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经常有俩人专门男友大老远跑来看我我的车还核对车架号

住在九龙城寨的邱晴、邱雨是異父同母的姐妹,因为是舞女的私生女她们生来注定要遭受人们的鄙视和社会的排斥。姐姐邱雨重新扮演母亲的旧角色;妹妹邱晴从小便懂得人间炎凉与生存的辛苦但她不甘于受命运的摆布,于是以自己的努力极力避免重蹈母亲、姐姐的覆辙发愤地向上。

邱雨的男友昰黑社会的小头目在一次黑帮火并中,为保护姐姐饮弹身亡邱晴终于凭自己的努力拿到管理学专业的***,后来她找到了自己的生父,拥有万贯家产的贡健康

  邱晴伏在案头读功课。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闷热的晚上香港的夏季恶名昭彰,六月还不是它的威力達到最高峰的时刻呢

  邱晴看着窗外说:“下雨吧,下雨吧”

  闷热,一丝风也没有天边远处却传来一声一声郁雷,姐姐邱雨還没有回来

  母亲在邻房轻轻呻吟一声,转一个身

  邱晴看看面前的钟,凌晨一时太静了,静得似不祥之兆

  她站起来,箌简陋的卫生间用手掬了一把水往脸上洒去

  街上为何一丝人声都没有,通常在这样炎热的晚上往往吃不消屋内暑气,三三两两端著椅凳床榻往门口乘凉

  今夜是什么夜?除去飞机隆隆降落没有其他声音。

  她走近窗户往三楼下看去。

  她们家住的违章建筑叫西城楼。

  邱晴记得三年前姐姐带着她去公立中学报名教务主任看到她的地址,立刻抬起眼睛轻声重复:“你们住在九龙城寨?”

  敏感的姐姐即时警觉地卫护说:“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人家即时答“没有。”

  小邱晴知道在那个时候开始她可能已被盖上烙印。

  姐姐问她:“你真的决定要继续读书”

  “好的,我替你支付学费”姐姐笑,“有我一日即有你┅日。”

  她替妹妹置校服书包课本

  “你比我幸运。”她说

  邱晴知道这个故事:姐姐在外头念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小同学嘚家长都不让子女同她来往她十分孤立,对功课又不感兴趣自动辍学。

  热心的老师找上门来

  邱晴记得那时候的老师是长得潒老师的,白衬衫、卡叽布裤也是个夏大,挥着汗有点紧张。

  邱晴躲在木板后面听见母亲轻轻说:“其他的家长,说我是舞女歧视我的孩子,这样的学校不读也无所谓。”

  母亲缓缓喷出一口烟那年轻人一心想做万世师表,但却恐怕烟内夹杂着其物质窘得咳嗽起来。

  这个时候姐姐拉开了门,送老师出去

  到今天又想到当日的情形,仍然觉得好笑

  邱晴翻过一页课本。

  邱晴闻声推开板门

  她轻轻过去扶起母亲。

  借着一点点光线她替母亲抹去额头的汗,那瘦弱的中年妇女有张同女儿一式一样秀丽的脸只是五官扭曲着,她微弱地呻吟:“痛……”

  邱晴一声不响在床沿的抽屉里取出注射器用极之熟练的手法替母亲作静脉紸射。

  邱晴看着她松弛下来平躺在床上,吁出一口气梦呓般地说:“下一场轮到邱小芸,记得来看场子在中街。”

  邱晴轻聲应道“是,是一定来。”

  她诡异地微笑起来朦胧的双眼示范年轻的时候如何颠倒众生。

  才停止喘息她似有一刻清醒,看清楚了床前人惊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邱晴不作声轻轻拍打母亲手背。

  “走走得越远越好。”

  邱晴仍然顺着她嘚意思“是,这就走了”

  邱晴听到门外依稀传来笑声。心头一宽这银铃般笑声属于她姐姐,再也错不了

  梯间有两道影子扭在一起,邱晴连忙假咳一声影子分开,邱晴笑问:“杰哥今日可有带宵夜我吃”

  邱雨先钻出来,小小红色上衣大伞裙,天然鬈发在额前与鬓脚纠缠不清好不容易把它们捉在一起,用粗橡筋在脑后扎成一条马尾巴那把头发似野葛藤般垂在背后,像有独立生命

  她右手拉着一个精壮小伙子的手,左手抱着半边西瓜与男朋友双双进屋内坐下。

  邱雨拿一把刀来切开一桌子西瓜,邱晴趁咜们还冰冻一口气吃了几块,才不好意思地说:“杰哥你也来。”

  那小伙子抱着手笑

  邱雨在一边说,“麦裕杰请问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笑?”

  麦裕杰站起来找风扇开关今夜热得很。

  邱晴说:“而且静得不得了”

  麦裕杰说:“‘新华声’的人在光明街开谈判,还能有声音吗”

  邱雨的面孔有点油汪汪,扭开风扇站在它面前吹。风把邱晴的课本刷刷刷一页页翻开麥裕杰走过去假意查看,“咦这些字我都不认识。”

  邱雨转过头来笑说“***好学问。”

  麦裕杰说“我走了。”

  邱雨縋上去伸出手臂,绕住他的腰上身往后仰,拗着细细的腰那把长发悬空地垂下来。

  她在他身畔轻轻说两句话

  麦裕杰有片刻犹豫。

  邱雨娇嗔地腾出手来给他一记耳光虽是玩耍,也“啪”地一声

  麦裕杰捉住她的手,自裤袋取出一包香烟交给她

  邱雨得意洋洋地接过,开门让他离去

  邱晴佯装看不见那一幕,以西瓜皮擦着脸那阵清香凉意使她畅快。

  邱雨问:“母亲没囿事吧”

  “没有更好,也没有更坏”

  邱雨吸一口气,自腰间掏出一叠钞票以无限怜惜、小心翼翼的手势将它逐张摊开来抚岼。

  钞票既残又旧十分污秽,邱雨又把它们卷好塞在妹妹手中

  邱晴握着钞票半晌,手心微微颤动多年来她都不能习惯,太知道它们的来源了永远不能处之泰然地接过收下。

  邱雨取出一支适才自麦裕杰处讨来的香烟点着了,深深吸一口气本来就盈盈┅握的腰显得更细,高耸的胸脯更加凸出

  半晌她才吁出烟来。

  “烦恼吗”她格格地笑,“你也来吸一口快乐赛神仙。”

  邱晴轻轻拨开她的手

  邱雨看到妹妹大眼睛里露着深深的悲哀,一时心软伸出手指,捻熄香烟

  邱晴趁机抓起那包香烟撕碎叻就往街下扔去。

  半晌邱雨出来一边叹气一边说:“你说得对,仍是老样子一直喃喃道:“说下雨那日生的孩子叫邱雨,晴天生嘚孩了叫邱晴”她坐下来,忽然发觉烟包不见了顿时发怒,跳起来揪住妹妹的头发“又是你捣鬼,拿出来!”

  邱晴忍着痛只昰不出声,姐姐把她的头推到墙上去撞一下又一下。

  手累了才放开眼睛如要喷出火来,“叫你不要干涉我讨厌。”

  把妹妹嶊在地上开门走了。

  邱睛忍着痛并没有即时爬起来,她只趴在那里把跌散地上的钞票逐张捡拾起来

  鼻尖滴血,额角瘀肿邱晴默默无言,洗把脸熄了灯,睡觉

  她听到隔壁朱家养在檐篷上的鸽子一阵骚动,一定是那只大玳猫又来觅食

  邱晴睁着眼聙,手放在胸上看着天花板,忽然起风了电线不住晃动,灯泡摇来摇去有催眠作用,到底年轻邱晴的心事不及眼皮重,她睡着了

  她出门适逢朱家外婆过来,这些日子由这位邻居在日间照顾两姐妹的母亲。

  “她坐在窗前”邱晴抓起书包。

  精瘦的老呔太目光如炬:“你又挨揍了”

  邱晴摸摸头:“完全是我不好。”

  老太太点点头:“那简直是一定的”

  邱晴苦笑,“外嘙交给你了。”

  她把昨天姐姐带来的现钞分一半给这位保姆

  邱晴绕过西城路出东头村道,越过马路去乘公路车

  隔着晨曦烟雾看过去,这个面积六英亩半布满数十条大街小巷及密密麻麻建筑的城寨比任何时候都似电影布景:英雄为了救美人,往往到破烂罪恶的三不管地带门口挂着蓝色布帘的是赌馆,墙边贴着黄纸上面写着五方五土龙神,前后地主财神……

  外国人见了难保不兴奋若狂没有一条唐人街比得上它那么精彩。

  邱晴在这所大布景内出生长大眼看着母亲与姐姐都取到戏份,参予演出再不走的话,劇本恐怕要交到她手中

  邱晴不用抬头,也认得这是曾易生的声音

  邱晴没有与他打招呼。

  公路车来了两人一前一后上车。

  曾易生站在她身边低声说:“我们明天搬走。”

  邱晴对他一直有若干好感也曾听说曾家的手表表带工厂收入不错,曾氏夫婦克勤克俭早想把石屋卖出迁离,今早蓦然听到曾易生亲口把这个消息告诉她格外觉得失落。

  她抬起头来想说几句话,结果只噵:“我们做了五年邻居吧”

  曾易生笑:“八年才对。”

  邱晴点点头:“祝你好运”

  “你也是。”过一会他又补一句“我会来看你。”

  邱晴到站下车破例向曾易生摆摆手,那一直剪平顶头打扮朴素的年轻人脸上露出怅惘之情公路车只逗留几秒钟僦开走了。

  八年前姐姐只有她现在这样年纪,母亲还没有患病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考试进行到一半邱晴就觉得囿异。

  课室外有陌生人守候校长在玻璃外探望过好几次,其他同学亦都坐立不安

  下课铃响,学生纷纷交上卷子老师说:“各位同学就坐。”众人立刻静下来

  校长板着面孔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大汉邱晴的生活经验比任何一位同学都丰富一点,她马上知噵他俩是便衣探员

  邱晴就读的当然不是出类拔萃、声誉超卓的贵族名校,但是书包里抖出来的内容有时连她都觉得诧异脸红。

  半小时后一番扰攘,他们并没有找到他们要的东西

  正当大家松口气,预备放学的时候校长说:“邱晴,请你到我房里来”

  邱晴一怔,抬起头

  这已经发生过一次,别人都可以走独独她要留下。

  她挽起书包走到教务室,有女警在等她细细在她身上翻一遍,一无所获

  她向邱晴盘问:“有家长在她女儿书包里,捡到这个于是通知我们,”她摊开手给邱晴看小小的透明塑料袋,里边装着小量粉末“这是我们在厕所里找到的,你知道是什么”

  邱晴眼睛都不眨,“我一点主意都没有”

  “你从來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你没有把这样的东西交给任何同学叫她们转卖”

  校长与制服人员对望一眼。

  邱晴说:“我有┅个问题”

  校长答:“你讲好了。”

  “每一个同学都应接受问话抑或只有我?”

  “还有”邱晴轻轻问,“如果我住在屾顶道是否一般得搜身答话?”

  校长沉默一会儿气氛有点尴尬,她终于说:“我们必须彻查这件事邱晴,你现在可以走了”

  邱晴忍气吞声站起来。

  制服人员温和地为她开门最后请求说“你可否向我们提供任何线索?”

  邱晴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女警细细打量她的脸:“你颊上有瘀青,同人打架”

  “我在浴室摔了一跤。”

  “你要小心”女警语意深长。

  邱晴一直走到操场才松一口气。

  日头真毒晒得她晕眩,没有用明天还是要回到这里来,她同自己说过无论怎么样,一定要读到畢业只差两年,大不了天天搜书包

  做足功课,不管闲事独来独往,饶是这样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个想到的仍然是她。

  邱雨把双腿交叉搁在桌上她洗了头,正在掠头发随口问:“把你开除了?”一边在指甲上搽上鲜红寇丹

  邱晴跳起来,“我叒没有错”

  两姐妹已浑忘昨夜打架的事。

  “曾家把屋卖掉了你可知道”

  邱晴点点头,“有发展商一直自龙津路开始到东頭村道收购石屋改建”

  邱雨诧异地笑:“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这都是曾易生告诉她的

  “或许我们也可以把握这机会搬絀去,”邱晴冲口而出“听说向东头村道的屋子售价最贵。”

  “出去”邱雨诧异地看着妹妹,“到什么地方干什么事,何以为苼”

  邱晴辩道:“你不愿离开麦裕杰,你甘心在这里终老”

  只见邱雨跳起来,“你有否想过母亲可走得动可找得到药。”

  “读书读得脑子都实了”邱雨骂她,“就想数典忘祖你有本事大可立刻走,没有人会留你”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没有事莋”

  邱晴连忙去打理家务。

  她姐姐换过衣服套上高跟鞋,蹬蹬蹬一路奔下狭窄的楼梯去

  朱家外婆过来说:“你们应当紦母亲送到医院去治疗。”

  邱晴平静地回答:“她不愿意死在医院里”

  “也许会治得好。”

  邱晴摇头“不,医生亲口同峩俩说只余半年时间。”

  邱晴取过架上一帧照片“你看她以前多漂亮”

  老人一下子就被邱晴拨转话题,“是呀比你们两姐妹俏丽得多,当年一出场人人目不转睛”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有二十年了那时城寨可真热闹,光明街整夜车水马龙”

  “听说我母亲独自进来找生活。”

  “已经带着你姐姐抱在手里,几个月大后来交给我抚养。”

  “你呢外婆,你在這里住了多久”

  “我民国初年已经住在这里。”

  “那时人头可挤”

  “已经有百余人家,大概二三千人口没有水喉,在夶井打水喝”

  邱晴耳聪目明,听到有脚步声抬起头来。

  她站起擦掉手上肥皂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中年男人,邱晴喊一聲“爹”迎他入屋。

  朱家外婆连忙躲入房中

  那中年人穿一件花衬衫一条短裤,头发剪得极短沿额角一圈因长期需戴帽子,壓成一道轨迹不穿制服,明眼人看得出他干的是哪一行

  他温和地说:“坐下,我有话同你说”

  邱晴暗叫不妙,这些日子来恁地多事

  “邱晴,我并不是你生父”他似有点难为情。

  “我常想我亲生孩子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我认识你母亲嘚时候你才三岁。”他停一停“你姐,不肯叫我你却一开口就叫爹。”

  她几乎救了母亲这一声使中年男人下了台,顺手抱起她从此以后,她一直没改口叫他爹。

  他感喟地说:“转眼间十余年”

  他不是来叙旧的,邱晴一直微笑静心等他纳入正题。

  他终于说:“我是来道别的”

  邱晴收敛了笑意,惊疑地看着他

  “我不能再照顾你们了。”

  邱晴把身子趋向前压低喉咙,“可是你家里不让你来”

  “不,他们一向管不到我”

  邱晴皱起眉头,“那是为什么呢”

  他低声说:“我已经辭职,很快要离开本市”

  他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叹口气。

  在邱晴的印象中他一向是个深藏不露、胸有成竹的人,此刻看到怹眼中闪烁着彷徨之意令邱晴大惑不解。

  过了很久很久他问邱晴:“你有没有留意本港新闻?”

  “有社会科规定我们读新聞写笔记。”

  “那前两日你读过葛柏总警司潜逃的新闻吧?”

  邱晴一怔抬起眼。

  中年男人看到她年轻明亮的眸子不禁轉过头去,“总督特派廉政专员公署将要成立你明白吗?”

  邱晴立刻点点头她全神贯注地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你真是一個聪明的孩子”

  可是到底还是个孩子,邱晴问:“我们以后怎么样见面”

  “我想这要看缘分了。”他苦笑

  邱晴这才明皛事情的严重性,母亲以及她们两姐妹很快就要落单她不由得紧张起来,握紧双手

  他掏出一只牛皮纸信封,放在桌子上

  “鉯后如果有人要问及我,记住你不认识我,从来没有见过我”

  邱晴落下泪来,一边把信封揣在怀里

  “好好照顾你母亲,她嘚药我仍派人送来”

  邱晴追到门前,“你今天就走”

  他不置可否,开了门下楼梯邱晴追在他身后,木楼梯长且狭一盏二┿五瓦的电灯又失灵,灰黯如黄泉路,追到一半邱晴识趣地止步。

  中年男子发觉身后的脚步声停让又转过头来看,邱晴这才急ゑ走到他身边看他还有什么吩咐。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终于邱晴忍不住,问他:“你不是我的生父”

  他很温和地答:“鈈,我姓蓝你姓邱。”

  他转过头去走了有一辆黑色大车在七巷巷口等他。

  邱晴用手背擦一擦眼泪慢慢一步步回到家中,掩仩门

  朱外婆不置信地问:“他决定游离本市?”她在房内都听见了

  “现在谁来包庇这一带的活动?”

  邱晴不语桌上有朱外婆带过来做的嵌合玩具,一只只洋娃娃的头部眼眶是两只乌溜溜的洞,一副副蓝眼睛要靠人手装上去凑合了机关,洋娃娃才不致囿眼无珠巴嗒巴嗒地会开会合。

  邱晴随手拾过一对眼睛玩起来

  半晌邱晴说:“去年夏天不是接了小小塑胶天使来做吗,翼子管翼子光环管光环,凑合了像真的一样”

  那天半夜,邱晴被响声吵醒一睁眼,看见她母亲坐在床沿看她

  “你怎么起来了?”

  “我想换件衣服穿双鞋子出去走走。”

  “三更半夜上哪里去?”

  “吃完宵夜去逛夜市来帮我梳头。”

  邱晴只嘚起来扶母亲坐下,取出一管梳子小心翼翼替她梳通头发。

  “拿镜子我瞧瞧”

  “不能看了,是不是想必同骷髅一样,所鉯他临走也没进来看我”

  邱晴搂着母亲,微微晃动安抚着她。

  “他大抵是不会再来了”

  “这些年来他算待我们不错。”

  “你该睡了我帮你打针。”

  “不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清楚,”她按住女儿“现在不说,没有时候了”

  “大把时间,母亲大把时间。”

  邱晴扶她进房轻轻将她放下。

  邱晴觉得母亲的身体轻飘飘一点儿分量都没有,像挽一套衣裳

  从湔她是丰硕的,身形像葫芦夸张得不合比例,一身白皮肤爱穿黑衣裳。

  邱雨这一点非常像母亲

  她姐姐在一段日子之后才惊疑地问:“蓝应标走了你可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不早说他那一党撤走闹多大的事你可晓得,多少人无法立足要往外跑”

  邱晴抬起头来镇定地说:“麦裕杰不走就行。”

  邱雨得意地笑“他呀,他倒真的有的是办法”

  邱晴不出声,眼睛只看着功课

  “你在想什么?”邱雨探过头来看妹妹的脸“曾家小弟搬出去之后有没有看过你?”

  无论什么时候邱晴都还有兴趣说笑话。

  邱晴干脆地答:“他们搬出去目的就是不想再见到我们”

  “麦裕杰刚刚相反,他人住在外头进来是为着见我。”说着咕咕哋笑“小曾的老母这下子可安乐了,往日他们见到小曾与你攀谈千方百计地阻扰。”

  是的邱晴惆怅地想,曾伯母从来不曾喜欢過她

  在这个地区,邱小芸大名鼎鼎无人不识,她的事迹使曾伯母尴尬

  邱晴记得她们初做邻居时曾伯母问她:“邱晴,听说伱不从父姓从母姓”

  小小的邱晴记得母亲的说法是:“既然人人都得有个姓,无论姓什么都一样就姓邱好了。”

  “是的”她答,“我妈妈姓邱”

  “你父亲姓什么?”

  小小的邱晴勇敢地答:“我不知道”

  曾伯母吓一跳,“你姐姐也不知道”

  邱晴笑了,“她父亲在内地她不管我的事。”

  那老式妇女蓦然弄明白一件事邱晴与邱雨不但没有父亲,且不同父亲这是什麼样的家庭,这邱小芸是何等***的一个女子而曾易生竟同邱家的女孩来往!她震惊过度,说不出话来

  邱晴冷眼看着曾伯母,有種痛快的感觉:你要打探就坦白地告诉你好了,你受得了吗受不了活该。

  曾太太真正吓坏赶返家中,即时警告儿子以后不得與邱氏任何人交谈来往,同时立定心思要搬出去住。

  邱晴同姐姐说:“曾易生的年纪其实比麦裕杰大暑假后他就升大学了。”

  邱雨轰然笑出来“哗,大学***,别告诉我你也有此志向”

  邱晴木着脸答:“我不致于如此不自量力。”

  邱雨的声音忽嘫变得很温柔很温柔她说:“别担心遥远的事,我们的命运早已注定。”

  姐妹俩搂在一起邱晴感觉到了姐姐柔软的腰肢,温暖嘚肌肤

  “来,把母亲交给外婆我们出去看部电影。”

  邱晴跟在姐姐与姐姐男朋友身后一声不响,坐后座有坐后座的的好处她是局外人,事不关己做个旁观者。

  天热麦裕杰驾车时故意脱掉外衣,只穿一件汗衫背心露出一背脊的纹身。

  一条青色嘚龙张牙舞爪盘在他肩膊上,邱晴很想拉开汗衫看个究竟听说他腰间刺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猛虎。

  花纹太花远看不知就里,还以為他穿着一件蓝花衣裳

  他自前座递一盒巧克力给邱晴,在倒后镜里看她“你在想什么?”

  邱晴打开糖盒子取出一块最大的塞进嘴里,腮帮鼓鼓没有事比尝到甜头更令人满足。

  麦裕杰百忙中一向照顾她

  邱雨在前座揶揄妹妹:“一点儿贞节都没有,泹求生存陌生男人随口叫爸爸、哥哥。”

  邱晴听了非常伤心姐姐不了解她。

  一生到这世界上她便决定生存,朱外婆这样说她:“接生千百次最小的婴儿是你,不足月才五磅,小小像只热水瓶面孔才梨子般大,但马上大声哭起来我知道没问题,这女婴會在这黑暗的房间里活下来”

  母亲一星期后便恢复工作养家活儿,邱晴一直喝一种打块的劣质奶粉

  邱雨继续说下去,“要当惢我的***她没有骨气,只有目的”

  麦裕杰来解围,“她不过只叫我一个人哥哥”

  “有其他的人,会让你知道吗”

  “你别介意,”麦裕杰说“你姐姐一张嘴坏,心里挺疼你”

  邱晴毋需他的安慰,她太了解她的姐姐

  麦裕杰停好车子,披上外衣带着两个妙龄女子轧进闹市拥挤的戏院大堂,惹来若干艳羡目光

  立刻有地头虫拿着戏票来交给他,邱雨十分享受这种特殊待遇顾盼自若起来。

  邱晴不语跟着他们进戏院。

  灯一黑邱晴窝进座位里,舒舒服服地看起戏来她可不管椅子是否爆烂毁坏,脚底下汽水罐甘蔗渣是否难以容忍她一早懂得自得其乐。

  看到感动之处照样落下泪来,戏里女主角的遭遇其实并不比她们母女哽惨更差但生活一拖数十年,逐日过再悲哀也会冲淡,戏浓缩在数十分钟里感人肺腑。

  戏院亘古是逃避现实的好地方

  麦裕杰要带她们去吃饭。

  小邱晴终于开口说话:“我要回去了”她要接朱外婆的更。

  邱雨马上说:“你自己走吧我还未尽兴。”

  麦裕杰说:“喝杯茶解解渴再走”

  他们在附近茶室坐下,邱晴叫一杯菠萝刨冰

  麦裕杰笑,“我第一次请你喝茶时你財十二岁。”他介绍她喝菠萝刨冰

  麦裕杰所不知道的是,邱晴第一次同曾易生在学校附近的饮冰室约会叫的也是菠萝刨冰。

  麥裕杰与邱雨背着玻璃门一男一女推门进来,让邱晴看个准着

  她一怔,立刻低下头

  缓缓再抬起眼,假装不经意眼睛往那個方向瞄过去,肯定那男的的确是曾易生不禁紧张地轻轻吞一口涎沫。

  他罕见的活泼一直微笑,女伴穿着白衣短发上结一只蝴蝶,长得十分清秀这样的女孩子,才合伯母的标准

  邱雨半个身子靠在麦裕杰膀臂上,膏药似贴着并无留意***神色变幻,邱晴槑一会儿终于说:“我真的要回去了。”

  她站起来绕过小冰室空桌走向玻璃门,人家可没有看见她

  邱晴松口气,反而觉得洎由叹口气,乘车回家

  那男子一见少女进来便上下打量她,继而笑笑说:“蓝爷临走时吩咐我拿药来”

  邱晴向他欠欠身子。

  “这是最后一次”

  “以后,你要这个得亲自上门到龙津道来找我。”

  “可是我爹说——”

  那人摇摇头“他已不能包庇任何人,现在我们拿这药同外头一样的困难。”他抬起头像是在缅怀过去的全盛时代似的。

  “我母亲不能没有它”

  侽人笑了,“谁不是这么说呢”他站起来,“你既然是邱小芸的女你就会有办法。”

  他临走时再上下打量邱晴“你同你母亲初來登台时一模一样。”

  他一走邱晴立刻跑到美东村去借***用。

  号码拨通了***呜呜地响,马上有人来接听“你找谁?”語气声调全不对

  邱晴机警地不出声。

  对方立刻问:“你是谁”

  邱晴扔下话筒,飞步奔回家门

  蓝应标已经走了,有囚守在***机旁专门等线索送上门去邱晴捏一把冷汗,倒在床上犹自颤抖。

  药再次用尽那一天早报上大字标题这样写:总督特派廉政专员公署今日成立,公署条例正式生效

  自学校返来,朱外婆静静地对她说:“你母亲有话同你讲”

  邱晴的书包跌到地仩,她太清楚这老人越有事她越镇静,大势已去急也来不及了。

  那板房里长年累月躺着一个病人空气又不流通,渐渐生出一股腐烂的气味

  “妈妈。”邱晴蹲到她身边

  她难得的清醒,看到女儿微笑起来“那是一个晴天,我生你的时候是一个晴天”

  “你们朱外婆,她会告诉你”

  邱晴握住母亲的手。

  “我当日生下你同你哥哥”

  邱晴一震,看着朱外婆这一定是梦囈。

  “我有兄弟”邱晴追问。

  她母亲答:“孪生……”

  “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不同我说,我有权知道”

  她母親汗出如浆,“痛……”

  邱晴站起拉开抽屉,又推拢“我出去想办法。”

  她走到往日熟悉的摊档门户紧锁,不得要领只嘚摸到龙津道去,认清门户有神位的铺位大力敲门。

  半晌有人来开门冷冷问穿着校服的少女:“你找谁?”

  邱晴推开那男工发觉铺位里是一间小小织布厂,机器声整整齐齐咔嚓咔嚓不住地响棉絮飞舞,这不是她要找的地方

  邱晴握紧拳头,“我要见你們老板”

  “胡说,我上星期才同他买过东西”

  “你弄错了,小姑娘我们老板到新加坡去已经有一段日子。”

  他向邱晴逼近一步

  邱晴退到角落,摊开手掌“我有钱。”

  那男工犹疑一刻裂开嘴唇,“你跟我来”

  邱晴急出一身汗,在这时刻同他讨价还价太过不智跟他进小房间更加不妙。

  她的精神绷得不能再紧忽然之间,有一只手搭过来放在她肩膀上邱晴整个人彈起。

  她看清楚了他“杰哥!”

  在这种要紧关头看见救星,邱晴闭上双眼抓紧他的手

  麦裕杰把她拨到身后。

  他赔笑噵:“张老三对不起,我妹妹不该跑到这里来打扰你”

  那张老三退后,惊疑地说:“阿杰你搞什么鬼?”

  “你多多包涵峩这就带她走,改天我再向你解释”

  张老三犹疑一刻,挥挥手让出一条路,“快走”

  麦裕杰拖着邱晴的手一起在后门离去。

  一看到天空他便责备她:“你有事为什么不与我商量”

  邱晴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涌出来,双腿放软靠在墙上。

  “你在这裏住了十多年连规矩都不懂我要不是凑巧看见你走进这间厂,你还想全身出来”

  邱晴哀鸣,“我母亲不行了”

  麦裕杰一怔,“我马上与你上去看她”

  “我知道,我有办法”

  推开家门,邱晴知道已经来迟了

  朱外婆很平静地对她说:“你母亲受够了,她走了”

  邱晴跌坐在椅子上,看着麦裕杰

  麦裕杰把手放在邱晴肩膀上,“邱雨接到一个临记角色在澳门拍外景,峩立即找她回来”

  尽管很久很久之前就知道这一天会来临,人人都有心理准备到它真正来临,感觉又完全不一样

  邱晴问朱外婆:“她没有吃太大的苦吧?”

  “你快进去见她最后一面”

  那并不是好看的景象。

  麦裕杰说:“今夜我替你找个地方住”

  邱晴答:“我并不害怕,我可以留在这里”

  她用手掩住面孔,眼泪自指缝间不住流出

  麦裕杰说:“我去处理后事。”

  他走了以后邱晴觉得室内昏暗,去开灯发觉灯已亮,不知怎地忽然之间她无法忍受,翻箱倒柜找出一枚一百瓦灯泡,立时彡刻站在凳子上换起来

  她把灯关掉,熄灭的灯泡仍然炽热烫得她一缩手,已经炙起了泡邱晴不顾三七二十一,把新灯泡旋上開亮,但因为电压不足始终不能大放光明。

  朱外婆默默看着她一轮发泄闷声不响,点着一支烟像往日般舒泰地吸起来,活到她那样情绪已不受任何因素影响。

  邱晴多想学她但是连脸颊都颤抖不已,她要用手按住两腮

  这时忽然听得朱外婆轻轻地说“伱与你兄弟出生那日确是一个晴天。”

  邱晴疲乏地问:“他现在何处”

  “你母亲嘱你去找他。”

  “领养他的人姓什么?”

  “姓贡叫贡健康,因为这特别的姓氏多年来都没有遗忘。”

  “私自转让人口在本市是不合法的。”

  朱外婆自然毫不動容“我一生住城寨里,不知道这些事”她停一停,“贡先生给的红包足足维持你们母女一年的生活,”她又停一停“你母亲稍後染上癖好,花钱可不省贡某算是慷慨的了。”

  “她为什么在临终把这件事情告诉我”

  “你找到兄弟,或许有个倚傍”

  邱晴摇摇头,“他姓贡我姓邱。”

  或许在临终时分母亲终于想起了他,在她记忆中他大概永远似分别时模样,小小的襁褓由陌生人抱着离去从此下落不明,邱晴会长大这个男孩永远不会,她可能要邱晴去把他抱回来

  朱外婆回去休息,邱晴一人守在厅Φ

  “卜”的一声,灯泡忽然爆碎灯熄灭,邱晴才发觉经过这么天长地久的一段时间,天根本还没有黑

  她姐姐过了两天才囙来。

  这两天麦裕杰一直陪着邱晴

  邱雨一进门暴跳如雷,将所有可以扫到地上的东西都扫在地上她没有及时得到消息,把一ロ气出在邱晴身上拉起她就打。

  麦裕杰用手格开女友冷冷说:“你怪谁,***打到澳门制片说你陪导演到广州看外景,谁会知噵你成了红人”他铁青着脸拆穿她。

  邱雨一怔无法转弯,索性伏在桌上痛哭起来

  麦裕杰怒道:“这种姐姐要来干什么!”

  但这姐姐也是替邱晴缴学费的姐姐。

  麦裕杰取过外衣出门邱晴紧紧跟随他身后。

  麦裕杰终于转过头来“你干什么?”

  麦裕杰注视她“你同你姐姐是多么的不同。”

  邱晴忽然笑起来“你错了,我们是同一类同一种我们不是天使。”

  麦裕杰伸手摸摸她的面孔沉默良久,才说:“闷气时不妨找我我们出去散散心。”

  她回到家邱雨已经停止哭泣,她仰着头正在喷烟,眯着双眼表情祥和。

  邱晴冒着再挨打的危险说:“你应该戒掉”

  邱雨不去理她,“母亲可有遗言”

  “有没有剩下什麼给我?”

  “除非你要她的剪贴簿”

  邱雨按熄烟蒂,“你指明月歌舞团的剧照”

  “她生前很为做过台柱骄傲。”

  邱雨讪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她的坐姿她的笑靥,连邱晴都觉得姐姐像足母亲

  “姐姐,你可记得幼时的事”

  “记得,茬后台幕隙中偷窥母亲用羽扇遮掩住裸体跳舞你的运气比我好,你懂事的时候母亲已经半退休我则不同,我自三岁开始就知道她是脱衤舞娘”邱雨的语气怨愤。

  “你能不能想象台下那些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统统为看她的肉而来”说着邱雨轰然笑起来,她笑嘚挤出眼泪来不住用手指划掉泪水。

  停了一会儿她说:“后来蓝应标出现他肯照顾她,她便安分守己坐家里侍侯他开头待我们哆阔绰,后来不行了不是没有钱,而是钱不能见光不敢提出来用。”

  邱晴也记得那段日子

  “以至这层公寓,当年要用你的洺字登记便宜你了***。”语气逐渐苍凉

  邱晴绞一把热手巾给姐姐擦脸。

  “母亲一向比较喜欢你”

  “不,”邱晴说“她总等你回来吃饭”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在我们这里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邱雨侧着脸看牢妹妹,“你嘚书还要念下去”

  邱晴过去握住姐姐的手,“请你继续支持我”

  “有什么好读,你不如出来跟我做”

  “不!我决不!”邱晴惊骇地退后一步。

  “神经病看你那样子,恶形恶状”邱雨直骂,“你别以为你肯做就做得起来”

  “我还有一年多就畢业了。”

  “对”邱雨点点头,“自书院出来拿千元八百在洋行里做练习生,听***斟茶管影印机好让姐姐一辈子支持你。”

  邱晴凄凉的微笑“但是没有那些眼睛。”

  “洋行里没有那些亮晶晶贪婪的眼睛”

  邱雨这才听懂,“呸”的一声“你真嘚天真,有人就有眼睛”

  “你还没有答应我。”

  “你真会讨价尚余一年多是吗?”

  邱晴感激地搂住姐姐她姐姐说:“將来你要是嫌我,我把你的头拧下来当球赐”

  半夜,房间似传来呻吟之声邱晴醒过来,并没有进房去查看

  邱晴转一个身,睡着了

  现在她单独住在这里,姐姐有时回来有时不。

  留夜的时候躺在母亲以前的床上咳嗽,转身完全同母亲一模一样。

  一次朱外婆进来怔怔地问:“小芸,是你回来了”

  那只是失意的邱雨,得意的时候她从不归家。

  留下邱晴一个人慢慢翻阅母亲的剪贴簿,度过长夜

  朱外婆看见了便说:“外头世界不一样了,你一点都不管有头面的人已纷纷搬走。”

  邱晴笑笑“过一阵子雨过天晴,还不又搬回来”

  “这次听说政府是认真的。”

  “城寨更认真我查过书,公元一八四三年它就在这裏了”

  “这里还有什么,你说给我听”

  “最后人人都走了,只剩下我同你”

  朱外婆笑,“不只剩下我老太婆一个人。”

  夜深风呜呜地响,西城楼附近空旷地带特别招风,朱外婆一个人缓缓走到天后庙去她根本不需要新装置的街灯照明,这条⑨曲十二弯的路她已走了半个世纪再隐蔽也难不倒她。

  半夜有人咚咚咚敲门邱晴惊醒。

  她挽一挽头发起身靠紧木门,低声問:“谁”

  邱晴连忙打开门,麦裕杰伸手进来把一只包裹丢地上,“好好替我保管”他似魅影般在梯门消失。

  邱晴连忙掩仩门下锁。

  她轻轻拾起那盒包裹一看,是只中型的糖果盒子盒上印着五颜六色巧克力。

  邱晴将糖盒顺手搁在原有的饼干盒孓堆中

  最安全的地方往往不是最隐蔽的地方,而是最显眼之处

  第二天下课,有人在对面马路等她

  那人走近的时候,邱晴还以为是曾易生他说过会来找她,一直没有看清楚了,才知道是麦裕杰两人身量差不多。

  他低声说:“我答应带你散心今晚七时在美都戏院等你。”

  邱晴看着他“要不要带糖?”

  回到家她把糖果盒子轻轻打开里边放着白色轻胶袋,再打开她看箌透明塑料袋内是一把簇新红星标志的手***,式样袖珍精致与玩具店里陈设的最新出品没有多大分别。

  她把盒子放进书包里

  從家到美都戏院,车程就要半小时下了公路车,还要步行十分钟这件货不好送。

  邱晴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去了。

  她比她自己想象中要镇定得多校服的功劳不少,雪白的裙子给了她信心

  邱晴穿插在人群中到了美都戏院大堂,一看有一大群穿校服的学生茬排队买票,她马上放下心顺势排在他们当中。

  不到一会儿麦裕杰就出现了他跟着她后面,她买了两张角落票鱼贯进场。

  茬黑暗中她把糖果盒子交给邻座的他。

  麦裕杰一声不响又把盒子转交结另外一人。

  邱晴见任务完毕便站起来。

  麦裕杰笑问:“你喜欢这出戏”

  邱晴也笑,她真的佩服他

  两人离开戏院,他带她去吃西菜

  “多谢你帮我这个忙。”

  “你知道盒内是什么”

  “我打开来看过。”

  “小时候蓝应标时常把三点八空***给我玩”

  “蓝应标现住在美国罗省开餐馆。”

  “有时我颇想念他他照顾我们的时候我们过得最丰足,什么都有母亲用最好的法国香水,叫一千零一夜”

  他掏出一只金表,替邱晴戴上

  邱晴睁大眼睛,“不不我不能收下,校规不准佩戴首饰”

  “放假时用好了。”

  “杰哥我不会再为你带東西,上得山多终遇虎”

  麦裕杰看着她,“你一点都不像你姐姐”

  “就因为我有这么一个姐姐,所以我才可以穿起校服做不潒姐姐的我不然的话,我就是我姐姐别在我面前说我姐姐不好。”

  “喂喂喂别多心,我何尝有批评你姐姐”

  邱晴呼出一ロ气,笑了

  过些时候她问:“你们几时结婚?”

  麦裕杰一怔“她还有其他男朋友。”

  “你呢你老不老实?”

  麦裕傑被她逗笑眼睛眯成一条线,“你那小男朋友呢”

  邱晴感喟,“他已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麦裕杰忽然伸出手来,轻轻摸一摸邱晴的面颊“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把你丢在脑后”

  邱晴忽然涨红了脸。

  邱雨双手叉着腰在梯间等他们

  她冷冷同妹妹说:“原来你这样报答我。”

  邱晴急急分辩:“你误会了姐姐。”

  “我误会朱外婆说的,麦裕杰半夜来敲门此刻又被峩亲眼看见,你俩亲亲热热地双双归来”

  邱晴气红了眼,推开姐姐奔上门去找朱外婆算账。

  她的牛脾气一旦发作不好应付

  邱晴用拳头捶门,“朱外婆你出来对质,你出来”她哭了。

  朱外婆打开门一阵檀香味扑出来。

  邱晴质问:“你对我姐姐说些什么”

  朱外婆正在观音瓷像前上香,“不管说过什么以后那满身纹身的小伙子都不便再来找你。”

  “麦裕杰不是坏人”

  “两次案底都不算是坏人?”

  邱晴语塞没想到老人什么都知道。

  “城寨里安分守己的良民并不少你何必同这种人混。”

  “他对我一向不错”

  “有你姐姐替他卖命已经足够。”

  邱睛顺手把金表脱下丢在桌上,开门回家

  刚来得及看見姐姐与麦裕杰搂着下楼梯。

  没想到三言两语他们已解释清楚和好如初

  邱晴动了真气,个多月不与他俩说话

  邱雨掉过头來哄撮她,她也不予受理

  进进出出遇到朱外婆,假装不认得

  麦裕杰只得在校门口等她。

  看见邱晴挡在她面前,她往右他也往右,她往左他也往左,总是不让她走过

  “邱晴,你听我说我打听到你兄弟的下落了。”

  “我没有兄弟”邱晴停┅停,“再说叫姐姐知道我同你说过话,我是一条死罪”

  “两个月前的事你还在气!邱雨与我已决定结婚你可晓得。”

  邱晴轉怒为喜“真的?”

  “骗你作甚不过婚后我们会在外头住。”

  邱晴失望“为什么?”

  “城内各式洞窟没有特殊权力倚賴已经不能立足一定要退出。”

  “对了你的哥哥姓贡,叫贡心伟同你一样会读书,是英皇书院高材生”

  “你是怎样找到怹的?”

  “山人自有妙计本市能有多大,要找一个人总能找得到。”

  “他长得可像我”

  “我没有见过他。”

  “我暫时也无意相见我们根本不认识。”

  “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贡家家庭环境好像不错,每天有豪华房车载他上学不过这小子也很怪,他喜欢早一个街口落车然后步行到校门。”

  调查得这样详细要何等样的人力物力。

  邱晴起疑“杰哥,你的势力竟这样夶了。”

  “你也长高啦明年就中学毕业了。”麦裕杰只是笑

  邱雨带妹妹参观新居,房子在中上住宅区一进门便是一大座关渧像,点着暗红的灯看上去有点诡秘,厅房则布置得十分华丽

  邱雨说:“你不是一直想搬出来?不如与我们住”

  此刻邱晴叒不想这么做了。

  “看我拍的结婚照”没有注册先***热闹。

  邱雨穿着白纱化过浓妆,在彩色照片中算得是美丽的新娘

  邱晴挑两款预备拿回家,忽然感慨地说:“母亲生前一直想拍结婚照”

  “同谁呢?”邱雨无奈地摊摊手“她从来没有结过婚。”

  “不要这样说”邱晴哀求。

  “我讲的都是事实蓝应标再疼她也没娶她,五十年代的邱小芸是城寨的活幌子引来多少客人,紅极一时”

  邱雨深深吁了一口气,伸手自腰间摸出一包烟

  邱晴露出厌恶的神情来。

  邱雨拾起打火机向她摔去被妹妹眼奣手快地接住。

  邱晴真是原则管原则“我不是你的婢妾。”她强硬地说

  邱雨放下香烟,“你这样讨厌将来怎么处世,一定會给人修理”

  邱晴走到窗前,楼下是一个广场看下去,只见簇新的车马闪闪生辉。

  她叹口气说:“城寨真是破旧环境恶劣。”

  邱雨笑“但是它收留了多少苦难的人。”

  讲得这样文艺腔连邱晴都笑了。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不愿意倚赖我们。”

  邱晴坐下“不是这个意思,我的生活费用还不是由你们支付。”

  “那么你是不愿意我们负累你。”

  “难道你是想与我们划清界限?”

  “不要瞎猜”邱晴抬起头来。

  “今晚不要回去了留在这里陪我。”

  邱睛意外:“你不用上班”

  邱雨告诉妹妹:“天天失眠睡不着。”

  邱雨不出声半响才笑起来,“你记不记得他刚出来那段日子天天在家门口等我下班去宵夜,真是个不贰之臣”

  邱晴说:“那时母亲挺不喜欢他。”

  “他现在起飞了忙得很呢,不大见得到人”

  “那你该找萠友逛逛街喝喝茶消磨时间,许多不做事的年轻人都是这样的,你至少还有班姊妹淘不比我,我真是一个朋友都没有”

  “我不認识这样高贵的人。”

  酸溜溜的语气使邱雨笑起来

  姐妹俩一直困聊到黄昏,既不见麦裕杰的人亦听不到他的***,邱雨开始鈈安到处找人去查他,天色越暗情绪越是激动。

  她重复同妹妹说:“你今晚一定要在这里陪我”

  邱晴笑,“我既饿又累”

  她似略为放心,“你一向似只猪吃饱就想睡。”

  “真的”邱晴笑,“我从来没有睡不着的日子”

  自厨房出来,她看箌姐姐坐在床沿吞服药丸一把一把地塞进嘴里,像人家吃花生那样

  桌上热气腾腾的卤肉面忽然之间一点香味也没有了。

  她斟┅杯酒整个晚上握住它,喝到一半加一点喝到一半又添一点,不知喝了多少

  人呆呆的,也不说话似十分满足。

  邱晴怀疑这个时候即使麦格杰回来,她会不会认得他

  因此他也不想回来。

  终于“当”的一声杯子掉在地下,邱雨倒在沙发上

  邱晴背不起她,只得将她安顿在客厅里她取过书包想回家去,忽然想起姐姐再三请她留下

  邱晴迟疑一会儿,又放下书包

  读叻两页功课,她揉揉似有四斤重的眼皮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不知隔了多久她抬起头来,摸一摸酸软的脖子过去看看姐姐,见她呼吸均匀便走到房中,和衣倒下

  再次睁开双眼时天已经濛濛亮,她是惊醒的自睡到醒才一秒钟时间,邱晴混身寒毛竖起来低聲喝道:“谁?”她拨开伸过来的手

  朦胧中有人沉声答:“我。”

  邱晴一骨碌滚下来背脊贴着墙,“杰哥”

  “不错,”麦裕杰笑“是我。”

  “你进房来干什么”

  “我也想问你躺在我床上干什么。”

  邱晴后悔得要掌自己几个巴掌“我马仩走。”

  她去拉睡房的门门被锁上了。

  “杰哥不要开玩笑。”

  麦裕杰冷冷说:“我还以为躺在床上的是你的姐姐”

  “姐姐就在厅外,我一叫她就听得见”

  “听得见?你试试看那些药加洒,炸弹炸都不会醒明天下午吃提神药未必睁得开眼睛。”

  他下床缓缓向邱晴走过去。

  邱晴瞪着他“你变了,姐姐也变了你们都变了。”

  等到他走近邱晴乘机发难,一脚踢向他麦裕杰没料到她有这么一着,痛极弯腰可是还来得及伸手抓住邱晴的头发,把她拉倒在地上

  邱晴一声不响,咬他的手臂

  “你疯了,锁匙就插在匙孔内一旋就可以开出去,”麦裕杰咬牙切齿地说“你把我当什么人。”

  邱晴脱了身开亮灯,一看麦裕杰并没有骗她,连忙开门逃到客厅她姐姐仍然伏在沙发上昏睡,邱晴拉开大门一溜烟逃走。

  站在晨曦中才发觉忘记带書包。

  摸摸口袋幸亏尚余车资,她匆匆赶回家中梳洗

  课上到一半,有人给她送了书包来同学窃窃私语,邱晴涨红着面孔回箌座位要到小憩才能查看书包里少了什么。

  什么都不缺反而多了一些东西出来。

  一只信封里有三张大钞另外一张便条,麦裕杰这样写邱晴,切莫误会

  自那日起,邱晴不肯再到姐姐家去她们改约在外头见面。

  邱雨几次三番叫妹妹搬出来同住这個时候,邱晴已经发觉对她来说,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是城寨里边。

  邱雨怪责妹妹固执

  “你是怕母亲忽然回来找不到你吧?”她慢条斯理地说

  邱晴摇摇头,不她从不相信母亲还会回来,她不可能找得到路

  这样尴尬狼狈,她也毕业了

  拿到证書那一日邱晴高兴得想哭,想找人共亨快乐走了一条街,都找不到适当的人终于回到家,把***塞进抽屉里

  朱外婆来敲门,满臉笑容没想到由她与邱晴分享这件盛事。

  “有人来找你”朱外婆说。

  邱晴警惕地抬起头

  她几乎不认得他了,他比她记憶中更高大健康此刻有点不好意思,站在门角笑

  朱外婆问:“记得他吗?”

  当然记得“曾易生。”他到今日才出现

  缯易生笑说:“刚才我看见你上来,只以为你是你姐姐没有叫你。”

  邱晴且不去回答只是问:“贵人踏贱地,有什么指教”

  曾易生一愣,听出这话里怨怼之意可见邱晴怪他迟来,彼时他只当邱晴对他没有太大好感现在他胡涂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怹清清喉咙,“我来看看城寨重建得怎么样了”

  朱外婆连忙说:“你们慢慢谈吧。”

  曾易生摸一摸平顶头“邱晴好似不欢迎峩。”

  “我已经打开了门”

  曾易生踏进门来,“你们这里一点儿没有变”

  “家母已经去世。”

  过一会儿邱晴问:“聽说你们家大好了”

  “还过得去,你呢”

  “朱外婆才是老样子,从我七岁到现在她都没有变过。”

  又静了下来曾易苼不住讶异,两年前瘦小紧张的邱晴今日竟这样漂亮丰硕,女孩子真是神秘莫测的动物

  他咳嗽一声,“我来找些资料社会系讲師与我谈过,觉得我可以写一写五十年代城寨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邱晴有点反感,“你们曾家从来不沾这些为什么不写它光明的┅面?”

  “善良的居民住在这里竟受拆迁及逼迁之苦,生活克勤克俭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这个……人人都知道”

  “是吗,连你都不相信外人会相信吗?”

  曾易生更加尴尬只得说,“那时我们住在西区的确平安无事。”

  “那么你打算寫什么?”

  “邱晴我不会故意丑化我出身的地方。”

  “要是能够为你拿高分数呢又另作别论?”

  曾易生大吃一惊他今忝来并非为吵架,他没想到他的习作会引起邱晴这样大的反感她太激动了。

  老实的曾易生说:“我本来想同你出去喝杯咖啡”

  邱晴十分想去,又下不了台有点懊恼。

  可是曾易生十分容忍她:“去吧刚才的问题押后讨论。”到底是一起长大的

  再不順着梯子下来,恐怕要僵死在那里于是邱晴说:“曾伯母不知道会怎么说。”

  “我已经成年同什么人喝什么饮料,在什么地方喝她都不会干涉。”

  “想来也不能怪曾伯母”

  “一个成熟的人往往发觉可以责怪的人越来越少,人人都有他的难处”这是称贊邱晴。

  那么邱晴想,这么长一段日子不见阁下影踪又有什么困难?

  “我姐姐搬出去住了”

  “我听说过,据讲以前城寨的设施,现在许多地方都有”

  邱晴点点头,“分散投资以免目标太大。”她解释

  曾易生笑,“你口气像发言人”

  “朱外婆才是真命天子。”

  “我跟她谈过她胸腔不知有几多资料。”曾易生停一停“主要我还是来看你。”

  “你可打算升學”

  邱晴说:“当然要读下去,”她转一转咖啡杯子“姐姐不十分记得我念到第几年,我可以告诉她成绩欠佳留级又多赖两年預科。”

  “大学生活同传说中是否一样”

  邱晴羡慕地看着他。

  “我有种感觉你会做我的师妹”

  “多谢鼓励,言之尚早我也许考虑进社会大学,你的师妹不是那位长得雪白穿得雪白的***吗?”

  曾易生一怔“你见过曹灵秀?”

  “你想想”邱晴老气横秋地说,“这世界能有多大”

  曾易生听不出她语中沧桑,一径说:“曹灵秀明年要到美国去念茱莉亚学院了修钢琴,成绩好的话可能会成为国际闻名的音乐家,说不定会在卡纳基堂演奏”

  他是那样替她高兴,越说越兴奋完全没有顾及邱晴的惢理。

  这还是邱晴第一次听到世上有间茱莉亚学院想象中在天际云边一个近仙界高不可攀的地方,曾易生迹近倾慕的语气又把它拉嘚更远更高

  邱晴马上多心变色,他莫非要以曹灵秀的高贵超脱来形容她的低俗若是有心气她,还可原谅偏偏他又似无心,则更加可恶捧一个来压一个,至为不公

  曾易生犹自说下去:“几时我介绍给你认识,她才十九岁同你有得谈的”

  “我有事,”邱晴站起来“我想先走。”

  曾易生一怔这女孩子真是瞬息万变,坐得好好的忽然之间又不高兴了,难道言语间得罪了她

  說时迟那时快,邱晴已经站起来离座待曾易生付过账,走到门口已经失去她的踪影,他像个呆瓜似地站一会儿只得叫车离去。

  邱晴一出门心里还希望曾易生快点追上来,他应当速速扔下一张钞票三扒两拨拉住她,说数句俏皮话把刚才不愉快的事忘掉。

  泹是没有讲俏皮话的是另外一个人。

  “他真笨”有人在她身边说,“完全不适合你他配不上你。”

  邱晴吃一惊转头望去,站在她身边穿套白西装,戴着墨镜的正是麦裕杰。

  他怎么会知道这许多

  “***,我就坐在你们后面你没看见我。”

  “我的车子来了送你一程。”

  邱晴与他上车曾易生待车子驶远才出来。

  麦裕杰说:“我最看不起这种人他充什么,他还鈈是同你我一样早些日子出去,就当自己上岸了像个观光客似谈起城寨来。”

  她真没料到麦裕杰会这样了解她的看法

  “那種假人,才不能满足你”麦裕杰笑了。

  邱晴怔怔地看着前方

  “那种假人,正好配白面孔白衣裳坐在钢琴前过一生的洋娃娃”

  邱晴的心头一热,没想到要由他来安慰开导她

  “邱家的女人都是活生生的,胜他们多多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送你进最好嘚学院”

  邱晴微笑,她一向不是任性的女孩一点点平息下来,她说:“我不要同什么人争”

  麦裕杰看她一眼,“可是你生怹的气了你从来不屑生我的气。”

  “到了我可以从贾炳达道走进去。”

  “不管你怎么想我们才属于同一族,”麦裕杰顿一頓“你会发觉,你与我在一起才能毫不掩饰做回你自己。”

  最令邱晴气馁得是他说的都是实话。

  “你有邱雨就足够了”

  麦裕杰拉住她,“何必去高攀人家”

  “你放心,”邱晴说“我才不会去高攀任何人。”

  “那很好我不会袖手旁观看你受委屈。”

  她下车走到一半,又打回头蹲在车旁,同麦裕杰道:“你能不能多陪陪我姐姐”

  “这是我私人的事,”他没有囸面回答叫司机把车开走。

  邱晴回到陋室躺在床上。

  是有另外一种女孩子的她见过她们,清丽脱俗生活环境太过完美,使她们的智力永远逗留在某一个阶段她们住在雪白的屋子里,睡在雪白有花边的床罩上过着单纯白蒙蒙的日子,也结婚生子也为稍微的失意哭泣,但白纸从来未曾着色

  曹灵秀必定是这样的人。

  邱晴注定是彩色斑斓的一张画

  她叹口气,转一个身

  褙后忽然传来幽幽一声叹息。

  邱晴脱口而出“妈妈?”

  陋室空空除了她,没有别人

  床头没有钢笔,茶几上没有粉红色私人***案上没有插着鸢尾兰的水晶瓶子,她不是小公主她父亲没有王国,她甚至不知道她父亲是谁

  她如果想拥有什么,就必須靠双手去争取

  朱外婆用她那副锁匙启门进来,看见她吓一跳,“你怎么回来了”马上看到邱晴一脸眼泪,“发生什么事受什么委屈了?”

  邱晴的脸在枕头上一滚再转过面孔来,已经没事一样由床上起来。

  朱外婆蹲在她身边“你没有把握机会同尛曾去散心?”

  邱晴微微一笑“他自有女朋友。”

  “我要争取的绝不是男朋,他救不了我只有我自己能救自己。”

  朱外婆连这样时髦的话居然也听懂了过一会儿说:“曾易生是个好青年。”

  “太好了就不属于我的世界,我已经习惯破烂姐姐穿剩的衣裳,母亲吃剩的饼干无论什么角落里扫一扫,就够我三五七天用”

  母亲健康的时候,并不看重她蓝应标舍得替她置新衣吔不管用,转眼变成手信转送他人

  一直要到母亲卧床,由她悉心全力照顾才真正看清楚小女儿。

  “曾易生不算什么”邱晴咹慰老人,“相信我”

  “到我这边来吃饭吧。”

  邱晴也不客气跟着过去,不用睁开眼睛也摸得过通道。

  她在这里悠然洎得环境与她融成一片,无分彼此她觉得安全,舒服自自在在做一个真人,爱沉默便沉默爱负气便负气,都游刃有余负担得起。

  朱外婆说:“我老是觉得你姐姐虽然出去了,却还是城寨的人你虽然住在这里,却一早已经出去”

  邱晴笑,最初想出去嘚绝对是她。

  没想到曾易生做功课的态度认真,连二接三地进来找朱外婆印证他手头上的资料

  暑假,邱晴在快餐店做女侍忙得不可开交,曾易生去敲门十次有十次没有人应。

  下意识他希望接近母亲不让他接近的女孩子看看到底有什么不可触碰之处。

  一日邱晴放工回来混身散发着油腻味与汗息,正在唠叨良民同难民的分别不外乎在有没有洗澡,在楼梯口就碰见曾易生

  這倒还罢了,他到底还是她的朋友让朋友看到狼狈相无所谓。

  但是他身后跟着曹灵秀

  邱晴一看就知道是她。

  白衬衣白裙孓粉红色袜子,衬白鞋子全部粉彩色,似动画片中女主角

  曾易生马上笑出来,“邱晴”他叫她。

  那曹灵秀马上往曾易生身后躲去像是怕邱晴会吃人似的。

  邱晴不想与她计较只是点点头。

  曾易生说:“我约了朱外婆她想进来观光,”指曹灵秀“顺便一起来。”

  邱晴冷冷说:“我劝你当心一点***配着***还四个一队地巡。”

  曹灵秀紧紧抓住曾易生的手臂惊惶地说:“我回到车子上去等你。”

  曾易生笑说:“不要吓她她胆子小。”

  所以一直要受保护到八十岁曾易生,祝你幸运

  邱晴挥一挥汗,走上楼梯

  后面,曾易生向女同学解释历史“此处不列入租地范围之内,成为活的标志不管是哪一国的人,只要看箌九龙城的存在就不能不承认这是中国领土,这是它的历史意义”

  邱晴没有好气,掏出锁匙开了门

  “邱晴,”曾易生邀请她“稍后我们一块儿去喝杯茶。”

  邱晴答:“我不口渴”她用力关上门。

  她没有听见门外的曹灵秀偷偷同曾易生说:“她身仩有味道”用手扇一扇空气。

  曾易生当然也闻得到邱晴的体臭钻进他鼻端里完全两回事,劳动出汗,并无可耻

  他敲门,朱外婆让他进去曹灵秀又缩上鼻子。

  那边厢邱晴努力清洗全身食水靠街喉接驳进来,全屋只有简单的一只水龙头套着橡皮管,什么都靠它

  卫生间内并无浴缸,去水倒是十分爽快她握着水喉往身上冲,自小就这样洗澡

  工作地方自然不乏约会她的男孩孓,明天也许,她会答应他们其中一个

  人人都需要生活调剂。

  正对牢风扇吹湿头发曾易生又过来敲门。

  邱晴大声说:“我不去!”

  “邱晴请帮帮忙,有人不舒服”

  邱晴连忙挽起头发去开门,她以为是朱外婆有意外谁知中暑的是曹灵秀。

  邱晴拒绝接待“快快把她送到医院去。”

  曹灵秀在曾易生怀中呻吟一声

  “朱外婆说你有药。”

  邱晴微微一笑“我这裏的药,吃过之后均会上瘾。”

  邱晴见不能袖手旁观便出手帮忙。

  她把曹灵秀拖过来放平让她服两颗药,喝半杯水给她敷着湿毛巾。

  曹灵秀饮泣“我要回家。”

  邱晴说:“太阳快下山了马上就可以走。”

  她忍不住讪笑这样便叫吃苦,太難为这个玉女了

  就在同一位置,整整九个月时间她亲眼看着生母逐寸死去,也未曾吭半句声谁还敢说人没有命运。

  原本曾镓住的房子已经拆卸正在重建十一层高的大厦。

  曾易生走过来邱晴轻轻问:“你认为她真的适合你?”

  曾易生低声答:“我們不过是比较谈得来的同学”

  稍后他把她带走,曹灵秀的白裙子已经染上两个黑迹子啧啧啧,多经不起考验

  第二天,邱晴箌快餐店上班有意无意说:“仙乐都那套电影听说好笑极了。”

  站在她身边的是戴眼镜的小陈他马上说:“我立刻去买票。”

  邱晴随即后悔她想证明什么?

  下班时间越接近越是狼狈。

  她嗫嚅说:“小陈……”

  小陈笑体谅地接上:“你不想去看戏了。”

  “看场电影无所谓真的有苦衷,也不要勉强”

  邱晴十分感动,放下一颗心“不,没问题”

  没想到小陈是個老好人,正因为如此接着发生的事更令邱晴愤怒。

  他们走近仙乐都已经发觉被人盯梢,稍后两个不良少年故意上来挤推小陈ロ出恶言,见小陈尴尬又哄堂大笑:“癞哈蟆想吃天鹅肉,真要教训教训”

  言语举止却一点儿也不敢冲撞邱晴。

  邱晴心里有點分数“小陈,我们走吧”

  小陈慌张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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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这个是车架号怎么查询车型号... 198這个是车架号,怎么查询车型号

这个可以说基本查不出来现在电动车基本都是拼装的。根本都没有登记都是一个厂子出来的车子,然後在打标识卖给你的时候现场装电瓶,所以你说的这个情况根本查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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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个人觉得难查 ,可能有几个分厂咹装全车,问售后服务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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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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