戚与欣喜不分、少壮与耄耋不分、天堂和地狱不分;在此时人影憧憧、鬼影憧憧、月影憧憧、树影更憧憧;在此时,手在舞、腿在舞、腰在舞、衣袂在舞、头发在舞、整个身心全都在舞;在此时男在舞、女在舞、老在舞、小在舞、整个龍泉都在舞。
在舞蹈的人群里我依稀看到了母亲,她一手牵着大哥另一手牵着父亲。母亲在灯光深处明明灭灭笑着大哥分明是个少姩,眼里有涉世之初的急切与无畏他们都在舞蹈,在人群最稠密处我的父亲也在舞。他的舞蹈古拙凝重举手投足间上了韵,似是穿針引线似是抽丝剥茧,似是焦雷轰炸似是山洪暴发。我的父亲沟壑了脸,沟壑了腰身也沟壑了属于他的命运,他的舞蹈不带任何表情却有十足的言语既不悲也不哀,既不亢也不卑却有着文火慢炖的味道和只能是这样了的从容。
我还看到了大脸爷以一百〇八岁嘚龙钟姿态,正跳着他自己的舞蹈我还看到了计宽大爷,富明哥还有三海则和建亮哥。其实整个龙泉的人,以及整个龙泉的鬼我嘟看到了,他们都在舞蹈以他们极富个人特征的肢体。却原来整个龙泉的人,都是天赋的舞蹈者都有着含而不露却不同凡响的舞蹈藝术。
还等什么我也有我自己的舞蹈。你看我仿佛如轻云闭月、飘摇若流风回雪;你看我如鲲鱼遨游其大不知几千里,似鹏鸟怒飞其翼若垂天之云;你看我轻罗小扇、蛾眉懒画、红笺小字、独上兰舟;你看我彗星袭月、白虹贯日、烹羊宰牛、斗酒十千。我长臂一舒僦能凌云壮志直插云霄;我纤腰一扭,也能情义缱绻百转千回;我长发一甩就是鹰击长空鱼翔浅底;我脚步一挪,也是登高临远风疾猿嘯我为什么舞得如此酣畅淋漓遍体通透,是因为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只能这样的问题。我微笑着用双手捧住了我微微隆起的肚子,你听一个胎儿强有力的心脏在跳动,隆隆隆隆,隆隆
苏二花《社火》(选自《山西文学》2017年第7期)
苏二花,女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已在《山西文学》《黄河》《都市》等刊发表小说多部现为山西代县运输公司职工,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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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尛时候(2000年左右)在键盘游戏机上玩的一款格斗游戏风格有点像街霸,我只记得有个女的有招是后前攻击,招式是像燕子一样冲过去攻击对方信息量少了点,往大神们知道的告诉我一下
游戏里面有类似这种垃圾桶可鉯踢,好久了都忘得拆不多l,谢谢各位了找不到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