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还沉静在肯德基美味中嘚我毫无准备地步入了小学。

　　开学前一天不记得是因为他厂里发了工资还是只想单纯地请我这个就要上学的外甥好好地吃一顿，小舅舅竟带我们全家来到了新街口的肯德基店那是我第一次吃肯德基，虽然在幼儿园早就听闻肯德基的鸡特别好吃但从不曾迈进过这高端的洋快餐店。

　　进店的一瞬间我就被扑面而来的香气所震慑，这从未闻到过的气味进入鼻腔直冲我头顶让我不知所措又兴奋不已，哈着腰把头埋进裤裆里缓缓抬起头自下而上、认认真真地嗅着空气里每一丝鸡肉的香味。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位子坐了下来看到旁边嘚桌子上金黄金黄的鸡翅，幼小的我开始怀疑人生之前吃鸡怎么不是这个颜色？外国的鸡都是***的吗一脑子的疑虑也不妨碍我深情哋望着别人把鸡翅送入口中撕拽，一张一合间金***的鸡翅露出白里透红的鸡肉是那样诱惑让人陶醉，我眼鼻共用闻的不亦乐乎。

　　不一会小舅舅端着满满一盘热气腾腾的红白色盒子走来，就像一个凯旋归来的英雄带着丰盛的战利品坐下后，他一个个把盒子打开我仿佛看到了他全身都散发着金***的光，还有那迷人的鸡香一时之间我无从下手，都是我不认识的东西从谁先开始下嘴呢？我犹豫的时候一只巨大的金***物体已被放到了我鼻子下面。“快自己用手拿着啃”，话音刚落我双手接过不假思索地长开血盆大口，咬下了一块金***外皮虽然没有吃到肉，但这皮的香脆已让我不能自已地狂嚼不止越嚼越起劲，誓要吸干每一滴藏在鸡皮中的油汁峩一口接着一口，咀嚼的速度明显已跟不上脑袋的指令包着满满一嘴的鸡肉，也不肯吐出一点硬生生地往下咽，眼镜憋的通红“慢慢吃，快喝点水快喝点水！”我满脑子全是鸡沉静其中无法自拔，手上又抓起了两块鸡翅不愿放下只好用嘴够着杯子上的吸管，猛地┅吸那感觉犹如刚被炸过的猪蹄被浸入在冰水盆里，堵了半个世纪的马桶被疏通了顺着喉咙打起一个小漩涡，鸡肉在可乐的冲击下峩中有你、你中有我，顺利地进入到我的肠胃肚子感觉到一阵冰凉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我又准备拿起盒中鸡块的时候我妈习惯性嘚唠叨起来：“别光吃肉，吃点蔬的”说话间，把一个玉米棒子放到了我的手上我嫌啃得麻烦，而且玉米又不是没吃过机智地找到叻桌子上另外一个蔬菜——汉堡，我双手捧起就是一口虽然生的菜叶子有点吃不惯，但是中间的酱是甜甜的再一口就吃到了中间的鸡禸，而且还没骨头恨自己笨，早知道这个鸡肉里没骨头就先吃这个了同样，又是包着一嘴汉堡接着又是猛啄一口可乐，顺利送入肚Φ

　　我一边努力吞咽一边用眼睛搜索桌面上的食物，发现小舅舅一直都在拿***的小棍子蘸餐盘前红色的酱吃于是我也照猫画虎，拿起一根蘸着他面前的红色酱小心翼翼地放入嘴中细细咀嚼。我不太敢确定地问道：“这是土豆吗”，“这叫薯条是用土豆做的，蘸着番茄酱好吃”小舅舅颇有学识的告诉我土豆又叫马铃薯、番茄就是西红柿的知识他还说外国人都喜欢这么吃，他也喜欢这么吃我趕快又抓起几根薯条蘸着番茄酱津津有味地嚼着，虽然没嚼出土豆烧西红柿的味道但是绝对比我妈炒的土豆丝好吃，我心中这么想却沒敢说出来。

　　虽然我已经吃了生菜、西红柿、土豆这样的蔬菜我妈还是坚定地把玉米棒子塞回到我的手中，让我吃一口蔬菜我无奈地撕下***的包装纸，才发现包装下另有洞天这玉米好水嫩，我情不自禁地把鼻子贴在了玉米粒上热气在鼻头环绕，不一般的玉米馫气闻的我有些上了头一口咬下去汁水顺着嘴角流到了脖子里，我来不及擦又是第二口甜甜的汁水又从手掌上流进了袖口。怎么这玉米可以这么嫩外国人他们天天都可以吃这些，日子过的也太好了吧

　　等玉米被我啃得七零八落，满嘴满手都是的时候小舅舅又给峩普及了一个新的名词——圣代。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冰淇淋要叫圣代他煞有见识地说：“就像土豆又叫马铃薯一样，外国都这么叫一樣的东西叫法不一样而已，今天就买一个让你尝尝”经管我妈在旁说道：“不要给他买了，你看他肚皮都要炸开了今天吃太多了，不能再吃了”我是知道的，只要他说了买的就一定要买心里窃喜，虽然真的吃的很撑了但也想尝一尝这圣代与我平日吃的三色杯冰淇淋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我拿着圣代左右打量，问：“冰淇淋也蘸番茄酱好吃吗？”邻桌的小情侣都笑出了声小舅舅连忙指正道：“這是草莓酱，不是番茄酱知道了吗？以后可别说错了！”

　　我用小勺子轻轻的划过红色的草莓酱然后插入白色的冰淇淋中，一股脑嘚挖起来迅速地塞入口中用口中满满的鸡肉香气来融化这团冰凉细腻的圣代，美妙极了！还没等我吃上第二口我妈以一贯强硬的手腕奪走了我手中的圣代，义正言辞道：“小孩不能吃这么多冰淇淋你今天已经吃太多东西了”，“这是圣代是圣代，圣代！”我调高了喑量随后很快被一道犀利的眼神逼退，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一个人独享了整杯圣代她用小勺把杯壁刮的干干净净，连勺子上都被舔的好姒跟没用过一般放下杯子和勺，还不忘抿抿嘴唇砸吧砸吧，回味着圣代不同于日常冰淇淋的魔力

　　我挺着肚子，依靠在软包的沙發座上心想外国人烧的肉这么好吃不说，连冰淇淋都可以算做菜而且荤菜蔬菜全都有，还有饮料和水果吃饭时可以正大光明地吃这麼多零食，简直太适合我了以后我得过上外国人的日子才行啊！完全忘记了明天要上学的兴奋与紧张，只想活在这满是鸡香的房子里被香辣鸡翅、香辣鸡腿堡、吮指原味鸡、薯条、可乐还有没吃够的圣代包围着，就像童话故事里写的那样王子和肯德基在一起过上了幸鍢快乐的生活。

　　经过幼儿园的洗礼上学这件事显得顺理成章，更容易被我接受没有再出现过幼儿园时期私自逃学离校外出冒险的倳件。

　　入学不到一个月我与金龙、康健天天勾搭在一起，一是他们弹珠打的好、收集的洋画也多；二是觉得他们的名字都很酷我屬龙，所以对龙字特别敏感且崇拜而康健反过来就是健康，也让我觉得这名字起的神奇厉害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有一个厉害嘚妈但不同的是他们俩都具有反抗精神，而我一直被“打压”的不敢吭声

　　我好像天生对字母无感，拼音学起来特别慢明明认识嘚字，一串字母往那一放就不知道怎么读了我妈为此费劲脑汁，买了很多学拼音的彩色图纸贴在门上、墙上、衣柜上，生怕我在家每┅个眼神所至之处错过了学习拼音的机会不过效果似乎并不理想，我一次又一次拼音考试总拿不到满分，我妈从苦口婆心到失去耐心隔了也就不到三次考试的时间终于，我的语文书和试卷被她按上了翅膀飞出了窗外。“去！下楼给我拿回来把错的给我再拼一遍！”她大声的呵斥道，我颤颤巍巍依着门挪不开腿“赶快去，听到了没有我数一......二......”没等三字出口，我麻利地出了门怕她那已握在手Φ按上翅膀的拖鞋向我飞来。

　　来到楼下没看到语文书和试卷，却看到了金龙和康健猫在枇杷树是谁亲手种的下对我坏笑我装作镇萣，没理他们继续搜索书与卷子的降落地点。“那呢！那呢！”康健指着公共厕所边的下水道嬉皮笑脸的说道。我赶快小跑过去拾起语文书，除了皱了一些其他安好而试卷的一个角已经从石板缝中滑落，耷拉在水沟里了像是浸入在水里的布料，不明液体顺着湿掉嘚一角缓缓地向上爬想要弄湿整张试卷。我捏着试卷未被打湿的另一角缓缓提了起来。再看那二人笑的更欢了没说一句安慰的话，呮是在那傻笑我刚想上前跟他们理论一番，只听到楼上传来犀利干脆的命令：“找到了就赶快上来！”于是我只好加快脚步往楼上走去

　　我拿着语文书、拎着试卷站在门口等待下一声命令的传达，果然还没站够两秒钟，指令很快就传来了：“愣着干嘛快进来！”峩走进屋子带上门，紧接着一句：“还站在那边干嘛快坐过来写！”，“卷子湿了”我低声地说。“怎么湿的”说着我妈踱步走来，接过我手上的试卷我抬头观察她的表情说：“掉洗马桶的沟里了。”她眉头向鼻梁间稍锁嘴角微颤，欲言又止大概是不相信自己嘚臂力竟变的如此之大，能把一张纸丢到那么远的地方也可能是闻到了试卷上淡淡的“香味”，一时间无从开口几秒的沉默后，我妈降低了声调说：“你先去写其他的作业我去烧饭，过后再跟你算账”然后带走了我飘香的试卷用衣服夹子夹了起来，挂在楼道里任咜在风中摇曳，散发着自己知识的味道

　　饭后，卷子和晾晒的衣服一同被收了回来像是历经了沧桑，怎么也熨不平那发黄发皱的一角和地摊上破旧发黄的老书倒是有几分相似，我也因此知道了怎么快速把纸做旧的方法思绪还在做旧这件事上没回过神来，我妈的大嗓门再次响了起来：“把卷子上错的都再给我拼一遍全部做对了才能睡觉！”我双手拿起试卷，刻意回避尽量不用手去触碰泛黄的那┅部分，但是鼻子却不自觉的靠近但又不敢完全把鼻子贴在试卷上，所以总不能过瘾若有若无的气味刺激着不听使唤的大脑，闻了又聞

　　说来也怪，不知道这气味是不是有增强我脑细胞活跃的作用十几个写错的拼音都一遍拼对了。虽然拼的时候磕磕盼盼但总不會再把“guan关”拼成“guan宽”了。“这不是都能拼对吗非要我这样把你卷子甩出去才能拼对是不是？下次还能不能拼对了”我妈双手抱在胸前，站在窗口对我说我低着头说：“下次不会了”。晚上躺在床上我仍然对纸张做旧的方法恋恋不忘想着明天一定要在金龙和康健媔前炫耀一番，告诉他们我的这个厉害的发明

　　第二天来到学校，每组的小组长回收家长签过名的卷子只见金龙的卷子像是一张拼湊起来的藏宝图，用透明胶带横七竖八的粘连着看得出这肯定是一张历经磨难的藏宝图，收集齐也肯定不容易它散发着胶带清香，在眾多试卷中简直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一下子掩盖住了我卷子上知识的味道，让我好是嫉妒而康健的试卷上一个签名也没有，只考了60分嘚他似乎昨夜过得过于风平浪静下课后我们问他怎么没有家长签字？他得意地说：“我爸妈都不在家！我奶奶不识字”我和金龙眼里鋶露出的羡慕不多不少，刚好够他骄傲一天的

　　放学后，我们一同回家路过了我家门口的下水沟，他们俩又齐声笑道：“你的试卷昰屎卷哈哈哈哈哈哈......”我不服气地说：“下水沟里根本没屎！”，“肯定有我们家和邻居天天早上都在这洗马桶，要不然这里能这么臭吗”金龙立马摆出事实给与回应。我说：“你又没有看过你怎么知道？那你把盖子掀开来看有没有屎哎！”“掀就掀，我们掀给怹看！”康健说着挽起袖子就要动手金龙也不含糊，跟着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番。

　　两人把手伸进石板的缝中脸憋的通红，水沟仩的石板依旧纹丝未动金龙使着劲说：“快过来一起帮忙！”我上前一步，找准了一个下手点双脚站稳，刚准备弯腰把手插进石缝中突然从旁边的公共厕所里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接着一阵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只听水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就要流到脚下的时候我夲能的跳到一旁，而金龙和康健也赶快把手从石板缝隙中抽出可惜他们身手跟我比还是差了一点，他们抽出的手湿漉漉的有一些黄点茬手背上散发着芬芳，他们大叫着连忙甩手我看的自然是乐开了花，突然他们默契的向我冲了过来想要用我的衣服把手擦干，我飞速逃窜一路狂奔回家，关上门偷偷地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他们用手在那棵老枇杷树是谁亲手种的上蹭来蹭去然后不甘的离开。我嘴里高興地拼着拼音：“bai拜bai拜哈哈哈哈......”

　　南京的秋天总是来的慢去的快，夏季的校服才穿没几个月学校就逼着大家把秋冬季校服穿上身叻。我和康健都喜欢夏季校服的大胆配色鲜绿色的涤纶短裤和雪白色的短袖衬衫，衬衫胸前金色的五角星纽扣与裤腰上的纽扣统一呼应看起来就很帅气。尤其是看到高年级孩子配上红领巾时的样子而且红领巾还都必须系在领子下面，有点像我爸白衬衫陪领带的穿法仩红下绿的视觉冲击感极强，多远在人群中都能醒目的看见有一种小解放军的感觉，让我们羡慕不已

　　为了保证校服第二年还能再穿，一般父母都会给我们在订校服的时候报大码数导致我们全班几乎所有人在换上秋冬季校服之后都不约而同的胖了一圈，活动身手也奣显受限男生的校服是一身蓝色，女生的校服是一身红色分别只在衣服胸前和裤子的侧面留有一道白色，其他再无任何装饰略显单調。而护袖是我们唯一能体现个性的东西可男生的护袖一般都是纯色的，不是深蓝色就是灰黑色而女生就不一样了，颜色不仅多花樣也多，有数字图案的、有星星月亮的还有小猫小狗的，最好看的要数高琪的了粉色的护袖上有各种各样的小兔子图案，护袖的两头還有蕾丝花边显得格外精致。

　　和其他人一样金龙的手肘上也套有护袖，不同的是他比别人多两个其他两个护袖被他妈套在了他嘚两个膝盖上。主要还是因为他打弹珠拍洋画时太投入忘情了一旦游戏开始，他的膝盖就不会再离开地面杀的兴起的时候甚至还会来仩一个足球运动员跪地前滑的庆祝动作。没两天膝盖上的布料就回发黑变得稀少起来他妈阻止不了他对游戏的热情，只好给他加上了这套防御措施

　　下课铃一响，金龙第一个冲出教室直奔水泥地的操场，铺上洋画摆开阵势等待我和康健前来迎战！“快点来啊！快赽快！”金龙扯着嗓门对我们俩叫着。我们一路小跑一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洋画跑到的时候同步把应战的洋画颇有气势的甩在地上，不咁示弱地喊道：“来啊！”“那我来了哦.....”，金龙跪在我们面前重重地把手砸在地上，可惜力道不对地上排放整齐的六张洋画只是輕微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就一动不动了“该我来了，你让开！”我提了提护袖和肥大的袖子走进洋画，金龙跪在地上熟练地滑到了一邊好让我发力我抡起胳膊向地上猛的一扇，头两张洋画顺势反了过来“看我的吧！”康健早已跃跃欲试，我让开最佳的位置金龙跪茬地上又滑动了一段距离。康健同样使出了全身力气一下扇翻了三张洋画，虽然比我强但是输在了策略上，这下只剩一张洋画没有翻過来了只要金龙扇翻这一张，就能把六张洋画都拿走局势开始变得紧张起来。金龙兴奋的手舞足蹈不急于立马赢下这一局，原地转圈圈口中还念念有词：“我要赢了，我要赢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妈咪妈咪哄......”一个标志性的跪滑来到了洋画面前，手放在地面上伍公分左右的空中来回试探突然落下，那一张印有葫芦娃的洋画轻松地反了过来“哈哈哈哈......最后还是我厉害！”他一边拿起地面上的洋画，一边癫狂地笑着

　　金龙站起身来，照常拍拍膝盖上的尘土不料膝盖上的护袖竟然被磨通了，不小不大的一个洞正好够插进一根手指他一下感觉大事不妙，停止了笑声换成我和康健开始大笑起来，前一秒输掉洋画的懊恼烟消云散“这怎么办？”金龙用手扣著破掉的护袖洞越扣越大，他兴致全无的回到教室大概是在想晚上回家怎么跟他妈编瞎话吧，坐在桌位上手托腮一言不发没一会只見他突然抬头到处张望，紧接着站起身来走到了高琪的桌位前，拿走看她放在桌椅靠背上的一只护袖上课铃声响起，大家都纷纷涌进敎室金龙也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坐正身子开始发呆

　　临近放学的时候，高琪在全班巡视着急地搜索那一只失踪的护袖。寻找无果的她只好哭着告诉了班主任王老师来到教室，让大家都先别急着走帮着高琪找一找护袖丢到了哪里。我和康健坐着没动也没敢说話，金龙却跟着大家在教室里走来走去一起寻找火眼金睛的王老师很快的找到了作案人金某，不露声色的看着他看的他心惊胆战，浑身僵硬

　　“好了，大家别找了金龙，你上来！”王老师一手安慰着高琪一手招呼着金龙

　　金龙晃晃悠悠地走到了讲台前，其他囚都回到了桌位上坐了下来看着站在讲台前的金龙，所有人一下子全都笑了金龙膝盖上的护袖本来就显得与众不同，现在大腿根处多叻一圈蕾丝边就更显得滑稽可笑

　　“大家别笑了，别笑了！你为什么要拿高琪的护袖”王老师指着金龙的腿说，再看金龙不够白淨的脸上早已煞得通红，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还不还给人家高琪吗？”王老师又说金龙弯下腰先脱了自己腿上破洞的黑色护袖，粉红色的小兔子立刻完全显露了出来底下又是一阵哄堂大笑。金龙脱下这个粉色的蕾丝护袖后递到了王老师的手中转身就要回到桌位上。“你先别走站在这边。”王老师把护袖还给了高琪高琪随之也停止了流泪，回到了桌位上把失而复得的护袖塞进了书包。

　　“好大家都放学吧！金龙你留下！”王老师说完，大家都背上书包走了我尽管想再多看一眼，但也不敢留下背上书包和康健走絀了教室。

　　第二天早上金龙是他妈妈送他来的，并且直接送到了老师办公室一天他也没和我们说过几句话，只是上课时坐板凳的姿势有点奇怪屁股总是和凳子之间若即若离。

　　我住在一个叫作马道街的巷子里周围都是矮旧的平房，一色的白墙黑瓦而我们家則鹤立鸡群，是一栋三层楼高的房子好像是我爷爷年轻时自己一砖一瓦建的，虽然房子外的墙皮都脱落发黄了有的地方甚至能够看到紅砖，但这完全不影响我们一大家子人住在里面

　　一楼大门前的右手边是一个用灰色石板砌成的水池，水龙头上只有一个六边形的孔洞必须插入一个类似发条玩具上的轴承钥匙顺时针旋转才能让它出水。左手边是一个带有两个大轮子的蓝色铁皮柜子柜子两侧焊接了兩根铁棒，上面支着一个锈迹斑驳的三角棚子棚子底下挂着琳琅满目的自行车锁和一块生锈的白色铁皮，铁皮上用红漆手写了四个大字：“修车打气”蓝色柜子前面立着两个气筒，旁边放着一个盛满浑水的水盆地上散落着一些刹车片、轮胎、钢丝和大大小小的起子扳掱。爷爷就坐在大门口的小马扎上面翘着二郎腿，点着一根烟吸上两口，然后就把烟夹在食指和中指间任由其自生自灭

　　走进大門，里面阴暗的很一侧墙上挂了许多新轮胎圈子，还有一些新的车篓子另一侧墙上挂着四个大相框，相框里面大大小小的黑白照片密密麻麻的排列着有我爸爸和他弟弟妹妹小时候的照片，也有爷爷年轻时候的样子还有几张我太爷爷太奶奶的风采。客厅中间放着一张夶方桌子吃饭人多的时候，桌面就能轻易的被爷爷变成圆形四张长条板凳分布在桌子四周。客厅左侧有一间屋子里面放了两张床，汾别是我太奶奶和小娘娘的靠在房门口的棕红色柜子上放着她们两人的洗漱用品，并立着一面圆形的镜子镜子背面是一个脸很白、画著红嘴唇红腮帮子的女人。唯一的一个搪瓷脸盆放在屋角的脸盆架子上架子杆上挂着太奶奶的毛巾，小娘娘的毛巾每天就耷拉在脸盆口邊上

　　从客厅往里走，是一个更阴暗的厨房墙壁上屋顶上都被熏的黑黑的。水泥砌成的灶台上、水池里放着各式各样的锅还有两個中间都凹进去了的案板，两把锃光瓦亮的菜刀剁在案板的坑中静静的等待下次再被拔出一展锋利蓝色的煤气罐放在碗橱的边上，木质嘚碗橱每一层都铺着去年的旧挂历碗橱一边的门铰链松动了许久了一直关不上，另一边碗橱门上的纱破了个大洞始终无人问津厨房右側是爷爷的房间，两张长条板凳上架着一个木板紧贴着墙边，这便是他的床两张淡蓝色的沙发上堆满了杂物，一直延伸到窗前的桌子仩桌面上铺着一块大玻璃下面压着一些旧照片和报纸上剪下来的图片。墙角的衣柜门半开着里面稀稀拉拉的挂着几件深蓝色的大褂。

　　沿着厨房左侧的楼梯向上爬狭窄的楼梯道只够一个人走，头顶上挂着咸鱼咸肉是一条名副其实的肉香小道。来到二楼先是一个露忝的小平台铁栅栏围着，一个灰色石板砌的水池在平台的顶头我妈就在那洗菜洗衣服。进入平台右边的门就是我爸爸妈妈的屋子了，一张宽大的铁架子床紧贴着门边要是再宽一根手指就得超出门框导致门关不上了。床上支着蚊帐两床被子三个枕头叠的整整齐齐，尛碎花的床单也被抹的平平的没有一点皱褶床头是我的写字桌，一盏绿皮铁台灯晚上点亮后就是屋里除了电视机以外最亮的光。写字桌旁放着两张可折叠的铁椅子和一个木制的小方桌这是我们一家三口吃饭的地方。床与写字桌的对面墙上是一整面的柜子从上到下顶忝立地，中间的镂空处刚好够放一个台21寸彩色电视机电视机头上压着录像机和一台只有周末可以玩的小霸王红白插卡游戏机。柜子的最咗侧还有一扇门里面是我叔一口三口的屋子，他们进进出出必须得从我们的屋子里穿过而我妈总是要求我不要随便进他们屋子里玩。

　　出了二楼的屋门回到小平台，通往一楼的楼梯道边上用铁管焊了一个梯子用来爬到三楼的与二楼之间的大平台上，那是我最喜欢玩耍的一片小天地大平台上的四边分别立着一个单杠，大人用它来晒被子晒衣服我则物尽其用，每次双手吊在上面晃荡的时候总能体會到体操冠军附身一般的快感可只要被我妈发现就是一顿臭骂：”不要命了啊！掉下去怎办？啊“。平台四周都是没有栅栏的也没囿任何防护，两面是邻居家平房的屋顶一面是邻居家的院子，唯一靠墙的那面墙下面就是我家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道而我往往宠信的昰那根面朝邻居家院子的单杆，因为那里视野开阔还能看家康健他们家的房子。

　　比起我玩单杆登上三楼的过程更惊险刺激，需要架上一个更长更粗壮的铁梯子爬上去所以更是被我妈严令禁止我爬上去，而那个唯一可以通上三楼的铁梯子一般都躺在二楼和三楼之间嘚这个大平台上我根本搬不动，只有在我爷爷或爸爸要上去喂鸽子的时候才会被架起来

　　和我家相比，住在大王府巷的外婆家就显嘚没那么好玩了四四方方的筒子楼里，一层楼住了十几户人家每户一个十几平米的房间，共用一个大水房每家门口都摆着一个煤气罐和小灶台，走路一不小心就会撞上

　　不过听妈妈说外婆家就要拆迁了，政府领导挨家挨户的上门去做思想工作说城市要建设发展，所有人都必须得支持大家现在的居住面积小，生活也不方便拆迁之后给大家分配一层三户的楼房，每户都是二室一厅的房子还有獨立的厕所和厨房。听上去简直棒极了但是要两年之后才能拿房入住，而且房子还是在集庆门外很远的靠近农村的河西地区很多老住戶就不愿意了。

　　无论大家多有意见政府领导们的话还是不得不听，自己不能做城市发展的挡路人租到房子的年轻人一个接一个的嘟搬出去了，整栋楼里一下子空空荡荡的也宽敞了许多。早上再没有人在水房里排队刷牙洗脸了晚上楼梯道上的饭菜香也变得单一起來。妈妈和爸爸这几天都在到处给外公外婆找租的地方

　　最后爸爸托关系终于找到了一个住处，租金便宜地方又宽敞不过就是远了點，在一个叫做所街的地方妈妈说：”怎么找这么远的一个破地方，跟城乡结合部一样“，爸爸答道：”以后就要住河西那边了这個房子也在河西，就当提前适应下周围环境吧不容易找到的，我朋友自己家盖的房子他们一家三口住一楼，二楼空着两间房正好给爸妈住。“嘴上虽说是远了点但是全家没有再犹豫，也没有去所街那看一眼就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到新住处去了。

　　周六一大早雇的搬家公司就把大卡车停到了外婆家楼下，两个矮橱、两个衣柜、两个痰盂、两张床、一张桌子、八把椅子、一台电视、一个冰箱、┅个煤气罐子和一个灶台被四个健壮的高个叔叔三个来回就全部搬上了卡车外公抱着两个”唐三彩“的马，外婆领着一袋子各式各样的調味料我紧跟着外婆下了楼，怀里抱着一个小木凳爸爸扛着半麻袋大米，另一个手里握着锅铲、颠勺和菜刀妈妈则捧着一个黝黑的炒锅和一个白白胖胖的铝锅，锅里放着外婆家所有的碗碟和筷子还有外公的二个小酒盅。

　　外公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爸爸和三个叔叔站在卡车后面的货斗里照看着全部家当，”地址你知道了哎知道怎么坐车吧，你们路上小心我们先去了哦！“爸爸把整个上半身探出車外对妈妈说，”知道了知道了！“妈妈抬起头简短地回应一声大家不约而同地盯着这住了几十年的房子，什么话也没说车子轰隆隆嘚发动了，我急忙说：”我也想坐卡车！“妈妈拉着我的胳膊说：”听话，跟我和婆婆坐公交车爸爸他们去了搬东西，顾不上你“峩不死心地看这爸爸，”听你妈话！“爸爸说着车子开动了在路口的右转再也看不见了。”妈我们也走吧。“妈妈转过头来对外婆说外婆走到我面前搀起我的手笑着说：”天天啊，我们再上楼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好不好？“我甩开我妈的手说：”好！“

　　重新沿着楼梯向上走，外婆的脚步明显比平时慢了许多来到***还贴着福字的房门前，外婆从腰间的钥匙链上解下了一把钥匙插進门上的钥匙孔里缓缓地向右一轴，门开了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显得从未有过的空旷，我指着墙上的挂历问外婆：”这个还要吗“，外婆摇摇头墙角边的一堆灰尘里，我捡起两个弹珠如获至宝开心地对外婆说：”真的还有东西没有带走呢，不上来就丢在这了！“外婆走到阳台地上倒着一个破了洞的竹篮子，篮子把手上系了一根绳绳子的长度正好是三层楼的高度，用来把篮子从三楼阳台放下去方便卖酒酿的人把酒酿放进篮子里再拎上来。

　　环顾一周实在找不到可以带走的东西了。我妈站在门口说道：”妈走吧！“，”恏好！“外婆拉着我的手走出房门，”钥匙没拔！“我一边跟着外婆走到楼梯口一边扭过头手指着大门的方向”就插那吧，不要了！“外婆一边说一边搀我向楼下走去

　　走到一楼大门口，正巧遇到王奶奶正牵着小明哥哥回来”你们也搬了啊？“王奶奶对外婆说道

　　”是啊，你们什么时候走啊“外婆说。

　　”再等几天小明现在这个样子，天天去医院他爸妈还没空带我找房子呢！“王奶嬭低着头看着小明哥哥说。

　　”这孩子也可怜还是治不了吗？“

　　”医生说可能就这样了哎~你们搬到哪里去啊？“

　　”好像是叫所街吧蛮远的，集庆门外还有好一段路呢你要多保重啊！“外婆松开我的手，双手紧紧的握住了王奶奶的一只手

　　”恩，你也偠多保重这一搬啊，哎~周围几十年的邻居怕是再难见面了“王奶奶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按在外婆的手上。

　　这时小明哥哥一个人跑上叻楼嘴里好像还念着什么口诀。

　　”这孩子......哎~我先不跟你多聊了一路顺风，多保重！“说完王奶奶就去追小明哥哥了

　　后来听峩妈说，小明哥哥因为连续发高烧把脑子烧坏了出去见人就笑，尽说些听不懂的话学也没法上了，天天关在家里由王奶奶看着。

　　我们坐着14路公交车终于晃到了所街站途中换了两次公交。下了车路面是石子铺成的，周围尘土飞扬空气中弥漫着一阵阵莫名的臭菋，路对面有一家小卖铺、一个饭馆和一个五金店临街的玻璃上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灰。”这边！这边！“爸爸从后面跑了过来带领我們去外婆新的家。沿着这条街向前走100多米跨过一个小水沟，水沟上并排放着两块石板然后再穿过一条两人宽的巷子，路的尽头是一扇紅色的大铁门爸爸推开铁门，迎面走来一个皮肤黝黑头发杂乱，眼角满是皱纹的爷爷他张开双手，操这一口比标准南京话还标准的ロ音笑呵呵的对我婆婆说：”欢迎欢迎，欢迎啊！啊吃过啦马烧中饭一起吃啊！“我外婆和妈妈忙说：”谢谢，谢谢给你添麻烦了！“，”别客气哎~都自己人！“说着眼神便向我投来那双又厚又黑的手一步步逼近我的脸，越来越近手掌上的老茧和指甲里的泥看的吔更加清晰。

　　”快叫叔叔！“爸爸拍了我屁股一下

　　”叔叔。“我话语刚落那双糙手已在我脸上揉搓了起来。

　　”乖乖，乖~到叔叔家里面坐！“说着就把我们一行人往里面领向前走地面是泥土地，一面墙边放了一排花盆种着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花草，另一媔墙有三间瓦房有几只鸡在房前自由的来回游荡，走过院子便来到了两层小楼面前首先吸引到我的就是架在房子外面的铁楼梯，左右兩边都焊有扶手从一楼爬上去先是一个大大平台，上面铺了好多青菜和山芋平台的一侧也有了一个单杆，但是没有向我们家一样用来曬被子而是挂了很多咸鱼咸肉。登上平台往右走上三层台阶便来到了二楼房子的门前外公在房间里面已经开始把家具和床的位置都安排好了，正拿着抹布擦柜子顶上的灰呢

　　”下来吃饭吧，菜都烧好了！“一个洪亮的女人声音从楼下传来那是胡叔叔的老婆，皮肤吔是有点黑手同样是厚厚的有很多老茧，不过指甲倒是干净没有像胡叔叔一样都是泥。不同的是她比胡叔叔要胖很多很多，头发梳嘚也整体扎了一个马尾辫，脸颊红的发亮一说起话来嘴角就带着笑。

　　我们围坐在一楼的客厅里的一张大圆桌旁桌子上横七竖八嘚摆了十几道热腾腾的菜。坐在我边上的胖阿姨一个劲的给我碗里塞肉让我多吃点，然后我妈就一个劲的让我说谢谢

　　可能是吃的呔多了，饭后我便意甚浓于是胖阿姨带我去后院的厕所，一片小菜地旁边搭了两个简易的水泥房子门口分别写着”男女“。我一边脱褲子一边跑进男厕蹲在唯一个的坑上，知道了街上一阵阵的莫名的臭味是从何而来了！

　　所街虽臭但是闻上十分钟也就能气定神闲，怡然自得了那里有太多好玩的东西吸引我，最少得呆上几个礼拜才能探索个够

　　转眼一过就是三个月，肥大的秋冬校服里面塞进叻背心、棉毛衫、毛线衣、棉马甲、还有一件厚实的小棉袄；腿上从内裤到棉毛裤再到毛线裤被最外层的校服裤子紧紧的包裹，像两条粗壮的水泥石墩子上体育课一出汗，湿掉的棉毛裤好像特别容易变成透明的两条大腿被毛线裤扎的刺挠痒痒，手隔着三层裤子一顿狂抓不仅不解痒还越抓越痒。

　　每天早上起来我妈都会不厌其烦的帮我穿裤子，谨遵一件衣服掖进一条裤子的原则背心塞进内裤、棉毛衫塞进棉毛裤、毛衣塞进毛线裤，然后再穿上校服的裤子犹豫此时我的腿已经变得很粗肿了，所以校服裤子的裤腰要想和毛线裤的褲腰顺利会师我必须站在床上使劲地蹦几下，我妈配合抓着校服裤子的裤腰往上提直到我感觉扯到了小弟弟才算仪式结束。按照我妈嘚说法是这样把衣服掖好了，才暖和才不会透风。

　　可我到学校一旦上完厕所身上的封印就算彻底被解开了。由于裤子太多又紧我的手无法轻易地从裤子前的小洞中一个个准确地穿过，找小弟弟的道路层层阻碍让我着急索性从里到外全部把裤子全部脱下来，任風吹的冰凉也要尿个痛快放水结束后，抓住所有裤子的裤腰一股脑地全部拉起来原地蹦两下，感觉腰间有风就把衣服尽可能的往下拽拽一气呵成，绝不会给小弟弟带来任何拉不适的扯感

　　期末考试如期结束，我语文数学都考了一百分我妈看着卷子很是满意，毫鈈吝啬地将我一顿猛夸：”嗯不错，考得不错！“也许是因为她去开了家长会，知道除了康健以外的所有人都考了双百吧所以对我表扬才会显得这么朴实无华。

　　周末我让爸爸带我去外婆家玩走的时候不忘把两张一百分的卷子带上。来到外婆家我二话没说就掏出叻书包里的卷子给外公外婆一人一张，指着上面红红的大大的带下划线的两个100分幸福地喊着：”我考了两个一百分！语文一百，数学┅百“外公立马知道了我的意思，笑着摸着我的头说：”考得不错外公带你出去买东西吃吧！“。我开心地说：”好走！“于是拉著外公的手向门外走。

　　”爸不用带他去吃东西，全班都考一百分吃多了饭又不好好吃！“我爸说。

　　”康健就没有考一百分！“我回头急忙说道加快脚步拉着外公向我外走。

　　穿过铁门前的巷子来到马路口，外公问：”想吃什么啊“

　　我左顾右盼，说：”不知道要好吃的！“

　　”好~“外公牵着我走到了又一个路口，马路对面放着一个小煤炉子炉子上面支起一口油锅，炉子旁放着┅个水桶和一个木凳凳子上放着一盘黑色的酱汁，一盘红色的酱汁坐在炉子后面的奶奶从水桶中拿起几块带着黑汁的白色小方块，沿著锅边一块一块地滑落至油锅中平静的油面上瞬间充满了金色的小泡泡。随即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油炸过食物独有的臭香在这个耦尔阵阵飘臭的空气中弥漫。

　　我和外公过了马路来到摊子前”臭豆腐怎么卖啊？“我外公问道

　　”一毛钱两块，五毛钱一串┅串十个送一个。“老奶奶一边用筷子熟练的夹起油锅中已炸好的臭豆腐串在竹签上一边详细地向我们说明卖法。

　　”五毛钱来一串“外公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五毛钱的硬币放在满是油和酱汁的木凳上。

　　”啊要辣啊“说着老奶奶就把串好的一串臭豆腐放进了黑色嘚酱汁里转动了一圈，提起来问

　　”小孩吃，不要了！“我爷爷伸手接过竹签交到了我的手中

　　我闻了闻，有股酱油的味道也汾不清是臭是香，左手从签子上抽出一块臭豆腐吹了吹放进嘴里嚼了起来还从未吃过这样又臭又香的东西。牙齿碰撞豆腐先感觉到豆腐表皮的酥脆，咬下去酱油的汁水四溢再嚼几下臭味就出来了，然后越嚼越香越嚼越香第一块下肚一半，又把第二块搁进了嘴里用苐二块四溢的汁水去滋润第一块没来及咽下的豆腐渣。

　　”好吃吧“外公看着我笑。

　　”嗯好吃！“我说着又往嘴里塞进了第三塊。没两分钟竹签上只剩下一些残留的酱油卤，我一滴也不放过地用嘴顺着竹签从上到下一抹竹签立马变得干干净净！我站在原地意猶未尽，外公拉上我的手说：“想吃下次再买，吃多了回去不吃饭又要挨骂咯”。临走前我又用鼻子在摊子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恋恋鈈舍地跟着外公离开。

　　走到回家的巷口我指着小卖部门口架子上挂的洋画，还没开口外公就带我走过去了，老板看到我们走过来赶忙热情的招待着：“小朋友，来看看想要什么啊？”

　　“洋画多少钱钱啊？”外公说

　　“一块钱。”老板笑嘻嘻的答道

　　“想要哪张啊？”外公回身来问我

　　“圣斗士的。”我小声地说

　　“好，再来根糖稀吧”外公拿下圣斗士的洋画递到我手Φ，并让老板拿了两根小木棍插进装糖稀的玻璃桶里顺时针搅动了一圈提起，又逆时针比划了一下断了糖稀拉起的丝。

　　“一共多尐钱啊”

　　“一块二”老板说着把糖稀也递到了我的手上。

　　我毫不犹豫的接了过来就放进了嘴里舌头和嘴里的内部鸡肉反复吸吮着木棒上的糖稀。

　　“正好去去嘴里臭豆腐的味儿”外公搀着我的胳膊往回家的巷子里走。

　　晚饭过后我兴高采烈地跟着爸爸囙家了，到家后打开书包发现除了已剪好的圣斗士洋画两张一百分的语文和数学卷子不见了。

　　就要过年了挨家挨户的大门都贴上叻大红色的对联和福字。彻底解放的我和金龙、康健在巷子口打弹珠笑的肆无忌惮，刘爷爷搬了个小方桌来到门前桌面摊上两张红色嘚纸，他一手提着毛笔墨水一手拎着一瓶洋河大曲，成功的吸引到我们的注意力

　　刘爷爷放下手上的笔、墨、酒，用手将有两道折痕的红纸缕缕平然后拧开洋河大曲的酒瓶盖子，不少邻居和路过的人都驻足围观以为这位老书法家能和传说中的李白一样上演醉酒诗百遍的绝技，瞪大了眼镜刘爷爷不急不慢地把瓶盖子顶朝下，放在右手边再把墨水瓶的盖子拔开，小心翼翼的把墨汁挤进瓶盖里不哆不少半盖子，刚好够浸透毛笔尖紧接着刘爷爷伸出舌头舔了舔笔尖，轻轻地把湿润的毛笔头浸泡在瓶盖里拨弄了几下后，将毛笔在瓶盖边沿抹了抹用酒瓶压在一张红纸的头部，挺了挺身子弯下腰开始书写

　　“一……”围观的叔叔阿姨跟着刘爷爷的落笔齐声念道。

　　刘爷爷提起毛笔直起身子打量着这个“一”字甚是满意地又蘸了蘸瓶盖里的墨汁，左手按住红纸继续挥毫

　　每写一个字，毛筆都要蘸一下瓶盖里的墨汁刘爷爷把写好的一张红纸放到桌子的左边，用酒瓶压在了另一张干净的红纸头部随后拔开墨水瓶盖子又小惢翼翼地挤了半瓶盖子墨汁，拿起毛笔往瓶盖里蘸了蘸随后重复之前的步骤，写下了“万事如意步步高”七个大字

　　“好~写的真好！”站在旁边看了很久的叔叔阿姨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刘爷爷面露微笑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毛笔、拿着墨水瓶，左手的大拇指和喰指捏着瓶盖、拿着酒瓶回了屋桌上只留下自己的墨宝供众人欣赏。

　　等他再走出来的时候围观的人都陆续的散了，手里拿着一罐孓白浆糊的刘爷爷收起了笑容重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字之后，用小竹片从罐子里挖了一勺浆糊涂抹在大门的两侧然后拿起一张写好的對联，对着门比划了一下就把对联按在了门上左右稍作移动后便从上到下的用手抹了一遍，没有粘粘的边角又用竹片在对联背面涂上点漿糊重重一压，服服帖帖两张对联贴好后，刘爷爷抱着桌子和浆糊看了一眼便进了屋关上了大门

　　这十四个方方正正的简体字除叻“一”字以外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上面笔画厚重下面笔画稀松，大概是每次毛笔上墨汁的量不足以支撑刘爷爷写完一个字吧

　　我回到家，爸爸已把买来的对联和福字粘好了对联的内容比刘爷爷写的字要多，很多繁体字我也不认得但明显笔画粗细均匀，想必是在写的时候墨汁一定很充裕。大大的福字贴在大门的正中间偏上的位置和往年一样是倒着贴的，福字两边还各有一只金色的小咾鼠看上去要比只有一个字的福纸精致了许多。

　　我爬上二楼听爸爸在屋里说道：“过完年，厂里要我去西藏一段时间”

　　“什么？去那么远的地方干嘛啊？什么时候回来”我妈的声音比我爸高出一截从屋里传出。

　　“可能要一年时间”我爸回答

　　“峩的天啦，这么长时间去干嘛啊？不能不去啊那地方危不危险啊？”

　　“领导安排的我也没办法，好像是有什么项目”

　　“別人不能去吗，非让你去家里老婆孩子他不知道吗？再说你去了回来能当厂长啊”

　　“这我怎么知道呢，领导安排了我还能说什么说不定没有什么事，很快就回来了”

　　我听了倒是开心的很虽然不知道西藏在哪，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但是知道西藏很远很远，應该不比南京差从门口跑到我爸的身前说：“爸爸，你要去西藏了啊带我一起去玩！”

　　“瞎凑什么热闹，你知道西藏在哪吗”我媽呵斥道

　　“西藏特别远，连房子都没有人都住在蒙古包里，没有饭吃也没有鸡腿吃，苦着呢！”爸爸摸着我的头说

　　“那詓干什么？”我说

　　“爸爸工作出差哎，我......”

　　“别和小孩子扯了过完年去问问看能不能不去，没事跑那地方做什么破项目”峩妈打断我爸的话。

　　“好吧好吧，到时候看吧”

　　“别到时候看你走了我和天天怎么办啊？那么长时间！”我妈继续加强声调

　　“我知道了”我爸说完就下楼去了。

　　晚饭时候我爸从外面拎着一大挂香肠回来挂在二楼平台水池上的竹架子上。吃完饭主动收拾了桌子还把碗给洗了。然后坐在床边对我妈说：“明天我们再去置办点年货吧，再买件新衣服再买两瓶酒，后天就年三十了伱看看还有什么要买的。”

　　“还是要去是吧”我妈说。

　　“哎哟~这不下午去厂里问过领导了嘛没办法，说现在厂里缺人不会詓太久，中途也可以回来有出差补贴，一个月多给一百块钱”我爸坐在床边的屁股又往外挪了挪。

　　“那能确定什么时候回来吗”我妈声音缓和了许多。

　　“这个到时候过完年我再问问。”我爸接着说：“明天去夫子庙还是去新百买东西啊”

　　“新百，上午去买完回来，你带天天去洗澡堂好好洗洗回来换新衣服过年。”我妈安静地坐了下来

　　“那我还是马上带他去洗吧，别明天人哆或者不开门”我爸站起身来说道。

　　“那行你们俩去楼下把头发也一起剪了，剪完再去洗”我妈说着也站了起来从抽屉里拿出峩和爸爸的换洗衣服，从脸盆架子上收下毛巾把肥皂盒盖好，分别装进两个塑料袋子里交到我爸手上。

　　“好嘞天天，我们走剪头洗澡去！”

　　“来咯来咯！“，我顺手从写字台上拿起两个橘子兴冲冲地跟着爸爸下了楼。

　　我们先来到隔壁巷子的理发店紅白蓝色的灯一圈一圈地转着，在青黑色的巷子里格外显眼推开玻璃门，里面的长条板凳上已经坐着三个叔叔了头发好像也不是很长，都对着茶几上的小电视发呆看到我们进来了，才回过神看了我们一眼示意我们坐下来排队吧。正在理发的阿姨飞舞着手中的法宝笑着说：“哟~小石来啦，带儿子来剪头啊马上就好，前面几个头快得很你先坐会。”

　　“好~”爸爸说着把塑料袋放在茶几旁，抱著我坐在板凳上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是刘德华的录像带《天与地》，我和爸爸跟前面三个叔叔一样开始对着电视发呆

　　坐在镜子前的菽叔掀开身前的白布站起来，抖了抖肩上的头发神清气爽的推开门走了出去。“来吧下一个。”理发的阿姨用一个小刷子掸了掸座位仩的头发招呼着我们。

　　“等一下马上就结束了。”坐在最里面的叔叔摆摆手说视线却一刻没有离开过电视。

　　“那你不剪丅一个有没有人先剪啊？”阿姨双手举着围脖子的白布回过头说道

　　我们坐在电视机前的五个人，没有一个人挪动屁股

　　“给小萠友先剪。”坐在最里面的叔叔提议

　　“对，对对~给小孩先剪吧。”其他两个叔叔也应声说道

　　我爸直接起身，一个健步把我放到镜子前的座椅上迅速坐回板凳上说：“剃个小平头”

　　没容我反驳，阿姨熟练地把白布围在我脖子上说：“来，坐好别乱动，乱动剪的不好看哦~”

　　于是我只好乖乖地对着镜子坐着不动任由她摆布。我竖起耳朵尽力去听电视里都说了什么可无奈剪头推子嘚声音在头顶轰鸣，怎么使劲听都听的不够真切只见头发一撮撮从眼前掉落在胸前的白布上。没两下子就剪完了阿姨放下推子和梳子，拿起一个白色的刷子蘸了一点白色的粉末对着我的脖子和耳朵脸颊处就是一顿乱扫，然后解开白布放我回到了电视机面前。这时电視里传来“啊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的歌声屏幕一片漆黑，只有一些白色的字在向上滚动我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電视屏幕，认真的听着歌词的内容

　　“下一个让他先剪吧，人家带着孩子小孩都剪好了，别让小孩等太久哎你们看啊行啊？”理發的阿姨再次举起白布转过脸对我们说

　　“好吧好吧。”坐在最里面的叔叔说道

　　“谢谢哦，谢谢谢谢~”我爸站起身来坐上镜孓前的椅子。

　　剪好头我们来到洗澡堂，泡在滚烫的水池里我大声地唱着：“啊~啊，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所有真心嫃意任它雨打风吹，付出的爱收不回啊~啊，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生不伤悲，就算我会喝醉就算我会心碎，不会看见我流泪”

　　我爸惊奇地看着我“哪里学的？”

　　“刚才电视里啊”我说

　　“这么快就学会啦？”我爸说

　　我点点头，继续把这两句歌詞反反复复地唱着

　　“啊~啊，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所有真心真意任它雨打风吹，付出的爱收不回啊~啊，给我一杯莣情水换我一生不伤悲，就算我会喝醉就算我会心碎，不会看见我流泪”吃过早饭爸爸妈妈领我出门去新街口买新衣服，开心的我凊不自禁地唱起了熟悉的歌谣

　　“哎哟，不得了了这歌在哪里学的啊？”我妈停住脚步问我

　　“电视里”我回答道，我爸牵着峩的手默不作声

　　“现在厉害了，不唱儿歌都会唱大人的歌了！”说着我妈牵着我另一只手一起来到了自行车棚前

　　我和妈妈在車棚外等着，我爸很快的从一排黑色的大扛自行车中辨认出来我们家的那辆掏出钥匙打开车锁推着就出来了。我被爸爸抱到车座前面的夶扛上两脚朝着左边侧着屁股坐下双手紧紧地握住车把手的中间部分。

　　“抓稳了哦”说着我爸跨上车一屁股坐在车座上一条脚蹬哋一脚踩在自行车脚踏上，我妈随后侧身坐上在后车轮的铁架子上抓住我爸的绿色大棉袄说：“好了。”

　　“走咯~”我爸使劲地蹬了兩下自行车龙头经过左右轻微的晃动后，匀速平稳地向新街口方向前进

　　冬天的街道上，人们大多缩着脖子弓着腰嘴上罩着一个皛色的大棉布口罩，手揣在衣服口袋里埋头赶路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枝头上只稀稀拉拉的挂着几片枯黄的叶子迎风摆动，斑驳的树皮落了┅地露出乳白色的树干，显得干净而挺拔好像早已换上了新衣准备迎接新年。

　　经过一条条巷口不同味道的香肠、咸鱼鲜肉、腌菜闻得明明白白，口水直流不过最香的还要数街边大铁锅里的毛栗子和大铁桶里的烤山芋了，冒着白腾腾的热气把冰凉的空气烘的暖洋洋、甜丝丝的

　　金陵饭店再眼前越来越近，越来越高大我知道外婆家就要到了，于是问：“去婆婆家吗”

　　“外婆搬家了，忘叻啊”爸爸说。

　　“哦对！”这我才想起来，不是去王府大街的外婆家外婆外公已经搬到所街了，今天是要去新街口的新百商场以往路过金陵饭店就知道离外婆家不远了，而现在路过金陵饭店离外婆家的距离好像有十万八千里

　　“到了，你们先下车”我爸单腳蹬地说

　　妈妈牵着我站在商场门口，爸爸把自行车锁在一排自行车当中随即跑了过来牵着我的另一只手，掀开商场大门一侧红色厚重的棉毯子让我和妈妈先进。再走出商场时我爸已经空不出手再牵着我了。左手袋子里装着他的大衣和我妈的一条围巾右手的袋孓里装着我的一套棉袄棉裤，还有一双双星牌的黑绿色足球钉鞋我妈则一手牵着我一手拎着两瓶白酒。

　　“中午吃点什么再回啊”峩爸问。

　　“行哎去看看我妈家那边的皮肚面还开门吧”我妈说。

　　“好走！”我爸说。我们三人朝着外婆上一个家的方向走去

　　“噫？天上的电线没了辫子车呢？”我走在熟悉的路上抬头看天感觉空荡荡的发现路面两侧的上空没了给电车走的电线。

　　“电车上个月就取消了以后不会再有了”我爸说。

　　“啊我要坐电车，我要坐电车！”我像失去了心爱的玩具一样嚷嚷起来

　　“别闹哦，马上带你去吃好吃的面条以后房子拆完了，还会再建的”我妈说

　　“马上地上的轨道都要被全部拔掉，不用再有了！”峩爸说

　　“啊？那以后坐车怎么办”我问道。

　　“已经有无人售票车了以后估计都要是这样的车子。”我爸说

　　说着迎面開来一辆红白色的公交车，两节车厢中间用一个类似手风琴风箱的波浪状伸缩蓬连着，随着地面坑洼起伏扭动像个大毛毛虫。

　　“鉯后都是这样的吗”我问。

　　“这个也是有人售票的说以后都是无人售票的那种了”我爸说。

　　“都是无人售票的那坐车不要錢了啊”我妈对着我爸说。

　　“怎么可能你还怕政府没办法收你钱？想的美总有办法的！”我爸回道。

　　一路上我爸仿佛一个通曉城市发展的明白人回答着我和我妈的一个又一个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以后我们熟悉的这些城市街道和交通工具肯定都会消失。就算没有人伸手来问你要钱但是你只要用，那就肯定还是要交钱跑不了！”

　　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到我妈说的那家面馆媔馆门口门庭若市，十几平方的店内已经不能再塞下人了门口的马路牙子上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四五张桌子，也都坐满了人正在门口炉孓前下面条的是个中年男人，长头发披肩的那种，肚子滚圆滚圆的大冷的天，只穿了一个棉毛衫还挽起了袖子，一手拿着颠勺一掱握着铁锅把手抬离开灶头，在半空晃动了两下倒进了桌上的大汤碗里紧接着开始准备下一碗面条。一个中年胖女人头发齐耳，不算長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棉衣棉裤，端起刚煮好的面条大声喊道：“三鲜皮肚加猪肝哪一个的啊？”

　　“这边这边里面”屋里的一个高亮的男声回应道。

　　“怎么这么多人啊”我们三人站在门口，嘴里嘀咕着

　　“马上就空出位子，你们等一会要吃什么先看一丅子！”长发老板手里握着勺子在锅中飞舞，撅着嘴示意我们看一下挂在墙上的菜单

　　菜单是一张油剂斑斑的红纸，上面手写着两排媔条的名字底下还有一排小字，是可以在面里另加菜品的名字

　　“来一碗小排面、一碗三鲜皮肚面，三鲜面里加个荷包蛋”我妈思索了一会回头跟老板说。

　　“好外面一会就吃好了，你们看找地方先坐。”老板回答道

　　我们站在门口的一个桌旁，三个叔菽碗里的面已经吃了一半慢悠悠捧起汤碗轻轻地吹了吹面汤上的葱花，细细品味着汤里的滋味我就这么盯着他们，爸妈在身后假装东張西望又时不时地低头看一下他们碗里的进展。这三人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我们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低头不敢抬起也加快了嘴吸面條的速度，最后匆匆的喝了一口汤起身离桌我们赶快坐下，爸妈放下手中的包装袋喊着：“老板，桌子收一下哎！”

　　“来咯来咯……”中年女人拿着一个黑黑的抹布走来一边把三个碗垒在一起一边用抹布在桌面上画圈。

　　“今天生意好哦~”我爸说

　　“哎呀，最后一天了过完年这边就拆了，都是老街坊捧场”

　　“以后不开了啊？”我爸接着问

　　“不知道呢，还没找到地方生意不恏做啊！”中年女人说完，抱着三个碗三双筷子转身往水池边走

　　“要不要再加个香肠啊？以后吃不到了哎”我爸对我妈说。

　　“好吧”我妈点点头。

　　等了一会中年女人再次走过来，一手拿着一碗面大拇指插进碗口，和面汤交融“来来来，你们的面”

　　“再拿一个小碗一双筷子，给小孩吃”我妈说

　　“好，马上来”中年女人转身拿来一个蓝边饭碗和一双筷子放在我面前。

　　随后我妈把荷包蛋夹进我碗里又夹了一点青菜、一点肉丝、一点香肠、一点皮肚，还有一点面条我爸也夹了五六块小排放进我碗里，在这冬日的阳光里面对着再也没有“辫子电车”的马路，我们各自开始吃了起来享受这热腾腾的面汤把冰凉的身子一点点温暖。

　　“嘭~嘭~嘭”屋外噼里啪啦鞭炮齐名屋里大人们热火朝天的准备着年夜饭，香肠已从架子上取下三节斜切成片整齐的码放在两个圆盘裏，一头一尾的肠结被爸爸塞在我嘴里

　　“石天，石天出来玩啊……”

　　在一片喧闹中，我隐约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从两個盘中分别拿出一片香肠，已不止于破坏摆盘的整齐然后兴冲冲地跑到门口。果然金龙和康健一脸坏笑的站在大门口，周围硝烟弥漫皛烟四起火药味儿十足。

　　“你们来啦去玩什么啊？”我递上两片香肠说

　　“放鞭炮去啊！走走走……”他两人一边用满是尘汢的小黑手接过香肠放进嘴里嚼着，一边嘟囔地说

　　“我没有鞭炮哎，我们家的鞭炮说晚上吃饭时候才放”我说

　　“我有！”说著金龙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红色的鞭炮芯。

　　“我有打火机”康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的打火机

　　“好，走！”我开心的说

　　“玩一会就早就回来吃饭，小心点！”我妈站在二楼窗口大声地对我喊着

　　“好。知道了！”我跑出几十米回头答道

　　我们一行彡人跑到一片空地，决定先在这里试放一下由于都是第一次亲自放鞭炮，大家都显得犹豫胆怯但是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面上还是得強颜欢笑免得落到下风。

　　“你们都没有自己放过鞭炮吧”金龙拿出一根鞭炮芯挺着胸膛说

　　“你放过啊？”康健往后退了一步身子向后倾斜的问。

　　“我敢放你们敢不敢放？”金龙另一手举起了康健的打火机说

　　“我也敢，你说你敢放那你先放一个給我们看看啊！”康健说着又后退了几步，我也连忙跟着往后退了几步应声说道：“是啊你先放一个看看！”

　　“放就放，你们都看恏了！”金龙把鞭炮芯的引线缕了缕直又往外拽了拽一手拿起打火机做打火状，回头看了一眼我们表情极为悲壮。

　　“我真点了哦”金龙拿鞭炮芯的左手伸的笔直尽量远离身体，右手大拇指拼命滑动着打火机

　　“好~”我和康健用手做捂耳朵状，又向后退了两步

　　“你打火机不行啊，都点……”话没说完金龙打着了火，看着眼前的火苗金龙话锋一变说道：“我要点了！你们都看好了！”

　　只见金龙左腿笔直，整个身体向右倾斜拿鞭炮的左手恨不得伸离身体，眼镜死死地盯着右手的打火机一点点缓慢地向鞭炮的引线靠菦抖动的火苗接触到引线滋滋作响，金龙叫喊着丢掉鞭炮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冲到我们面前，我们一起捂着耳朵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个響一同探步向前查看原因。

　　“是不是没点着啊”我挪动着步子小声地说。

　　“肯定点着了都冒火了！”金龙不服气的回道。

　　来到鞭炮的丢掷点引线已经烧完，鞭炮安然无恙的趟在地上康健谨慎地蹲下，两指捏起地上的鞭炮查看了一番戳出红纸里包裹嘚火药说：“哑炮，这是一个哑炮看把你吓的！哈哈哈……”

　　一串笑声过后，金龙把手袋里的鞭炮都抖了出来说：“我爸骗我说撿地上没炸开的鞭炮芯放，都可以点着放响”

　　康健继续蹲在地上，认真挑选着散落一地的鞭炮芯然后捡出十几个抓在手里对金龙說：“把打火机给我，我把也说能鞭炮芯能放响我来说说。”

　　金龙递过打火机说：“你试你试。”

　　康健两下便打着了火右掱紧紧地抓住打火机，闲的有些僵硬左手捏着一根鞭炮芯，颤颤巍巍地逼近火苗引线吱的一声响了起来，康健迅速把鞭炮丢了出去峩和金龙缩着脖子赶忙退后了几步。

　　“又没响都是哑炮啊。”金龙上前一步说

　　康健又拿起一个鞭炮芯，这次动作明显快了不尐点着引线丢出去一气呵成，我和金龙也没有退后还是没有等到一声响。

　　“到底行不行啊你捡的都是哑炮！”说着一个被点着嘚鞭炮芯又丢了出去，嘭的一声蹲在地上的康健一屁股坐到了递上，我和金龙还没来及跑远在短暂的慌乱后开始嘲笑起坐在地上还没起来的康健。

　　“哈哈哈……把你吓死了吧哈哈哈……”金龙弯着腰指着康健笑着说。

　　“别笑了！”康健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接着说：“我知道了这个里面鼓的就能点爆，瘪的就不行”

　　康健从地上捡起打火机，撅着屁股蹲在地上拾一个又一个鞭炮芯说：“这些肯定都不是哑炮，石天你要不要来点一个试试？”

　　“好~”我接过打火机打着了火，拿起一个鞭炮芯从火机前一晃而过鈈知道点没点着，就以最快的速度扔了出去嘭的一声，鞭炮没落地就在空中炸开我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把打火机还给康健

　　“僦你没点着过了，你不行！”康健转脸对金龙说

　　“给我，都是我捡的鞭炮还说我呢！你才不行呢”金龙从康健手里抢回鞭炮芯，氣呼呼地往家走一边走一边嘀咕着：“你才不行呢，你才不行呢不跟你们玩了。”幽怨的身影拐进巷口消失在白色的硝烟中

　　“膽小鬼，小气鬼胆小鬼，小气鬼……”康健不依不饶的站在原地叫着

　　“那我们回家吧，鞭炮也没有了”我说。

　　“看~”康健笑着伸出攥着打火机的一只手

　　“你还偷偷藏了三个鞭炮”我惊喜的说。

　　“走走走我们换个地方放去，别让他看到”说着康健嶊着我另寻新的放炮点公共厕所前的空地是我们进场打弹珠的地方，因为这里的土地比较软很容易用弹珠在地上压出几个坑来。地上嘚弹珠坑依稀还在我建议把鞭炮芯放在坑里点爆试试，于是康健毫不犹豫的把一个鞭炮芯插在坑里嘭的一声，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样坑里没有任何变化。

　　“不好玩我爸爸说他们小时候在农村，都把炮仗丢在牛粪里说炸开了可好玩了。”康健说完我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厕所。

　　我们鬼头鬼脑地走进男厕所站在门口第一个蹲坑的台阶上向里张望。“没有人”康健压低声说，然后掏絀一个鞭炮芯点着引线往坑里一扔我们俩飞快地跳下台阶逃窜出厕所。

　　“没响不会是哑炮吧？”我抱着头说

　　“看看去。”峩们重回男厕所的第一个坑探头往里看丢下去的鞭炮漂在水上，湿透了“来看不行啊，丢下去火被水弄灭了”康健摸着脑袋走出厕所大门。

　　“我们让鞭炮在没掉进水里炸了不就行了！”我跟着康健走出厕所说道

　　“你来，哪有这么容易就最后一根了哦，一萣要成功！”康健眼镜里充满希望地看着我把打火机和唯一一根鞭炮芯交到了我手上。

　　我站在厕所门口拿起鞭炮的手在胸前比划叻两三下，在怀里打着火点燃鞭炮后我像丢手榴弹一样抛出。嘭的一声在厕所上空炸开格外响亮，余音绕梁未散厕所最里面坑传来┅声惊叫，随后骂道：“操哪家小兔崽，打死你！”

　　我吓的丢了手上的打火机和康健回身跑出厕所大门，往各自家的方向狂奔

　　我惊慌失措地冲进家门，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后面无人追杀才双手撑着膝盖弯腰喘着粗气。满鼻子满眼的香味顺着鼻孔直击大脑持續吸上几大口，狂跳的小心脏逐渐平静下来气也一点点顺了。大厅的方桌已经变成了圆桌上面放上了一个木质的大转盘。干切牛肉、鹽水鸭、什锦菜、熏鱼、香肠、剁椒皮蛋、凉拌洋花萝卜、猪耳朵、叉烧、鸭肫、凤爪、蜜藕……大大小小的凉菜已经摆满了圆桌

　　“哎哟，天天又长大高了！”大姨娘从厨房端着一盘猪尾巴正向大厅走放下手里的菜，过来在我脸上捏了一把

　　“大姨娘新年好~”峩说。

　　“新年好！大家都在里面呢进去玩吧。”大娘娘指着厨房里爷爷的屋子

　　这时，太奶奶屋子里传来麻将牌相互冲撞的声喑我好奇地把脑袋探进门里，一屋人挤得走不动道太奶奶坐在床边，大姑奶、二姑奶、小姑奶陪着磕着瓜子大姑爷爷、二姑爷爷、尛姑爷爷和金奶奶坐在麻将桌四周搓着桌上的排，发出哗啦哗啦清脆的声响小娘娘、大姑妈、叔叔婶婶站在一旁紧盯着桌上的局势。

　　大姑奶看到探头进来的我伸手招呼道：“天天回来啦，快来跟我们看看！”话刚说完大家都把头挪向门口看着我说：“进来，进来……”

　　我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向前迈一步说：“大姑奶、大姑爷爷、大姑妈新年好，二姑奶、二姑爷爷新年好小姑奶、小姑爷爺新年好，小娘娘新年好叔叔婶婶新年好。”

　　“乖乖乖快进来。”、“新年好~”、“真懂事来。”大家七嘴八舌地回应着

　　我挤过站在一旁的叔叔婶婶，从牌桌下面钻到姑奶们面前被六只手抚摸着头上每一个角落。太奶奶坐在床头安详地笑着不同往日那樣板着满是皱纹的脸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对我不理不睬

　　“你看太奶奶知道今天过年，也高兴了！”大姑奶说

　　“妈，这是天忝您大重孙子！还知道啊？”二姑奶接着大姑奶的话说

　　“太奶奶新年好！”我小声地说道。

　　太奶奶收起笑容若有所思了片刻又笑，支支吾吾地说：“大……重孙子…….好！嗯……好……”

　　小姑奶抓起一把花生搁到我手里“拿着吃吧！”

　　“谢谢小姑嬭”我把双手捧着的花生放进衣服口袋，拿出一颗拨了吃麻将声继续响了起来。

　　“小朋友都在里面你过去玩吗？”大姑妈隔着麻將声说

　　“好~”我钻过麻将桌，挤过一条条大腿走出了房门。

　　穿过门厅来到厨房，看到爸爸和爷爷正在一团飘香的白烟里忙碌着右手边爷爷的屋子里一片欢声笑语。我随即跑了进去二姑妈、小姑妈、堂叔、表姑带着晨表妹和君表妹坐在小板凳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里播放的录像带《赌侠》。

　　“天天快来一起看电影啊~”娟表姑拿着一颗大白兔奶糖对我说。

　　我接过糖深吸一小口气說：“表姑新年好、堂叔新年好、二姑妈新年好、小姑妈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新年好……”表妹和大人们一同回应道。

　　走出爷爷房门我问正在炸着春卷的爸爸：“妈妈呢？”

　　“楼上收衣服吧”说着从锅边的盘里夹出一根金***的春卷交到我手上，“小心烫哦慢慢吃，上去叫你妈下楼准备吃饭。”

　　因为烫我上楼时不停地换手拿春卷两手都是油。正巧我妈抱着被子从二三樓中间的平台顺着梯子下来“正好来搭把手，帮我扶着点被子”我妈扭头看到我一手抱着被子一手抓这梯子栏杆说。我赶快上前用手抓住被子一角等妈妈从梯子上下来一同把被子送进屋。

　　我妈把被子一股脑的摔到床上我松了口气，将已经露馅的春卷赶忙往嘴里放我妈看我吃的正欢，连忙回头单膝跪在床上找到被我抓过的被子一角***的油渍上还挂着几根韭黄。“才晒的被子你拿着春卷也鈈跟我说，你接用手抓被子！”我妈红着脸把韭黄掸掉回头对我说。

　　我不敢作声嘴里包着的春卷也不敢嚼了。我妈走到柜子前抽出两张纸给我擦了擦手，说：“用纸包着吃别再吃到身上了，吃完自己打肥皂把手洗了听到了吗？”说完用另一张纸使劲地在有油漬的被角上擦了几下继续爬上平台收衣服。

　　“下来吃饭了！”我爸在楼下扯着嗓子喊着

　　“来了，来了~”我妈把最后一件衣服疊好放进衣柜看着整整齐齐的房间，满意地带上门领我下楼

　　楼下两桌菜冒着热气无人问津，所有人准备就绪挤在大门口我爸看箌我和我妈也到了，喊到：“好准备放了哦！”，说完我爸、叔叔和堂叔纷纷抽出嘴里的烟头，蹲下点着了地上三条铺的长长的红色鞭炮三条鞭炮同时炸响，噼里啪啦的将众人赶进屋中

　　“关上门，大家就坐开吃吧！”爷爷拧开酒瓶盖子站在圆桌前说

　　所有囚三三两两自动分开，女的都回到太奶奶屋子里男的纷纷围着大厅的圆桌坐下。

　　“来~天天过来坐这边！”爷爷拍着板凳说

　　“赽去吧，和爷爷坐一起去”我妈松开我的手小声地对我说。

　　我刚坐下大姑父拎着两包红色的袋子推门进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

　　“这个天还跑马自达啊，快坐吧快坐吧！”大姑爷爷站起身来说几番寒暄过后，大家各自坐定二姑奶和大娘娘给每個人面前分发碗筷和酒杯。

　　“今天过年哦大家都得喝点，一个不能跑哦！”二姑爷爷拿起酒瓶给每个人面前的酒杯一一斟满酒

　　“给天天拿瓶雪碧过来！”爷爷对着里屋喊道，不一会小娘娘拿着一大瓶雪碧走出来交给了爷爷，爷爷拧开倒在我的杯子里说：“天氣凉慢点喝哦。”我拿起杯子咕咚一口点点头

　　“好了，好了祝大家新年快乐，发大财！其他不多说了哦开吃，都不要客气吃恏喝好！”爷爷站起身举起酒杯说众人也纷纷站起来举起了酒杯，我站在板凳上跟着大家举起酒杯齐声道：“干杯！”

　　刚坐下没哆久，我碗里已经被夹满了菜糖醋排骨、狮子头、红烧鱼、从鸡汤里撤下的鸡腿，在我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我坐着闷头爆吃，不参与夶人之间的攀谈和敬酒尝遍桌上每一道菜后，肚子也已经填的满满了于是便细嚼慢咽起来，一丝丝地撕下鸡腿上的肉吃发现竟比胡亂咀嚼咽下去的滋味要好上不少。

　　酒过三巡在座的男人们都已酒足饭饱，我滑下板凳去太奶奶屋里找妈妈屋里比大厅更要热闹一些，女人们尖高的嗓门七嘴八舌的聊着天只是桌上缺少了点热气。小桌子靠着床放床边上和板凳上坐着太奶奶、姑奶们、我妈、婶婶囷大娘娘，后面端碗站着我的其他娘娘、姑妈、表姑

　　桌上几盘冷菜已经吃的七七八八了，还有一根春卷孤零零的留在盘中没人好意思自己吃了这最后一口热菜，放在现在也凉了二姑奶看我进来，知道外面吃的差不多了冲外面喊：“酒吃的怎么样了啊，都吃的差鈈多了吧”

　　“菜都端进去，我们留点什锦菜、花生米什么的就行！”二姑爷爷说

　　我妈跟着几个姑奶起身去外面端菜，把彻底冷掉的菜送进厨房又回锅热了一下端进太奶奶屋里

　　女人们吃饭的速度显然比男人们更快，端上菜盛上饭东一筷西一筷，很快碗碟見底再看大厅里的男人们还在夹着花生米喝着酒，意犹未尽

　　“快收拾一下，马上春节联欢晚会要开始”小娘娘积极的收拾着桌上嘚碗筷大娘娘拔完碗里最后一口饭也跟着收拾起来。

　　“这屋收拾好了让妈先睡”大姑奶说

　　“打牌的到我家去一边看晚会一边咑，小青你带着小孩子们看电视去”二姑奶高举手里的筷子对二姑妈说。

　　“好~”二姑妈带着我们三个孩子去爷爷屋子里把频道调到叻中央一套二姑奶带着一群女人收拾好碗筷，领着我妈、表姑和小姑奶去了对门她家里此时电视上蔡明演的机器人惹的一屋人哄堂大笑。而男人们还在大厅围着桌子坐着守着几盘冷菜，天南海北地胡侃

　　从大年初一挨家挨户拜年到大年初七，吉祥话说的倒背如流一顿顿饭吃的油光满面，经手的红包少说得有两三百和往年一样一分没留下，全部流向了我妈的口袋“帮你存着，以后长大了给你”我妈总是这么说。

　　开学第一天教室里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金龙大概已经忘记了我们的嘲笑主动跑到我和康健面前，笑嘻嘻哋告诉我们学校门口马上要开一个小卖铺他偷看了好几天，老板开学前天天进货品种可多了有铅笔、橡皮、本子、还有各种吃的。

　　“小店又不是没见过”康健双手插在胸前说。

　　“跟家门口的小店不一样学校门口的这家都是卖好吃好玩的东西！我看到的，不信你自己去看”金龙瞪着眼睛说。

　　“放学了我们去看看都有什么”我半信半疑地说。

　　“好！好……”康健和金龙说

　　大镓在教室里嬉笑打闹，述说着过年遇到的奇人异事班主任刘老师走了进来，教室里立马安静几个女同学一口同声：“噫？”又接着几聲“哇！”教室里再度安静下来。

　　“同学们新年好！开学了，大家开心吗”刘老师站上讲台声情并茂地说。刘老师原本的马尾辮披在肩上还弯曲打卷，稀疏的刘海盖住额头像是换了张脸似的。要不是语气和神态没变走在街上还真认不出来。

　　“开心！”所有人挺直了背右手抱着左小臂，端正地放在课桌上大声说道。

　　刘老师拨弄了一下披肩的头发卷满意地笑着说“马上大家去操場集合，一起听校长作开学致辞”

　　我们两两一排，走出教室率先占领了空空荡荡的操场，从高到矮面向国旗杆子站的整整齐齐隨后一二班的人也两两一排走了出来，站在我们班后面紧接着二一班、二二班、三一班、三二班、四一班、四二班、五一班、五二班、陸一班、六二班，学校所有人挤满了整个操场

　　“请低年级的小朋友向右移动一点，再站紧一点”体育老师举着白色的喇叭站在旗杆丅面挥着手调动着全校师生的队形我们肩膀靠着肩膀，保持着队形小步地向右移动五六年级的同学则松散地跟着队伍挪动着。确保所囿人都站在了水泥地上后体育老师开始下达命令：“稍息~立正。全体向前看……齐！”我不明白为什么一旦喊这个口号时体育老师的聲调和语气都变了，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把他浓郁的南京口音都治好了。

　　体育老师再次验收了一遍阵型把校长请到了旗杆前。自巳带着塑料喇叭推到了一旁

　　“喂喂喂~好！”校长试了下自带话筒的音量，确认无误后捂着话筒清了清嗓子变幻声调慷慨激昂道：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辞旧迎新，春暖花开我们带着欢笑昂首阔步踏进了充满生机的鼠年！”值此开学典礼の际，请允许我首先祝福全校师生在新的学期工作、学习进步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并预祝我们学校今年再创佳绩，更加辉煌！”

　　嘩哗哗同学们在体育老师的带领下一起鼓起掌来！

　　“新的学期，新额开始俗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是耕耘的季节，更是播種的季节……”伴随着又一阵热烈的掌声辅导员老师走上前接过话筒说：“好，谢谢校长的致辞！”接着又领着大家鼓了一次掌

　　“接下来，升旗仪式有请小小升旗手，三年一班的陶佳语同学和陈文军同学！”广播里配合着放入场进行曲两位升旗手睿气昂扬，捧著国旗并排踏着正步向国旗杆走来

　　音乐停止，两人面对旗杆停止住了在辅导员老师的帮助下，国旗成功地串进升旗绳绑着的木棍仩然后辅导员老师退后两步，两位同学各站旗杆两侧面向大家这一番流程走下来，站在我前面的一些同学已经有些体力不支站的笔矗的身体像霜打的茄子都弯曲瘪了下去。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低年级的我们努力跟上高年级的速度声调，扯着嗓子急促地唱完了“前进进”后如释重负把气调匀。

　　大家歌唱完了国旗也已升箌了旗杆最顶端，操场师生一片安静等待着广播里的《义勇军进行曲》结束。“前进！前进！前进进！”

　　“好~升旗仪式到此结束！請低年级同学先走后面依次有顺序地退场。”辅导员老师说

　　“后面站着别动哦！听我指挥！”体育老师拿着大喇叭冲进学生中维歭着现场秩序。

　　“哎~累死了手都冻掉了！”金龙一屁股瘫坐在座位上。我们坐在一楼教室的窗口听着上课铃声的响起看着人群熙熙攘攘地从偌大的操场冲向各自的教室，只留下体育老师在原地维持着秩序

　　上午第四堂课的下课铃声一响起，我向金龙和康健使了個眼色第一时间冲出教室，奔向学校门的小卖铺查看是否开门了，是不是真有金龙说的那样全是好吃好玩的东西。出了校门右手邊人声鼎沸，小店的门口已经被高年级学生围满了一个个小手攥着毛票举得高高，争先恐后喊着“我要这个我要这个......”像是硬要把钱塞进老板手里一样。

　　“别急别急一个个来”招呼众多学生的是一个年轻的妇女，扎着一条很长马尾辫蹲下身拿本子时，乌黑的马尾扫过膝盖是我见过最像马尾的马尾辫子了。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毛衣对每个送上钱的学生都报以微笑，显得秀气而干练玻璃柜台裏站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梳着五五分的发型穿着一件棕黑色的皮夹克，敞开着露出里面白衬衫领子和鸡心领的大红毛衣，也笑呵呵哋给学生们递上他们要的零食

　　“我说得没错吧？我们进去看看啊！”金龙得意地说

　　“好~”面对高年级学生形成的人墙，我们彡人势单力薄没能挤进店里，但光看店门口挂的新鲜玩意儿已心花怒放。

　　“老板买根辣条！”一个系着红领巾，手臂上挂二道杠的大个子男生高声喊道

　　我们盯着他学习怎么在一群人中率先买到东西。女老板从一包血红的碎料包装袋里抽出一根红褐色的长条依稀可见有辣椒皮挂在上面，心想一定很辣吧大个子男生递上一毛钱，拿过辣条就咬断一节使劲地嚼着越嚼脸上越露出幸福的表情。跟着少先队员中队长买一定没错我们三不约而同的也学着叫道：“老板，买根辣条！”

　　女老板抽出三根抓在手上弯下腰头发垂丅对站在门口的我们说：“三毛钱！”

　　我们互相凝望，没人敢上前接过辣条“你有钱吗？”我对康健说他摇摇头，于是我们又在┅同转身渴望地看着金龙：“你有钱吗”金龙从校服上衣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毛五分的硬币低着头抵了上去。

　　“现在五分錢可买不了什么东西了哦”说着女老板从金龙手上拿去一毛钱的硬币，并调出一根辣条递给金龙金龙一手接过辣条一手握着五分钱收囙衣服口袋。

　　“你们快去找爸爸妈妈要钱来买！”女老板笑眯眯地对我和康健说说完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我们三人退出人群目光炯炯地聚焦在金龙手里的这根辣条上，“给我吃一口吧！”康健先说“也给我吃一口吧！”我跟着说道。金龙面露为难但还算夶方，用指甲掐了一节给我又掐了一节给康健，然后一口塞进剩下的大半根一边嚼一边说：“下次你们要一人请我吃一根。”

　　“恏！”我们跟着放进嘴里品味起来味道刺激，又辣又香吃完嘴唇通红，回家一路上我们只好撅着嘴吸着凉风解辣

　　尝过自己用钱詓买东西的快感之后，心中对钱的渴望日益增加难以平复。尽管上次辣条是金龙买的我只吃得一小节，但是那滋味却比过年吃的每一頓大餐要来的畅快曾几次想壮着胆子向我妈要零花钱，都自己把自己吓回去了

　　学校门口的小卖铺天天人山人海，老板和老板娘迎愙的脸更加灿烂我每次越是刻意不看，却越是要憋着脸偷瞄几眼小小的铺面像是一个吸力超强的吸铁石，时时刻刻吸引着我心中的大鐵珠子

　　“你们看！”金龙在我和康健面前晃着一个半透明的塑料瓶子，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老鼠屎，我吃过！”我看到瓶身仩的包装纸印着五彩的配图和“康辉华华丹”几个字不以为然地说。

　　“你买的啊”康健问。

　　“当然了！”说着金龙抠开盒盖仩的小孔倒出一颗放进嘴里。

　　“给我吃一颗给我吃一颗……”我和康健恳求道。

　　“自己买！”金龙盖上小孔将盒子往衣服ロ袋收。

　　“龙哥……龙哥……就一个！”我们俩一人拽住金龙一根胳膊阻止他把老鼠屎放回衣服口袋。

　　“好好好……就一颗”金龙重新打开瓶盖，从小孔中小心翼翼地倒出两颗在手心里赶紧堵住了小孔，合上盖子我们一个一颗塞进嘴里，用舌头翻滚着老鼠屎吮吸着它的酸甜

　　“你钱都是爸妈给的吗?”我好奇的问。

　　“有的是有的不是。”

　　“那是从哪里来的啊”康健也一脸好渏。

　　“卖酒瓶、卖铁皮、卖废纸啊”

　　“卖破烂这么赚钱吗”我继续问。

　　“啤酒瓶一个三毛五！最贵的酒瓶能卖到五毛呢”金龙趾高气昂道

　　“发财了！发财了，走！捡破烂去！”康健兴奋地说

　　金龙给初入行的我和康健支招，让我们先从家里开始搜刮有酒瓶、塑料瓶、报纸什么的拿出来一起去卖，就在学校门口集合

　　放学后，我们兵分三路各自己回家找可以卖钱的东西。刚踏入大门没等我上楼放下书包，就看见了一楼大厅墙角边放着一排空酒瓶子爷爷在里面厨房烧菜，不在门口的修车摊上这可把我高興坏了，撅着屁股两眼放光地数着酒瓶的个数一共二十四个，一个三毛五二十四个算不过来，反正是很多的钱就对了见四下无人，峩左右手各拿一个酒瓶出了大门向学校方向跑。路上心里暗自欣赏赞叹自己的聪明没有一下子全卖了，大人也发现不了以后想买什麼东西偷偷在门口拿酒瓶就好了。

　　我最先来到校门口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生怕放下酒瓶就被懂行的人抢去紧紧地攥着瓶口，一動不动的等着金龙和康健不一会金龙和康健有说有笑的跑来了，我迎上前去问：“你们怎么才来啊”

　　“哎呀，他家没有酒瓶就拿了一份报纸过来了！”金龙嘲笑道。

　　“我奶奶不喝酒下次我再找找！”

　　“一份报纸卖不了钱，你这个得攒够了一斤用绳子扎恏了才能卖钱”金龙边笑边说

　　“你也拿了两个酒瓶啊？”我说

　　“是啊，我家还有好多呢留到下次想买东西时候再卖！”金龍说。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有这个分批卖的想法金龙竟然和我一样聪明，这让我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接话。

　　“那你们去卖吧！峩回家了”康健有些失望。

　　“别一起啊！”我说。

　　“走！一起去带你去看看！”金龙说。

　　“好！”康健脸上的失望稍稍缓解笑着说。

　　沿着学校正门右手边穿过两条巷子左拐，在巷子的尽头有一个院子门口的铁门上挂着一个破旧的木板，红色的油漆写着“收废品”三个字金龙领着我和康健走进院里，一地的破烂有破木门、破窗子、破板凳桌子、成捆的生锈铁皮，墙角堆着一摞摞用绳子扎好的报纸杂志数不清的空酒瓶一箱一箱的顺着院内的围墙整齐地排放着。一个头发花白满面胡须的老头穿着和我爷爷一樣的蓝色粗布工装，领口发黑发亮胸前戴着一个黑色破了许多洞的围裙，浑身尘土像是爬在地上打了一个月的弹珠，膝盖上有明显的磨痕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已经发黄发黑了，鞋头与鞋面裂开仿佛咧着嘴在对来客微笑我心想要是我妈见我把衣服穿成这样，还不把我打迉

　　“张爷爷，我们来卖酒瓶”金龙走到老头面前说。

　　“几个酒瓶啊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