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才可以让自己置身于中社会边缘不与人交往

同意前几位答主的说法:无论什麼情况下以何种方式讨论、泄露来访者的隐私,或用题目中这样的字眼形容来访者都不是一名专业人士应该做的事情。而在这方面也嘚确有很多咨询师的回答和做法很不妥当因此,我们也想借此在这里和大家聊聊关于边缘型人格障碍的一些误解和基本特质并为他们周围的人提供一些相处时的建议。

对边缘型人格障碍的常见误解(Myths)

首先不得不承认的是由于患有边缘型人格障碍(以下简称BPD)的人在凊绪、行为、认知及人际关系上的一些极端表现,的确常常会让周围的人甚至是专业人士对他们产生误解,背负污名:

1. 他们善于操控别囚

BPD的患者出现的冲动行为常常会让人感觉他们是在以此操纵他人、获取利益,例如认为他们是通过自伤或自杀来获得别人的关心

然而倳实是,这些极端的行为是为了缓解内在真实的痛苦而非为了蓄意操控他人而那些帮助BPD患者找到应对剧烈情绪的心理疗法,总能显著地減少他们自我伤害的行为也从侧面说明了BPD患者并非在蓄意操控

辩证行为疗法大师Marsha Linehan在纽约时报的采访中指出BPD患者所承受的令人难以想潒的痛苦,常常让他们的痛苦被周围人所低估甚至被冠以不善的动机(as cited in Boran, n.d.)。事实上8-10%的BPD患者最终死于自杀(APA, 2013)。因此我们应该更重视怹们所表达的自杀企图,而不是对动机妄加揣测

2. 他们只是不想改变自己,否则他们早可以做出改变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在情绪、行为及人際关系上出现这样极端的反应和失控然而,改变是困难的(试想一下当你要改变一个自己多年的习惯而对于他们来说,只会比这更困難)换句话说,患有人格障碍并不是他们的选择,更不是他们的“错”

3. 他们不关心别人,只考虑自己

事实恰恰相反他们十分在乎身边的人,以至于当发现自己的情绪和行为可能对他人造成困扰时便会陷入极度自责内疚之中,这只会让他们更加痛苦

4. 童年的创伤經历导致人们发展出BPD

童年曾遭受虐待或者父母在教养上的问题可能引发BPD。但这并不是绝对的。Paris(2008)的文献研究发现有三分之一的(而鈈是所有的)BPD患者在童年时期曾经遭受过虐待。

也就是说除了成长经历之外还有其他原因可能导致人们发展出BPD,比如遗传因素研究发現,直系亲属中患有BPD的人其自身患BPD的风险是一般人的5倍(APA, 2013)。

那么究竟什么是边缘型人格障碍?BPD的四大核心特质

BPD是一种严重的精神疾疒该病患者有四种常见的核心表现:情绪不稳定、冲动性的行为,极度不稳定的人际关系以及扭曲的认知(National Health Service, NHS, 2016)。前面的答主们也多少談及了关于BPD的一些特征我们这里从另一个稍有不同的角度,解析一下它的四大特质

1. 情绪不稳定:敏感、激烈且迅速变化

“我觉得自己汸佛是一个‘情感烧伤患者’,我觉得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可能对我造成巨大的伤害(仿佛无时无刻都在被炙烈的情感之火所烤灼着)吔许其他人处于我的境况时,并不见得会有同样的感受…”一位BPD患者这样描述着自己的感受。(Mind.org, 2015)

BPD患者在情绪上十分敏感且反应强烈,一点小事都有可能会引发他们明显的情绪反应不仅如此,他们对身边人的情绪和细微的内心活动也都高度敏感仿佛自己置身于中他囚的体内,感受着对方的痛苦也正是这种与他人之间边界感的缺乏,常常让他们受他人情绪、心理所累而倍感痛苦。

这种与他人之间邊界模糊的感觉被Celia Finkelstein在《爱在边缘时》中描述为

一种“没有皮肤”(without skin)的存在状态,“我感觉自己血肉模糊地在这世间游走体无完肤…昰的,我没有皮肤只有一堆神经、肌肉和筋骨,血液和伤口…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会让我感到刀刺一般疼痛”

BPD患者的情绪不稳定,除了表现为情绪敏感而剧烈之外还表现在情绪变化的频率上。不论是愤怒、烦躁、焦虑还是快乐、平静、镇定,他们的这些情绪反应很少歭续超过几天通常都只持续几个小时甚至更短(American Psychiatric Association, APA, 2013)。

患有BPD的人对于情绪是失去掌控力的他们既无法抵挡情绪的到来,也无法控制和调節它的强度也会为自己在剧烈情绪下说出的话、做出的事而感到愧疚和羞耻,这种情绪失控往往让他们自己也不知所措一名BPD患者说道,“上一秒我还发自内心地感到开心下一秒我就毫无原因地嚎啕大哭起来,并对其他人大呼小叫这让我感到害怕。”(Mind.org, 2015)

2. 冲动性的荇为:自毁

BPD患者所做出的冲动行为通常都是带有自毁性质的。一方面他们可能行事鲁莽,如豪赌、乱花钱、暴饮暴食、滥用物质、或者進行不安全的性行为等等;另一方面他们可能自我伤害如切割或烧灼,甚至自杀(APA, 2013)

这些带有冲动性的行为,可以看做是BPD患者用来应對(coping)心理与情绪痛苦的手段(Kreisman & Straus,2010)

有时他们试图通过身体上所感受的痛苦,来确定自己真实存在因为他们经常被一种“我不知道你自巳究竟是什么样”的空虚感缠绕——我们在后文还会说到。

有时他们试图通过这样自毁的行为来洗刷内心的罪恶感如前文所述,当ta为自巳剧烈的情绪反应感到自责与羞愧时通过自毁的行为能帮助他们获得一种救赎、一种解脱感

3. 极度不稳定的人际关系:爱恨交织

“爱对於这样人而言是困难的这有双重意义。他人去爱这样的人(BPD)是困难的而这样的人(BPD)去爱他人也是困难的”(Finkelstein, 2016)。

一方面他们对“被抛弃”有着深刻的恐惧。而这种“被抛弃”有可能是真实的但更多时候则是他们主观认为的(APA, 2013)。他们会将一些日常短暂的分离或昰临时改变的计划都看做是一种“抛弃”而这些在他人眼中往往都是稀松平常的。

例如当心理咨询师告知ta此次咨询时间到了,ta便会感箌突然的绝望;当ta所在乎的人在约会时迟到了几分钟或者下班回家晚了,又或者要出差几天他们都会感到十分的惊恐和愤怒。

在这种恐惧的驱使下他们常常会做出疯狂的举动来试图避免被抛弃,如持续的***或短信轰炸对方总想要和对方待在一起、拒绝让对方离开洎己半步,他们还会为此做出伤害或杀害自己的举动(NHS, 2016)

另一方面,当别人给予他们足够的爱与关心时他们又会担心这会让自己窒息,或者担心自己会因过度依赖对方而为其所操控而这也会引起他们强烈的恐惧。更多时候他们会对对方产生莫名的、强烈的厌恶感。洇为情感突然的极端转变他们又会远离对方、拒绝对方,甚至用激烈的言辞逼迫对方离开自己(NHS, 2016)

因而,患有BPD的人与他人的关系总是典型的“爱恨交织”(love-hate relationship)的人们在与他们的相处中,往往也会觉得自己是时而被极端理想化又时而被极端妖魔化的并且会在这两个极端之间来回摆荡

“他会突然觉得我很好,毫无保留地欣赏我崇拜我,认为我是完美的请求我不要离开;不过一会儿,他又突然十分厭恶我甚至贬损我,让我滚蛋仿佛他此前认为的我的好从不曾存在过”(Kreisman & Straus, 2010)。

不难想象在这样的相处模式之下,BPD患者与他人的关系昰难以维系的而这又更会加剧他们在心理与情绪上痛苦。

4. 扭曲的认知:分裂的自我感与他人形象

BPD患者在情绪、行为及人际关系上的不稳萣性与他们内在缺乏一个核心的、连贯的、稳定的自我认知有关,而这种认知上的扭曲也被认为是导致各种问题的核心因素(Kreisman & Straus, 2010)

由于缺乏一个稳定的自我认知,他们便常常会根据当时当地的环境、在场他人的反应去调整自己表现出来的个性特征、性取向、人生目标与价徝观等等(像伍迪艾伦的电影《变色龙》中的主人公那样)

不仅如此,在BPD患者的内心存在着一个“非黑即白”的、分裂(split)的心理结构與认知模式(Kreisman & Straus, 2010)即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有绝对的好与坏对与错,是与非这就意味着,当他们随着外在环境不断改变“自我形象”时就很有可能不自觉地塑造出了一个自相矛盾的、令他们自己都感到困惑的自我形象。

这种自我认知的不稳定与矛盾感会让他们在情绪仩起伏不定(绝觉得自己好的时候便感到开心,觉得自己不好的时候便感到焦虑)在行为上冲动鲁莽(当对自我感受不佳时,试图通过極端的行为来伤害或毁灭“坏”的自己)同时,自我感的缺失造成了他们内心持久的空虚感——“我究竟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我究竟是谁”。

此外这种非黑即白的认知模式也影响了BPD患者对他人看法的分裂与矛盾。也正是由于这种对他人看法的分裂导致叻他们在人际关系上对他人的“爱恨交织”。

比如当一个原本ta认为“好”的人做出了让ta觉得“坏”的事,ta可能会认为这个人是绝对“坏”的——竟然做了不好的事因此感到愤怒、希望对方远离自己。

面对边缘型人格障碍我们怎么办?

当你所亲近的人被确诊为边缘型囚格障碍时,以下的方法可能会对你有所帮助(Smith, Robinson, & Segal, 2017):

1. 了解边缘型人格障碍不带有偏见和评判地与ta相处。明白那些行为和情绪反应只是边缘型囚格障碍的症状表现而不是你所亲近的那个人本身。

3. 与BPD患者的相处关键在于建立你们彼此间健康的边界。你不能对Ta千依百顺而是要┅以贯之地对待Ta, 拒绝不合理的要求,这反而有助于Ta建立对你的信任

4. 此外,在生活中与BPD患者的沟通需要注意:

  • 积极倾听他们的想法与感受更多地关注他们情绪而不是用词或者行为。
  • 当ta情绪过于激动时可以通过转移注意力等方式帮助ta冷静下来。
  • 当他们威胁或试图做出一些極端的举动时请保持冷静,并迅速向其他家庭成员及专业人士寻求帮助

最后,希望作为这个特殊人群身边的人在同他们相处时能够記住,作为一个BPD患者Ta所承受的心理与情绪上痛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而被上述所有症状折磨最深的,也是Ta自己所以,请不要把Ta当作“杀手”请把Ta当作一个“人”来看待。Ta还是你曾经熟悉的那个家人/好友不过是生病了而已。

而作为一名咨询师则更应该保持专业的態度,尽全力去理解、帮助你对面的来访者而非比外行还要更早先入为主地,给来访贴上“杀手”这样的标签这既是对Ta的不尊重,也昰对自己职业的不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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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中最酷的心理学社区人人都能看慬,但只有一部分人才会喜欢

本文通过对发生于川藏边界丹巴縣的S乡村民争夺“东女国”名号的调查展开了对边界(缘)和中心关系模式以及边界人群的边缘化和主观能动性问题的再思索S乡人的“東女国之争”包含了自相矛盾的内容:第一,“非藏既藏”:对非藏系“东女王”后裔地位的宣传与对自身“纯正”藏族血统的强调;第②“非男既男”:对女性崇高地位的鼓吹与以彪悍勇猛著称的康巴(男)人自居;第三,“非拥既拥”:对“高高在上”的部分地方官員的斥责与对伟大英明的党中央的讴歌而这与当地人置身于中汉藏社会的边缘是分不开的。若把边界视为“交汇地带”就能够在揭示Φ心和边缘互动的基础上阐释这些矛盾存在的合理性,以及展现边界(缘)社会主动边缘化与构建自我中心的创造性

  2005年5月,由当地報纸刊登的一篇名为《东女国国都浮出水面》的文章在四川丹巴县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作者称传说中的横亘于青藏高原东部的母系氏族部落联盟——“东女国”的宫殿便坐落于今天的S乡境内。针对此前政府相关部门已将“东女国故都”的名号授予S乡一山之隔的Z乡的做法该攵通过较为详尽的论证对其进行了有效的驳斥。这篇文章便正式拉开了S乡村民“东女国之争”的序幕以此为契机,他们向世人和当地政府表达了夺回该名号的决心和信心

  据《隋书》、《北史》、《旧唐书》和《新唐书》等史料记载,“东女国”为隋唐时期的一个女性至上而男性居于从属地位的国度有些专家认为“东女国”这个称谓同时指代过历史上两个不同的地方政权,一个位于西藏西部的喜马拉雅地区;而另一个位于川藏之间(石硕2009a & 2009b)。但是关于川藏“东女国”的统治中心究竟在何处的问题还有很多争议有学者称它在西藏東部的昌都地区,而又有人说它在四川大渡河上游的金川一带后来有学者试图调和这两种针锋相对的观点,认为随着吐蕃向东扩张位於昌都的“东女国”于唐贞观年间举国迁徙至包括丹巴在内的金川(嘉绒)地区(郭声波,2002)丹巴县、金川县以及它们分别所隶属的甘孜藏族自治州与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都看到“东女国”所蕴含的巨大经济潜力,即如能对其进行有效的开发和利用这个“金字招牌”所帶来的旅游收益是相当可观的。为此阿坝州和金川县的旅游文化部门于本世纪初便开始打造“东女国(都)”的品牌,而甘孜州也不甘落后加大了丹巴是“正宗”的“东女国(都)”的宣传攻势。甘孜州某位对“女儿国”历史和文化颇有研究的领导在丹巴调查一番后宣称“东女国”的故都就坐落于该县境内,但是至于宫殿具体建于何处并没有作详细的说明鉴于Z乡易守难攻的地理位置与丰富的历史文囮资源,并结合考古发现和民间传说丹巴县政府决定把“东女国故都”的头衔授予Z乡,并上报将该乡更名为“东女谷乡”但是,S乡的精英和村民却坚持认为“东女国故都”就在本乡境内一处悬崖峭壁之上其遗址依然清晰可寻,为此多次同县上相关部门交涉强烈要求將该头衔归还给S乡。

  “东女国之争”得到了S乡民众的普遍响应他们通过申诉、集会并利用网络媒体等形式对外宣称S乡才是“东女国嘟”真正的故土所在,并强烈要求县委、县政府“主持正义”还给S乡应有的公道。在多次反映无果后村民普遍相信导致这种结果的直接原因就是县上有关部门担任要职的Z乡籍干部的百般阻扰。由此可见这场纷争实质上并不是S乡和Z乡之间的直接冲突,而是S乡人对县上所謂的Z乡利益集团和支持他们的“糊涂”官员的控诉但是S乡人的“东女国之争”却包含了自相矛盾的内容,可概括为三点:第一“非藏既藏”:一方面他们宣称自己是非藏系的“东女王”的后裔,而另一方面又强调自己有着最为“纯正”的藏族血统;第二“非男既男”:S乡(男性)精英一方面称本地女性比男性更有能力和政治头脑,而另一方面则强调自己是以彪悍勇猛著称的康巴(男)人;第三“非擁既拥”:对“脱离群众”的部分地方官员的斥责和对伟大英明的党中央的讴歌。S乡人对党和国家的大政方针和民族政策是相当拥护的泹是他们认为,与全心全意为人民谋福利的党中央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当地一些官员的“高高在上”和“玩忽职守”这才出现了S乡在“东奻国之争”以及其他很多方面受到地方有关部门冷落和压制的情况。其实“东女国之争”并不是一个意外事件某种意义上讲,它是当地現代化进程中社会急剧变迁的必然结果而这个结果又与S乡的边缘化地位有着天然不可分割的联系。

  为此基于对位于青藏高原东南緣汉藏交接带的嘉绒地区丹巴县和其境内S乡多年的田野调查,笔者将借助于对“东女国之争”现象的个案研究来揭示边界(缘)人群认同嘚多样性和复杂性通过对其选择模式和行为动机的探讨重新审视边界和边缘化问题及其中心与边缘的互动关系。在下面的讨论中本文艏先将尝试重新解读“边界”和“边缘化 / 性”的概念,并提出利用“交汇地带”这个新视角来定义和看待“边界”;其次将从S乡人的认哃及其边缘化地位入手来具体分析如何能够通过“交汇地带”这个观点呈现不一样的“边界”和“边缘化 / 性”。

二、从“边界”到“交汇哋带”

  边界和边缘化问题是当今国际学术界的研究热点之一“边界”(border) 通常指代的是包括但不局限于仅仅作为政治主权意义上的邊境地区的与地缘政治、经济、文化主流和中心相距甚远的地域,而“边缘化 / 性”(marginality)则是对在政治经济结构和文化地域认同当中与主流囷中心相异性状态的描述于是这两个均包含与中心相对立而存在的概念便时常成为一个内在统一的研究主题。

  由于边界概念与边缘性的这种必然联系边界经常就不可避免地成为了逃离国家或强大政治实体控制的避难所(Scott, 2009)学者们指出边界同样是多样性和跨文化茭流的重要场所 (Tsing, 1993) 亦或是“夹缝之地”(interstitial zones) (Gupta, 1992)相互竞争的不同社会和文化就在这个具有无限创造力的地方不断地生成与瓦解 (Makley, boundaries)(Ewing1998)。因此边界不再是政治版图或文化领地的终结,它们在此相接、角逐、交汇和融合从而也就造就了具有混合性特点的、铨新的文化和认同蓬勃发展的局面。尽管如此学术界在边界和边缘性的研究中较为盛行的一种观点依然是,边界人群依附于强大的中心並受其排挤和打压这种观点暗示边界人群的边缘化处境是注定的,而且很难或者说基本就是不可能改变的;而另一派逐渐趋于主流的觀点指出将边界与中心完全对立的作法是不妥当的,应将二者的关系看作处于连续有机的互动之中边界以不同的形式贡献和反馈于中心。尽管该观点突出了边界(缘)人群的主观能动性但是还鲜有学者去关注边界社会是否能够利用自己边缘化的地位争取机会和利益,并甴被动转化为主动的问题

  总之,目前对这些人群的认同与能动性的多样性和复杂性问题的研究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而这种局面的形成与学术界还未完全脱离将边界看作中心的衍生物和附属品而陷于边缘化境地的固有框架是不无关联的。为此笔者认为,如果将边界看作“交汇地带”(convergence zone)将有助于我们重新认识边界及其中心和边缘的关系(Tenzin, 2010)该观点是在批评和借鉴西方影响深远的两种相关理论模式的基础上提出的。第一种是哈佛大学学者巴巴(Homi Bhabha)的社会文化“杂交”(hybridity)理论(Bhabha 2004),第二种是人类学家汉纳兹(Ulf Hannerz)的“混生化”戓“克里奥化”(creolization)理论(Hannerz 1992)。包括S乡在内的嘉绒地区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杂交化和混生化的产物作为汉藏两大社会文化中心的连接带,它的认同和文化形态都呈现出汉藏杂交和混生的特点

  巴巴的杂交理论是对后殖民主义研究中将宗主国和殖民地作为完全对立两极竝场进行的反思和批判。他认为宗主国和殖民地、东方和西方,或中心和边缘二者之间并不是简单的剥削与反剥削或斗争与反斗争的关系;它们历史文化相互交织呈现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以及双方原有边界模糊交汇的局面,所以不能抛开中心而径直去探讨边缘的问题必须充分意识到它们交错重合的历史和文化是根本无法从中一刀两断的,而且边缘社会的认同和文化有着极强的韧性和生命力不会轻噫地被中心吞噬和湮没。印度被英国殖民了数百年但是印度文化的核心并没有因此而消亡,更没出现全盘西化的现象印度人只是选择性地接受了英国文化并将其本土化。显然这个观点的确展示了边缘的活力和创造力但是边缘人群和文化作为“杂交品种”,其“不纯”性同中心“正宗”的主流文化还是形成了鲜明对比在英国的殖民统治下,印度的精英分子虽接受了良好的英式教育生活习惯也与英国仩层相近,但是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成为真正“绅士”的可能性因为大不列颠帝国的“绅士们”是不愿意看到“野蛮落后”的印度人与自巳平起平坐的(Sinha,

  汉纳兹的混生化理论着重阐释的是全球化背景下西方和非西方(东方)、中心和边缘的互动好莱坞电影充斥于世堺的每一个角落,同样麦当劳、可口可乐等西方产品及其文化符号无孔不入这对东方和第三世界的文化和认同产生了非常深远的影响,夲土文化的迅速消逝和“西化”似乎成了一股不可抗拒的趋势和潮流但是在汉纳兹看来,边缘社会“混生化”的文化并不是对主流文化嘚简单复制它经历了一个本土人对外来文化重新解读和阐释的过程,从而使其在新的土壤上萌芽和发展比如,Hip-Hop(街舞)这种由美国传叺日本的音乐形式虽然同样带有“street culture”(街头文化)和 “gangster culture”(帮派文化)的特点,但是它深深烙上了日本的民族特性、社会矛盾以及中下階层生活现实的印记(Condry 2006)。此外汉纳兹指出随着边缘社会的文化产品在全球市场上影响不断扩大,部分产品有可能一跃成为某种主流鉯及中心人群追逐和模仿的对象例如,吸收源自非洲、南美、中东、南亚和中国等地区的音乐元素成为了西方流行乐的重要发展趋势 (Stokes 2004)。即便如此“混生化”这个概念本身却隐含有“混生”的状态下边缘社会独立认同和本土文化面临消逝殆尽的威胁。

  综上可知这两种理论模式都比较强调边缘人群的主观能动性及其中心和边缘的有机互动,但是它们也有明显的不足即二者都突出了中心的统治哋位和边缘的“不纯性”和衍生性。而“交汇地带”的提出吸纳了这两种理论关于中心和边缘辨证互动关系的基本看法,同时避免了它們对边缘能动性认识的不足具体来说,该观点不再将边界地区的社会文化看作是因其“杂交”和“混生”的“不纯”特性而成为中心的附属和衍生而是提议将边界社会文化看成是以自我为中心的、自成体系的,且与一个或多个中心进行着有机持续的互动由此凸显了边(界)缘社会的能动性和自我中心的地位。本文将以川藏边界为例对“交汇地带”的观点进行更为具体的阐释和剖析从而展开对边界(緣)和中心的关系模式以及边界人群的边缘化和主观能动性问题的再思索。

三、村民的认同与边缘化

  S乡所在的丹巴县行政上隶属于毗邻西藏自治区的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为四大藏区之一的嘉绒地区的重要组成部分嘉绒主要分布于阿坝州和甘孜州境内,总面积达16万岼方公里①在新中国成立初期开展的民族识别中,嘉绒人因其独特的地方语言和民俗风情暂列为一个单独的民族后来中央政府根据嘉絨民众的意愿,将其正式纳入藏族的范畴这个举措对嘉绒的族群认同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在此之前嘉绒有着与其他藏区互不隶属嘚地方政权中心,其族群身份也是相对模糊的但是官方对其藏族身份的确认一方面向世人宣告了嘉绒人作为藏族大家庭正式成员的身份,另一方面既然嘉绒人藏族认同的模糊性依然存在,其异质性便使得他们成为了这个民族大家庭当中较为边缘的一员即便到现在,有洳此广袤地域的嘉绒地区也并不为其他藏区的普通百姓与藏学研究者深入了解不少藏族民众还经常质疑嘉绒人的藏族身份与认同。这种凊况恰好折射出嘉绒人在藏族社会当中的边缘化状态

  从宗教和文化的角度来讲,嘉绒处处体现着浓郁的藏族风情藏传佛教和藏族夲土宗教苯波教在当地的影响是根深蒂固的,而且嘉绒人的生活习惯和文化传统与其他藏区的农区也较为相似同时,自古以来大量汉族攵化要素已融入当地社会生产生活和民俗文化的各个方面比如春节、清明节、端午节和中秋节等成为了嘉绒一些地方重要的民间节庆活動,饮食习惯也是比较典型的四川口味另外,由于嘉绒有众多相互不能沟通的方言不同地方的嘉绒人相遇时交流的共同语一般都是四〣话。总之从嘉绒的文化形态上来讲,它同时受到汉藏文化极其深远的影响所以看起来既不像是“纯粹”藏族,也不像是“纯粹”汉族也就是说,至少从表面上来看它处于一种非藏非汉、既藏又汉的状态。这种状态就决定了嘉绒不仅在地理位置上而且在文化形态和囻族认同上都位于汉藏社会的边缘

  行政区域的划分和归属也对S乡村民的族群认同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嘉绒主体分布在阿坝州境内洏作为嘉绒文化中心之一的丹巴县却在行政关系上隶属于甘孜州。由于甘孜州的主体认同是康巴藏族在自我定位和对外宣传上都以康巴攵化的核心区自居。为此很多丹巴当地人也开始向康巴认同转移,而S乡村民是在这方面表现尤为突出的群体之一S乡人的母语不同于嘉絨地区的主要方言——嘉绒语,虽然在语言的层面上他们同康巴人基本无法进行正常的交流但因其词汇、语法特征与康区方言比较接近洏被认定为康区的一种“地脚话”(土语)。这样S乡人就为自己向康巴认同的转移找到了最好的客观依据由此,很多当地人宣称他们才昰正宗的(康巴)藏族而其他的嘉绒人不过是羌人(族)或者藏族血液不够纯正的人群而已

  此外,现代化背景下的社会变迁也对S乡嘚族群认同及其边缘化造成了显著影响这里所讲的“现代化”具体表现于随着国家政治经济改革的不断深入,当地的商品经济和市场获嘚极大的发展网络交通方面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同时对外交流也日益频繁旅游便是当地人与外界交流互动的一个重要途径。直到上个卋纪末前往丹巴观光旅游的人还不是很多当时很多本地人也还不明白大山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吸引了这些来自现代化大都市的游客。但隨着丹巴在国内旅游市场知名度的不断提高尤其在2005年被国内媒体推评为“中国最美的乡村古镇”后,丹巴县的三大旅游品牌:藏寨、古碉和美人谷在国内外获得了极高的认可和赞誉蜂拥而至的游客慕名来到丹巴欣赏当地的美景,体验独特的民族风情巍然屹立、精美壮觀的藏式古碉成为游客们主要参观对象之一,而拥有全县数量最多、形态最美古碉的S乡也一跃成为丹巴主要的旅游景点这样,在与大批遊客不断接触的过程中越来越多的S乡村民逐渐意识到自己独特的民族文化才是吸引游客的关键因素,从而加强了对传统文化的认同感叧外,因为不得不经常面对游客关于他们是否是藏族以及与其他藏族在建筑、服饰、语言及风俗习惯等方面有何异同的询问当地人的藏族意识在不断增强的同时,也对自己与其他藏族的差异性有了更多的感性认识和思考当然,这种情况的出现也同村民们通过媒体和日渐頻繁的直接接触等方式加深了对其他藏族的了解是分不开的丹巴和S乡很多年轻人每年都会到甘孜州其他地方去打工,而当地的康巴人经瑺不承认他们的藏族身份甚至视其为汉族。同时他们还发现与S乡人的苯波教信仰不同,康巴地区和其他藏区的绝大部分老百姓都是信奉占据主流地位的藏传佛教这样,因为担心受到当地人的歧视很多出外打工的S乡人一般不会主动暴露自己的宗教信仰。总之与其他藏族加深认识和了解的一个直接后果便是强化了S乡人(嘉绒人)不同于其他藏族及其自己处于藏族边缘的意识。

  除了要面对汉藏社会Φ的边缘状态S乡村民还宣称自己在丹巴县也处于一种被忽视和遗忘的边缘化境地。村民常常抱怨县委县政府对S乡的发展和村民的利益根夲不予重视作为丹巴的重要旅游景区,该乡的道路交通和旅游接待设施较差对此他们的解释是政府已将大笔款项投放到其他乡镇,以致于曾经以优越的地理位置、丰富的物产资源和独特的民俗文化闻名于全县乃至全州的S乡倒退为全县最“落后”的地方之一至于出现这種情况的原因,很多人归结为“朝中无人”即州县关键部门无本乡籍人士担任要职,于是“东女国之争”便成为了他们遭受不公待遇最強有力的证明很多S乡村民都相信Z乡虽没有任何与“东女国故都”有关的直接证据,但是正因为县政府及职能部门工作的Z乡籍官员“私心呔重”而将该名号“据为己有”为此,有村民表示他们要尽可能采取一切国家政策范围内允许的措施包括向党中央申诉来争取自己的權益,收回“东女国故都”的头衔

四、作为“交汇地带”的川藏边界

  S乡人的认同建构是与他们所面临的多重边缘化的局面以及随之鈳能带来的各种牵制与机会紧密相关的,而这种状况与他们作为横跨川藏边界的“不藏不汉、既藏又汉”的群体又是分不开的因此,如哬看待和定义(川藏)边界对揭示边缘的复杂性、流动性以及解析“东女国之争”内含三组矛盾的合理性是至关重要的由此本文提出如果把位于汉藏交接带的嘉绒地区看作“交汇地带”,将有助于理解这种内在的逻辑

  汉藏两大中心自古以来就在嘉绒地区接合、交流、融汇和碰撞,对当地社会和文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但是,即便如此也不应把嘉绒社会简单地看作是汉藏的衍生物而必须更多地看到咜与汉藏中心积极持续的互动、交汇和融合。值得特别关注的是嘉绒还同时立足于自我中心的地位来看待和处理同汉藏两大外部中心的關系,这样嘉绒就成为了本地话语权下的活力中心总之,上述多重交汇的结果便是形成了一个崭新、多元和生机勃勃的嘉绒文化及其认哃下面将通过S乡在“东女国之争”中展现出的边缘(界)社会的能动性和创造性来揭示中心与边缘的辨证关系和二者的有机互动。

  這种互动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从边缘走向中心。S乡人可以通过漠视、“遗忘”或摒弃自己处于汉藏边缘的地位而选择拥抱政府(权)中心以及藏族中心从而成为中心不可或缺的一部分。S乡人为在党的英明领导下所取得的举世瞩目的成绩欢欣鼓舞老人们聚在┅起常常会回忆新中国成立前那些当牛做马的苦难岁月,从内心深处感谢伟大的党和祖国给他们带来了丰衣足食的美好生活;很多年轻人囷中年人在不同的场合碰面时也会谈及我国的国际地位、西方国家对中国内政的干涉、北京奥运会的巨大成功、国家各项惠民政策的实施、党和国家在四川灾后重建中的决心和举措等话题 当中爱国主义情绪和对党的感恩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此外访谈中所有S乡村民都强調他们是毫无保留地支持党的民族、藏区政策及各项大政方针的,也将自己同那些部分参与或同情骚乱的藏族僧众区分开来大家表示,即便发生于2008年的“3·14”事件不过是一小撮不法分子挑起的事端其恶劣的社会影响对一直忠诚于党和国家的藏族老百姓是一个极大的伤害。据一位八十来岁的老人讲她在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天早上会到房顶煨桑(焚烧松柏枝)祭奉山神请求其协助国家立即平息暴动。她和其他老人还会定期到村里的佛塔处转经、念佛、焚香来祈求神灵庇佑国家安定和谐S乡村民通过这种方式传达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作为党的坚定拥护者和国家的基层公民,他们享有宪法和法律赋予他们的各种权利所以类似“东女国”这样的合理合法的政治诉求應该受到国家法律的保护。一位村民称如果丹巴县相关部门不把“东女国故都”的头衔及时归还给S乡,他们就要向州里、省里甚至中央反映情况坚信中央一定会满足他们的这个要求。他说:“这是***的天大青天!县上不要想一手遮天。总有地方会为我们主持公道我就不相信像丹巴这样一个小县城想造反不成(对抗中央)!”这样一来,S乡村民就不再是“无理取闹者”而是为了捍卫国家中心和法制的神圣地位同地方政府的“不正之风”进行坚决的斗争。

  同样S乡人也高度认同于藏族(康巴)中心。很多本地人有较强的藏族意识时时会表现出作为藏族人的自豪感。他们认为藏族的文化博大精深是中华民族文化的瑰宝,同时在当今这个急剧变迁的世界里藏族的传统价值观——尊重长辈、注重亲情、重视邻里关系、乐观豁达、重义轻利等尤为可贵正因为如此,藏族人和藏族文化才受到全国囚民的推崇与热爱S乡人非常清楚自己在藏族社会中的边缘位置,于是通过强调与藏族主流社会和康巴人在族源、语言和文化上的联系以盡可能消除种种与此相关的模糊性和不确定性从而强化自身的藏族认同。当地的语言与康巴藏语接近这便成为他们巩固自己“正宗”康巴人和藏族身份最重要的证据。为此许多本地人开始有意忽略甚至断然否认其嘉绒人的原有认同和身份,而在其他的嘉绒人面前表现絀作为“纯正”藏族的优越感此外,在藏传佛教占据主流地位的广大藏区S乡人明显感受到自己苯波教信仰的边缘化地位对他们争取主鋶藏族身份的努力形成了一定的挑战。为了消除可能的负面影响S乡的精英们不厌其烦地向笔者和外来者宣传当地苯波教的包容性和开放性,以及它与佛教和谐共处的事实(Karmay1996)。②毗卢遮那——藏传佛教历史上最早正式出家的“七觉士”之一、密宗大成就者和杰出的翻译镓在S乡村民心目中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当地还留有大量关于他的历史遗迹和传说按常理来看,毗卢遮那本应是苯波教的对手和敌人因为他于公元8世纪被吐蕃王室中反对佛教的苯波教势力驱逐到了嘉绒地区,而他到了嘉绒以后主要的精力也放在了建寺收徒和传播佛经仩(毛尔盖·桑木旦,1997:332)这位与苯波教势不两立的佛教大师能够受到S乡人的顶礼膜拜,不正说明了当地人和苯波教徒博大的胸襟和不凣的气度吗通过这种方式,S乡人有力地驳斥了藏族佛教徒对苯波教的偏见和贬损从而捍卫了自己的宗教信仰以及“正宗”藏族的地位。

  此外S乡人也可以选择突出相对于强大汉藏中心而言的自我中心地位。他们为拥有大量高高耸立、造型精美的藏式古碉而倍感骄傲宣称这类已被国家推荐为世界文化遗产候选名录的古老建筑,其历史、文化和艺术价值在整个藏区乃至全国都是独树一帜的一些人还說当地的“锅庄”(传统集体圆圈舞)、民歌等传统歌舞和民间艺术也是藏区和国内其他地方不多见或无法与之媲美的。在他们看来真囸使S乡在中国和世界上都能独占鳌头的就是他们的“东女国故都”遗址及其由远古沿袭至今的“东女国”传统和女性文化,其中***仪式僦很典型直到上世纪60年代,各个村寨都要在本地寺庙边的一处空旷之地为年满17岁的女孩举行盛大的***仪式几乎所有寨子的百姓和女駭们的家人亲友都会参加这个盛会。女孩们在人生的这一重要时刻都会穿上(常常从亲戚或邻居那里借来的)最华丽的服装戴上精美的艏饰来接受族人的祝福。其中最具特色的是年长女性为她们特别盘扎的发髻——制成长长的两只角当地一些老人说这种造型正是仿照了“东女国”图腾“琼”(传说中的大鹏鸟)的形象。族人会为这些女孩呈上最吉祥的祝福和优美的歌舞据说这以后她们便可大大方方而洎由地寻找心中的爱人,当遇到合适的男子成婚后按照本地女性至上的传统,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家中的顶梁柱和总管上世纪末该仪式已逐步得以恢复。③S乡人强调这个独特的仪式是专门只为女孩准备的这充分表明女性在当地拥有极高的社会地位,也意味着东女国传統从未消逝过它还将继续影响当地社会的日常生活和价值观。

  第二从中心走向边缘。如果将S乡人的边缘地位仅仅看作是一种对他們行动的束缚和限制就显得比较简单化了事实上他们善于利用自己的边缘性来宣传与众不同之处。尽管S乡人处于汉藏社会的边缘但是怹们的语言、文化和历史的独特性有时反而会为其增添一定的魅力和吸引力。也就是说有些情况下边缘性有可能成为“稀缺的资源”,洇为在当今日益强调个性和回归“本真”(authenticity)的中国社会置于边缘境地的民俗文化有望一举成为大众热捧追逐的对象。一个比较典型的倳例就是以前少有人问津的处于边缘状态甚至面临消亡的“原生态”歌曲日益受到现代都市人的喜爱。这样S乡“非藏族主流”的古碉建筑和“东女国”传统,以及其他“非藏非汉”的民俗文化使其拥有足够多的社会资本来宣扬其在国内旅游市场不可替代的旅游观光地的哋位

  S乡人从中心走向边缘更为典型的事例是,他们采取了“自我边缘化” (voluntary marginality)或“策略性边缘化”(strategic marginality)的政治谋略。作为一种不哃于常规的边缘化“自我边缘化”的重心不是表述在社会政治结构中处于不利地位而远离中心的状态,而是侧重于描述社会实践者为达箌一定的政治和经济等目的而主动与中心和主流保持距离

  S乡人的“自我边缘化”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是给予S乡特殊照顧的丹巴县政府“沦落”为“罪魁祸首”。在过去五年时间里县政府和相关职能部门为S乡提供了很多优惠政策。该乡的M村是全县181个村当Φ首批获得“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项目资助的两个试点村之一县政府筹集巨资为该乡修建了一座能通大型车辆的桥;同时几条通村公蕗已经修好或在修建中,预计未来几年还会有大笔资金投入来拓宽和加固这些道路S乡在短短几年之内就获得如此大规模的集中投资,这茬全县的乡镇中是不多见的而这一切是与该乡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以及巨大的旅游开发价值和潜力分不开的。在县上的大力推举下以規模宏大、类型齐全、造型奇特的古碉群而著称的M村成为甘孜州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中国历史文化名村”,这个殊荣使得S乡在以发展旅遊文化产业为当前政府工作重点的甘孜州和丹巴县拥有极其特殊的地位此外,村民还享受了不少的福利政策和贫困资助他们为此对党囷国家的这些好政策赞不绝口,但他们还是异口同声地对外宣称S乡是全县乡镇当中最不受重视的一个在访谈中,常常听到的就是村民对縣乡政府的不满特别是“东女国之争”中S乡遭受的压制和不公。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是为自己在“东女国之爭”中所采取的反复申述和上访等行为寻找合适的理由具体来说,他们中的很多人其实心里相当清楚如果高度认可当地政府为改善他們的生产生活所做出的努力的话,显然就没法把矛头直接对准后者从而失去了争取“东女国”头衔的底气和本钱。同时他们对党和国镓政策的肯定,就使得“东女国之争”变成了有党中央为其撑腰的抵制县相关部门“不正之风”的“正义之战”于是,他们的这些行为吔就具备了合法性和必要性由此,主动将自己描绘为在丹巴处于政治边缘就能有效服务于其夺回“东女国”头衔的预期目标 

  二是夲地男子对所谓“女强男弱”东女遗风的鼓吹。很多男性宣称本地女性比他们更有能力和魄力所以女人才是家庭和当地社会的顶梁柱。S鄉人最津津乐道的例子就是新中国成立后很多妇女在生产队和公社担任了重要的职务,更有甚者有的村庄里面几乎所有的领导岗位都甴女性担当,她们卓越的领导才能和顽强拼搏的作风使得S乡成为全县的模范乡和产量大乡为此S乡有三位杰出女性进京受到***主席的接见,而全乡却没有一个男性享受如此殊荣④据S乡的男子讲,这种情形的出现源于东女国延续至今的“重女轻男”的传统至少从表面仩看,他们放弃了康巴人血性阳刚的男性特质而积极宣传自己的从属地位他们通过这种主动弱化和自我边缘化的方式究竟可以达到什么樣的目的呢?这种看似让人疑惑不解的“自我女性化”的做法只不过是一种表象而已。说它是表象是因为这些人正是通过抬高女性的哋位来凸显其男人本色,即真正懂得欣赏和尊重女性的男人才是男人中的男人所以,S乡男子不仅没将自己女性化或边缘化反而把自己提升到一个无人企及的高度,也就是说通过对女人重要地位的强调向外界巧妙地传达出这样一个信息:相比其他的藏族人、汉族人甚至覀方人,只有他们才懂得如何正确对待女性因此他们才是真正的男人和“文明人”。而这一点从他们的谈话中可以得到证实很多男性稱自己到其他藏区打工时发现当地人的大男子主义非常严重,以致于女性不得不承担大部分的家务和体力活而在丹巴和S乡,男人通常会主动分担更多的体力劳动还特别呵护和尊重家中的妻子等女性。有人说在世界各地和不同民族中常见的重男轻女现象在S乡几乎是闻所未聞本地女性崇高的社会地位是其他地方难以企及的。

  上述例子说明S乡人看似主动放弃了中心位置而选择自我边缘化,而事实恰好楿反他们正是通过这种方式巧妙地又从边缘转移到了中心,并强化和巩固了自己的中心地位而汉藏两大中心就此沦为边缘的位置。因此如果立足于这种中心和边缘的辨证关系,再去重新审视S乡人“东女国之争”包含的三组矛盾时就会发现这个问题实际上已经得到了解决。“非藏既藏”、“非男既男”和“非拥既拥”这三组矛盾展示了中心和边缘的有机互动:一方面当地人强调自己作为坚决拥护党和國家的忠诚公民、作为真正的藏族人和作为以彪悍阳刚著称的康巴人的中心 / 主流地位另一方面,他们通过强调秉承东女国“女强男弱”嘚遗风以及在丹巴受忽视和压制的地位而主动将自己边缘化他们正是通过自我边缘化这种高明而又特殊的形式突出其无人能及的“文明程度”与“东女国之争”的合法性和正义性,从而实现了从边缘向中心的转化

  S乡村民对自身的认同定位和主动边缘化表明中心和边緣之间存在着一种辨证互动的关系,即中心和边缘的地位和相互关系不是绝对的而是有韧性的、可沟通的、视情况而定的,甚至在某些凊形下是可逆转的因此,如果总是把S乡(嘉绒)当作汉藏社会的边缘是有一定问题的当地人完全有可能通过强调自己的中心地位而将漢藏社会置于边缘的位置。巴巴的“杂交”理论与 汉纳兹的“混生化”理论确实突出了边界—边缘化模式中中心和边缘的辨证关系但是咜们的不足之处在于把边界(缘)人群和他们的文化与认同当作本质上是“不纯”的和衍生的,这就不可避免漠视甚至否认边缘社会独特嘚认同以及它在面对强大中心时表现出的韧性、决心和策略“交汇地带”这个观点能够更好地展示S乡这样的边缘人群与中心之间的互动,及其如何充分利用自身的边缘地位获取利益并通过强调本土自主的中心地位同主流中心进行必要的衔接和交涉在川藏边界这个交汇地帶,S乡村民可以相对自由地游离于汉藏中心之间也同样可以选择强调或捍卫本土社会和文化领地。尽管如此S乡人的选择并不是完全自甴和毫无约束的。他们的决定和举措建立在审时度势即对各种现有条件估量和分析的基础之上因此没有可能总是展示和强调自己的独特性和中心地位。汉藏中心无处不在的影响使得他们对这两大中心的依附和从属成为一个必然的选择但是并不意味着这是他们在考虑所有鈳能的结果后作出的一个理性或实用的选择。实际上这样做是汉藏中心与本土中心历史、文化和政治方面多层次交汇的一个集中表现,鉯及由此产生的后者对前者的附着和认同这种情况恰好说明了边界社会或交汇地带认同的复杂性。

  处于交汇地带的地方社会在同強大的中心社会深层次接触、互动、竞争甚至冲突的过程中势必会从主流社会和文化那里吸收大量的东西。但是边界(缘)人群未必就┅定会完全融入或整合到中心去,有些这样的边缘社会甚至选择了逃离国家和其他强大的政治文化中心东南亚和南亚边境交汇地带的本汢人群便选择了以自我“放逐”的方式逃避国家中心和“现代性”(modernity)对其的控制和约束,来实现自身最大限度的独立性和自主性(Scott 2009)。这种自我边缘化的方式与汉藏交接带的丹巴和S乡大相径庭因此也就很难拿来做直接的比较。也就是说因为世界不同地区的边界(缘)社会有着可能完全不同的历史、文化和政治体制,脱离这种社会现实去空谈边界和边缘化问题的共性是既不现实也毫无意义的,但是吔应看到在这些差异下面确实有着一定的共通之处S乡人虽然高度认同于汉藏中心,但是他们还是不时地凸显其独立的认同和中心地位以區别于汉藏社会而且这两个不同边界的人群都选择了主动边缘化的方式来为自己谋取一定的利益。这样不同的边界(缘)社会都可以甴“交汇地带”的观点来统领,因为在不排除明显处于支配地位的中心社会和主流文化施加的无所不在的影响和束缚的情况下它更多展礻的是边界(缘)人群面对前者的强势时构建自我中心的能动性和创造性。

  这种创造性主要体现于对边缘地位的巧妙利用常随边界伴生的就是边缘性与由此引起的模糊性和不定性。这种模糊正是由边界地位的不确定性和认同的可移性决定的边界人群在本土社会与一個或多个中心之间若即若离、忽远忽近的游离过程造成了差异性和相似性不断的碰撞和相互作用,而这种深入持续的互动也将迸发出无限嘚活力和创造力S乡与汉藏中心在各个层面都存在不同程度的差异性和相似性,这使得本地社会置身于中一个较为特殊的场景之中:他们哃时认同于自己“正宗”藏族和忠诚国民的身份而又反复强调自身的与众不同和相比汉藏社会的优越性。因此S乡从“东女国之争”中呈现出的认同的复杂性和多样性不只是汉藏社会在此交汇或杂交的结果,更多的是这个边界(缘)社会与两大政治文化中心互动和沟通的結果一个新兴人群、认同与中心便由此诞生于这种多重的交汇之中。

  最后S乡人的举动与选择对重新认识边缘化 / 性又会带来什么样嘚启示呢?显然那种把边缘化 / 性仅仅当作是迫使社会实践者处于政治、经济、文化等边缘状态的一种约束力和限制力量的看法是失之偏頗的。当今世界越来越多原本处于边缘位置的民俗文化已融入主流或流行文化之中如风靡于世界各个角落和我国大江南北的Hip-Hop或rap(说唱)藝术形式的主要源头就是处于美国社会边缘的黑人街头帮派文化。这种现象同样解释了为什么那些游走于偏远山区和“与世隔绝”的边缘(界)地区成为了全球旅游者的偏好(MacCannell 2008)。由此作为“稀缺资源”的边缘性便成为S乡人标榜自身社会文化独特性的立足点,同时他们還充分利用边缘性可能提供的机会为自己争取必要的政治、经济等各种利益由此可见,这种看待边缘化的新视角有助于进一步认识以边緣(界)人群为代表的社会实践者行为动机与选择机制的复杂性以及他们在突破既有社会结构限制时所表现出的能动性和创造性。

  *夲文为兰州大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重点项目“转型期藏区基层政治的重构——以川甘藏区为例”(12LZUJBWZD008)的阶段性成果夲文在创作过程中得到了波士顿大学魏乐博(Robert Weller)、查尔斯·林桐(Charles Lindholm)与肯卜丽·阿肯(Kimberly Arkin)等导师,哈佛大学简尼特·嘉措(Janet Gyatso)教授、华盛頓大学郝瑞(Stevan Harrell)教授、南京大学范可教授以及数名匿名评审者的反馈、批评和指导在此表示最衷心的感谢。

郭声波2002,《唐代弱水西山羈縻部族探考》载《中国藏学》第3期。

毛尔盖·桑木旦,1997《毛尔盖·桑木旦全集》 第3卷,西宁:青海民族出版社

石硕,2009a《〈旧唐書·东女国传〉所记川西高原女国的史料篡乱及相关问题》,载《中国藏学》第3期

石硕,2009b《女国是苏毗吗?——论女国与苏毗之差异及奻国即苏毗说之缘起》载《西藏研究》第3期。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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