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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遗失的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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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5181 发表于 2005-1-8 00:28
作者:纤小眠 题:请给我坚持下去的勇气。
(一章)
2月的台湾,雨水略微显得多了点,第二天醒来却不是预料中的阴沉,几块棉花状的云彩悬浮在空中,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到这份恬静。
看着那份淡蓝的从容,我却觉得幸福离我很远,忧伤离我很近。
“你看小眠这孩子身体一向很好,感冒都很少得,喜欢运动,怎么可能染上肺结核呢?这可怎么办才好?”父亲焦虑的在隔壁来回走动,喃喃自语,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心跳得厉害,头晕眩得厉害,想起昆德拉说过,晕眩,来自我们身下空洞世界的声音,引诱着我们。它是一种要倒下去的欲望。软弱也会令人迷醉,有那么一瞬,完全放弃把握自己,屈从而不再坚挺,我们会被软弱醉倒……
我握紧拳头,不能倒下去,不要被软弱醉倒,不要迷失掉自己,可忧伤还是没由来的瓦解软弱的坚强。
眼前老晃悠着小时候张老师清瘦的样子,秀气的女人,总是朝我们微笑,她声音甜甜的,不知道什么原因,看着她面色越来越蜡黄,时常虚汗,课堂上不停咳嗽,有一次吐口血出来,学生们和张老师都脸色剧变,第二天张老师再也没有来了。
后来听说,张老师肺结核晚期,医治无效,死亡。
那年我7岁,看着张老师遗像端正的挂在墙壁,甜美的笑容就凝固成永恒,哀悼的音乐低沉、凄迷,她白发的父母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就定格在我脑海里,让无忧无虑的我第一次对死亡产生恐惧和印象。
同学们发狂的天天打开窗户,住宿舍的变得异常勤奋,平日光秃秃的楼顶晒满五颜六色的被单,他们要把空气中还没有流通的肺结核病菌赶走……张老师走了,可是他们依然惊慌,那么我呢?和蔼的学生们会不会用同样躲避瘟神的态度来对待他们昨天还佩服的我?
一个大学的美术教师、一个台湾小有名气的画家?或者?他们眼中温柔恬静的小女人?
“小眠,别发呆,把窗户打开,透透气,没事的,现在医学那么发达。”母亲声音有点苍老,我可以想象她一夜之间白发横生的样子。
我呆在自己的空间里,无助痴呆的盯着门,一动不动。
不过是时常发烧、乏力,昨天精神还很抖擞呢。
昨天举行了一场成功的讲座,一家格调很好的书店里,我在摆放着钢琴的舞台上随意站着,周围或坐或站着许多来听我美术讲座的学生,我绘声色的讲着,他们很专注的听着,我觉得绘画就是我的生命,从不同的角度用不同的态度能让它添加许多色彩。他们听得似懂非懂,我不经意的抬起眼神,座位上人们认真的看着我发给他们的讲义,努力的理解着,没有人交谈,很安静。书店过道透着阳光,有几个人坐在那里远远的看着我,他们背后是堆放很整齐的书,五颜六色一格一格码着,有种让人智慧和安详的光芒。可我的视线总会停在那个男人身上,他斜依在墙壁边,头发略微蓬松,戴着金边眼镜,很斯文的样子,棕色衬衣,轮廓很分明的灰色休闲裤,一只手随意的放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拿着我发下去的讲义,眼和心不在那里,而是灼热的看着我,我已经过了爱做梦的年龄,可心跳却由不得我控制,跳动猛烈。是因为他长得太像子文?还是因为我太思念子文,把他幻想为子文的替身。
我眉飞色舞的演讲被他的目光牵引,思绪中断,停止几十秒后,我镇定了神色,转移目光看着他旁边装饰样的新书列架。
“好,各位同学。”我拍拍手,“请看左边的新书列架”。那个男人刚好靠在那里,神色有点慌张,没想到我用这样的方式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他笑了笑,很温和的离开书架。
“大家注意看这些书的颜色与标题,分别搭配出来会得到什么样的视觉效果,比如金色是不是略微显得高贵呢?那什么色彩是亮丽缤纷的明艳呢?”
本能的余光能感觉到有视线盯着我,还是那个很像子文的男人目光,那么不依不饶那么坚定,不过还好,讲座马上结束了。
我定定神:“自然柔和里的天然气息是最健康的表现,比如粉红、淡紫、浅绿、鹅黄、银蓝……在表达春天气息里,能勾画出耀眼的阳光中的生命,充满着轻快浪漫的诱惑。”
预料中的热烈掌声,讲座很成功。
我不喜欢直面人群离开的场景,背过身假装收拾东西,这样的离别总会一次又一次让我想起方子文离开的那天。
那天天气很冷,台北的机场看不到一点阳光,我抓着子文的手不愿意放开,手指冰凉,日光灯倒影在地板上,醒目的寒冷,来往的人群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孤独,因为疼我的子文要回澳洲,我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
阿珍在旁边笑我,说我那么不舍得子文,他都是大男人了,笑我不关心她。摇着我的肩膀不停说我重色轻友。
“又不是不能来看他,随便哪个寒暑假你们就可以飞到另外一方嘛。那么恩爱,肉麻死了。都不关心我,我一个小女子要飘洋过海独自求学,都不关心我?”阿珍话很多,竭力打破着离别的尴尬。
看着光滑的地板,看着在上面一个个消失的脚印,我忽然害怕此去遥遥无期,靠着子文的肩膀,感受着温热的气息,想记忆得深刻再深刻些,我要拼命记忆他的样子,他的味道,在以后想他的每个时刻拿出来翻看。
阿珍一直看着我们,开始喋喋不休,后来显得很安静,依然一直看着我们。
待我醒悟过来,我才想起原来疏忽了阿珍的存在,愧疚的笑笑,“子文,照顾好阿珍,她不像你,有父母在那边。”
“遵命,你说的我都听,我的大***。”子文吻了吻我的手心,淘气的添了一下,痒痒的,顿时绯红了面容,却有滴泪水挂在眼角,来不及擦去。
不忍不想离别,还是起飞,波音轰鸣着缩小成一个点,带着我的爱人离开台湾。
估计学生走得差不多了,我拿着收拾好的东西转身,果然刚才满满的座位现在已经空荡荡的,我自然不会看着一个又一个离开而感觉强烈的离别辛酸。
“我可以请你喝茶吗?”磁性的声音。
转身过去,那个像极了子文的男人盯着我,眼睛有种让人融化的柔情。
“我……”
“不要拒绝,能遇到毕竟是缘分一场”。
“以后吧,最近我真的很忙,谢谢你的好意。”在陌生的角落与陌生男人邂逅,被陌生的他所欣赏,不由得让我笑了笑,发自内心的灿烂。
“那好吧,很遗憾,不过你遇到我,注定会逃脱不了我的纠缠,后会有期。”很坚定,很礼貌。
下午在学校,在画室中来回走动,看着学生们把各种色彩融合在一起,绚烂出更多的色彩时那种好奇和认真,让我特别高兴。
一年以前,我和子文也是这样认识的,那天天气有点阴沉,画室光线不太好,我勾画着一副素描的时候尤其显得心不在焉,明明知道画板太高,看不到门口进来的所有人,可是我依然对每一个进来的人产生极大兴趣。
就是这样发现子文的,他进来的时候,画室有被阳光点燃的气息,青春活力的气息,他直直的朝我走来,当着所有学生的面,告诉我,他喜欢我,希望认识我。
正在授课的我惊得满脸通红,虽然我允许学生私自离开座位,虽然我允许他们用任意一种惬意的方式听我讲课,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这样一个吸引我第一视线的阳光男人来表白爱情,甚至不知道他的来历,真让我无比惊慌。
这件事情排列在去年校园爱情文化宝典前十名,因此子文又朦胧上传奇色彩。不是因为我优秀,而是因为他天才,用他的说法:他那么优秀,理所当然我们会是恋人,完美的那种。
每次在画室隔着画板看人群进出的门,我总有恍然隔世的感觉,子文会来,他依然会接我喝茶,送我回家,在阳明山看春暖花开。
忽然感觉空气很闷,眼前一片光,黑色红色金色混杂起来,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培养学生调配出更好的色彩,我连自己都区分不了?紧接着面前的人影越来越模糊,拼命的想睁开眼睛却实在办不到,这究竟是怎么了?
“老师她怎么了?快来,我扶不动了。”听不清是谁的声音,我耳朵嗡嗡作响。
“啊,快送医院,虚汗那么多,谁有手绢?”
“我有,给……”声音越来越小,我迷糊过去。
醒来就已经是在家里了,父母告诉我,诊断结果为肺结核。我有点无力承担这个事实,如果是肺结核,我当着那么多人演讲,给那么多孩子讲课,无形中是不是传染了许多学生?护送我到医院的那帮孩子,又怎么样了?虽然科技发达,肺结核应该很好治疗,可我要孤单多久?我不习惯冷清。
“子文,我该怎么办?”我抱着方子文买的毛毛熊,拼命的把自己藏在里面,没有他的关怀,发生的一切都让我无所适从。
“小眠,吃饭了。”母亲在叫我。
我摇晃着身体,把自己支撑起来,戴上口罩,到饭厅。
都是我喜欢的东西,肉搅拌成小沫做成的丸子、眼感和口感极好的生菜……父亲端坐在一边,看到我戴口罩的模样,神色微变,母亲楞了楞,控制不住流出一行清泪,然后侧过身子,擦着眼角的液体到厨房端汤。
我拼命的忍住想哭的念头,找了双干净筷子,夹了一些菜在碗里,默默的端到自己的房间:“爸、妈,以后不和你们同桌吃饭,免得传染到你们。我用的筷子也单独放开,不能混合到一快了。”
“小眠,你一向都是健健康康的,医院诊断错误也有可能啊,明天去复诊下,乖啊,听话,别和自己赌气。”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口大口吞咽着丝毫不能吸引味觉的饭菜,眼泪簌簌往饭里掉,合在一起,吞进胃里。
在父母眼里我始终是个孩子,老长不大,由着他们呵护。他们觉得自己就是上帝,能从撒旦手中夺回我的健康,子文知道会怎么样?先不要告诉他,免得他担心挂念。
虽然不太相信,可看着他们焦虑担忧的神色,我还是决定复查。
隔着房间听着厨房的水流淌的声音,我觉得不是欢快而是忧伤,自己很自觉的离所有的公共用具远远的,我不希望把细菌传染到更多地方。
父母年岁大了,生活却和我开这样一个玩笑,取消履行子女义务的资格。
我是哭着进入梦乡的,挂咨询窗告诉我,要左转,右转,再左站,可我总觉得医院走廊好长好长,走不到尽头,看不到要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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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5181 发表于 2005-1-8 17:38
(二章)
醒来依然在回味,习惯用手摸摸旁边,子文依然不在。他到澳洲都七个多月了,可我还是不习惯没有他的日子,少了那份息息相关的开心。
父母不放心万一复查确诊肺结核我承受不了打击,从小到大健康的我没有动过手术,没有和更恶劣的病魔打过交道,一直幸福着。在父母眼中,依然是他们手心中的宝贝,那个孩子。
下车,为了避免将病菌到处传染,我戴着口罩,走进药味弥漫的空间。旁人看我的眼神惊讶中略微有点恐慌,毕竟前段时间SARS肆无忌惮的时候,满街都是我现在的模样。
我努力让自己眼神空洞与茫然起来,这样不会觉得内疚和愧疚什么,我只是受伤的孩子,我无意给别人留下伤口。
台北的荣军医院,一切看起来井井有条的样子,微笑的护士,心情平缓的病人,干净悠长的过道,充满药水的空气中夹杂着树木清香的味道。
一个女的坐在过道的椅子上,哭得撕心裂肺,不自觉的流淌出泪水,哭得痴呆和麻木的样子,旁边的男人很坚强,有力的着她,能看到手臂勒出的青筋。
一个哭着,一个疼着,根本无视旁人的存在。
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耳朵漏进一两句话。
“白血病,我不想过早离开你。”女的哭得凄凄哀哀。
“宝宝,不怕,有我陪你。”男人格外用力的搂着女人,想把自己浑身的健康传递到她身上。
美丽的爱情。我染上肺结核,我美丽的爱情在哪里?通过***线联系的澳洲和台湾么?还是不要让子文知道的好。
“下一位请进。”轮到我了。
主治医师亲切和蔼的样子,额头上那几道被岁月刻下的仁慈皱纹让人觉得安详。
“要抽血,详细调查一下,当然还有其他相关检测项目。”他的语气很温和,让我觉得不是那么焦虑。
我对医院的一切都本能的排斥,不喜欢,却由不得自己任性。
排队,抽血。袖子挽得老高,我能清楚看到自己苍白的肌肤,用手指轻轻一按,略微有点发黄,血管似乎很脆弱的样子,肉眼看不到,不方便直接抽血。
护士用一根橡皮管勒住手臂,觉得非常肿胀,血管逐渐清晰,青色的,仿佛因为愤时额头暴烈的青筋,突兀着。与洁白的皮肤显得格格不入。
消毒药棉搽在肌肤上,手本能的颤抖一下,一团***散开,青筋显得更加醒目,针尖扎下来,我忍不住赶紧歪着头,刻意不让自己去看,护士开始抽血,可血管太纤细和脆弱,第一次没有扎中。
她愧疚的看着我,示意再来一次。
第一次被扎后狂跳的心还没有来得及平稳,我忍着头皮把胳膊递过去,预料中的,第二针扎下来,我没有扭转头,漠然的看着针与我的皮肤亲密接触,肌肤紧绷着,艳红的血从里面缓慢流淌,吸管往上提,我恍然有种生命被抽空的感觉,看着许多和自己相关的液体流淌出来,脱离和我一起生存的轨迹。
血抽好,护士给我一个棉球搽刚才的碘酒,又一片清凉,刚才的***变得淡黄,然后还原为肌肤的本色,却平空留下两个针眼。
不规则的排列着,嘲笑着我的懦弱与漠然。
接下来就是焦急的等待,坐在长椅上,旁边的女人抽泣声逐渐减小,整个人瘫软着,跌入男人的怀抱,坚强的男人趁女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抹了抹眼角,我看到他的泪水了,男人不轻易留泪,心痛到深处却实在无法伪装坚强。
“真是可怜,白血病的女人和最爱的人患上白血病的男人”。我心里很同情他们,却找不到安慰的语言,只能保持尊重的安静。
视线从他们身上转移,我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心很落寂。医院特有的药水味由不得大脑控制,周期性的往肺里钻,让人难受。
墙壁有一道手印,抓得很深,不知道什么缘故。
“纤小眠。”
主治医生笑容依然亲切和蔼,“先深呼吸。”我依照他所说照办,结果只能有两种,一种患上肺结核,一种没有肺结核。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预示着一段时期我会隔离开人群,会更孤独。
“拿到结果,你得了恶性淋巴细胞性白血病。”
听到这句话,我整个人呆掉了,父母抓着医生的手追问,“怎么可能,是不是诊断错了,昨天还说是肺结核?怎么今天更严重?”
医生缓和一下口气,缓缓的说出“对,没错,确诊。”
脑子空空的,心里只剩下一个感觉:我完了。
许多遗憾和后悔排山倒海的吞没我,我那么年轻,还没有充分享受爱情的美好,我那么优秀,还有许多画稿没有完工,下一次画展正在策划与筹备,我的学生们等着我去带领他们进入美术的天堂,一起虔诚的顶礼膜拜艺术的真谛……
一切的一切都完了?我身体一直好好的,又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怎么会得这样的病?这辈子就这样退出人生舞台,我多么不甘心,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好,还有更多的事情没有做?命运和我开这样旁白的玩笑。
我把制止病菌传染的口罩一把扯掉,思绪飞转着,麻木痴呆的看着面前恍惚的人影。
刚才我同情别人,现在谁来同情我?
刚才患白血病的女子有她最心爱的男人疼着,现在子文呢?他在哪里?
我该怎么办?我究竟该怎么办?
思绪混乱,许多繁杂的事情拥挤到一块,把我吞没。
我觉得自己正在海轮看风景,风和日丽正美好的时刻,忽然晴天霹雳,乌云大起,扰乱我的视线,一只无形的魔手从背后伸出来,把我扔到海里,刚才纯澈的海水变得一片混暗,阴沉污浊。许多液体和固体跑到我鼻孔里,窒息着我的呼吸,整个人没有力气,就往下沉,往下沉……
隐约中父母的表情比我更恐慌,我们只有我这一个宝贝女儿,正是花容月色,事业正稳步上升,如日中天,却得到这样的残酷宣判。
我没有眼泪,巨大的打击让我忘记人类有这样一种宣泄痛苦的方式,或许是因为我的痛苦太沉重,微小的眼泪实在无法表达。
是怎么回到家的我不知道,年轻的我被母亲搀扶进房间,她帮我脱掉鞋子、外套,帮助我躺在床上,然后悄然离开。
房门关闭“砰”的声音很轻,我的思绪却依然在神游。
神游是虚无的,被判了死刑,对生命充满美好向往的我不再抱任何幻想。
盯着房顶,什么都在想,也什么都没想,时间就缓慢流淌过去。此时,内心的彷徨与无奈谁人能知晓?遥远的子文?我该告诉他吗?是一定要告诉他的,总不能让他爱一个垂死的病人,那么我该用什么方式告诉他好?隐瞒还是直白?我无所适从。
“小眠,饭要吃,别饿着自己,乖,白血病也不是不能医治,要相信科学。”父亲的声音力透墙壁,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可我知道他是假装坚强,昨天知道我诊断的结果是肺结核,他们已经一夜苍老,如今复诊的结果是白血病,他们又该承担多大的心理压力,才能和我一起面对死神的召唤。
对老年人来说,最痛苦的,莫过于白发送黑发,老来独凄凉。
我呆了一小会,一声不吭,没有回答。
父亲越发显得焦急“出来吃饭,乖,有什么我们替你扛着,小眠,不怕。”
“不吃,不吃。”我捂住耳朵,不让自己听到父亲仁慈的声音,挂在墙壁堆放在墙角完工未完工的画稿,让我很烦躁,几次想冲上去撕破他们。
越看越烦躁,简直是对我的嘲笑和打击,我即将消失的生命留下这样的东西有什么意义?掀开被子,从床上扑起来,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冲过去就想撕。可每次拿在手上却下不了手,这是我认真的心血,一笔一画灌注生命的投入,就这样草率的毁灭?我实在办不到?就像我实在办不到就这样堕落着放弃生命的美好一样。
子文的照片在朝我微笑,我却在朝他哭泣。我把子文的照片捂在胸口,听着狂乱的心跳,多么渴望他有力的拥抱。
一个人在房间发狂和绝望,倒在床上用被子捂住头,咆哮的呻吟。不想让父母听到一点声音,不想让他们更多的担心。
“小眠,我的女儿,你不是一直问我你名字的意义么?仔细想想,不要冲动,我们等你吃饭。”父亲在门外,没有移动的脚步,想来他很担心我,虽然听不到母亲的声音,可我知道她应该在掩饰着难过,在厨房忙碌。
哦,小眠。我叫纤小眠。不是么?从小到大一直很好奇学识丰富的父亲为什么给我这样的名字,害朋友们说看到我的名字就想睡觉。
我忽然明白父亲的意思。
坚强着翻身下床,努力的给自己力量,穿好衣服,用一种尽可能的平和脚步踏出足音,门开了,父亲看到我的状态,神色有点舒缓。
饭桌上,一向唠叨的母亲变得异常沉默,而一向沉默的父亲变得异常唠叨。
他一边吃饭,一边讲述我名字的由来。
我低着头,用一种微笑的方式安静的吃饭,安静的听,觉得如果时间停止不动,凝固这片刻的美好有多好。
食物的香味,家的香味,仁慈的父母,满屋子满眼幸福的味道,一种和睦与安详。
“纤是你的姓,这个自然无法改变。更因为我与你母亲同样宝贝你,所以没有遂你小时候的心愿,让你与你母亲同姓陈”父亲歉疚的笑笑。
是啊,纤给人感觉很柔弱的样子,所以从小到大得到许多呵护。
听着父亲的絮叨,看着我神态的安详,母亲紧张的表情开始松弛,她自然的往我碗里夹菜,一次又一次,堆满许多爱意。
我忽然很感动,又忽然开朗,原来智慧与愚蠢只是相隔一瞬间。
一些注定的事情无法改变,就没必要杞人忧天。反正死亡是每个人生都要走的路,就这样顺其自然吧。
比如我是纤小眠。
纤细的样子,在风的怀抱中,偷偷的睡上一觉。人生不过是一场梦,明明知道生命可贵,却没由来的偷懒,就让我在旅途劳累的时候忙中偷闲小睡一下,倦懒的藏在花蕊中,偷偷的舒展着身心,偷偷的看着外面的美好,偷偷的酝酿着自己的美妙。
父母给予我生命,小眠。意味那么深远深远,人生不过是一场梦,我来过,我在梦中睡过,体会过梦的真实,领悟过,醒来就没遗憾了。
小眠着,许多东西可以孕育着,积蓄阳光月华、雨露甘霖,花骨朵就懒洋洋的悄然绽放,蓬勃、自由的舒展着,艳丽无比。
用这仅有的生命机会,维持那一点点呼吸没有束缚的自由,自由的流淌着思绪,意境小小的,却美美的。用最后纤细的小眠间隙听自己的心跳,体会最浓郁的情感。
人间那么多情感,我小眠着,心一直醒着,面对任何可能发生的的事情,父亲暗示我,没有退让,只有思考迎头赶上,用什么方式出发,才能更坦然的面对与改变。
这个夜晚睡得很好,比昨天安详许多,甜甜的,美美的,有种透彻的感觉发自内心安抚着我。
第二天起床,父母还在睡觉,估计他们很晚才休息,焦虑比我多才是,我轻手轻脚的烤好面包,留在烤箱里热着,写一张纸条,悄悄离开。
爸、妈。我都想通了。人生一场小眠,长短不同都各自有意义,我到学校一趟,别担心。
走在熟悉的过道,铭传大学和昨天一样,看上去还是那么美好,黑色大理石衬托出的金色字体显得那么端庄,红色的砖墙,绿色掩隐的草从和树林,一切显得那么安详,无声的呼唤,这就是美好。
天空的云彩闲散的飘着,我慢慢走在熟悉的小径,揣着书本忙碌穿行的学生,头发花白的教授,在草从辛勤耕耘的园丁,还有古老的建筑气息,一切都那么让我留恋。
可是我不是来观赏的,也不是来留恋,而是来道别,美术班的学生课程不能中断,我需要和校长谈谈。
“纤老师,昨天怎么样?身体还好吧?”几个美术班的学生在校园采风,眼睛很尖,一下就注意到我,热情的大呼小叫。丢掉画板,朝我跑过来,一左一右很自然。
“恩,医院确诊了,不是肺结核,这下你们可不用离我远远的了,我也不会因为这样愧疚会传染给你们什么病菌。”我笑了笑,主动拉拉一个女孩的手,她眼睛很大,头发披散在肩膀,阳光透过她的眼睛,显得额头很明亮。“不过可不能偷懒哦,被子还是需要晒晒,预防病毒,身体健康很重要……”
是啊,身体健康很重要,我维持着表面的神采飞扬,内心却很阴暗。眉角略微不适,却立刻用笑容掩饰起来“你们继续画,我有事要找校长他们,要用心投入才能绘画出隐藏的味道,别忘记了。”
很温和的离别,又是离别。我又想到子文,那个人山人海的候机厅,那个时常在回味的拥抱,他留在我手心的淘气吻痕,还有擦干我泪水的手指上淡淡的烟草味道。
那次和他离别是暂时的?怎么没想到是永久的离别?我还来不及做他的新娘。
校长办公室宽大的座椅,透过窗户就能看到窗外操场嬉闹的人群,健康活力的年轻人来回的奔跑着,朝气蓬勃让人觉得很美好。
校长看着窗外,一动不动,整个人沉默着,我没有打断他,当他知道我患上白血病一直保持这样的姿态,也许窗外更让他觉得生活的美好,校长头发花白,他一向很器重我,获得我们发自内心的尊重同时也同等的尊重我们。
我顺着他的视线也看着窗外,草坪上奔跑出汗水的孩子们,疯狂神采飞扬的享受着青春的美好,里面有我最喜欢的网球和跑步。
恍惚中我穿着运动服,视线追随着跳跃的网球,等待它每一个有节奏的来回。我挥汗如雨的奔跑着,感受着心跳强烈的刺激。
“这样,你安心养病,学校的事情不用你担心。身体最重要。”校长回过身,眼神中有慈父的关怀。
“恩,学校需要我就找我。可能我需要化疗,没有那么多时间呆在学校了,其实我真想多陪陪他们,多教教他们”。我深深的对校长鞠了一躬,他花白的头发在光线中飞舞着,他奉献自己火热的青春给教育事业。
我当了逃兵,被白血病折磨的逃兵。说着话都很吞吐,离开校长办公室的时候,我忽然发现牙龈出血,在牙缝中结成血块。
魔鬼的气息开始随时笼罩我了,它时刻狰狞着提醒我,生命不可姑息,仅有的生命不可浪费。
忽然想起曾经做过的死亡测试,在冗长的表格里填写自己的出生日期、性别、血型、肥胖值、身高、体重、爱好,就能得到死亡日期。
我按照真实的自己填写好后,得出一个日期,模糊的印象中是2071年,OICQ那端的靖哥哥知道后还诙谐调侃我:你个老不死的。
我回复过去:你也是老不死的。
然后两人发着QQ的符号狂笑。
可是现在,死亡测试无法预计意外,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进入倒记时。明年是否会有我的存在?今昔又是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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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
有一个词叫“杜垂杰哇”,就是葬语:天葬的意思。我浮游出自己的灵魂,看到消失掉生命的身体被专门的天葬师卷曲起来,头屈于膝部,以一种坐着的姿态被白色葬被包裹,再由专门的背尸人背到天葬场后,用绳子固定,再被分割成许多个小块,凡俗的皮肉、内脏、骨骼放成三堆,搅拌上糍粑,点燃洒有酥油的篝火。
袅袅的气味升腾到空中,吸引来大批高山兀鹫,从天而降,它们带着我进入天堂。
死亡曾经离自己那么远,现在离自己却那么近。
我呆坐在房间里,幻想着自己死亡的姿态,魂魄追随着被兀鹫带走的分散肉身飞上蓝天,完***生最后一次施舍。
手机的声音响个不停,把我遥远的思绪拉回来。
“小眠,是我,还记得上次你演讲时遇到的那个男人吗?明天我能邀请你吃顿饭吗?”哦,想起来了,那个站在书架一直看我的那个男人,颇似子文的人。
年少的爱情方式离我那么遥远,我的心不在那里。
“很抱歉,我实在没时间。”礼貌的推辞,他一口气做着自我介绍,李浩龙,一个出版社老板,据说很欣赏我,有意想交往。
如果是以前,我也许会更礼貌,可是现在,有的时候刻意的掩饰和隐藏,心态也变得古怪,我想我还是逃脱不了小女人的范畴。
我继续发呆,天色变得阴沉下来,然后是黑暗,一反常态,我喜欢把自己藏在黑暗中,在这样静静的时候才觉得安宁。
我思念的子文呢?拨通熟悉的号码,里面传出一个熟悉却陌生的声音,女人的声音,阿珍的“请问你找谁”?
心里那句“子文,我想你”噎着没能说出口,阿珍怎么会在子文的房间里?又怎么会是那样倦怠慵懒的口气?子文呢?又在哪里?我的脑子飞速旋转,却又一片混乱。
听到我的声音,对面也楞住了,“小眠呀,等一小会,子文马上就来。”然后就是沉重的呼吸和两端的盲音。
我能听到自己心跳因为第六感产生的怀疑和嫉妒,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阿珍会出现在子文房里,而且是夜里。澳洲和台湾时差一个半小时,我看看闹钟,一点,也就是说,阿珍和子文呆在深夜两点半的房间?
不能不怀疑,却不敢不希望怀疑。心莫名的揪心,那个医院长长的走廊,那个哭得像泪人的白血病女人,那个用全身力气紧紧拥抱着她的爱她的男人,我曾经那么同情他们,可现在我更同情自己,该不该告诉子文我的生命在进入倒记时。
“小眠,是我,子文,刚才……刚才我在洗澡,怎么忽然想到给我***,是不是很想我了?”子文熟悉的声音,时常在我耳边甜言蜜语的声音,熟悉的响在***那端,我却觉得遥远,想抓住,却无能为力。
“子文,能不能请假回来看我?”我靠着墙壁,抱着枕头,声音有点低落,有气无力的样子。
“小眠你病拉?恰好过几天我们就回来,父母要来台湾几天,到时候让你这个媳妇见见公婆呀,没有我在你身边,你要乖。”能想象到他习惯的呵护,他父母要从澳洲赶到台湾,我会以一种媳妇的身份见到他们,子文是爱我的,一切还有什么猜疑的呢?
絮絮叨叨着几个小时的恩爱,阿珍应该走了吧,我沉醉在甜蜜的爱情里,如果爱得够坚定,时间空间都穿越。
“小眠,时间不早了,早点睡觉啊,乖。”子文总是习惯关心我每一个细节,要是离开人间的每一个时刻都有他相伴多好,也就少了孤单,多了甜蜜。
要不要告诉他我的病情呢?正在犹豫,耳边隐约传出一丝声音“子文,帮我拿下睡衣?”
“早点睡觉,乖。”子文送上飞吻,匆忙挂断***。他为什么这样惊慌,以前每次挂***我们都是依依不舍,都等着对方挂掉才回过神,可是现在?他为什么那么匆忙?我的耳朵难道背叛我?我清楚的告诉自己,那是阿珍的声音,在我和子文倾诉几个小时后的夜里依然存在于我的子文的空间。
眼泪不自觉的从眼角蔓延,咬着枕头,头疼得撕裂,我想发出点声音来安慰自己,却意外发现舌头出现几个白点,有的结成硬块,很不舒服,大概又是白血病症状了,我离死亡那么近,离爱情那么远。
我觉得心针扎般疼痛,方子文和阿珍暧昧的笑着,我看着他们,心里千苍百孔的滴着血,优雅温和微笑着,却掩饰不住内心的难过,然后,方子文看着我的眼神,不由自主走过来,搂着我,深情的盯着我,我迷失掉自己,深情的盯着他,忘记了敏感带来的疼痛,等待着。阿珍掏出一块地图,闪着魔法的光芒,口中念念有词,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缩小,缩小,变成一块肋骨,阿珍狰狞着,把我镶嵌在一个男子身体里停顿片刻,我来不及感受他的温暖,便被阿珍取出来,抛在空中,一阵风来,我就飘摇得支离破碎。
呼吸很沉重,心跳很厉害,我忽然感到强烈的恐惧,那个男子是谁?为什么我不是方子文的肋骨?为什么他的女人镶到别的男人身体里他依然站在一旁看得无动于衷?揪着心口,打开灯,灯光散满整个房间,温暖的黄,照片里方子文搂着我笑得深情,我隔着镜框摸摸他的脸,手指划过一片冰凉。
方子文和阿珍在澳洲,而我一个人在台湾,难道现实和刚才梦境发生的一样?
我赶紧拨他的号码,心里千百次想问他,你好吗?想我吗?
手有点颤抖,手机在夜晚发出幽幽的光芒,像个会说话的精灵,我找寻的那端就是方子文,他好吗?想我吗?
不甘心,不愿意和一个影子竞争,我趴在毛毛熊上,拇指飞快的按动着按钮。
“对不起,你要的号码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程序化的声音,无情的击穿我的迫切等待,再重新拨,依然是那个冷冰冰的声音,听一次,柔美,听二次,习惯,听三次,麻木。
方子文刚才还与我通话,为什么关机?难道梦境真暗示着什么?
越想越不甘心,爬起来打开电脑,登陆上去,找到方子文的头像:
夜很冷,4点多,又噩梦了,醒来你依然不在身边,好想你。
外面风很大,澳洲冷吗?没有我在你身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早点回来,好想你。
给你织的围巾收到了么?虽然离冬天还很遥远,但是围巾里藏着一个秘密,你能发现么?
犹豫许久,还是决定提到阿珍,毕竟时常带给我梦魇的她在现实里是我的朋友,是我托方子文照顾她的。
阿珍还好吗?你有没有惹她生气,要逗她开心啊,还有,记得要想我。
一个人对着没有回复的头像絮絮叨叨着,一点一滴的诉说着相思,明明知道方子文现在不在,依然不停的说着,仿佛和自己对话的,不是自己的心,而是他的心。
今天13日了,还记得明天是什么节日吗?你总是不记得这个节日,不知道在澳洲有没有被同化?
外面还是有中国餐馆的,不要因为懒惰就老吃方便面,如果因此不舒服,你疼在胃里,而我是疼在心里。
一个略微神经质的女人,在夜里害着浓郁的相思,等待天亮和情人节的到来。
半夜三更,不要装神弄鬼。
忽然QQ接收到消息,和子文一样的头像,心异常欣喜,可是他不会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点击,却是靖哥哥,一个喜欢介绍大陆风土人情,说话幽默风趣的男人。
如果有一天,我真成神仙或者鬼怪,那么,我是感谢你还是诅咒你?
说话真是没遮掩啊,我正在气头上,谁让他闯刀口。
俏蓉儿,天堂和地狱的快乐总比不上人间的真实,所以,请不要感谢也不要诅咒,留下来吧,阿门!
头像一跳一跳,总有种幻觉以为是子文。哎,子文这个时候有没有想我,他想我的程度是不是像我想他那么多。
那我回人间睡觉了,你继续你的神游吧。
下线,重新躺在床上,回想着刚才的打趣,笑了笑,靖哥哥总是在我不开心的时候出现,几句诙谐,就能少许多烦恼。
迷糊着,就重新进入梦乡,这次,略微有点安稳。
情人节是情人的节日,子文是我的爱人。后来又梦到他了,送我一大束玫瑰,天长地
久的恩爱。红艳艳的,簇拥着,灿烂着都是爱语。子文是疼我的。
手机响了,我欣喜若狂,一定是子文,一定是子文。
“子文,是你?”
那端的男人深深的呼吸,“是我,李浩龙,情人节快乐,我在你们家楼下,能赏脸吃饭吗?”
天哪,我爱的人不知道是否爱我,不爱的人却爱着我。
透过窗帘往外看,一大束包扎好的玫瑰放在门前,他儒雅的站在旁边,玫瑰花束很显眼,也很鲜艳,红色和粉红色娇艳着,搭配着香槟色、紫色和白色玫瑰。我梦想的玫瑰,一大簇一大簇拥挤着异常美丽,却不是我梦想的那个男人送的。
“谢谢你,真的,让我觉得自己依然美丽,不过,我真的不能接受,我已经有男友了”心里咯噔一下,却记恨着昨天的阿珍,“花送给爱你的女人,好吗?她肯定会欢喜。”
“小眠,我想学着疼你,有种感情叫一见钟情,花有1314朵,是一生一世的意思。”李浩龙穿着白色的衬衣,浅会色泛着浅银的裤子,一点不做作,显得那么真实。
我忽然有心动的感觉,可又告诉自己,不要爱了,没力气爱,我的子文要回来看我了。
被拒绝的李浩龙显得很伤心的样子,转身离开。
隐约有点被刺痛,如果不被自己爱的人爱,会是多大的伤害。
“李浩龙,是我,花我收下,谢谢,是我见过最美的花束,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吃饭,我们没缘分做恋人,但是不可以陌路。”
“恩”。他重重的点头,很诚恳的样子,像个孩子,让人想搂着他听他哭诉。
一整天都没有等到子文的***和玫瑰,或许他忘记了,或许我们真不是情人,我们只是爱人。
2月14日,我一个人过,没出门,趴在网络发呆。
“俏蓉儿不开心,怎么在网络上孤独。还有我靖哥哥,给你讲笑话啊,给你一个网站,打开看。”像子文却的头像亮着。
心很失落,很空,麻木的打开他给的地址,出现一个娃娃,不停的做飞吻状,笑着哼唱着,你是我的宝贝,你是我的宝贝。
网络将人分隔得那么遥远,心却靠得那么近。每次不开心的时候,趴在网络上,总会有靖哥哥安慰我。如果子文随时这样疼我,该有多好,如果那个夜晚的阿珍是不真实的该有多好。
“你说,如果深夜,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同一房间,预料着什么?”我不甘心发出这条消息,希望得到其他的见解安慰自己。
“哦,情况多,预料着他们是兄妹或者夫妻,小傻瓜。”
我笑了,这样的解释让人欣慰。谁知道真实呢?遇到子文再说,阿珍还是我托他照顾的,难道是夫妻吗?不是,那么是兄妹。
15日得到意外惊喜,子文和他父母来台湾了,从机场接到宾馆,原本邀请他们到我们家小住几天,可是被子文父母委婉拒绝了,说住宾馆方便。
子文还是老样子,淘气的笑容,温和的眼神,他的父母看起来修养极好,母亲穿着浅黑褶皱的套裙,里面是橘黄的衬衣,长发温柔的披散着,举手投足都有子文的气息,显得很年轻,四十多岁的样子;父亲穿着一件灰色的套装,很威严的样子,不苟言笑。
“这是小眠,我在台湾认识的女朋友”我分明听到子文这样介绍,心里乐滋滋的。
趁他父母不注意,我把子文拉到一边,眼神中有淡淡的责备和深深的思念,没有问阿珍的事情,他这样介绍,心里就是我有我,我还用怀疑什么呢?我只是太想他了。他搂着我什么也没说,一会我们去吃饭,请你父母也来。
宾馆条件很好,子文父母旅途很疲劳,留下我和子文在客厅。
沙发很柔和,淡***,宽大厚实,坐在上面,躺在子文怀里,觉得温暖而幸福。伸出手臂,环绕着子文,盯着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我要透过里面看到他爱着的自己,给自己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
“小眠,几个月不见你憔悴了。”子文低下头,吻了吻我的额角。一只手抱紧我,另一只手拂弄着我的头发,紫色,捏在手心看上去特别漂亮,好象独自具有生命。
我告诉他多想念他,不停对他说话,他没有言语,深情的看着我,我就被他柔情的海洋陶醉,沉浸在幸福中。
依偎着他,我淘气的询问,“情人节为什么不给我玫瑰,知道吗?有个男人送了我1314朵。你的呢?拿来。”
我只是想气气他,依照惯例,他会青筋迸裂很生气的样子,抓着我摇晃着我告诉我只能爱他,可是现在他没有,没有过去爱得那么疯狂,而是成熟稳重,他把我的手放在他胸口的位置,告诉我,“听到么,我送你的玫瑰在心里。”
瞬间就被他俘虏,原来我一直被他的心所俘虏,若是爱对了人,情人节天天过,若是玫瑰在心口,天天都开放,也不在乎多少和表面的天长地久。
没有言语,舌头纠缠着舌头,手纠缠着手,热烈激情,心跳加快,徜徉到幸福的云端。房间光线很亮,可我们眼里心里却只有一个亮点,那就是对方。
父母赶来,穿得很喜庆,神态看上去很安详。
一家特色的“重庆火锅店”,吃改良的毛肚火锅。我们每人面前配一个小灶火锅,各自吃着各自的东西。店前悬挂一排红灯笼,店内摆着八仙桌和太师椅,给人回家的感觉,子文父母在澳洲出生长大,觉得很亲切,同样的皮肤同样的气息,没有澳洲存在的蓝眼睛白皮肤区域差异。
很热烈的谈笑风生,我的父母和他父母对我们都很满意。微笑的点头,礼貌的问候。
“小眠很懂事,听说是个很出名的画家吧,什么时候有空给我画副肖像啊?”
“好好,绝对没问题。”父母谦虚的微笑。
子文的左手偷偷的藏在桌子下,拉着我的手,我们传递着指尖的柔情。
吃过饭,子文父母主动拿出自己那份饭钱,我非常诧异,偷偷问子文,才知道澳洲有这样AA制的习惯,原来他们真的被西化了,不知道爱情观点是否西化呢?
父母主动去买单,被赶过来的子文抢先,我注意到子文的父母眉头扫一丝不愉。忽然头很晕旋,大滴大滴的冷汗,胃里却翻滚着刚才吃得火热的辣,很不舒服,鼻孔流血、脸色苍白,皮肤出现血点。
子文的母亲惊叫一声,子文恰好回头,父亲伸出手,我倒在父亲怀里,好虚弱。
“这孩子怎么拉?”子文父亲很少言语,忽然开头说话。
“小眠,她。”母亲犹豫片刻,吞吐道“最近到医院确诊患上白血病。”
在昏迷前,我看到子文神色的剧变,他担心我吗?还是担心我们的海誓山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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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5181 发表于 2005-1-8 17:41
(四章)
“怎么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子文一直守在床边,见我醒来,焦急摸摸我额头。
我看着洁白的床单、被子,闻着房间弥漫的药味,才知道被送到医院,只有子文守侯着,他都知道了?看来我不用说了。
刚昏厥的身体显得很虚弱,吃力的撑起来,靠在子文怀里,静静的体会着片刻的安静,感觉有他在身旁,我什么都不必惧怕。
他紧紧的搂着我,就像上次在医院遇到的那对恩爱男女,我觉得有种力量通过他的身体传到我的身体,心中充满幸福的歌唱。
“不要阻挡我,什么都得面对,总不能一直欺骗她。”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从过道传来,由远及近,穿过房门,是满脸固执的女人,刚才那么柔和那么称赞我的女人,子文的母亲,她后面是紧紧追随的另外三个人,我的父母和子文的父亲。
她走得很迅疾,所有人的焦急阻止不了她的脚步,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走过来,竟然感觉到一股无形逼近的冷气,旋风般杀来,让人寒颤,不由自主的拉紧子文的手。
“小眠,子文已经和阿珍结婚了,我实在没办法继续隐瞒着你,这次是特意来台湾告诉你们的,谁知道你又遇到这样的病,不想说,可是不能不说,否则,我总觉得愧疚你,真的很抱歉。”无声的泪水眼角缓慢流淌,实在无法想象这个高贵华丽矜持的女人居然这样软弱。
嗡的一声,我听错了?“子文,是真的吗?”我缓慢的移动视线看着子文,心里有无限的忧伤,多希望他摇头否认,哪怕善良的欺骗也好。可子文点点头,“恩,都怪我。今生没办法做成今生的夫妻,来世我一定等你。”眼中全是真诚和愧疚。
事情来得太忽然,那个噩梦就这样快的成为事实?深夜让子文拿睡衣的阿珍?越来越稀少的***?很久不见电子邮件?情人节空白的问候和玫瑰?
一幕幕出现在眼前,子文不是我的,阿珍是他的?
“啊……”我尖叫一声,甩开子文的手,掀开被子,夺门而出。跑着跑着,泪水就不自禁的流淌出来,怎么可能啊,医院安静的环境里有个几乎崩溃的女人,头发跑散,泪水跑干,穿过楼梯,穿过走廊,穿过花园,跑到大街上,我呆呆的竟不知道何去何从,站在路边,抓扯着头发。
一辆出租车缓慢的停在旁边,司机摇下车窗,看着后面追来的子文,我心疼得厉害,钻进车,“快开,无论开到哪里,先离开这里。”
车加快马力飞驰而去,我看到跑得气喘吁吁的子文成为一个渺小的点,然后消失在街道转角。
台北那么大,我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心空荡荡的失落得厉害,车或疾或慢的前行,看着窗外行色匆匆的人群,忽然眼泪又一次湿了眼,此时恰好下班高峰期,所有人都有个奔波的共同目标,那就是家,我忽然觉得内心有股温热。
车停在家门口,颤抖的手掏出钥匙,对了几次锁孔,才打开门,迎面有种熟悉和温暖的气息,家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机会和父母一起度过,无论父母怎么挽留我,病魔总是无情的。穿上自己最喜欢的绣花拖鞋,踩着熟悉的地板,爬上熟悉的床铺,被熟悉的被子包裹着,才驱散了在医院带来的阴霾。
昏沉沉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个人显得孤单,一个人的房间显得冷清,不太习惯从此我和子文分离,一个人独自面对必须面对的事情,很沮丧。
打开电脑,刚冒出自己的QQ头像,就看到一句留言“丫头,情人节快乐,希望你有许多男人送玫瑰哦。”原来是靖哥哥,原来我忘记了自己还被人用这样的方式关怀,泪水不争气的流淌出来。
“别那么煽情,我都老了,哪会有玫瑰。”敲打这句话过去,心里隐约的伤感,去年和今年真是很不同,不知不觉我就老了,我的爱情就干了,玫瑰再娇艳也会凋谢,我的爱枯萎了。
“玫瑰多啊,要多少有多少。”靖哥哥头像忽然亮起来,他通过QQ发送了许多玫瑰,一朵朵一字排开,绿色的叶子衬着红色的花骨朵,很朝气蓬勃的样子。
“而且它们永远不会枯萎,谢谢你。”是真诚的感谢,有时候不经意间学会许多其他的东西,比如在医院学会心和心真实的离别,现在又学会用心不会凋谢的快乐。
如果子文这般清晰的懂我,就好。不过也罢,他得到他的快乐,这样我就不担心彼此会隔在阴阳两端,遥望不得相见。
知道自己得了白血病,因为父母的关怀,因为透彻了小眠的意义,许多过去解不开的死结轻易解开,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和子文只有这样一段缘分,爱过就无憾了,不必和影子比试个高低,问个清晰给自己安慰或遗憾。
我悄然下线,听着房间流淌的音乐,永恒沉睡的《hoursgla 》,敲打着漂浮的魂灵,逼视着自己企图私奔的逃避,很重的东西压过来,心往下坠,往下坠。
父母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做好饭菜,笑着看他们回来。
没有言语,母亲走过来搂着我,我靠在她的胸膛,听着同血脉的呼吸,给自己勇气。父亲看着我们,儒雅的他走过来,手臂环绕过来,拥抱着我们,我们头靠在一起,心里忽然觉得没有什么好悲伤的,父母是我幸福的源泉,我在他们的呵护中一直歌唱着。
“子文真是不懂事。”面容一向谦和的父亲翻看报纸时,心却不在那里,愤愤然说出这话“那个阿珍也不懂事,喜欢子文就喜欢,用得着灌醉人家然后闹出点事端么?即使子文最爱的是我们小眠,可阿珍都坏上孩子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
“爸,没事,爱我的会继续爱我,像最疼我的你们,不爱我的,如果真不爱了,就没必要强求。”谁家笑声传到房间里,听起来让人觉得温暖,一男一女,年轻的声音。
我还是思念子文,第二天他找上门来。
我正要出门,他固执的守在门边“小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不用解释了,都过去了。”我坚强着外表,却实在无法坚强内心,觉得无助,靠着墙壁,希望那就是个男人的臂膀,觉得无力,站不太稳,整个人开始滑落。
子文冲上来抱住我,那我送回房间,躺在床上,看着他担心的目光,手伸出到空中,停住,我听到遥远的地方发出我的声音,“子文,还可以摸摸你的脸么?最后一次,好么?”“恩,我原本就是你的,却错开了,怎么不能呢?”子文把我的手放到他脸上,我摸着熟悉的他,觉得越来越遥远。
医生建议最好尽快接受化疗,通过化疗杀死体内的癌细胞,稳定病情,但不能除根,时刻有复发的危险,迅速寻求骨髓配对,用骨髓移植的方法给百分之五十的重生机会。而骨髓基因相同的机会很小,20万人中才可能有一例。
第一次化疗前的那个上午,我正有出去走走的想法,恰好李浩龙打来***,“小眠,带你到拉拉山看神木林,你肯定喜欢,你对自然对色彩那么敏感,能扑捉到它们瞬间的生命力。”喜欢一个人,要连同她的爱好一起喜欢。李浩龙是个细心的男人,他知道我喜欢什么。
没有犹豫,我坐上李浩龙的车,当脚步停在那群年龄都在2000年上下的神木林时,我感觉到一种扑面而来的生命震撼。
是的,是生命震撼。岁月如河流在树身留下沧桑的痕迹,它们却以自己的方式固执的演绎着生命的精彩,每过一年,就给自己画个圆圈,长年累月下去,根稳固的屹立在地下,超过10米的腰身一如宽阔憨厚汉子的胸膛,流淌着火热的青春。
到处都是生机勃勃和枝繁叶茂,顺着蜿蜒的木道往前延伸,满眼都是高耸的绿,阳光透下来,有的地方明亮,有的地方阴暗,有的地方浅淡,有的地方浓郁……台湾2千年的树林尚且这样神奇,那么大陆的上下5千年文化呢,历史悠久,该是多么激动人心。
“口渴吗?”李浩龙很细心,拿出矿泉水,细心的扭开瓶口,递给我。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忽然被呛着,喷了一口水洒在地面树叶上,一片枯叶,刻在石头上,成为永恒,被水激活,在变为尘土之前,焕发出生命的第二次鲜活。
看着这些用自己千年不倒的躯干给我力量的树林,我忽然决定在生命结束前去一趟大陆,看一看祖国的山河,用自己的画笔,描绘出生命的永恒。然后用一种平和的心情等待,自己变为落叶,归根在大陆土地上。
从拉拉山回来第二天,我就随父母到了医院,我们家族开始疯狂的寻求骨髓配对,父母的,父母的兄弟姐妹以及他们的孩子,等待的过程是焦急的,等待中我进行了第一次化疗。
而在化疗之前的那个夜晚,我来到一家理发店,华灯绚烂,年轻的理发师笑容可掬的:“***,请问是拉直还是烫波浪。”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努力的记忆深刻,再见了,我的秀发,再见,我年轻的飘逸,再见,我那蓄意培养天长地久的爱情……
“剃个光头。”理发师吃惊的样子,迟迟没有动手,看我主义已定,才娴熟的操作,我感觉冰凉的刀片在头顶飞舞,保持一种安静的姿态,坐着,怕一个不小心,就触碰到心疼。紫色的头发做最后优美的旋转,然后散落一地,我坐在中间,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离理发店的时候,我成为街道一个亮丽的风景,几个小女生羡慕的看着,几个小男生吃惊的盯着,我回头笑了笑,步行一小会,觉得累了,就钻进出租车。
父母看我的眼神肯定是忧虑的,母亲搂着我,没有言语。
我摸摸她的满头白发,“亲爱的妈妈,这样更轻松些,如果每次化疗后看到大把大把的落在被单上,成为紫色的流血,我会很难过的。”
躺在冰凉的仪器底下,部分健康的细胞将和体内部分白血病细胞一同死亡。可恶,它连死亡都要带走我部分健康。
化疗后,感觉精神好了许多,我不喜欢医院冰冷的气息,于是回到家,几天后,我们家族所有的骨髓验证陆续出来,结果是,在所有的亲人里面,没一例骨髓能配对,而且台湾能找到的骨髓样本里,也没有一例和我吻合。
我的心情落到谷底,天下那么大,人海茫茫,还能有机会么?我很沮丧,终日爬在网络,在虚拟的世界里寻求自己的真实存在。
我的时差开始颠倒,白天整天睡觉,夜深人静的时候开启门窗。
一直,靖哥哥都陪着我,他时常说我不乖,不懂得照顾自己,可他哪里知道我不乖的理由。他觉得我不开心,时常带我到处溜达。
许多时候,网络真像一个社会,我们在虚拟城市里散步、养小宠物、工作,还可以玩虚拟人生的游戏,不幸的我总是无形中就被爱了,而爱有许多种,靖哥哥给的是友情那种。也很知足,我们在不同的地方,却因为网络走得很近,能感受到生活的真实。
我告诉他,我想到大陆,去看一看祖国的山河,用自己的画笔描绘出生命最永恒最美丽的色彩。
他很温和,总是在我思维幻想的时候陪我一起幻想,详细告诉我大陆哪些景点非看不可,哪些可看可不看,甚至很细心的对投宿、坐车、是否跟团、旅游路线和注意事项都做了详细介绍。
“如果我到大陆,你能陪我旅游吗?”他称呼的俏蓉儿就是我,也许只有网络我才能保持那份天真。
“可以,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学会生活规律,女孩子天天晚上养熊猫可不好。”
和他在一起总是很开心,他时常会让我坐在屏幕前傻笑。
李浩龙时常约我出去,都被我找各种理由拒绝了,不想爱一个人,唯一的方式就是不要和他走得太近,可是我又渴望被爱被关怀。
有天夜里,实在无法入睡,又不想违背答应靖哥哥的承诺,我偷偷溜出房间,听着父母因为熟睡发出的均匀鼾声,脚步轻快,我想找个地方坐坐。
在安和路的一家沙发吧刚刚坐定,李浩龙发来一条短消息“你在哪里,我的思念就在哪里。”真是阴魂不散。
“好,你来陪我。”知道只要我要求,他肯定会来。
他如约而至,没有喧嚣的房间,随意轻爵士缓慢流淌,我的魂灵沉浸在柔和灯光里体会着安慰。
“小眠,你?”他的目光显得很惊讶,因为和当日他见到的我截然不同,一个光头女人,却穿着淑女衣服。
“赶潮流啊?画家的气质就是与众不同。”他有点拘束坐天鹅绒沙发上,不安的看着我,努力的让气氛显得友好。
“没有。”我努力让自己口气平缓。我看着他,好象在讲述一个和自己不相关的故事:“前段时间我被诊断患上肺结核。”李浩龙神色微变,靠拢过来,想握住我的手,被我巧妙取出,这个男人本能的表现竟然比子文来的亲切,可上天注定我们是错过的那场缘分。而且,我不爱他。
我顿了顿,接着说“后来,到医院确诊,是白血病。”他的脸色显得恐慌,抓住我的手,任由我死命挣扎都不放开,“怎么这样不公平,我才认识你多久,上帝就那么狠心让你离开我身边。这样晚,你独自一人在外,他怎么不陪你。”
“他结婚了,和我一个朋友。在离开我到澳洲去的7个月时间里。”我随意的讲着自己的故事,曾经很深的伤已经云淡风轻,爱过就好,何必刻意去记得痛苦忧伤。
“该死,请给我照顾你的机会好吗?让你的男朋友见鬼去,我真想揍他一顿。”李浩龙咆哮着,他松开一只手,握紧拳头,重重的击打在桌面,杯子震颤,倾出一点水,洒在桌面上,昏黄灯光下好看得像一朵花。
舒缓的音乐,一个儒雅温和的男人,因为疼我而失去理智,恍然我觉得自己很幸福,好象被他捧在手心,又仿佛最后的人生路程不孤单,他会陪我走完,看最后一天日出和黄昏。
心略微有点动情,他握着我的手温暖的,有点热,感觉有力而健康,散发出一股自然的烟草味道,他握着我的手有点紧,我甚至感觉疼痛,但是我没有放开,也没有挣扎,微笑着看着他。
他看着我很安静的样子,觉得很害羞,好象咆哮是坏孩子的表现,低着头不言语,然后下定决心抬起头,那只刚捶打墙壁的拳头散开,温和的手掌,放在我额头,有的睫毛触碰到那个宽大的手掌,痒痒的,我面前的世界显得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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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5181 发表于 2005-1-8 17:41
人物:纤小眠——台湾铭传大学美术教师,台湾小有名气画家
方子文——纤小眠男友
阿珍———方子文背叛纤小眠的理由,现任妻子。
李浩龙——狂热追求纤小眠的台湾出版商
王浩———纤小眠在北京的网友,靖哥哥
芳芳———王浩的娃娃亲对象
王浩前任女友—纤小眠与王浩的爱情考验因素。
王哲———王浩举足轻重的朋友。
其他:纤小眠父母、王浩的朋友们(利子、马涛、龙宇)、王浩的父母、芳芳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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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5181 发表于 2005-1-8 17:43
(五章)
只是瞬间的恍惚,仿若隔世般,我挣开他靠近的怀抱,习惯性的用手拂拂额间的头发,空空的,尴尬的朝他笑笑,“浩龙,你看,我都已经进半个鬼门关了。剩余的时间想做点自己要做的事情,最近一直在催父母办理赴大陆旅游的手续,今天是向你永别的。”
推开玻璃门,跌撞着往外走,忍着又一次离别带来的心酸。
“小眠。”他声音憔悴无力,忍不住回头,看到他依然站在原地,手保持怀抱的姿势,泪水夺眶而出,不顾一切冲进去,扑进怀抱,泪水洒在他肩膀上,他的身体散发出一股好闻的味道。
“别哭,乖,留下来”,李浩龙轻轻摇晃着我,这样的温情让我有留下来的冲动,我忍了忍,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请原谅我的自私,因为我想魂归故里。”
接下来的几天里,疯狂的做家务,房间每个角落仔仔细细的擦个遍,衣服熨烫得整整齐齐的摆放好,买了许多中老年补品放在橱窗最顺手的一格,母亲养的花花草草都浇水了,芙蓉花开得很娇艳,父亲的绿嘴鹦鹉见到我总习惯扑棱着翅膀飞过来找寻食物。
又做了一次化疗,父母每次都守侯着,给化疗后的我关怀的目光。我打算在病床休息几个小时再回家,睡得正甜美的时候,隔壁床位传来号啕的哭声,病房三个床位,都是白血病患者,一个护士在安慰家属,其他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惊慌的看着他们,床位上没人。
过道经过一个医生,母亲眼尖,认出是上次化疗我的医生,冲出去询问情况,女人天生敏感,果然不出所料,医生定了定神,用非常平缓的语气,压低音调,说:“化疗对一个人的‘杀伤力’非常大,特别是对本身体质差的人,刚才那个白血病患者没有撑到化疗结束就去了。”声音很小,还是传到我耳朵,嗡的一声,我掀开被子,推开房门。
“真的吗?还会有什么副作用?”我扶着墙壁,努力让自己镇定。
透过玻璃镜片医生看了我一眼,里面的睿智让我感觉信赖,他看着我,一字一句:“每个化疗的人身体素质都不同,但,通常第三疗程会陆续出现副作用,比如:比如脱发、出血、感染。”
听得我不寒而栗,还好趁早剪掉头发,若不然大把大把掉落,心理负担肯定非常承重。
回到家,我立刻登上网络,还好,靖哥哥在线,说不出什么原因,只要看到他头像亮着,就觉得很安全,无论走多远的人生路途,无论在哪里,怎么走,都有人默默关心,都有人陪。
“靖哥哥,我要来大陆是真的,想去云南,想看西藏,你一定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吗?”
靖哥哥叫王浩,痴迷旅游摄影,在北京九丹文化发展公司当美术设计师、摄影师,每个季度都有外出摄影的机会,短短的几年时间,就跑遍了全国主要名山大川,而且,我们认识许久,从网络交流到***交流,已经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立刻收到他的回复,“什么时候来,我到机场接你。”忽然想听听他的声音,也想看看他的样子,以前我们都没见过对方模样。发出视频聊天的邀请,没有拒绝,他欣然接受。
头发飞舞得很张扬,好象渐次分明的云片,浓厚的剑眉,挺立的鼻翼,专注的眼神,和网络上时常开玩笑的靖哥哥有几分不同,却让人觉得更贴近,不苟言笑的样子,成熟、稳重,铁骨男儿的气息,让人觉得安全、厚重,像山,可以把自己最后的时间托付给他,与他一起到西藏进行顶礼膜拜。
“我怎么看不到你?”收到询问。
“傻瓜,当然看不到,不过到北京你就能看到了。”心却幽幽的泛着酸楚,自己这样子,不比往日的动人了。现在还是不见的好,免得吓到他。
传来王浩淘皮地声音“赶紧来吧,过了夏天就不好去西藏了。你呀,最好带个保镖,得提防着我点儿。”
提防,若是真提防,应从子文到澳洲起,那个阳光的阿珍,替代了我在子文心中的位置,甚至怀上子文的孩子,且不说诱惑,也不说勾引,一个巴掌总是没办法拍响。提防,或许本不该提防,若提防,怎么会认识信誓旦旦要照顾我的李浩龙?
不想,不该想,真是越想越糊涂。经历过重创,一直躲闪着浩龙的热情,不是不想爱,只是没有爱的力气,如今病入膏肓,更不敢奢侈感情的事情。
可是靖哥哥“暧昧”的语言,是在暗示什么吗?还是一句戏言?平静的心湖起了波澜,一个人盯着屏幕害羞的心跳。人生本是戏,我压低声音回答:“你最好早做思想准备,万一我作出某种选择,你别措手不及啊……”也是戏言,恐吓一下他,挂掉***,镜子里的我竟露出孩子般的笑容,久违的阳光灿烂。
日子在一种外表平静实质波涛汹涌的状态下又过了几个月,赴大陆旅游的手续已经办得差不多了,7月的台湾雨水少了许多,天空有难得的明艳,这几个月一直坚持做疗程化疗,虽然知道有副作用,但为了巩固身体,还是在走之前走了最后一个疗程的化疗。
所幸的是,因为不频繁,一向爱网球和游泳的我身体素质还能经历考验,所以副作用显得比较微小。
回到家,就开始收拾东西,有离别的伤心也有雀跃的欢喜,母亲坐在一边,折叠着我的衣服,一边暗自落泪,一向坚毅的父亲呜咽着:“小眠,你真的要走吗?”传到我耳边,仿佛我躺在医院病床上,没经过化疗的折腾魂魄飞在空中,父母看着我,你真的要走吗?真的要走吗?怎么不留下,怎么那么忍心?
我真的不忍心,正因为不忍心所以不希望父母亲自看到我离开,压抑着内心的悲痛,我告诉他们,留在台湾也是化疗接化疗,最后把命化没了,还不如在生命最后时刻,力所能及地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就算心和身体的最后色彩吧。
天下所有的母亲最担心的就是孩子,她抽泣着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的端详着我,仿佛要把我刻在脑海里,深深印记着。
7月8日,台北机场,母亲没有来,怕控制不住情绪,也怕彼此更伤感。离开家的时候她搂着我哭了又哭,父亲拍拍她的背,让她乖乖呆在家里。听父亲的话,她顺从的点点头。
机场,父亲给我一张国际信用卡和一封信,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真想像小时候那样赖皮趴在他背上,让他带着我旋圈圈。
“爸,照顾好妈妈,也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恩。”镇定的神色,父亲即使很难过,看起来也威严,有男人的刚强,是树是山。他字句简短,我是他最疼的女儿,眼泪总是不争气的直往下掉,没有继承他十足的坚强,擦干眼泪,心依然酸酸的,又有液体在奔涌,忍住,转身就走,不忍不想让父亲更难过。
通过机场安检通道,擦干眼泪,回过头来,向父亲挥手告别,我看到一向刚强的父亲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他朝我挥了挥手,沉默的不由自主的往前走几步,掏出***,我正感觉奇怪和诧异的时候,手机响了,是父亲的声音,那么熟悉就在耳边,“小眠,大陆人口那么多,你去北京、上海大医院看看,说不定能找到配型的骨髓,你的旅行箱里,有你母亲放的病情资料。”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心情,父母抱着所有的希望,和死神抢夺自己的宝贝。
“好。”哽咽着,泪水划到唇间,酸酸的,还有点苦。
***又响了,接通,是子文,非常惊讶。“小眠,我想告诉你,我最爱的是你。”不知道他从哪得知我要离开的消息,我楞在原地没有说话,直到后面的人催我上机,幽幽的挂断***,切断电源,飞机上不允许***接通的,可能也暗示我们缘分必然会割断,这是天意。哦,还有浩龙,不能在一起,也是天意。
我用安全带把自己固定在座位上,看着远去的地面,听着轰鸣的震撼,开始腾空失重,恍惚中就迷失了自己,什么都不能想,什么也无法想。
香港中途转飞机直达北京,心一直惆怅着,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丝毫没有翱翔的感觉,憋闷着,对不起了,女儿无法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只有来世再做女儿,和和睦睦一家人,离病魔远远的,幸福快乐。
舱室有个小女孩,不停的唱歌“我爱北京***,***前太阳升。”旁边是笑魇如花的母亲和儒雅的父亲。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笑着。
小女孩注意到我,隔着过道向我挥手,“阿姨,怎么不开心。”
孩子最纯真,她都看到我的不开心。我笑了笑,极不自然,挥挥手。小女孩父亲抱住她,“别打扰阿姨。”歉意的朝我点点头。
一会小女孩又拿出画报,边看边读,做父亲的一手搂着老婆,一手搂着女儿,无论在哪里,他们心中都有彼此的模样。
我又想到父母,从小到大百般疼爱我,现在分开,也许是永别,真不知道以后谁来照顾他们。想着想着,又开始哭,在随身的小包里找餐巾纸的时候碰到那封信,父亲让我在飞机上看的。
展开,苍劲有力的熟悉字体,父亲的面容又出现在面前,不善言词的他,一边安慰着哭泣的母亲,一边搂着出门的我,“小眠,爸爸知道你此次大陆之行,可能是父女的永别。我们多么舍不得你走啊。但是,我们宁肯看着你活蹦乱跳地离开,即使你在旅途中遭遇不测,你在我们心目中只是出了远门而已,我们的根在大陆,你也算是回家了……”
父亲,读着读着就哭起来,这是父亲在机场忍了又忍想对我说的话,一向威严的他是不轻易在女儿面前掉泪的,这样写给我,随时给我信心,要坚持着,哪怕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争取。
眼泪滴落下来,我歪过头看着窗外,光线很强烈,有点刺眼,云和光渐次的晃过,近处的消失很快,远处的缓慢,一位空姐过来安慰我,彬彬有礼的询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是不是觉得不舒服。
和气的样子,我忽然想到王浩,据说大陆人很豪爽,也很热情,见到他会是什么样子,竟有几分期待。
面对空姐的热情,心里的忧伤消失得很快,我用平淡的方式告诉她,没什么,就是快回家了,心里激动。
回家,回家,大陆是家,是我的根,我暗自下决心,宁可死在大陆,也不要死在父母眼前。不能伤他们太深,不能让他们以后相互扶持的日子有多余的忧伤。
窗外的云海显得安详,忽然想到两句诗歌: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
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我是不舍得离开的,离开却由不得我的随意选择,我的思绪随着窗外卷舒的云朵自由徜徉。
首都机场,我看着一个酷似王浩的男人左顾右盼,手里举着一个寻人牌“欢迎台湾来的纤小眠”。傻瓜,他看过我的照片,居然用这样传统的方式欢迎我。
我笑了笑,走到最近的公用***旁,拨通他的号码“我是小眠,你回头看。”他看到我,远远的手足无措的笑,走过来,大方的伸出手和我握手“小眠很漂亮”。旅途后我显得很劳累,他提过我的行李,不停的讲话,他说我看起来更像林黛玉,问我见到他是不是感觉遇到见光死,还四处打量,假装找寻我特意带来的保镖,刚离家的愁绪一扫而空,咯咯直乐。
这个旅途是快乐的,这个旅途却会是预料中的短暂,王浩不知道我患了白血病,我也不想让他知道,何必呢?他若知道一定会阻止我到西藏的。
我特别累,他不时看着窗外又看着我,指点着到了哪里,哪里又是什么。我一直微笑着,看着这个热情的男人,没有丝毫戒备,值得信赖,不用怀疑。
当天晚上,王浩邀了几个最好的朋友,特意在京都饭店给我接风洗尘。他们非常友好,我觉得很亲切。
“点菜,大家要吃什么,随意啊。”王浩很高兴,朋友几个也不客气,椒盐大虾姑,甲锥螺,花蛤豆腐汤,海瓜子,炒苋菜,油煎跳跳鱼……
“小眠,你左边脸沾了什么,照照镜子。”叫利子的女生悄悄把头靠过来,声音压低。啊,是不是我化疗后副作用出来了,这个时候出丑可不好,我心虚的抬头,他们一脸诡异的笑。找个借口离开,在卫生间镜子前左晃右晃,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狐疑地回到座位时,那几位表情更诡异了,亢奋地敲着碟子,叫马涛的男人好奇地问:“在台湾,帽子比秀发漂亮吗?”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顺口说下去“我还以为大陆流行超短发呢!”王浩赶紧拿起酒杯拍拍马涛肩膀:“哥们儿外行了不是?别忘了人人是艺术家啊!来,罚酒!”话音刚落,大家都开心笑了,气氛开始很融洽。
“我们来研究诗词,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春洲生荻芽,春岸飞杨花,河豚于此时,贵不数鱼虾”,问我是谁的作品。这王浩,这样来考验我对中国的诗歌掌握程度?还好我小有爱好。
“不就是东坡《惠崇春江晚景》和北宋诗人梅圣俞《赋河豚鱼诗》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暗自得意自己的古文功夫还算不错。
朋友中,有到过日本的龙宇,眉飞色舞的讲河豚的故事。据说经营河豚的餐馆遍布日本列岛,仅东京就有1500多家,尤其是新宿南口的TimeSquare高岛屋百货地下楼美食街一家老河豚店里,盘子是梅花瓣形状的,河豚用刀切成薄片,齐齐地摆放在里面,如一朵不盛凉风娇羞的花朵;还有日本鹤的造型,那一张张肉片便成了“鹤”的羽毛,栩栩如生。
我们都听得垂涎欲滴的时候,听到“看着养眼,吃着舒服,鲜美、细腻、芳香时”他表情丰富的吧嗒着嘴,利子踢了他两脚,“你怎么不去死啊?不知道那那个东西剧毒吗?比氰化物还要强1250倍,连解药都没有,要真吃死了怎么办啊?一点都不替我们考虑。”
“哦,我倒愿意尝试。”冷不丁冒出句话,王浩用特别的眼神看着我。
马涛说:“这小眠,胆子够大的,比你们家芳芳厉害。”
“他们家芳芳?谁呀。”王浩家的?没听他提过,好奇心顿时提得老高,王浩笑笑,“那是小时候的娃娃亲,现在都婚姻自主了,什么我们家的啊,没准早嫁了。别说了,菜来了。”
娃娃亲,好玩,和小男生手牵手上学,再手牵手回家,多浪漫啊。
菜很漂亮,红的绿的,五颜六色,筷子纷纷不客气,吃得尽兴,聊得开心。最后端来一盆汤,非常巨大,少少的配料,几根姜丝浮在上面。汤色清澈,肉雪白雪白的,香味飘溢在空气中,钻进鼻孔,钻进胃里,觉得这就是最好的。
和他们都很熟悉了,我顾不得淑女形象,盛了一碗就喝,鲜美极了,前面吃的许多海鲜一点也掩盖不了它的清鲜,感觉比福州有名的鸡汤汆海蚌那种混合鲜味还好!
利子一直盯着我看,其他几个人还没开始动手,似乎有点儿犹豫。不管他们了,不享受真是浪费!再吃一块鱼肉,纤维比田鸡细嫩鲜美。又满上了一碗,吃得都感觉小腹微微鼓起了,仍不舍放弃。直到这时,其他几个一拥而上,盛汤,品尝,接着发出啧啧赞叹声。
王浩丢过来一个淘气的眼神:“感觉怎么样?”
“很好啊!怎么了?”大陆的美味就是多。
“吃出来了吗?那道美味是河豚!”他坦白,同时做举手投降状。
“支开你就是为了点河豚。讲诗歌让你提前享受”马涛用餐巾纸擦擦嘴,意犹未尽。
什么?什么?河豚!我感觉五雷轰顶了一般,虽然是美味,可我不想早死啊,原来死亡逼近的感觉真的很恐怖。天啦,我扔下他们直奔养着河鲜的玻璃池,近距离找寻河豚。发现那群家伙身体不长,大多15-20厘米左右,灯光下鱼身好象是黄绿色的;大大的脑袋,身子浑圆,小小的尾巴和身体两侧的鳍不断摆动;圆圆的嘴巴长在头的下方,一张一合;鼓鼓的眼睛隔着玻璃瞪着我。总体感觉长得非常滑稽。
我感觉自己都快要崩溃了,心情不好,表情也不太好,感觉肝脏、脾脏、眼睛、皮肤、血液都开始变化,分明能感受毒素从河豚的***里转移到我的身体里。我都欲哭无泪了,惧怕的心情眼睁睁的等待着死亡。
我开始觉得恶心,四肢变得无力,发冷,吐了一些,稍微感觉力气恢复了。回到座位,手指又开始有刺痛感,这不是明显的中毒状况么?着急啊。怎么比化疗副作用更剧烈?
“我说,你别表演了行不,没经过排演的戏剧上演实在没有喜剧效果啊。”该死的王浩,开玩笑也不能这样啊,插科打诨的样子,气得我都没语言了。他们很平静的样子,让我更气,就我一人着急啊。
龙宇笑了笑,继续说:“要知道,把河豚含毒的地方去掉,接近100%安全。”
听了这句,总算有一些安心,狂跳不行的心脏由刚才一分钟100多次逐渐降低到正常。我把每天晚上睡觉前数羊的精神拿出来数心跳,稳定情绪,有道理,我瞎着什么急,听他说完比较稳妥。
“知道吗?毒素主要存在于河豚的性腺、肝脏、脾脏、眼睛、皮肤、血液等部位,卵巢和肝脏有剧毒,其次为肾脏、血液、眼睛、鳃和皮肤,精巢和肉多为弱毒或无毒。而烹饪肯定需要细心地去除有毒的部位。在日本,厨师必须经过严格培训,要有两年以上的见习经历方可获得***。”
听起来心安定多了,但仍然有些怕。“那我们可是在中国吃河豚呢,老大!”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其他几个都很安静,没想到我的反应这么激烈,有点后悔的神色。
“那也不用担心,厨师做出来要尝一口,等待一个小时,没出现剧烈恶心、呕吐和腹痛,然后腹泻,才再端出来。”
我的心态渐渐趋于平和,回味着刚才的鲜美,感觉自己也做了一回标准的美食家,也模拟和死神正面握手。
夜晚在OK厅唱歌的时候,被他们围攻着取笑,说我开始那么豪情要吃海豚,吃后反应又那么热烈,是演戏天才。
我有点窘迫,不过很开心,他们都很坦诚,心不设防。
我停止唱歌,得意忘形的拿着话筒大声哼哼“就是现在叫我再吃一次河豚,我也吃,真是人间美味。”
王浩拿起另一只话筒,加大分贝“丫头,别得意太早,有的河豚毒要3个小时才出现症状。”
天!听到他这句话,我立即飞快地心算我们吃掉河豚的时间,还没1个小时呢,算上餐厅老板的1个小时,也才两个小时,而且刚才我又喝汤又吃肉的劲头……我快疯了,一把拉住那几个,要他们快快结帐,然后找家医院附近的水吧,喝茶聊天,一有状况马上洗胃。
几个饕餮男女作无奈晕倒状,无论怎么拖拉都一动不动,让我真是欲哭无泪,我的北京第一天啊,就这样惊天动地。
“王浩,你得为我的宝贵生命负责。”我抓起话筒靠近他耳边大吼一声,他猝然躲闪,跌倒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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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5181 发表于 2005-1-8 17:52
(五章)
只是瞬间的恍惚,仿若隔世般,我挣开他靠近的怀抱,习惯性的用手拂拂额间的头发,空空的,尴尬的朝他笑笑,“浩龙,你看,我都已经进半个鬼门关了。剩余的时间想做点自己要做的事情,最近一直在催父母办理赴大陆旅游的手续,今天是向你永别的。”
推开玻璃门,跌撞着往外走,忍着又一次离别带来的心酸。
“小眠。”他声音憔悴无力,忍不住回头,看到他依然站在原地,手保持怀抱的姿势,泪水夺眶而出,不顾一切冲进去,扑进怀抱,泪水洒在他肩膀上,他的身体散发出一股好闻的味道。
“别哭,乖,留下来”,李浩龙轻轻摇晃着我,这样的温情让我有留下来的冲动,我忍了忍,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请原谅我的自私,因为我想魂归故里。”
接下来的几天里,疯狂的做家务,房间每个角落仔仔细细的擦个遍,衣服熨烫得整整齐齐的摆放好,买了许多中老年补品放在橱窗最顺手的一格,母亲养的花花草草都浇水了,芙蓉花开得很娇艳,父亲的绿嘴鹦鹉见到我总习惯扑棱着翅膀飞过来找寻食物。
又做了一次化疗,父母每次都守侯着,给化疗后的我关怀的目光。我打算在病床休息几个小时再回家,睡得正甜美的时候,隔壁床位传来号啕的哭声,病房三个床位,都是白血病患者,一个护士在安慰家属,其他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惊慌的看着他们,床位上没人。
过道经过一个医生,母亲眼尖,认出是上次化疗我的医生,冲出去询问情况,女人天生敏感,果然不出所料,医生定了定神,用非常平缓的语气,压低音调,说:“化疗对一个人的‘杀伤力’非常大,特别是对本身体质差的人,刚才那个白血病患者没有撑到化疗结束就去了。”声音很小,还是传到我耳朵,嗡的一声,我掀开被子,推开房门。
“真的吗?还会有什么副作用?”我扶着墙壁,努力让自己镇定。
透过玻璃镜片医生看了我一眼,里面的睿智让我感觉信赖,他看着我,一字一句:“每个化疗的人身体素质都不同,但,通常第三疗程会陆续出现副作用,比如:比如脱发、出血、感染。”
听得我不寒而栗,还好趁早剪掉头发,若不然大把大把掉落,心理负担肯定非常承重。
回到家,我立刻登上网络,还好,靖哥哥在线,说不出什么原因,只要看到他头像亮着,就觉得很安全,无论走多远的人生路途,无论在哪里,怎么走,都有人默默关心,都有人陪。
“靖哥哥,我要来大陆是真的,想去云南,想看西藏,你一定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吗?”
靖哥哥叫王浩,痴迷旅游摄影,在北京九丹文化发展公司当美术设计师、摄影师,每个季度都有外出摄影的机会,短短的几年时间,就跑遍了全国主要名山大川,而且,我们认识许久,从网络交流到***交流,已经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立刻收到他的回复,“什么时候来,我到机场接你。”忽然想听听他的声音,也想看看他的样子,以前我们都没见过对方模样。发出视频聊天的邀请,没有拒绝,他欣然接受。
头发飞舞得很张扬,好象渐次分明的云片,浓厚的剑眉,挺立的鼻翼,专注的眼神,和网络上时常开玩笑的靖哥哥有几分不同,却让人觉得更贴近,不苟言笑的样子,成熟、稳重,铁骨男儿的气息,让人觉得安全、厚重,像山,可以把自己最后的时间托付给他,与他一起到西藏进行顶礼膜拜。
“我怎么看不到你?”收到询问。
“傻瓜,当然看不到,不过到北京你就能看到了。”心却幽幽的泛着酸楚,自己这样子,不比往日的动人了。现在还是不见的好,免得吓到他。
传来王浩淘皮地声音“赶紧来吧,过了夏天就不好去西藏了。你呀,最好带个保镖,得提防着我点儿。”
提防,若是真提防,应从子文到澳洲起,那个阳光的阿珍,替代了我在子文心中的位置,甚至怀上子文的孩子,且不说诱惑,也不说勾引,一个巴掌总是没办法拍响。提防,或许本不该提防,若提防,怎么会认识信誓旦旦要照顾我的李浩龙?
不想,不该想,真是越想越糊涂。经历过重创,一直躲闪着浩龙的热情,不是不想爱,只是没有爱的力气,如今病入膏肓,更不敢奢侈感情的事情。
可是靖哥哥“暧昧”的语言,是在暗示什么吗?还是一句戏言?平静的心湖起了波澜,一个人盯着屏幕害羞的心跳。人生本是戏,我压低声音回答:“你最好早做思想准备,万一我作出某种选择,你别措手不及啊……”也是戏言,恐吓一下他,挂掉***,镜子里的我竟露出孩子般的笑容,久违的阳光灿烂。
日子在一种外表平静实质波涛汹涌的状态下又过了几个月,赴大陆旅游的手续已经办得差不多了,7月的台湾雨水少了许多,天空有难得的明艳,这几个月一直坚持做疗程化疗,虽然知道有副作用,但为了巩固身体,还是在走之前走了最后一个疗程的化疗。
所幸的是,因为不频繁,一向爱网球和游泳的我身体素质还能经历考验,所以副作用显得比较微小。
回到家,就开始收拾东西,有离别的伤心也有雀跃的欢喜,母亲坐在一边,折叠着我的衣服,一边暗自落泪,一向坚毅的父亲呜咽着:“小眠,你真的要走吗?”传到我耳边,仿佛我躺在医院病床上,没经过化疗的折腾魂魄飞在空中,父母看着我,你真的要走吗?真的要走吗?怎么不留下,怎么那么忍心?
我真的不忍心,正因为不忍心所以不希望父母亲自看到我离开,压抑着内心的悲痛,我告诉他们,留在台湾也是化疗接化疗,最后把命化没了,还不如在生命最后时刻,力所能及地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就算心和身体的最后色彩吧。
天下所有的母亲最担心的就是孩子,她抽泣着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的端详着我,仿佛要把我刻在脑海里,深深印记着。
7月8日,台北机场,母亲没有来,怕控制不住情绪,也怕彼此更伤感。离开家的时候她搂着我哭了又哭,父亲拍拍她的背,让她乖乖呆在家里。听父亲的话,她顺从的点点头。
机场,父亲给我一张国际信用卡和一封信,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真想像小时候那样赖皮趴在他背上,让他带着我旋圈圈。
“爸,照顾好妈妈,也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恩。”镇定的神色,父亲即使很难过,看起来也威严,有男人的刚强,是树是山。他字句简短,我是他最疼的女儿,眼泪总是不争气的直往下掉,没有继承他十足的坚强,擦干眼泪,心依然酸酸的,又有液体在奔涌,忍住,转身就走,不忍不想让父亲更难过。
通过机场安检通道,擦干眼泪,回过头来,向父亲挥手告别,我看到一向刚强的父亲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他朝我挥了挥手,沉默的不由自主的往前走几步,掏出***,我正感觉奇怪和诧异的时候,手机响了,是父亲的声音,那么熟悉就在耳边,“小眠,大陆人口那么多,你去北京、上海大医院看看,说不定能找到配型的骨髓,你的旅行箱里,有你母亲放的病情资料。”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心情,父母抱着所有的希望,和死神抢夺自己的宝贝。
“好。”哽咽着,泪水划到唇间,酸酸的,还有点苦。
***又响了,接通,是子文,非常惊讶。“小眠,我想告诉你,我最爱的是你。”不知道他从哪得知我要离开的消息,我楞在原地没有说话,直到后面的人催我上机,幽幽的挂断***,切断电源,飞机上不允许***接通的,可能也暗示我们缘分必然会割断,这是天意。哦,还有浩龙,不能在一起,也是天意。
我用安全带把自己固定在座位上,看着远去的地面,听着轰鸣的震撼,开始腾空失重,恍惚中就迷失了自己,什么都不能想,什么也无法想。
香港中途转飞机直达北京,心一直惆怅着,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丝毫没有翱翔的感觉,憋闷着,对不起了,女儿无法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只有来世再做女儿,和和睦睦一家人,离病魔远远的,幸福快乐。
舱室有个小女孩,不停的唱歌“我爱北京***,***前太阳升。”旁边是笑魇如花的母亲和儒雅的父亲。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笑着。
小女孩注意到我,隔着过道向我挥手,“阿姨,怎么不开心。”
孩子最纯真,她都看到我的不开心。我笑了笑,极不自然,挥挥手。小女孩父亲抱住她,“别打扰阿姨。”歉意的朝我点点头。
一会小女孩又拿出画报,边看边读,做父亲的一手搂着老婆,一手搂着女儿,无论在哪里,他们心中都有彼此的模样。
我又想到父母,从小到大百般疼爱我,现在分开,也许是永别,真不知道以后谁来照顾他们。想着想着,又开始哭,在随身的小包里找餐巾纸的时候碰到那封信,父亲让我在飞机上看的。
展开,苍劲有力的熟悉字体,父亲的面容又出现在面前,不善言词的他,一边安慰着哭泣的母亲,一边搂着出门的我,“小眠,爸爸知道你此次大陆之行,可能是父女的永别。我们多么舍不得你走啊。但是,我们宁肯看着你活蹦乱跳地离开,即使你在旅途中遭遇不测,你在我们心目中只是出了远门而已,我们的根在大陆,你也算是回家了……”
父亲,读着读着就哭起来,这是父亲在机场忍了又忍想对我说的话,一向威严的他是不轻易在女儿面前掉泪的,这样写给我,随时给我信心,要坚持着,哪怕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争取。
眼泪滴落下来,我歪过头看着窗外,光线很强烈,有点刺眼,云和光渐次的晃过,近处的消失很快,远处的缓慢,一位空姐过来安慰我,彬彬有礼的询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是不是觉得不舒服。
和气的样子,我忽然想到王浩,据说大陆人很豪爽,也很热情,见到他会是什么样子,竟有几分期待。
面对空姐的热情,心里的忧伤消失得很快,我用平淡的方式告诉她,没什么,就是快回家了,心里激动。
回家,回家,大陆是家,是我的根,我暗自下决心,宁可死在大陆,也不要死在父母眼前。不能伤他们太深,不能让他们以后相互扶持的日子有多余的忧伤。
窗外的云海显得安详,忽然想到两句诗歌: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
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我是不舍得离开的,离开却由不得我的随意选择,我的思绪随着窗外卷舒的云朵自由徜徉。
首都机场,我看着一个酷似王浩的男人左顾右盼,手里举着一个寻人牌“欢迎台湾来的纤小眠”。傻瓜,他看过我的照片,居然用这样传统的方式欢迎我。
我笑了笑,走到最近的公用***旁,拨通他的号码“我是小眠,你回头看。”他看到我,远远的手足无措的笑,走过来,大方的伸出手和我握手“小眠很漂亮”。旅途后我显得很劳累,他提过我的行李,不停的讲话,他说我看起来更像林黛玉,问我见到他是不是感觉遇到见光死,还四处打量,假装找寻我特意带来的保镖,刚离家的愁绪一扫而空,咯咯直乐。
这个旅途是快乐的,这个旅途却会是预料中的短暂,王浩不知道我患了白血病,我也不想让他知道,何必呢?他若知道一定会阻止我到西藏的。
我特别累,他不时看着窗外又看着我,指点着到了哪里,哪里又是什么。我一直微笑着,看着这个热情的男人,没有丝毫戒备,值得信赖,不用怀疑。
当天晚上,王浩邀了几个最好的朋友,特意在京都饭店给我接风洗尘。他们非常友好,我觉得很亲切。
“点菜,大家要吃什么,随意啊。”王浩很高兴,朋友几个也不客气,椒盐大虾姑,甲锥螺,花蛤豆腐汤,海瓜子,炒苋菜,油煎跳跳鱼……
“小眠,你左边脸沾了什么,照照镜子。”叫利子的女生悄悄把头靠过来,声音压低。啊,是不是我化疗后副作用出来了,这个时候出丑可不好,我心虚的抬头,他们一脸诡异的笑。找个借口离开,在卫生间镜子前左晃右晃,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狐疑地回到座位时,那几位表情更诡异了,亢奋地敲着碟子,叫马涛的男人好奇地问:“在台湾,帽子比秀发漂亮吗?”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顺口说下去“我还以为大陆流行超短发呢!”王浩赶紧拿起酒杯拍拍马涛肩膀:“哥们儿外行了不是?别忘了人人是艺术家啊!来,罚酒!”话音刚落,大家都开心笑了,气氛开始很融洽。
“我们来研究诗词,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春洲生荻芽,春岸飞杨花,河豚于此时,贵不数鱼虾”,问我是谁的作品。这王浩,这样来考验我对中国的诗歌掌握程度?还好我小有爱好。
“不就是东坡《惠崇春江晚景》和北宋诗人梅圣俞《赋河豚鱼诗》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暗自得意自己的古文功夫还算不错。
朋友中,有到过日本的龙宇,眉飞色舞的讲河豚的故事。据说经营河豚的餐馆遍布日本列岛,仅东京就有1500多家,尤其是新宿南口的TimeSquare高岛屋百货地下楼美食街一家老河豚店里,盘子是梅花瓣形状的,河豚用刀切成薄片,齐齐地摆放在里面,如一朵不盛凉风娇羞的花朵;还有日本鹤的造型,那一张张肉片便成了“鹤”的羽毛,栩栩如生。
我们都听得垂涎欲滴的时候,听到“看着养眼,吃着舒服,鲜美、细腻、芳香时”他表情丰富的吧嗒着嘴,利子踢了他两脚,“你怎么不去死啊?不知道那那个东西剧毒吗?比氰化物还要强1250倍,连解药都没有,要真吃死了怎么办啊?一点都不替我们考虑。”
“哦,我倒愿意尝试。”冷不丁冒出句话,王浩用特别的眼神看着我。
马涛说:“这小眠,胆子够大的,比你们家芳芳厉害。”
“他们家芳芳?谁呀。”王浩家的?没听他提过,好奇心顿时提得老高,王浩笑笑,“那是小时候的娃娃亲,现在都婚姻自主了,什么我们家的啊,没准早嫁了。别说了,菜来了。”
娃娃亲,好玩,和小男生手牵手上学,再手牵手回家,多浪漫啊。
菜很漂亮,红的绿的,五颜六色,筷子纷纷不客气,吃得尽兴,聊得开心。最后端来一盆汤,非常巨大,少少的配料,几根姜丝浮在上面。汤色清澈,肉雪白雪白的,香味飘溢在空气中,钻进鼻孔,钻进胃里,觉得这就是最好的。
和他们都很熟悉了,我顾不得淑女形象,盛了一碗就喝,鲜美极了,前面吃的许多海鲜一点也掩盖不了它的清鲜,感觉比福州有名的鸡汤汆海蚌那种混合鲜味还好!
利子一直盯着我看,其他几个人还没开始动手,似乎有点儿犹豫。不管他们了,不享受真是浪费!再吃一块鱼肉,纤维比田鸡细嫩鲜美。又满上了一碗,吃得都感觉小腹微微鼓起了,仍不舍放弃。直到这时,其他几个一拥而上,盛汤,品尝,接着发出啧啧赞叹声。
王浩丢过来一个淘气的眼神:“感觉怎么样?”
“很好啊!怎么了?”大陆的美味就是多。
“吃出来了吗?那道美味是河豚!”他坦白,同时做举手投降状。
“支开你就是为了点河豚。讲诗歌让你提前享受”马涛用餐巾纸擦擦嘴,意犹未尽。
什么?什么?河豚!我感觉五雷轰顶了一般,虽然是美味,可我不想早死啊,原来死亡逼近的感觉真的很恐怖。天啦,我扔下他们直奔养着河鲜的玻璃池,近距离找寻河豚。发现那群家伙身体不长,大多15-20厘米左右,灯光下鱼身好象是黄绿色的;大大的脑袋,身子浑圆,小小的尾巴和身体两侧的鳍不断摆动;圆圆的嘴巴长在头的下方,一张一合;鼓鼓的眼睛隔着玻璃瞪着我。总体感觉长得非常滑稽。
我感觉自己都快要崩溃了,心情不好,表情也不太好,感觉肝脏、脾脏、眼睛、皮肤、血液都开始变化,分明能感受毒素从河豚的***里转移到我的身体里。我都欲哭无泪了,惧怕的心情眼睁睁的等待着死亡。
我开始觉得恶心,四肢变得无力,发冷,吐了一些,稍微感觉力气恢复了。回到座位,手指又开始有刺痛感,这不是明显的中毒状况么?着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