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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明月共潮生》 作者:清音墨影 (完结)对不起漏了27章,补在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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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7-19 发表于 2009-5-12 13:48
第 28 章
  “晚上下了班我来接你。”早上,海潮送我上班,站在车边,不肯放我走。
  “好。”我点点头。
  即使辞职,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他的手上,还有大把雪季的股份,还有很多工作要交接,这两天尤其的忙,却总是要我在琴行等他一起回家。
  “越越,乖乖的等我。”他看着我的眼睛,深邃的眸子,几乎要直看到我的心底里去。
  “当然。”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样的抽身而去,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不催他,也相信他能处理好一切,回到我的身边。
  早晨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辗转着照在他的头顶,整个人笼着一层淡淡的光辉。他翘起嘴角笑笑,弯腰亲了亲我的脸颊,转身拉开车门,准备上车。
  “等等。”我叫住他,蹲下去帮他绑上松开了的鞋带。
  “好了。”我直起身来,看他坐进车里,对我摆了摆手。
  他的车绝尘而去,我刚打开琴行的门走进去,收到一条短信。
  越越,这次我总算没做错事。
  我笑笑,他像还是害怕我不肯相信他一样,这两天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种不太放心的恐慌。其实,从他说出“我只要你”的时候,我早已经再也没有办法不原谅他。
  只是,我怎么能轻易的放过他。
  “可是你还是没告诉我为什么不要雪季要我啊。”
  短信发出去,足足等了半个钟头,他才有反应。
  “雪季本来就不应该是我的,老天已经惩罚过我一次了,我不想再为了不属于我的东西,放弃一切。”
  跟他这几天说过的话,没有什么区别。我只好摇摇头。
  下午新到了一批红木的琵琶,量不大,但是因为品质上乘,所以分量都不轻,我一个一个的抱在怀里试过来。前两年因为比较空,我跟刘黎学了一段时间,加上古筝的基础,还能玩的像模像样,挺能糊弄人的。几把琵琶试下来,腿都压得酸了。把琴都收好以后,我看见琴行的门边有人在等我。
  “张老师,那个人从你开始试琵琶的时候就来了,一直等到现在。”小李站在收银台后面对我说。
  那应该是个年轻女子,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风衣,身材修长,只是背对着我们,看不清楚脸。
  “我去看看。”
  我走到她的身边,她听见有人过来,转过身来,只看一眼她的眼神,我就反应过来她是谁。
  “你好。”我对她伸出手。
  “你好。”她有礼貌的伸出手跟我轻轻握了一下,立刻放开。
  我们都心照不宣。
  “过去坐吧。”我指指门边的桌椅。
  她走过去坐下。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的一举一动都十分优雅得体,就像她脸上的妆容,淡淡的,衬着明艳的五官,走在路上,肯定有不少人要回头看她。
  我泡了杯茶,让小李先回家,就走到她的对面坐下。
  我向来觉得自己是个镇定的人,只是今天这样的情况,我竟没有一丝慌乱,还是有些意料之外。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看了很久,才开口说:“你知道我是谁吧。”
  我点点头,却发现她一直没有抬起头,只好又说:“知道。”
  她不再说话,我只觉得沉默的尴尬,好在琴行里有低回的音乐声,倒不显得太过安静。
  她像是思考了一会,抬起头来对我微笑了一下:“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海潮会那么喜欢你,今天看见你,我忽然明白了。”她的笑,像是训练有素,例行公事一般,我知道,她对着我,哪里还笑得出来。
  我没有接话,她自顾自的继续说:“你应该可以给他家的感觉,我就不行。”
  她说的话,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女人的感觉,一向很灵敏。
  “我第一次见到海潮,是在法国。我们两家是世交,那年爸爸带我去法国玩,海潮的爸爸也去了,我们一起去他的学校找他。
  那天太阳很好,天气很热,他在学校的球场上踢球。场上都是黑人,个个人高马大,可是他在里面,还是最抢眼。他好像一点也不害怕那些又高又壮的黑人,跟他们抢得很凶。球踢完了,他满身的汗,却一点也不显得狼狈,笑得阳光灿烂。
  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很开朗活泼的人,后来跟他在一起了,才明白,他的心思,比谁都重。他表面上对谁都好,其实,他谁都不爱,我早就知道,他不会爱上我,他也从来没有在乎过我。
  可是那年,他忽然来找我,想让我爸爸支持他当雪季的总经理。我明知道他是利用我,明知道他不爱我,还是提出要跟他订婚,我以为,有了这些束缚,他早晚有一天会是我的。我为了他,去美国学酒店管理,他好像也很开心很欣慰的样子。一直到他出了车祸,我第一时间飞回来找他,第一时间找爸爸帮他处理好他大哥的事情,甚至把他大哥手上雪季的股份,统统低价买入,逼着他移民。这样一来,海潮只要想留住他在雪季的位置,就只能一直留在我身边。我做了一切能做的事情,可是他,他在醒过来的时候,一直叫着你的名字。”
  她说的字字轻描淡写,好像是跟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一脸超脱的微笑,有些让我脊背发凉。即使她说的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仍然心里害怕。
  “那天我才知道,我在他心里,从来没有过一点点位置。我又回了美国,一直没有回来过,我真的,是想放弃了。只是,想放弃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更何况,他是我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爱上的人。”
  她又笑了笑,好像有些无奈。我一直没有说话。她也好像没想听我说话。
  “如果那个时候我能放弃,不再抱着希望,希望有一天他能真的做我的丈夫,也许现在,就不会那么痛苦。他让我留在美国,我就留在美国,他说他一个人很好,我就相信他一个人很好,甚至我早就知道他已经又跟你在一起,我也没有担心,我以为,至少他还需要我家里的支持,才能保住雪季,我有的,你永远不会有。
  不过我还是太傻,傻到用雪季来威胁他,威胁他要么放弃你,要么放弃雪季。没想到,他放弃了雪季。他告诉我,他可以放弃雪季所有的股份,放弃自己在雪季所有的职位,只要能让我不要再纠缠他。我真的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他当年为了雪季可以放弃你,现在怎么会,又要为了你放弃雪季?”
  她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我,一双睁圆了的美目里,全是泪水。
  “他只告诉我,雪季不该属于他,他为了雪季,付出了太大的代价,每天都在后悔。”我说的,都是实话。
  她像是不敢相信我,两行眼泪流下脸颊,划过长长的泪痕。
  我们都不再说话,呆坐了很久,她忽然站起身说:“我以前没有放弃,现在也不会放弃。江海潮既然已经是我的未婚夫,那么只要他活着,我就要跟他在一起,就算他想放弃雪季,想跟你在一起,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她的眼里,像是要喷出火焰一般,目光灼热,几乎要把我洞穿。
  我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她,只好也站起来,勉强的微笑:“他有没有雪季,他是不是别人的未婚夫,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他让我等他,我就会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我从未觉得,短短的一两分钟,就能够耗尽我所有的力气,当她终于推门出去的时候,我坐在椅子上,全身颤抖,久久无法缓过劲来,刚才的对峙,已经是我的极限。
  我看着暮色慢慢降临,天边的夕阳是浓烈的橘***,晚霞姹紫嫣红的一团火热,让人睁不开眼睛。
  我盯着门口,看着海潮下车走进来,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揽在怀里。他的怀抱,一直是我最熟悉最温暖的所在,即使在那段跟他分开的日子里,我也时时能够想起他的味道,清晰的,不需要花任何努力去回忆,就能溢满全身。
  我转身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慢慢的深呼吸,拽着他的衣角,对着地板说:“海潮,我累了。”
  他拍了拍我的背,像是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我们回家,回家就好了。”
  “好,我们回家。”我们的手紧紧牵在一起,一路上都没有放开。他没有再说过话,只是让我靠在他的肩头,一直用手指绕着我的头发,一圈一圈,乐此不疲。
  一整个晚上,我都心慌意乱。从进门起,就拿错了钥匙,怎样也开不开门,进了家又忘记换拖鞋,走来走去,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越越,过来。”他拉着我到沙发上坐下,直直的看着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就觉得撑不住,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他不说话,轻轻的让我在沙发上靠好,站起来,去热了一杯牛奶给我。
  我爬起来,一口一口的喝着。
  “越越,今天是不是有人去找过你?”
  他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镇定的口吻,有一点点疏离。
  我点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管别人说什么,你只要相信我就行了,我会解决好一切的。”他说话的口气,让我忽然一下明白过来,为什么他在雪季,会那样成功,即使他现在是对我如此温柔的说话,仍有一种强大的气场,让人不得不信服。
  我再次点头,盯着手上空空的杯子,牛奶已经喝完,但杯子还有残留的余温,给我一点热量。
  “海潮,为什么是我?喜欢你的人,不只我一个,你为什么选我?连酒店都不要?”跟他相比,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怎会得到他这样的宠爱。
  他沉吟了一下,像是在想要怎样回答我。他沉思的时候,会像以前一样,不自觉地皱起眉头,眼神变得凌厉很多。这样的他,我并不熟悉。
  “你陪我洗澡,我就告诉你。”他像是想清楚了,微笑着说。
  我有些惊诧。他洗澡的时候,从来不肯让我呆在洗手间里,即使有时候不是在家里,他一个人,会有些危险。尤其是他穿脱假肢的时候,都是一个人躲在洗手间里,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能接受的,最多只是洗完以后我去扶他出来。就算是我们亲密到该做的都做了,该看的都看了,我明白,他还是有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不愿让我看见。
  “从头陪到尾?”我讶异地说。
  “嗯。来吧。”他拉起我。
  我跟着他进了洗手间,奇怪的是,心跳加速,手心出汗的那个人竟然是我,他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顶上的浴霸不光是温度灼灼,更是把洗手间照亮的好像白昼,清晰地看得见他额上每一根发丝的投影。水流急速的奔腾着,浴缸里的水面越升越高,周围的雾气也渐渐浓密。
  他开始一件一件的脱衣服,面对着我,没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我……我去帮你拿衣服……”在他要准备脱裤子的时候,我居然想落荒而逃。
  他一把抓住我,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眼里像是威胁。
  我立刻服软。“等你洗完了我再去好了……”
  脱完了衣服,他站在原地,我也呆立不动,傻傻的看着他。他的皮肤一直很好,健康的肤色略显白皙,他的右腿修长匀称,形状完美,只是他的左腿……那并不完全是他的腿,只是奇怪的人造品,突兀的跟他联接在一起。他的身体我见得多了,他的假肢我也经常见到,只是从没有如此赤裸裸的面对着现在这个看似完美,却残缺不全的他。
  “是不是觉得我很难看?”他笑着问我。
  我摇头。我怎么会觉得他难看,只有无尽的心疼而已。
  “我自己倒觉得很难看。”他像是自嘲似的笑笑,在浴缸边的脚凳上坐下,熟练的卸下了假肢,嫌恶般的伸长手臂,放的很远。
  “现在呢?”他又问。
  我还是摇头。终于明白了他一直顽固的不肯让我看见这个过程,只是怕我像现在这样,心疼得无话可说。
一动就觉得累,一累就想睡,一想睡就觉得自己很颓废,一觉得颓废就觉得要动起来,一动就累,一累就想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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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7-19 发表于 2009-5-12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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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过身,背对着我,然后拉着我的手,够到自己的背。
  “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我盯着他的背,端详了很久,才发现右侧肩膀的下方有一大块细细碎碎的疤痕,从肩膀下面一直蔓延到腰上,占据了一侧的大半个背。大概是时间久远,疤痕都已经隐退的极淡,看不清楚,但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出曾经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扎破过很多处,有浅浅的划痕。要不是在这样强烈的灯光下,估计我一直也不会发现。
  “怎么回事?”我小心的摸上去,就好像这些疤痕还会痛一样。
  他没回答我,只是不动声色,拉着扶手慢慢的坐进浴缸里。
  “说呀,怎么弄的,这么大一片?”我看他卖关子,心急的一塌糊涂。
  “小时候不小心摔到一堆碎玻璃上弄的。”他轻描淡写地说。
  我把他拉着坐直,仔细又看了一遍,果然像是玻璃的尖角扎进去的痕迹。
  “你怎么会摔到玻璃上,这么不小心……”想到小时候的他被这么多玻璃划伤,我的背也跟着一阵刺痛。
  “小时候没人管我呗。”他还是微笑着,我却开始忐忑不安,在浴缸边坐下,面对着他,看着他的脸色一点点沉重下来。
  “海潮你……”我不太清楚,他要说的,跟我问的,到底是不是一件事情。
  “越越,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他忽然打断我,用一个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做过小男孩……”我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只能胡乱回答着他。
  “是忽然生病,然后有人紧张的送我去医院,帮我请病假。”
  他像是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神对着墙壁上不知道什么地方,我紧张的摸摸他的脸,他才抬起头,对我轻轻的笑了一下,可眼底里,并没有一丝笑意。
  “从小,我就没有爸爸,可是连妈妈也不喜欢我,后来我才知道,她看到我,就想到我爸,所以根本不想见到我。姥爷姥姥对我很好,可是我妈很少带我去看他们。她从来没有打我骂我,就是不理我,不管我。就像这背上的伤,我自己够不到,也没有人帮我上过药,都是自己慢慢长好的。我只有很努力的学习,做一个天真开朗的小孩,妈妈可能才会喜欢我。越越,我以前一直考全班第一的,没想到吧?”
  他忽然停住,低声笑了笑,眉头,却是紧锁的。我伸了手下意识的摸上他的背,那里的疤痕早就隐藏的极深,就像他现在说的这些话,也一直藏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丝端倪。
  他只是停了几秒,没等我回答便又继续:“我妈一直不开心,可谁也没想到,忽然有一天她就自杀了。没多久我高中毕业,接着我爸就找到我,送我去法国读书。他好像很喜欢我,我就更努力的讨他欢心。有一天他问我,恨不恨他当年抛弃我们,我竟然说不恨。那时候我才发现我是一个可怕的人。”
  我摇着头,他说的一切,我都能理解,丝毫没有觉得他是个可怕的人,只心疼那个小小的他,那样费尽心思的,在自己的世界里努力着。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对我提过,只是不想让我替他难过。
  “我从来没有爱过人,一开是没条件没精力爱,后来自己一夜之间变成了有钱人,就成了不敢爱,我周围的女孩,很多都是有钱人家的,他们之间都是玩来玩去的感情,我也一样,不屑于投入真心,一样玩玩就算了。一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什么叫做温暖,以前从来没有人给过我,爸妈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他侧了头看着我,眼里全是迷茫的水汽,因为泡在热水里,脸色极好,却显得眼神格外的憔悴。
  “海潮,你……”我想说话,却被他再一次打断。
  “我以前以为,我可以真的为了事业,放弃一切,但要不是我出了车祸,要不是你再回到我身边,我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他拉着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浴缸里满满的热水,指尖有源源不断的暖流涌向全身,让我情不自禁的换了个姿势,跪在浴缸边,好离他近一点。
  “越越,我只想要你,只想要每天回家的时候,有你给我开门,不舒服的时候,会有你紧张我。其他的东西,都不能让我快乐。”
  我怔怔的看着他,手足无措。他对我说过很多情话,说过很多次爱我,却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让我惶恐,他那样沉重而孤注一掷的爱,我竟觉得自己承受不起。
  “我哪有那么好……”我在地上跪了半天,膝盖都已经开始酸了,才想起要说话。
  “你自己不觉得而已。”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伸出手,够到我的脸颊,湿润的指尖轻轻的抚过我的额头,落在我的脸颊上,他曲起手指,用指背在我的脸上慢慢的画着圈,动作轻柔而又舒缓。很久,才继续说下去:“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淋湿了,你不是立刻就想到帮我关车里的空调?”
  我愣了,第一次见面的事情,距离现在已经三年多了,那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早已经一片模糊,只记得心怦怦乱跳的感觉。
  “还有你第一次帮我炖的骨头汤,还有你帮我灌的热水袋……”
  “海潮,你别肉麻了好不好……”我的脸估计已经红的像番茄,他一个晚上说了这么多我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我忽然觉得他并不熟悉,就像他心底里,还藏着另外一个我没有认识过的江海潮。平时的他,卸下了一切伪装,在这个充满了水汽的逼仄空间里,等着我重新再认识一次,从最初遇见的那一瞬开始。
  “是你要问,是你逼着我肉麻的。”他一边说,一边坐直了身体,伸出手臂揽住我的脖子,一个湿润温暖的吻,落在我的唇边。我下意识的想躲开他手臂上不断滴下的水珠,却被他按住了脑袋,动弹不得。
  “越越,你脸红的样子……很可爱……”他说着,就伸出了另一只手,开始解我的衣服纽扣,顶上的灯光太过耀眼,他的锁骨露出水面,有好看的弧度,点点细碎的水珠里,映着极亮的***灯光,显得他的皮肤有奇异的光泽。
  这样面对着一丝不挂的他,让我的脸更加火烧火燎,不好意思到极点,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慌乱的站起来。
  他的脸色有些僵硬,我只好支吾着说:“这里……太亮了……”
  “那去房间里。”他站起来,一把扯过浴巾。
  从我们的第一次开始,他一向极温柔,也许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这种时候,他总是显得有些柔弱无助,不复平时的成熟自信,倒真的像个少人疼爱的可怜孩子,令我只想把所有的温度都给他,让他不再孤独,不再挣扎。
  “海潮。”我最爱咬他的胳膊,肌肉紧致,很有质感,他开始还会躲闪,后来就毫不抵抗的任我咬。
  “嗯?”
  “你还有没有事情瞒着我?”我坐起来,威胁的看着他。
  他想了想,小声地说:“还真有。”
  “什么事?”我真不明白这个人的心是什么做的,把自己伪装的那么好,连我都猜不透。
  “我的生日。”
  我愣了一下,他的生日,我送过他一个纸巾盒,可是我并没有记住是哪一天,那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真的会跟他在一起,还烦恼着呢,哪有心思记日子。
  “那次我半夜来找你,其实那天不是我的生日,只是因为我想见你。”
  “那你生日到底是哪一天?”我不置可否,他对付我的手段,向来我都没有抵抗。
  他苦笑了一下说:“10月31号。”
  万圣节。
  车祸那天。
  我再一次傻眼。
  “巧吧,我就知道你会被吓着,所以一直没敢让你知道。”他晃晃我的肩膀。
  我回过神来,费力的笑笑:“我记住了,以后都记得送礼物给你,行了吧?”
  “不要。”他摇摇头。“只要你以后都陪我过就行了。”
  我点头,没有一丝犹豫。
  他微微一笑,摊开手掌放在我的面前,我把自己的手覆在上面,他手指一弯,把我的手就包在了中间。他的手指根部有小小的老茧,不厚,只是有一点点粗糙,我用指尖轻轻的摸了两下,他仍旧微笑着,眼底里却有一丝惆怅。
  我看懂了他的眼神。
  我们现在的甜蜜背后,藏着巨大的一个定时炸弹。
  他说,他都可以解决,不让我插手。
  我明白,我不能陷入他和另外一个人之间的纠葛,那样,只会让形势越来越糟糕。
  我什么也不能做,除了信他,等他,爱他。
  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能顺利的过了这个坎,手牵手慢慢老去,只知道如果真的不行,我们两个都会遍体鳞伤,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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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海潮这几天,每天都是很晚才满身疲惫的下班,我知道,那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工作交接的问题,他常常压低了声音打***,不用听,我也知道他在说什么。他总是一个人在阳台上发呆,眼神迷离恍惚,却一直不肯对我说,不肯让我插手。
  我无法帮他,心情烦躁到极点,犹豫了很久,决定去找刘黎。旁观者清,我需要一点鼓励。
  “越越,我觉得你跟他没什么希望。”刘黎先是惊诧了一番,冷静下来以后,就是一盆冷水劈头浇了下来。
  “你想想看,当年是江海潮去求她的,现在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况且,江海潮斗不过他大哥,他大哥又斗不过那个女人,要是她铁了心对付你们,江海潮能有什么办法?”
  她说的,其实我都已经想到,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
  “可是海潮根本不爱她,她又想怎么样呢?他们也只是订婚,她也没什么可以绑住他的啊。”
我努力争辩。
  “越越,你不懂什么叫做自己得不到,也不让别人得到吗?要是放弃酒店就能一了百了,江海潮最近也不用愁了,你们早就可以逍遥快活了。”
  我无言以对。
  不会有人把海潮主动让给我,就算他放弃酒店,可他还是欠了别人的。换了是我,也不能接受有人利用完我,忽然又说只爱别人。
  “那我现在怎么办……”我无助的失去了方向。
  “你只有等,只有祈祷,祈祷江海潮想到办法,或者那个女人从牛角尖里钻出来,放他自由。”刘黎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的继续:“实在不行,只有你放手。”
  我放手,是个不错的建议。
  如果我能放的了,海潮就不用再困扰,可以好好的做回江总,他还是有一个爱他的人。
  只是我不能。
  我从刘黎家里出来,回到琴行等海潮下班了来接我,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最近这几天,他已经压力大到几乎每天晚上都无法入睡。我不知道他在经历怎样的折磨,因为他闭口不谈。他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我只能装作不想知道。他习惯了自己承受一切,我怎样问他,也不会有结果,除了让他更加辗转反侧。
  回家的路上,他照例紧紧拉着我的手。我轻声地叫他,他转过脸来,微笑着问:“怎么了?”本来一肚子的问题,看见他强颜欢笑,忽然一句话也问不出来,我愣了愣神,硬顶着心底的不安,笑着说:“没什么,想问问你事情都搞定了没。”
  “快了。工作交接的已经差不多了,手上的两个新项目再交待一下就好,股份的交易也很快就能弄完了。再过两天,我们就可以出去度假了。”他仍旧微笑,一脸坦然,唯独不提最关键的问题。
  “那还有……”我刚想问下去,他便开口打断:“越越,放心吧,没有人能阻止我跟你在一的。谁也不能。”他的眼睛牢牢盯着前方,坚定而执著。
  “嗯。我知道。那你想去哪里度假?最近你太辛苦了,每天早出晚归的,忙得大概饭都没好好吃吧?”
  “你说去哪就去哪,我无所谓。”他似乎已经心不在焉,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再过一个多星期就是你生日了,最好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在度假了。”
  “嗯。”他点点头,牵起嘴角笑笑。
  我心里莫名的一阵烦躁,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在自己的肩上,似乎并不想跟我分享,而我,也帮不上忙,除了跟他一样,强颜欢笑。
  电梯门一开,我便发现家门虚掩着,他也看见了,立刻把我掩到身后,然后转身拉我走进电梯。
  “先下去找保安。”他的声音警觉而冷静,我害怕的发抖的双手,立刻安静下来。
  两个全副武装的保安检查过,家里没有人,也没有丢东西,只是,所有的东西,都一塌糊涂。
  衣橱里所有的衣服,统统剪破过,书房里的书,几乎全部被扔在地上,堆的几乎无法下脚,沙发上满是划痕,连厨房里的餐具,也碎了许多,凌乱的散在水槽里。
  他一边在家里查看,一边冷笑。“好,很好。”他居然点点头,勾起嘴角轻声地说,让我毛骨悚然。
  “海潮……”我拉着他的衣角,他却轻轻挣脱,大步走到阳台上,接着便传来低沉的说话声,那样强压着怒火的声音,陌生极了。
  我只好一个人走到书房,在角落里看见了我生平收到的最珍贵的那样礼物。
  古筝的弦已经全部断裂,都是从正中间生生截断的,琴身上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洞眼,不知是用什么东西扎出来的,琴码早已经散落一地,视线所及,也只有三四个而已。
  琴身上,繁复的雕花还隐约可见,上好的深色红木还沉沉的泛着幽光,只是它那样静静的躺在那里,再也不能发出圆润的声音,残破的身躯,好像在无声的抗议。
  我说不出话来,站在原地,连走过去摸一摸的勇气都没有,脚底渐渐泛起的凉意,好似一条毒蛇,慢慢缠住我的全身,令我无法呼吸。
  我无力的转身,向阳台走去,要去找他,分享一点温暖。
  刚走近,听见他压低了声音,却仍好像在咆哮一般:“我告诉你,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说完,他手臂一扬,手机划出一条精准的弧线,直飞到半空中,过了很久,才似乎听见落地的碎裂声。
  “海潮……”我走到他的身后,环住他的腰,大概是因为气极了,他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覆上了我的手背。
  良久,他才转过身来,低了头,看着我。
  “越越。”
  “嗯。”我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澈,看不出什么情绪,先前的怒气,好像已经飘散在夜空里一般。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忽然,我觉得一阵惶恐。
  我似乎从未真正了解他。
  我认识的江海潮,只是他想让我认识的那个。
  即使是曾经那样飞扬跳脱的外表下,隐藏的,也是一颗伤痕累累的心,更不要说现在,他的心里到底埋了多少的苦涩,连我都只能看到冰山一角。
  我只能了解,对他来说,掩饰自己已经成了习惯,他不愿让人看见脆弱,痛苦,心机深沉的他。
  他是傻,傻到在我面前隐藏自己,傻到不明白,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无法克制的爱他
  “我们走吧。”对视了半晌,他拉着我往外走。
  我跟在他后面,心里空落落的,他的指尖微凉,手心却干燥温暖,或许我只贪恋这点温暖,却忽视了其他的一切。
  电梯急速的下沉,我恍然抬眼一看,他按下的是B1,停车场。
  “我们去哪里?”我挽着他的手臂问。
  “跟我走就是了。不会把你卖了的。”他对着电梯门的镜面笑笑,表情竟有一丝甜蜜。
  我跟着他走到地下的停车场,绕了几个圈,看见他那辆卡宴,停在那里,已经完整如新,高大幽黑,一尘不染,一看就是一直保养着的。
  他拿出钥匙,拉开车门,毫不犹豫的坐在驾驶座上,准备把车倒出来,一如从前。
  “你下来。”我站在车前对他说。
  “干吗?”他似乎不解。
  “下来,我来开。”我走到门边,拖他下车。
  “你会开么?”他笑,就是不肯下来。
  “怎么不会,前两年一直是我开车跟刘黎跑来跑去联系琴行的业务的。”我努力说服他。
  “这车这么大,你肯定开不来的。”他仍然摇头。
  “那也比你开好。你给我下来!”我的耐心支撑不住,火大的加重了语气。他显然没料到我会跟他发火,愣了一下,还是乖乖的下来了,一边绕过车头往副驾驶位子走,一边嘟囔着:“你就会欺负残疾人。”
  我没理他,发动车子,顺利的把车倒出停车场,开到门口的马路上。其实第一次开这样大的车,确实心虚的很。但我似乎从小就是考试型选手,越是紧张,发挥越好。
  “去哪?”
  “佘山。”他说,好像已经成竹在胸的样子。
  “那你指路,我是路盲来的。”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已经在出汗,大概是开车紧张的,但是看他沉着又喜悦的样子,又不敢扫他的兴。
  等一个红灯的时候,我偷偷的转脸看他。他盯着窗外,嘴唇微抿,左手扶在座椅上,掐得死死,指尖已经开始泛白。
  “不舒服?”我拉住他的手问。
  “没事。”他摇摇头,抽出了手,依旧看着窗外。“我饿了,陪我去吃饭好不好?”
  “你想吃什么?”我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心虚。
  “去吃我们以前经常去的那家日本料理。”
  我犹豫了一下,看他毫无商量的余地,只好还是点头。
  那家店开在闹市区的一栋老房子里,小小的一间,只有二十来个座位,东西很新鲜美味,只是,在二楼,要爬一段狭窄又有点陡峭的楼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来过。
  我停了车,走到楼梯前,不知道该怎么办。这褐色木质的楼梯高而且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我想扶他,都没有办法。
  “你先上去。”他指指楼上对我说。
  “不要,你先。”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你先上去等我……”他还是试图说服我,我们这一个晚上,总是这样僵持。
  “海潮,这楼梯很滑的……”我的心里难受极了,拉着他的胳膊,几乎要哭出来。
  他赶紧拉住我的手,把我往楼梯上带。“好好,你先上去,拉我一下,好不好?”
  他每上一级台阶都很艰难,走到最后,拉着我的手已经开始出汗。
  店里的生意太好,竟然还要排队,又没有等位坐的地方,只能站着等。门口小小的一块地方,已经站满了人。
  “海潮,我们不吃了,换个地方吧?”我小心的试探着问。
  “不行。我爬上来那么辛苦。”他果然拒绝。
  等位的人熙熙攘攘的一群,我们只能找了个角落里靠墙站着,面对着面。
  “越越。”他看了我好一会,忽然伸手抱住我。
  我们的距离本来就很近,这样一来,完全就贴在了一起。也好,给了我机会,偷偷的扶住他。
  “你累不累?”我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地问。
  “不累。”他立刻回答,说完了,很久没有出声。
  店里有很多日本人,哇啦哇啦的日语此起彼伏,旁边就有一对,说的很大声,聒噪的一塌糊涂。
  “越越,对不起。”
  在这样喧闹的环境里,我听见他清晰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直击心房,歉疚,无奈,伤感。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抱紧他的腰。
  “别傻了,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的眼泪,已经被他那三个字逼了出来,只好把脸埋在他的肩头,装傻着说。
  “很多很多。”他的声音愈发低沉。周围像是忽然安静下来一般,嘈杂的声音在一瞬间全部隐退。
  “那你要怎么补偿我?”
  他没有说话,只是又贴紧了我一些,我听见他在深呼吸,一直不停。
  我抚着他的背,继续小声地说:“海潮,我不要你对不起我,我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只要你。”
  我只有这样一个愿望,只要能实现这个愿望,我愿意放弃一切。只是上天似乎听不见我的声音,他给我们的,只有暴风骤雨般的折磨。
  在这样热闹的人群里,我们像两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只有对方的体温,只有彼此的温暖,而这温暖,也许在下一分钟,就要被别人夺走。
一动就觉得累,一累就想睡,一想睡就觉得自己很颓废,一觉得颓废就觉得要动起来,一动就累,一累就想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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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7-19 发表于 2009-5-12 13:56
  路上车很多,上海的夜晚,即使到了一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仍然是灯红酒绿,蜿蜒的高架桥闪着刺眼的亮光,繁华尽处,却是说不出的黑暗悲凉。
  他指着路,我顺利地开到酒店门口。佘山脚下,气温似乎比市区要低一些,空气里,有淡淡的桂花香味。现在,正是一年之中最美好的季节。只是无论什么样的风景,在我眼里,都是虚无。
  “你先上去吧,我去买点东西。”办好入住手续,我说。
  “好。那你快点。”海潮点点头,转身往电梯走。看着他的背影,脚步缓慢而蹒跚,我还是快走两步到他身边,挽住他。
  “怎么了?”他停下脚步。
  “没什么,先陪你上去,然后我再下来好了。”
  我一向走在他的左边,倒不是因为他的腿,而是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站在电梯里,我忽然想起,曾经在杂志上看到过,一般来说,走在右边的那个人,多半是在一段关系里占主导地位的,因为走在右边,会把右手空出来,自由活动的范围会比较大。而我,从一开始就选择他的左边,到了现在,变成不得不走他的左边,一个弱势的位置,却让我甜蜜而心甘。
  “想什么呢?”他看见我在愣神,好奇的问。
  “没什么。”我摇摇头。
  跟他进了房间,我才再次下楼,在楼下的商店里买了些换洗的内衣,想了想,又绕到还开着门的酒店商场,买了两件简单的衣服。我们的衣服,已经全部沦陷在家里,一时也来不及买齐,只好先买两件替换一下。
  回到房间,海潮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心神不宁的在房间里东转西转,花了很长时间洗澡,吹头发,涂面霜,把衣服装到洗衣袋里,泡茶,甚至几次打开小冰箱,但都是看了两眼就又关上。
  他靠在床头,也不出声,就这么看着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越越。”在我实在无事可做,又洗了一次手出来以后,他终于开口说。
  我走到床边,看他皱着眉头,抬眼看了看我,仍然不说话。他的嘴唇有些干燥,没什么血色。
  “渴不渴?我去帮你倒点水喝。”我说完,刚转身,手腕就被他牢牢握住。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他拉倒在床上,他翻身,把我压在身下,整个人的重量都在我身上,我很快就喘不过气来。我只挣扎了两下,便放弃,费力的抽出两只手,环住他的腰。
  他侧过了身,胸口的窒闷缓解了很多,我的脸,正埋在他的胸口,耳边是他砰砰的心跳,并不急促,却有力。
  我们两个都不再动,只是这样静静的抱在一起,就像许多个夜晚里一样。他身体的每一寸,我都无比熟悉,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出他的轮廓,从头到脚,分毫不差,熟悉的,就好像一生一世不曾分离。
  “我这样压着你,会不会腿疼?”我压低声音,不想打破这沉静的夜。
  “没事。”
  “你又嘴硬,你越不说,我就越担心。”
  “我以后都不让你担心了还不行吗?”
  我的心里一凉,好像忽然从梦里醒过来,以后,我们还有以后吗?我们一路兜兜转转,我的理智早已经不知所踪,除了他,我的脑子里从未想过别的事情,除了他,我从未相信过任何人,直到现在,我的眼前已经看不见路,看不见未来。
  “海潮,你觉得我们以后还能在一起吗?”我挣开他的怀抱,坐起来,认真地看他。
  “当然能。”他立刻毫不犹豫的说。
  “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跟她针锋相对到现在,一直不肯让我插手,这一次遭殃的是房子,下一次,说不定就是你或者我了。”
  “你害怕了?”他的目光咄咄逼人。
  “不是害怕,是担心。毕竟错的是我们。”我不敢跟他对视,一下子泄了气。
  “错的只是我,不关你的事。”他顿了顿,又坚决地说:“我自己惹来的麻烦,我会自己解决。”
  “你怎么解决?”我忽然不敢相信他,若是能解决,也不至于发展到今天。
  “越越,我会有办法的,你相信我好不好?”他拉住我的手,语气里充满了恳切。
  我没有说话,起身走去窗边,背对着他,拉开落地的窗帘。夜已经很深,周围黑压压的一片,天上星月全无,只有一阵阵的寒风吹过。眼泪忽然就毫无征兆的滚落,我抬手一擦,发现竟然满脸都是泪水,自己倒被吓了一跳。
  我怕被他看见,只好低头走进洗手间,却擦干了眼泪,再也哭不出来。只傻愣愣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悄悄的去衣橱里,把手伸进他的外套口袋,果然发现了一板药片。是他的止疼药。我知道这两天,他一直偷偷随身带着,即使天气一直是晴朗的。那板药片已经几乎都变成了空洞,每一个都扎着我的心。
  我对着镜子,想清楚了,回过神来,不再发呆。
  我回房间,关了所有的灯,房间里一片漆黑。我适应了一下,才模模糊糊的看见靠在床头的他,只是一个隐约的轮廓。
  他伸了手臂出来,是在等我过去。
  酒店的地上也是厚厚的地毯,我像在家里一样,脱了拖鞋,光脚走在上面,每一步,都陷下一个脚印,直到床前。
  我坐在黑暗里,看着他的眼睛,只是看不清眼神。
  “海潮,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我低声问,声音出来,立刻便被周围的空气带走,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女儿。像你一样的。”他几乎毫不犹豫的答。
  “好,那我们以后就生个女儿。”
  “儿子也不错。”
  “好啊,那我们就生完女儿,再生个儿子好了。”
  “嗯,好。到时候我们……”
  我没有等他说完,贪婪的吻上他的唇,像一只贪吃的小老鼠,寻找他的气息。
  这一夜我们几乎没有睡。我们的身体也几乎没有分开过。我从未发现,我们两个能够疯狂到这个地步,甚至扯破了酒店的床单。我的身体被他填满,心底却空无一物,只有无穷无尽,一层一层的空洞。
  早晨,我很早就醒了。他大概是因为累了,仍在熟睡,紧紧闭起的眼睛,眉头还是微皱的,我贴近吻了吻他的嘴唇,伸出手指抚平他的眉头,他在睡梦里轻轻的发出婴孩般的小声嘟囔,还是慢慢舒展开了眉头。
  我起身下床,穿好衣服,准备出去的时候,想想又走回来,写了张纸条给他,怕他醒来找不到我会担心。
  “海潮,我去山上逛一圈,很快就回来。你醒了就给我打***。越越。”
  佘山其实很矮,爬起来毫不费力。我很快就走进半山腰上的天主教堂,因为不是礼拜天,教堂里人很少。以前我曾经来过,只因为不是教徒,随便逛了一圈就走了。
  我坐在古旧的长椅上,看着耶稣的雕像。
  教堂里肃穆的气氛,很快就让我的心平静下来。我从没有相信过鬼神,这时却情不自禁的祈祷。若是神真的能拯救我们,该多美好。
  教堂前是一片小小的空地,也几乎没有人烟,我站在山边,看着太阳慢慢炽热起来。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空气里干净的仿佛没有杂质,
  我在空地边的一棵树旁坐下。手机没过多久就响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来,很久对方都没有说话。我也沉默着。过了一会,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知道海潮上一次车祸的时候,昏迷了几天吗?七天,整整一个星期,他瘦了20多斤。如果再经历一次……”
  “别说了。给我一点时间。”我毫不犹豫的打断。
  “好。”
  接着,便又是沉默。我不再等,挂了***。
  等我想清楚,再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快到中午了。这么晚,他肯定已经醒了,却一直没有打过***给我。我赶紧慌慌张张的回去,站在电梯里的时候,已经是满头的汗,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热。
  推开房间的门,还好,一眼就看见他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一颗心才放回胸口。
  窗帘已经拉开,明媚的阳光正对着他的脸,他眯起了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阳光映着他的脸色,有一点不健康的苍白。
一动就觉得累,一累就想睡,一想睡就觉得自己很颓废,一觉得颓废就觉得要动起来,一动就累,一累就想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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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7-19 发表于 2009-5-12 13:56
“海潮,你起来啦。”我走到他面前,他一直不曾抬头看我一眼,我说的话,他好像也没有听见。
  我走近低头才蓦然发现,他的眼角,有一点晶莹剔透,心上顿时有根弦,砰的一下,就断了。
  “海潮,我回来了。”我在他面前蹲下,扶着他的腿,扬起脸来看他。
  他的手指在我的脸上轻轻滑过,抚上我的脖子,我闭了眼睛,感觉他的手干燥温暖,指尖却带着一些不确定。
  “越越。”他幽幽的叫着。
  “我在这儿。”我睁开了眼睛看他。
  “我们在这儿多呆两天好不好?”他似乎很有兴致的提议。
  “好啊。你最近那么辛苦,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那我们都做什么呢?我不能陪你爬山,不能陪你游泳,也不能陪你去打网球……”
  “谁要爬山游泳打网球,累都累死了。”我笑着打断他。“我是小猪来的,最好只呆在房间里,哪都不想去。”
  “那外面风景这么好,不是都浪费了?”
  “房间里也不错啊,这么大的床,这么大的浴缸,出去的话不是把房间的钱都浪费了?”
  他笑了笑,又点点头。“也好,都听你的。”
  “真的都听我的?”
  “当然。”
  “那起来。”我站起来,对他伸出胳膊。
  他听话的拉着我站起来。“然后呢?”
  “先出去买点东西,再回来窝在房间里。”
  我开着他的车,慢慢的已经得心应手,他帮我看地图指路,很快就开到了最近的商场门前。
  “先去买衣服好不好?”
  “好。”他很快答应着,眼神里却有些无奈。
  我明白他想些什么。在人群里,他永远都是那么扎眼,原来,是高大清俊,很多人会看他,现在,一样很多人看他,只是眼神里不知道是惋惜,还是讶异。在自己的酒店里,自然所有的人都学会了像看正常人一样看他,可在外面,他还是有压力。
  我们逛了几乎整个下午,说说笑笑的买了很多东西。他一直很听话,我说什么好,他就乖乖的去试衣间试,而差不多所有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都是一样妥帖英俊。
  我一直跟在他的身边,紧盯着他看,好像一不留神,这个熟悉的身影就要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一样。
  他的心情一直很好,笑的阳光灿烂,不住的低头吻我的脸颊,除了快乐,看不出他的脸上有任何其他情绪。直到我提出要去帮他买新的拐杖,他的神色才闪过一丝黯然,但又很快微笑起来。
  路过药店的时候,他不让我跟着,自己进去,买了点药,很快装在口袋里,大概又是止疼药吧,小小的一个盒子,我没有看清。
  那样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们无忧无虑的走在敞亮的街道上,就好像整个世界,只有我们,就好像我们的世界,只有幸福。
  那天到底买了什么,吃了什么,去了哪些地方,我很快就全然不记得了,记忆里空白一片,只记得阳光下他的侧脸,有好看的轮廓,清晰的连下巴上一点点青色的胡茬也深深的刻在我的脑海里,不需要回想,一瞬间就能浮现在眼前。
  夜幕低垂的时候,我们带着一个下午的成果回到酒店房间,他已经筋疲力尽,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只凭着一股心里的劲硬撑着。
  他笑着说“这么大的浴缸,不能浪费了”,拖着我陪他一起洗澡。
  我们在硕大的双人浴缸里赤裸相对,温柔的互相抹着沐浴露,滑腻腻的手感,暖热的温度,我们搂抱在一起,一刻不停的亲吻,舌尖互相摩擦,他很快进入我的身体,水里有奇特的润滑,我们一起颤栗的亢奋着。
  我穿好衣服走出来,坐在沙发上,整理摊了一地的衣服。他的习惯很可爱,每件衬衫都要有对应的领带,而且要放在一起,否则就要浪费很多时间,慢慢的搭配。我低着头,一件件的帮他整理。
  他拄着拐杖出来,先是默默的到了一杯水,放在我手边的茶几上,又去自己的外套口袋里翻了一阵,才站到我面前。
  我抬头看他,嬉皮笑脸的把手伸进他浴袍的下摆,去摸他的腿。他左腿的残端有一部分没有骨头,捏起来软软的,还有一点没擦干的水润。“走了那么多路,累了吧?我帮你捏捏。”
  “越越,吃药。”他没回应我,只是把手里的东西摊开,是两粒小小的药片。
  “什么?我又没有生病,为什么要吃药?吃什么药啊?”我不解的抬头看他。
  “紧急避孕药。我算过了,你这两天不是安全期。”他低了头,好言劝我,声音柔软,可语气里,分明带着不容辩驳的强硬。
  “不是就不是呗,生个宝宝出来也不错啊。”我仍是嬉笑着,却不敢看他的眼神,低头想继续收拾东西。
  “听话,快吃。”他把手往前递了递,说的话很和蔼,但语气已经有点愠怒。
  “不要。”我不知道那里来的抵触的勇气,低着头不理他。
  他竟然扔下手里的拐杖,一只手拿起了杯子,另一只手仍拿着药,就这样笔挺挺的站在我面前。
  “你干吗?”我看着他腰间浴袍的带子发愣,就是不敢看他的脸。
  “等你吃药呢。”
  “放下吧,我东西收拾好就吃。”我伸手去拿他手上的杯子和药,他却攥得死死,不肯放开。
  “现在就吃。”他像是在威胁我。
  我知道他已经走了一天,这样站着,肯定站不了多久,可心里还是抵触,更恨他威胁我,只是低头,任他站在那里。
  他只站了一会,人就开始摇晃,却还是执拗的站着。
  我明白,再摇晃两下,他就会摔倒。抬头看了看他,正对上他看我的复杂眼神和惨白的脸色。
  “给我,我吃。”我说完,默默的接过他手里的药和水,拿在手里,吞不下去。
  “越越,快吃下去,乖。”他一只手扶住我的肩膀,才站稳了身子。
  我把药丢进嘴里,喝水吞了下去,再站起来扶着他坐下,捡起他丢在地上的拐杖,递到他手里,自己换了个方向对着他,蹲在地上继续整理东西。
  “越越。”他叫我,我没有理他。
  “越越。”他还是叫。我还是不理他。
  他扶着拐杖站起来,自己走到窗前,开了窗,闷闷的看着外面发呆,直到我收好所有的东西,走到床边坐下,他仍没有换过姿势,全身僵硬,背影萧索。
  “海潮,明天我要回老家一趟,我学古筝的启蒙老师生病了,我得回去看看她。”沉默了很长很长时间,我才开口对着空气说。
  “嗯。好。”他简短的答应着,没有深问,更没有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我愣在床上,抱着膝盖发呆。
  从他说要到佘山开始,我就明白,他已经做好了要跟我分开的准备,这次的旅行,是为了补上两年前的那个缺憾。等一切圆满了,也就是画句号的时候了。
  即使他再怎样不愿承认,我们也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而我,也不能再让我们这样继续下去了。现在的他,已经让我心疼得恨不得以身相代,如果……我甚至不敢想如果,让我怎样都可以,就是,不要让我见到那个如果。
  只是这一次,他把说分开的机会留给了我。
  也好,就让我做一次恶人。
  我站到他的身边,窗下是一个巨大人工湖,清澈,幽静。
  月光穿过玻璃,懒懒的照在我们的身上,月亮并不圆满,只是半个,亮的却有些刺眼。天上云很少,丝丝缕缕的,飘在暗黑的天幕上,像缠绵不断的暗香浮动。
  我们都不说话,他低着头,几乎是贪婪的看着我,他的浴袍已经敞开,我贴近了,闭上眼睛抱着他,用全身感觉他的轮廓,肌肉的线条,甚至是腿上那狰狞的疤痕。这些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海潮,都是我此生最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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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7-19 发表于 2009-5-12 13:58
第 31 章
  我逃回了家,不知道,妈妈是不是看出来我的情绪不对,也不知道,我编出来的工作不顺利,想换个环境的借口是不是有说服力。只是妈妈和严叔叔整天在厨房里琢磨,绞尽脑汁想给我做什么好吃的。我每每对着一桌子佳肴,吃的欢天喜地,吃完了,却不记得自己吃的是什么。
  回家的第三天,是个初一,妈妈这个迷信的老太太,一早就要拉我去寺里烧香,说是让佛祖保佑我,能早点换个自己喜欢的工作,不要像现在这样飘着。
  天都还没有全亮,寺里的香火已经很旺,旺的几乎要熏出眼泪来。人头攒动的大雄宝殿,简直比菜市场还要热闹。我什么也不懂,只是跟着妈妈,烧香,磕头。我没有许愿,一个也没有。我的愿望,只是奢愿,还是不要让佛祖困扰的好。我暗自盘算着。
  出了大雄宝殿,妈妈叫着要去旁边的素菜馆买些寺里的素食回家,我不愿意去排队,就在寺里转圈等她。路过了一个算命的摊子,被算命的老先生一把拉住。
  “这位女施主,最近可是有什么事情不顺心?”他一脸神秘的说。
  我好笑,原来,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已经这么明显,连个骗人钱的算命先生都看出来了。我不愿说话,想走,却被他拉的紧紧的。
  “可是姻缘不顺?情路坎坷?”他还是拉着我唠叨。
  我看了他一眼,他的脸上,竟然都是真诚,一副想要开导我的样子。
  “不如你写下你们俩人的生辰八字,让我帮你算一算,是否还有挽回的希望?”他硬拉着我坐下,我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乖乖的写下了我们两个人的生日。
  算命先生闭上眼睛,掐指研究了很久,不说话,提起毛笔写了一段话给我。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悒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我腾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三下两下撕碎那张薄薄的宣纸,头也不回的走出寺门。
  回到家里,我抱怨起得太早吹了冷风头疼,整整躺了一天,一分钟也没有睡着过,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的,只有三个字,错,错,错。
  我无数次的拿起手机,翻看这两天跟他发的短信。
  “海潮,一个人呆在我家里,没问题吧?”
  “没事,我挺好的。我家那边很快就可以收拾好搬回去了。你的老师没事吧?”
  “她刚开完刀,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下雨了,你记得多穿一点,被子盖好。”
  “嗯,一直在穿前两天你帮我买的那件针织背心,很暖和。”
  还有很多。
  看到不知道第几遍的时候,我心力交瘁,啪的一声合上了手机。
  我的启蒙老师,三年前就已经去世。我不知道自己怎样想出的这个谎言,只为离他远一些。可真的分手,我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即使知道,怎样也逃不开这个结局。
  他也知道,他什么都知道,知道我们不能再在一起,知道我躲开,并且不一定会再回去。
  那天从佘山回去,我们回了我的家。他的家已经一片狼藉,无法住人。虽然不放心他一个人呆在我家,我还是没有耽误,直接回来了。我们没有告别,没有说再见。
  我们都知道,也许,不会有再见了。就让那夜的美好,成为我们最后的记忆,不是很好吗?
  看着手机上他的名字,心里像插进了一把钝刀,捅进去时没有出血,偏有人持着刀柄,来来回回的旋转,暗红的血腥便一点一点蔓延开来,直到淹没整个身体。
  我们都这样清醒,却都在装糊涂,希望对方能够射出那支利箭,把自己的生命立刻夺走,却又不知为了什么仍在坚持,希望有一天云开雾散,我们还能一起慢慢老去,就像梦里一样。
  夜里的微风很有些凉意,我站在家里的露台上,看着远处高楼的灯火,心里一片茫然。我的海潮,现在在做什么呢?我只希望,不会再有人为难他。
  “越越,过来坐。”
  我转头,看见严叔叔坐在露台上的小藤椅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瓶红酒,他笑眯眯的,对我晃着手上的高脚杯。
  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你妈妈说,你肯定是失恋了。”他帮我倒了一杯酒,仍旧笑着。“她觉得我比较靠得住,让我来打听打听,顺便安慰你一下。她说最见不得人失恋,怕自己跟着你哭。”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说吧,到底是什么样的臭小子不开眼,辜负我们越越?”
  严叔叔是大学老师,还是教务处主任,专管学生关系,平时在学校,就常做心理顾问,和蔼可亲的,绝对让人有安全感。
  “他没辜负我。只是辜负了别人,现在他得还债去了。”我自说自话的,又灌了一杯酒下肚。凉凉的液体滑过,像是生生把身体剖成两半,接着又在胃里灼烧着。
  “这么说吧,他爱我,我也爱他。可是,他更爱别的东西,我给不了,有人能给,所以,他就跟别人在一起了,等他发现自己想要的并不是那样东西的时候,已经晚了,别人不会放他走了。”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我竟然一下子话多起来,还边说边微笑,说完,自己也觉得诡异。
  严叔叔揣摩了良久,才咪了口酒,循循善诱的说:“越越,男人有的时候就是犯傻。明明幸福就在眼前,还要追逐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频频点头。
  “但是他醒过来了,你就给他个机会。就算别人不放,只要他愿意,你也愿意,就把他抢过来。”
  我睁大了眼睛,这是一个大学老师应该教我的吗?
  “我抢不动。他也逃不掉了。”我靠在椅背上,红酒真的很好喝。其实,我从小就很能喝酒,大大小小的场合,从来没有醉过,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喝多少。只是喝了酒,会有些敏感话多。
  “越越,不要小看爱情的力量。我在学校里见的多了。每年都有孩子为了心上人自杀,你看看,爱能让一个人命都不要。”
  我觉得严叔叔似乎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们这样,在一起才会有生命危险的人,恐怕不多吧。
  “我是说,为了爱情,努力争取一下,还是值得的。”看我没有反应,严叔叔又说。
  “严叔叔,你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呢,怎么这么帮他,这么希望我跟他在一起?”我借着酒劲,胡言乱语。
  “我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我知道你不跟他在一起很痛苦。既然这样,干吗不鼓励你开心一点呢?”果然是大学老师,逻辑真的很厉害。
  我苦笑,开心,没有了他,我怕是永远也不会开心。
  “不过我和你妈妈都知道,他叫海潮。”他冲我眨眨眼。“你每天晚上做梦,都叫这个名字。”
  严叔叔回了房间,我一个人呆在露台上,大半瓶红酒都要被我喝光,神志却越来越清醒。
  海潮。
  我在想什么?竟然丢下他一个人,竟然如此容易就退缩。
  抢回来。
  哪怕是天涯海角,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又有什么了不起呢?
  我放下酒杯,顾不上现在已经是半夜12点,立刻打***给他。
  ***很快就接通了。
  “海潮。”只是听见他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我就欢欣鼓舞。
  “越越。”他的声音听起来特别遥远。“我正要给你打***呢。”
  “是吗?什么事?”我猜,他肯定是有好消息告诉我。告诉我他已经安排好一切,等我回去。
  “越越。”他又叫了一声,才开口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我呆住,那已经绷紧了的弓弦终于弹开,利箭直直的射入我的心脏。
  他也不说话,隔着话筒的沉默,只有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回响。
  “为什么?”我问。
  “我们就算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你能想象,每天不安的生活吗?”我知道,这些话,他早就编好,用来让我死心。
  “我不怕,只要能跟你在一起……”
  “我怕。”他打断我。“这两天我已经想清楚了,我经历过的痛苦,不想再经历一次,更不想让你经历。”
  我说不出话来。
  “越越,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走错了路,就没有办法回头了。”他的声音,隐隐约约在颤抖。
  我还是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他的声音。
  “越越,别让我为难了,我们就这样吧。我知道会很难,但是,你总有一天,会慢慢忘记我的。我们都会慢慢习惯,好好生活下去的。”只过了一会,他的声音便变得非常冷静,这样的冷静,我只在他跟别人说公事的时候听过,对着我,他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话。
  “你也会忘记我吗?”我忽然问。
  他沉吟了一下。“会。”
  我深呼吸,刚喝下去的红酒在胃里翻滚,几乎要从咽喉冲出来。
  “那以后,你的生日,我都不能陪你过了。”我竟然想起这样鸡毛蒜皮的事情。
  “那我以后都不过生日了。”他很快回答。
  这是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拿着手机,听见他的呼吸声,隔着话筒,缓慢而又匀长的传过来,他一直没有说话,我只是听着这声音,便泪流满面的说不出话。所有的问题,都问不出口,更舍不得打破这安静,或是挂断***。
  我记不得自己听了多久,直到我的手机没电,自动切断了通话,才反应过来,我们就这样了。
  这世上的美好,就随着这***切断的声音,从此对我关上了大门,狂风卷起满地心碎。
一动就觉得累,一累就想睡,一想睡就觉得自己很颓废,一觉得颓废就觉得要动起来,一动就累,一累就想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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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三亚的海边,蓝天白云,水清沙幼,在这样浓烈的阳光下,一切悲伤都无处遁形。
  妈妈和严叔叔早就计划好的度假,硬生生的被我这个刚失恋的电灯泡搅和着。
  每日无所事事,只是在海边日光浴,游泳,大吃海鲜。我努力的想要过的没心没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那样笑容满面,我也受了感染,皮肤越晒越黑,心情被一点点的漂白。
  只是到了晚上,我就会失眠,会极度想念那个温暖的怀抱。
  每每抓着被角,放在牙齿中间拼命的咬,却还是抑制不住想念他嘴角翘起的微笑,想念他赤裸的抱住我,紧紧贴着我的皮肤,想念他用法语对我说的情话,甚至想念他皱起眉头不开心的样子,只要能让我见到他,哪怕是他皱眉,也是好的。
  他生日的那天夜里,我给自己一个借口,就当是要祝他生日快乐,在酒店的房间里给他打***。
  他的号码,已经是空号。
  家里的号码,也已经是空号。
  我坐在地上,两年前的无力感再一次包围了我,从脚底直没至头顶。
  我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他。
  我找不到我的海潮。
  即使我流再多的眼泪,也不会听见他说“越越,别哭。”
  我在海边的阳光下补眠,现在的我,暂时只能在白天入睡。
  手机响起。是袁非。
  “亦越,你没事吧?我听刘黎说,你……你在三亚?”
  “嗯,我没事。”我把每天劝自己的话,又跟他说了一遍。
  “我知道你一向很坚强,何况这一次并不能怪你们俩……”
  “我想通了,他跟我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会好的。你呢?去德国的事情怎么样了?”我不想再提,打断了他。
  他笑了起来。“我跟我女朋友说了。她辞了工作,跟我一起学德语,明年,我们就一起去德国了。”
  我替他开心。“那太好了,你现在可是幸福死了。回上海了你要请我吃饭。”
  “没问题。你好好玩,有什么事给我打***,刘黎现在都快生了,可没空理你。”
  “我真的没事,我挺好的。”我已经学会了自我麻痹,自欺欺人。
  挂了***,我扑到海里游泳,无可抑制的一直游到精疲力尽。
  从三亚回家,我已经自我感觉好多了,大概热带的新陈代谢比较快,感情也能早一点代谢出去吧。
  我有点不太敢回上海,回到那个充满回忆的城市。那里有他的酒店,他的家,他的气息。
  我躲在家里,又呆了好几天。算起来,我已经离开他,有半个多月了。我没指望自己能很快忘记他,只好控制着,不去想跟他有关的一切。
  要不是刘黎忽然羊水破了,剖腹产生下了她的宝贝儿子,我打算就这样躲下去。
  顾毅杰兴奋的给我打***。“提前了两个星期,不过医生说问题不大,母子都很健康,你什么时候来看她?刘黎都叫翻天了,说宝宝的干妈不管她们了。”
  “我明天就回上海好了。让宝宝等着收红包。”
  新生命的喜悦,一瞬间盖过了我的悲伤。
  可等我回了上海,到了家,那股浓浓的悲伤,简直像倾盆大雨一样,把我浇了个透湿。
  到上海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我想先回家,明天再去医院看刘黎。
  上海的夜景,早已经在我心里生根,璀璨的灯火,能让人暂时忘记,现在已经是黑夜了。
  我不知道,最后几天海潮呆在我家里的时候,都做了点什么,也许,家里会有他留下的气息,让我好好的怀念他一下。可我怕,怕这样的怀念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
  上了楼,走廊里的路灯亮了。随着脚步声,腾的一下,满眼光明。
  开了门才发现,家里,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一切都是原来只有我一个人住的时候的样子。他什么也没有留下,连一支牙刷或一条毛巾也没有。
  可仔细看看,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卫生间里的浴霸本来坏了一个灯泡,现在全亮了。
  厨房里多出了一套韩式的碎花陶瓷餐具,我一直想要,可海潮总是嫌太脂粉气,闹着不肯给我买。
  客厅的沙发上加了几个靠垫,暖暖的鹅***,我最喜欢的颜色。
  餐边柜里满满的都是一个瑞士牌子的巧克力粉,我每次生理期的时候都要喝,像止疼的神药一般,喝下去立刻神清气爽,只是这个牌子不太好找,所以偶尔看见了,总是要买一大包。
  卧室床上的枕头换成了记忆枕,跟海潮家里的一样。他本来有两个这样的枕头,偏要硬撤掉一个,只给我一个普通的枕头,吃准了我喜欢睡记忆枕,吃准了我每晚都死皮赖脸的往他的枕头上挤,好让他跟我贴得紧紧的。
  还有很多很多不一样。
  我像寻宝一样,把家里不一样的地方都找出来,找完了,洗澡上床。
  只是再也睡不着,连眼睛也闭不上。狠狠的在心里骂,江海潮你这个大傻蛋,自己说要我忘记你,又没来由的做这么多傻事,到底要让我怎样,到底要我怎么忘记你?
  一边骂,一边又止不住的想。
  想着他是怎么一一回忆我喜欢的东西,又一样样的买回来。
  想着他在家里走来走去的时候,到底是拄着拐杖还是穿了假肢,做了这么多事情,会不会累,累了又是在哪里休息。
  想着他最后坐过的是哪里,最后喝水的杯子是哪一个。
  想着他怎样开了门,走之前有没有眷恋的回头看看。
  想着他的车已经没有停在楼下,他一个人是怎么开回去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开过车,就算还能开,应该也生疏的很。
  所有的思绪,已经把我推到崩溃的边缘。
  我开了电视,看一部冗长的韩剧,不记得名字,却看到天亮。
  第二天去医院的时候,我已经决定,晚上不再回来。再看一眼,我都要彻底崩溃。近半个月的努力,就要彻底幻灭。
  临走的时候,我开了书桌的抽屉,想找一个红包,准备送给刘黎的宝宝。
  却发现了一张存折。写着我的名字,数额大的吓人。我顾不上数数字里有多少个零,在存折里翻来翻去,想找到只言片语,却什么也没找到。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顺手塞在包里,就好像这样,就能跟他还有一点点联系。
  刘黎的宝宝很小,只有六斤。他一直在睡觉,像只温顺的小猫,我小心的抱在手里,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不小心,就吓着了他。
  “我儿子像我吧?”顾毅杰的脑袋凑了过来。
  “废话,当然像你,不然还能像谁?”我还没来得及接话,刘黎就打断他。精神好的简直不像个刚生好孩子的产妇。
  “也可以像你啊。像老婆才比较漂亮。”顾毅杰嬉皮笑脸的一边吻刘黎的额头,一边开心的说。
  “马屁精……”刘黎脸上溢满了幸福。
  怀里的宝宝动了两下,小小的腿蹬着我的胳膊。
  看着他们幸福的一家,我忽然意识到,有一天,我也会做别人的老婆,做一个孩子的妈妈。
  可是那样的一个人,会在哪里呢?也许我再也不会有机会遇上这样一个人,只能孤孤单单的,靠着回忆活下去。心里闷的,像被一个玻璃罩笼住,什么都看得见,可什么都感觉不到。
  晚上我没有回去,睡在医院的陪护床上陪刘黎。顾毅杰就在套房的外面一间,陪着他的宝贝儿子。
  夜里我依旧睡不着,蹑手蹑脚的走到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发呆。从佘山回来,我几乎就没有顺利的睡着过,每夜看着天亮。后来,索性也懒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那样,只会更加让我想他。
一动就觉得累,一累就想睡,一想睡就觉得自己很颓废,一觉得颓废就觉得要动起来,一动就累,一累就想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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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7-19 发表于 2009-5-12 14:00
  “睡不着?”我回头,是顾毅杰起来了。
  “嗯。你怎么起来了?”
  “刚才儿子哭了。我们都醒了。医院的阿姨刚给他喂了奶。刘黎让我出来看看你。”他脸上暖暖的笑容,让我放松了一些。
  “我没事。只是睡不着而已,你回去睡吧,这几天这么辛苦。”我笑笑说。
  “亦越,江海潮他……”顾毅杰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他什么?你说。”我很努力才控制住,听到这个名字不再失态。
  “前两天听说雪季换总经理的消息,听到新的总经理的名字,我们才知道江海潮惹上的是什么人。她家里不光是有钱,爷爷好象是部队里的高官。”
  “这些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我转过身,继续看着楼下在风中摇摆的小树。
  “所以他离开你,确实是为了你好。我们跟这样的人家比起来,简直是……他们想要对付江海潮,简直就像……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顾毅杰跟我一起看着楼下,语气也是漂浮着的。
  “我知道。”现在想到这些,我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梦里那个我,和那个他,似乎并没有存在过。“我知道他是没有办法。我也没有怪他。我就当我两年前跟他分手,再也没有见过面。”
  “你想通了就好,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顾毅杰拍拍我的肩膀。
  “嗯。我这么优秀,还怕找不到男人不成。”我开了开玩笑,觉得自己笑得并不勉强。
  顾毅杰回了房间以后,我去洗手间洗了洗脸,打算回去躺下。
  看着镜子,忽然发现自己眼神飘忽,面如土色。我对着镜子安慰自己。他在哪里,他还是不是雪季的总经理,都已经跟你无关。这个世界这么大,他有可能在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个没有你的角落。你要做的,只是忘记,忘记,忘记。
  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我慢慢的失去意识,睡着了。
  在最近很少的睡梦里,我一直不曾梦见过他,不论我睡着前,是不是想到他,是不是想到曾经的美好。这一晚也没有例外。
  大约跟两年前不同,这一次,我是明明白白,彻彻底底的死了心。
  第二天早上,刘黎一起来就认真地跟我说:“你跑了半个月,是不是该回去管管我们的琴行了?”
  我哑然,几乎已经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了。“这半个月都是谁在管?”
  “袁非。他正好在琴行里拼命看德语,偶尔顺便还可以跟他女朋友谈情说爱一下。”刘黎白了我一眼。“要不是他,我只能关门几天了。”
  “我马上就过去,接着就给你当牛做马,将功补过还不行吗?”我已经决定留在上海,毕竟,这座城市大的可怕,留在这里,不代表就会跟他还有一丝半缕的联系。
  “快去快去。我估计袁非也累了,要罢工了。看在我是大肚子的份上,不好发彪而已。”刘黎把我往门外推。
  半个月没有回来,琴行自然不会有变化,一切都是我熟悉的模样。我的心里一暖。纵然失去了最美好的东西,可是,还有很多的美好,在等着我,即使被痛苦包围,我也得好好的活下去,至少,表面上好好的。
  我刚开了门,就看见袁非气喘吁吁的抱着一堆书过来。
  “咦,你回来啦?”袁非笑着跟我打招呼。
  “嗯。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没事,不是正好给我找个地方看书吗。在家呆着反而一会想看电视一会想上网,时间都浪费了。”他放下书,都快把小桌子堆满了。光是字典就厚厚的两本。
  “德语难吗?”我拿起一本书问。
  “嗨,别提了。真他妈的太难了!”袁非郁闷的,连脏话都脱口而出了。
  “那我可帮不了你。”我很少看见袁非抓狂的样子,还有点幸灾乐祸。
  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发现有一个信封,是给我的。打开一看,有一张光盘。
  “袁非,这个是谁给我的,你知道吗?”信封上并没有写地址,应该是什么人送过来的。
  袁非探头看了看:“不知道。大概那天是小李在这里。不是我收的。”
  我翻来覆去的看信封,没看出任何名堂。只好把光盘塞到电脑光驱里。
  “你干吗?”袁非问。
  “看看是什么啊。”我不以为然地说,心里已经开始七上八下。
  “万一是病毒什么的呢?”
  “谁会没事做给我送盘病毒来。”我知道,说不定里面是比病毒更让我吃不消的东西。
  电脑里显示,光盘上是一段视频。
  “袁非,来陪我看。”我忽然不敢打开。这视频,肯定跟海潮有关。
  电脑的音响没有开。画面不太稳定,也不是很清楚。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是在海边或是江边,视线的远景是一大片黄黄的水域,近处好像有一些人头攒动,都在看着岸边的某样东西。
  镜头拉近了一些,那样东西是一辆很大的吊车,好像正在打捞什么。
  有一样黑色的东西慢慢的从水里浮出来,人群一片混乱。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那样东西才完全从水里被吊了出来。
  是一辆卡宴。
  是他的卡宴。
  尽管画面并不是很清楚,我还是立刻意识到,那是他的卡宴。绝对不会错。
  视频结束了。
  我还盯着屏幕,头晕目眩。
  “把音箱开开,再看一遍。”我转头对袁非说。
  袁非什么也没说,马上开了音箱。
  我重新按下播放键,没有丝毫犹豫。
  画面刚开始播放,就听见有个歇斯底里的女声,发狂般的尖叫:“海潮!海潮!”一直不停。只听了一小会,我便触电般的关上了视频。
  然后坐在椅子上,全身开始止不住的打冷战,抱着肩膀,缩成一团。
  “亦越,亦越?”袁非晃我的肩膀。
  “他的车……在……在海里,那他……”我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视频前后也不过十几分钟,我却觉得一生都已经耗完。
  袁非把信封又递给我,里面还有一样东西,是一张照片,是我送给海潮的那张小时候的照片。照片变得极为绵软,几乎要散开来,像是在水里浸泡了很久。
  我的手不住颤抖,刚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小李推门进来,一看见她,我立刻站起来。
  “这张碟片,是什么人送来的?”我说完,才发现自己的态度已经咄咄逼人的可怕。
  “是那个上次来过的女人。”她看了一眼,回忆了一会才说。
  “什么时候?”
  “就是月初的时候吧。”
  “那她还说了什么?”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小李大概被我吓到了,又回忆了一下,才似乎有些胆战心惊的说:“她说……她说人已经不在了,她也可以安心回美国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沉寂了一会,袁非忽然出声。
  “我……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她不是说张老师不在上海了,她就可以安心回美国了吗?”
  我跌坐回椅子上,无力思考。
  我没有觉得疼,哪里也没有,只觉得全身的温度,从每一个毛孔点点滴滴的散发出去,每呼一口气,生命就流逝一分,人好像坐在真空里,整个世界已经在一瞬间全部崩裂开,留着我一个人,坐在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我的耳边,脑海,心底,全在回响一句话,他不在了。
  海潮,不在了。
一动就觉得累,一累就想睡,一想睡就觉得自己很颓废,一觉得颓废就觉得要动起来,一动就累,一累就想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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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7-19 发表于 2009-5-12 14:02
第 33 章
  “亦越,亦越。”恍惚间,觉得有人在拍我的脸颊,拍的力气已经很大,我却一点没觉得痛。
  “你别这样,冷静点。”我眼前一片黑暗,眼睛对焦了半天,袁非心急火燎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我抓住他的胳膊,脑袋沉的根本抬不起来,只能盯着地面,一遍一遍的说:“海潮他……他……”重复了很多个“他”,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我恐慌的想回忆起他的样子,可是记忆里一团模糊,竟然什么也记不起来。
  “亦越,你冷静点,那个视频里没有他,只有他的车,送来的还是那个女人,她说的你不能信啊。”袁非拼命的晃我。
  我抬起头来:“那他人呢?”我看着袁非,就好像他会给我一个***。
  “***,给他打***。”袁非镇定下来。
  我摇摇头。“他的号码已经是空号了。”
  说完这句话,我像是刚反应过来,刚意识到,我找不到他了,再也找不到了。我捂着胸口,里面的那颗心,忽然就不会跳了。
  “那去他家。”袁非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
  我已经站不住,袁非一边把我往门外拖,一边安慰我:“说不定他好好的,就在家里呢,你别急,千万别急。”他又语无伦次的絮絮叨叨了很多,我什么也没听进去。
  早晨上班的时间,路上人很多,拥挤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空气中飘着一股汽车尾气难闻的味道。
  “袁非,他要是不在家怎么办?”我问袁非,那感觉,就好像在问,今天会下雨吗,一样无所谓,就好像我心里已经有了***。
  “你放心,总能找到他的,一定能。”袁非沉着的回答。
  “嗯,总能找到他的。”我重复着,试图说服自己。
  可是我没有。
  他的家,我已经进不去,应该是上次回来,就换了锁。我早该想到,我这把钥匙已经不能打开他的锁。
  按门铃,也没有人应答。
  我以为我会像上次一样,一转头,就看见他从电梯里走出来,由着我抱住他哭,可是他没有。电梯安静的合着大门,一直不曾打开,如同一座沉寂的坟墓。
  我们下了楼,我对着电梯的镜面,看见自己的脸,生平第一次,不知道我自己是谁。
  袁非去门厅里的保安室打听,回来的时候,也是满脸土色。
  “保安说,江先生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嗯,他很久没有回来了。”我靠在墙边低头对着地面说,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袁非笑了笑。
  “亦越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心里害怕。你快想想,他有可能在哪?好好想想。”袁非的声音好像在颤抖,他怎么比我还紧张?
  我摇头,无力思考,也不想再思考。
  “别这样,你现在清醒点,快想想谁有可能知道他在哪里,你不能现在就放弃啊。我陪你去找他,肯定能找到。”
  我没有放弃什么,可是大脑就是没办法开始运作。
  “他公司里的人,朋友,家里人,能联系上的,快找找。”袁非拿出我的手机,递给我。“能找谁?”
  我没有接。
  除了他,我联系不上别人。
  我明白,他一直不让我知道,是在保护我,不想让我知道一些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他怕我会崩溃。可他现在,杳无音讯,就不怕我会崩溃吗?
  袁非站在我面前,晃着手机,连问了很多遍。
  “我有他公司的***,可以找到他的秘书。”我拿过手机,想拨号码,但是手一直在抖,连小小的手机键盘也按不下去。
  “给我。”袁非抢过我的手机,问了号码拨出去,站在我身边说了半天。
  我没听进去他都在说什么,我一直在想,等我找到他,要质问他什么。至于能不能找到,我已经不敢想。
  “亦越,你听我说。”袁非挂了***,又开始摇晃我。
  “你说。”我已经冷静了一点,站直了身体,至少,反应过来袁非脸上认真的表情,是有话要说。
  “你知不知道他北京还有什么认识的人?家里人,或者朋友。”
  北京?
  “他姥姥在北京。”
  “那就好。他的秘书告诉我,他上个月最后两天在雪季上班的时候,寄了些东西去北京,还一再确认要安全寄到,他以后要回去,以后要用的。”
  “那……”我一时间束手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把那边的***问来了,打过去问问。”袁非拿着***就要拨号。
  “你等等。”我重新靠回墙上,慢慢理着思路。
  我们是上个月底,他的生日前两天分手的。也就是他寄了东西去北京的时候。
  那个视频里尖叫的声音,和送光碟给我的,应该都是Maggie。时间,是这个月初。
  车,肯定是他的。照片是他随身带的,不会乱丢。而那样撕心裂肺的叫声,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就是说,他在辞了职,离开了我之后,还是出了事。
  如果他还好好的,那为什么会很久不回家?
  这个号码,已经是我跟他最后的一点联系,如果还找不到他,那……
  我不敢再想,心底的恐慌让我极度想哭,而眼睛一直是干的,就这么盯着地面,流不出眼泪。
  我摇头,一个劲的摇。“别打***,别打。”
  袁非不解的看着我。
  “我现在还可以当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过,当他还好好的活着。万一找不到他,我真的……”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只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只当个鸵鸟,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袁非不再坚持,送了我回家。
  回去的路上,已经不再拥堵,早上十点的阳光,灿烂的好像能把人融化,我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马路,有行人匆匆的急步走过,等一个红灯的时候,人行道上有个年轻的妈妈,拉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一起开心地笑着,跑步穿过马路。
  “海潮,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女儿,像你一样的。”
  未来,已经与我无关,我伸手想留住过去,只是徒劳的无能为力。
  我怔怔的看着窗外,额头抵在凉凉的玻璃窗上,忽然无比想要回家,那里至少还有海潮给我留下的许许多多温暖的回忆。
  霎时间,我的脑海里,像通了电一样,闪过一个念头。
  “袁非,你说他的车,为什么会在海里?”我一把抓住袁非的手腕,努力保持着镇定。
  “可能是意外,车出了问题,刹不住。”袁非立刻回答。
  “那为什么,那个女人是在车外面尖叫?”
  “这个……也许当时他一个人在车里,或者他们开了两辆车……但是既然是在那么偏僻的海边,应该是一起的才对啊……”袁非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他以后都不过生日了。”我靠在椅背上,全身没有一处不是冰凉冰凉的,没有一处是可以动弹的,只剩下嘴唇还在开合。“他帮我把家里的一切都安排好了,还留了一大笔钱给我,他早就知道……车,肯定是他自己开的。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那样细心周到的帮我安排好了一切,他竟然是要跟我诀别?他又怎么能忍心,都没有见过我一面?
  “亦越,你千万别瞎想,他不会死的,不会……”袁非的话,已经越来越无力。
  “他真的说过以后会回北京?”我忽然理智起来的时候,清醒的,连自己都害怕。
  “他……”
  我看着袁非吞吞吐吐的神色,竟然开始笑了。“他没有说过,对不对?他只是寄了东西回去,他自己没有……”
  袁非不再说话,只是送了我回家。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出去买点吃的……”
  “我想睡一会……我没事,你不用总陪着我,你不是还要看书吗?”我只觉得全身发软,明明还是白天,我还是绝望的发现天一片黑暗,周围的一切都是我熟悉的,但整个世界,又无比陌生的在不断旋转。
  “***,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哪敢走啊。你睡吧,我就在客厅里看电视。”袁非把我推进卧室。
  我去衣橱里翻找从家里回来的时候带的包包,那里面有一些安眠药,我早就买来了,但是一直没吃,现在大概才是最需要的时候。
  衣橱的角落里有一个洗衣袋,是从佘山的酒店带回来的。
  我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打开来,里面是海潮的一件淡蓝色的衬衫。
  他最喜欢蓝色,深深浅浅的蓝色衬衫,曾经几乎有一打。这一件,是我那天在酒店楼下的商店里买的。
  我把他的衬衫攥在手里,毫不犹豫的吞下一粒安眠药,睡过去之前,一直喃喃的对自己说,他没事,他已经离开了我,再也不会有人为难他,他好好的,在这个世界上,只是,他不是我的而已。我把脸埋在他的衬衫里,他的气息,隔着这薄薄的布料,若隐若现。他怎么可能不在了呢,他的味道还这样熟悉,这样贴近,他活着,一定,一定。
  从睡着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断的在做梦。美梦,噩梦,光怪陆离,纷纷扰扰。
  我一直挣扎着想醒过来,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安眠药的效力太强,无论我怎样努力,都被困在梦魇之中。
  最后一个让我惊醒的噩梦,是海潮抱着我,在我耳边不断地说,越越,我疼,我很疼。我转过头去看他,发现他竟满脸是血,毫无生气。
  我尖叫着醒来,发现时间已经是晚上六点。我竟睡了整整一个白天。那件衬衫被我揉得稀皱,已经汗湿。
  大概是袁非听见了我的尖叫,他推门进来。
  “你怎么了?”他开了灯,焦急地问。
  我说不出话,只是抱紧了他的衬衫,不停的深呼吸,那衬衫底下,才有我的氧气。
  “亦越,你听我说,你刚才睡觉的时候,我回了趟琴行,又看了一遍视频。那个视频有问题。”袁非在我面前坐下。
  我猛然抬头。“什么问题?”
  “那个声音,应该是后来加上去的。跟画面是分开来录的。就像我们灌钢琴专辑的时候,会在钢琴边上单独放一个话筒,这样就钢琴的声音就不会被后面的乐队盖住。那个视频里,尖叫的声音特别明显,不正常,就像特地录好加上去的。”他分析的头头是道,我不得不信,至少,我绝对要相信他钢琴家的耳朵。
  “我去洗个脸。”我爬起来,去洗手间,冷水不断拍打在脸上,视线渐渐清晰起来。
  视频里,真的没有海潮。
  可他做的一切,分明就是要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
  也许他根本没事,那个女人做了这样一个视频,就是要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让我伤心欲绝。
  但他为什么杳无音讯?
  我越想越乱,头痛欲裂。所有的理智,早已经在看见他的车那一瞬间分崩离析。
  “亦越,打***找他。”袁非走到我身边,站在我的背后。镜子里,他的眼神坚定,态度明确。
  我无力的点点头,镜子里他的脸和我的脸都开始模糊的摇晃着。
  他低头拿出手机,我又没了勇气,站在洗脸池前,冰凉的水流从指尖滑过,我毫无知觉。
  袁非转身出去,背对着我,大概是不敢让我直接听见噩耗。
  我只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耳畔嗡嗡作响,却一个字也听不清楚。我开了浴霸,极亮的灯光映着我惨白的脸色,真的好像一个女鬼。
  我看见袁非挂了***,又拨了另外一个号码。
  他拿着手机,站了很久,连我似乎都能听见***那头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也许,只是我幻听。我已经是孤注一掷的,要把所有的希望全部亲手掐灭,要让自己彻底死心,坠入冰窟,心底里,却仍有一点若有似无,缥缈的希望。
  袁非一直没有说话,等了很久,猛地转身,把手机塞到我的手里,做了个手势,让我接听。
  我什么也不敢想,只木木的接过手机,把听筒放到耳边。
  “喂?”有一个极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就停止了。我张了张嘴唇,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全身的力气都已经消失殆尽。
  “越越?”他的声音带着不确定,更有一些压抑着的惊诧。
  我刚想说话,“海潮”那两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忽然眼前一黑,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动就觉得累,一累就想睡,一想睡就觉得自己很颓废,一觉得颓废就觉得要动起来,一动就累,一累就想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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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见到张亦越,是在一个寒风乍起的秋日午后。
  我是经过朋友的介绍,到这家琴行来做兼职的。
  琴行门面不大,最里面有个玻璃隔出来的小间,应该是上课的教室。房间的百叶窗敞开着,我看见两个女孩和两架古筝,面对面的坐着,最角落里有一架钢琴。
  “袁老师,你先坐一会吧,张老师马上下课了。”琴行的营业员给我端了一杯茶。
  “不是刘老师吗?”
  “噢,刘老师她今天乐团有排练,你跟张老师谈也是一样的。她们两个都是这家琴行的老板。”我点点头坐下。房间里,两个女孩都停了手,其中一个在说话,应该是老师。
  她的皮肤非常白,穿了一件黑色的针织衫,更显得脸色好像上好的白瓷,侧面看来,五官清秀而小巧。她的手很小,就搭在古筝的琴弦上,十指纤细,并不很长。她的黑发在脑后挽成一个蓬松的发髻,有一缕发丝松散开来,飘在耳后,衬着颈后雪白的肌肤,整个人给我的感觉就只有四个字:冰肌雪骨。她跟学生交待了几句,便起身站了起来,拿起椅背上一条长长的丝巾,盖在古筝上,转身出门。
  她一边拆着手上的指甲,一边送学生出门,接着便向我走来。
  “你好,我叫张亦越。”她微笑着向我伸出右手。
  “袁非。”我握住她的手,柔软而温暖,像她的微笑一样。
  “上次刘黎跟你谈的怎么样了?”她坐下,动作舒缓,说话也不急不躁。
  “我们只谈到在这里上课,其他什么也没有谈。”
  她又微微一笑,说:“我们这里其实只是提供一台钢琴,有时候会给你介绍一些学生,至于问学生收多少学费,你看着办好了,我们只收50块一个小时,就当场地费和用琴的钱了。”
  我点点头。很合理。
  “已经有几个学生来报名了,我帮他们大致排了个课程时间,你看一下,有没有时间上。”她拿出一张折的方方正正的白纸,上面已经写好了一些学生的姓名,***,程度,希望上课的时间,很有条理。
  我平时没什么课,自然有时间上。其实带这种学生,并不能赚多少钱,但我鬼使神差的就点了点头。她说话声音不大,语速也挺慢,却有一种让人无可辩驳的说服力。
  “好,就这样定。我明天就开始来上课了。”我点点头站起来。
  “好。有什么事给我打***。”她拿了一张纸,写下自己的名字和***交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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