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残红零落宫锦污 我是梁国最小的公主,父皇因为一次醉酒,误宠幸了皇后身的一个洗脚丫环,于是便有了我。 父皇酒醒之后,便把母亲遗忘了,而皇后,则不能忍受一个洗脚婢成为皇上妃子其中的一个,那怕是,最低微的一个,于是将母亲贬到了浣衣局为奴! 无穷的辱骂和杂役几乎让母亲差点保不住我,但我仍顽强地在一个风雨之夜出生了! 母亲说,我出生的时候,暴雨如注,电闪雷鸣。 女子出生多雨,听说一生命运多舛! 果然应验了,当一个好心的宫女将我接生出来的时候,自己大叫了一声,双眼呆直,惊赫地说不出话来。 母亲吃力地把尚没睁眼的我抱起来,立刻流下了眼泪:“苦命的孩子啊——” 因为我,自出生左脸便有一块狰狞的,墨色的胎记,凌乱如利爪挠过,恐怖异常! “哇哇哇——”幼小的我因为来到这个末知的世界而放声大哭! 娘泪如雨下,喃喃地说:“孩子,虽然你父皇不承认你,但是你仍是金枝玉叶,是梁国的公主!娘给你起名叫苏醉墨,好不好?” 奇迹般地,我停止了哭声,睁开了琉璃般黑白分明的眼睛,露出没有牙床的牙龈,灿然一笑! 这一笑,那个好心的宫女竟直接晕了过去! 父皇的皇宫妃嫔美如花,也如花一般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父皇的子女极多,俱传承的他的英武和母亲们的美貌,男儿俊朗,女儿娇美! 不过,他早已将他无意中宠幸过的一名婢子忘掉,更不会知道他多了一位丑陋的女儿! 娘没有名份,但又与一般的宫女不同,宫女们都称她娘子;我是连庶出的庶出都不如的无名公主,人人都叫我醉墨,也是各位皇子公主无聊时找碴的玩具! 尽管日子是这样苦,这样漫长,但我终究,一日一日在高墙深院的皇宫中,平安地长大,而那些儿时欺侮我的皇子公主们,许多不见了影踪。 母亲的背越发弯,疾病常年折磨着她,自她被皇后贬到浣衣局后,又添了风湿之症,一落雨便酸痛难忍。我便代替她,在浣衣局里洗衣! 原以为我会在这里过完我的余生,却想不到,忽然有一日,父皇下旨,竟然封我为宣和公主,择日嫁于项国新帝为妃! 我和娘跪在地上,茫然地听着太监拉长了尖细的嗓音念旨,只觉得这一切犹如一场梦一般! 原来北项国被梁国打败,便命使者来求娶公主和亲。父皇遍寻之下,不舍诸位公主,经皇后点醒,这才知道自己竟有一位被遗忘在深宫为奴最小的女儿,苏醉墨! 于是我莫名地一夜尊为公主,并配了一个叫小蝶的侍女服侍,而娘终于被封了一个更衣的名份,众妃嫔中最低微的封号! 我虽然性子柔顺,百事无争,但这事关系到我一生的幸福,虽然我是丑女,谁说丑女就不可以有爱情? 我刻意打听了项国新帝的一些事情后,只觉得心凉如水。 传说项国新帝皇甫谨面若琼花,生性狠辣; 传说皇甫谨玉树临风,视女人为玩物; 传说皇甫谨英俊魅人,嗜血残忍; 传说皇甫谨言能安邦于社稷,计能退敌于千里,却狂躁易怒,杀人视等闲…… 我的夫君,他竟是这样的一个男子! 又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自己还能妄想他会在后宫佳丽三千中多看一眼自己吗? 抚着面纱下的胎记,苦笑,想我这样的人,应该是无所求的吧! 就像春天的柳絮,随风飘泊,随遇而安方才是她的命! 从那以后,年方十六的我已经心如死灰。 如果我是一枚棋子,那么我只求完成自己的使命,然后在寂寂深宫中成为一枚弃子,度完自己的余生,便已足矣! 但我没料到,丑女也有春天,这一年初春,就在我刚获悉自己的命运后,我邂逅了一个神秘的男子 ……………………………… 那一日风和日丽,我被封为公主后,便独居一院,只待出嫁,无聊之极闲步来到后院。 看那秋千架上的紫蓼花带着露水开得水灵,便坐在秋千上,闻着花香,一边随意地荡着。 秋千荡起,紫蓼花落如雨,早春的气息扑面而来,吹得面纱灵动飘忽。 我自幼便有一副好歌喉,兴致所来,不由得启齿唱道: 穆穆清风至,吹我罗衣裾。 青袍似春草,长条随风舒。 朝登津梁上,褰裳望所思。 安得抱柱信,皎日以为期? 歌声清丽,衣袂翻卷,如凌波仙子,欲乘风而去。 正荡得开心,忽然被后被人猛地推了一把,我并没有握紧秋千,一时高高地飞入半空,紧张之下手中的秋千绳便脱落,整个人急速地朝下栽去。 “啊——救命!”我大骇,惊恐地大叫。 心中气苦,本来已有胎记,不能见人,莫非上天还捉弄我没完,再弄花我的脸? 正在心中惊惧之时,忽觉身子一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我鼻端闻到一股好闻的男子气息,耳边是强劲的心跳声,不觉放下心来,缓缓地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明潭净澈般的双眸! 抱着我的男子戴着一张半面的雕翎飞羽面具,面具男子的薄唇含笑,眉眼弯弯,正瞧着自己。 我大窘,忙跳了下来,整了整衣衫惊疑不定地道:“后宫无旨,外男不得入内,你是何人?” 面具男子微微一笑道:“我被姑娘的歌声吸引,这才翻墙来见,适得救姑娘于危险之中,倒也机缘巧合。至于我是谁,姑娘不必知道!” 他的话不多,但眼里流淌着的一汪清泉让人的心也澄清起来,我相信有着清泉一般眸子的人也一定有一颗善良的心,他的笑意虽淡,但笑的时候让人感到无比的温暖,如春日的太阳散发着暖暖的光芒,他对着我笑的时候,我感觉所有的鲜花在一瞬间盛开,是那样绚烂那样的美丽那样夺目。 他伸手,靠近我的脸庞,好闻的气息渐近,扰乱了我的心。 不料他别无他意,只是拂落我发间的落花,笑语道:“你方才真像一个精灵,漂亮的精灵!” 我脸一红,突然听到侍女的脚步声,只为他着急,他却微微一笑,足尖轻点,转眼便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中,恍如方才的一切从来没生过。 长了一十六岁,第一次听到有人夸我,我的微烫的脸颊和砰砰乱跳的心却告诉我,我一向平静的心,乱了! 父皇命人赏赐的绫罗绸缎堆满了房间,金玉珠宝满箱满盒,我却对此毫无兴趣。 夜晚的时候,独自一人静静地躺在床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了白天那个神秘的男子,我想他微微扬起的嘴角,想他清澈若水的双眸,甚至想他的性感诱人的唇瓣落在我脸上会是如何奇妙?想他温柔的双手抚在我的颊上是怎样的甜蜜,这种感觉令人战栗而新奇,只是想想便会脸红耳赤,心跳加速。 我想他面具下的容颜一定俊逸迷人,但是我不敢要求掀开他的面具,因为我,也戴着一层面纱! 春天的夜晚热得躁人,我踢了被子,睡不安稳,索性起床,对镜自视。 面上丑陋的胎记让我的一切美梦都如泡沫一般破碎,抚着胎记,我怔怔地流下了泪。 这样的脸,谁会喜欢? 轻轻地戴上面纱,我又恢复成了那个有着两弯新月眉,一双琉璃眸的绝色人儿! 难道我要戴着面纱过我的一生吗? 心乱如麻,只是见过一次面,我已经患得患失,忽然想到自己的婚约,不觉灰下心来。 两国和亲,兹事体大,怎容我胡来? 忽喜忽忧中,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 怀着一种期待而又羞涩的心情,我一个人偷偷地再次来到了后院的秋千架边。 鸟儿鸣叫,百花初绽,朝阳如金,秋千静静地停在那里,没有,没有那个男子的身影。 我落寞地叹了口气,正要转身,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我扭头,正撞进他含笑的眼中,一下子红了面。 “墨儿,我等你好久了!”他的声音如春风般醉人,听在我的耳中犹如仙乐。 “是吗?”我又羞又喜地垂下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微微一笑道:“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忍不住想要知道她一切!” 我猛地抬起头,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地响,他刚才说什么,他说他喜欢我? 看我惊疑不定的模样,他的笑意更深:“真是个傻丫头,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 他从怀中拿出一副画,缓缓地展开。 画中的我,笑面如花,双眸如月,面纱轻遮,坐在秋千架上,凌空欲飞,恍若仙子下凡,美得让人眩目。 我微怔,含羞问道:“这——是我吗?我有这么美吗?” 我轻轻接过他手中的画卷,指尖的轻微碰触,让我一阵心悸,心又一阵猛跳,赶紧将已经绯红的脸庞低下,佯装看他送给我的画。 他随意地握住我的柔荑,若是别的男子这样做,必会认为轻浮和浪/荡,但是他却做得那么自然。 他手心的温度干躁而温暖,让人依恋。 他笑语道:“嗯,你是我见过最美丽,最单纯的女孩子,墨儿,你相信缘份吗?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我的心如鹿撞,从没有一个男子这样对我说过话,从小到大,我听到的都是嘲笑,侮辱和漫骂,从来没有人把我当成手心的里宝来疼爱。 他的话让我呼吸急促,他的气息让我心跳加快,我不由自主地把头垂得更低。 他伸出双手轻轻抚弄着我缕缕飘飞的发丝,轻如蝶翼一般在我额上落下一吻,然后飞快地离开。 我竟然没有生气,反而心跳更快,没想到梦境竟成现实! “墨儿,昨晚,我难以入眠,满脑子都是你的影子。” 他有一双*众生的眼眸,只看一看,便会坠入无间地狱,永生不得超生! 那深遂的双眸此刻带着灼热的光芒,带着让人心颤的情愫,让我迷失在其中。 当我在他炽热的目光低下头来时却又按捺不住想再看他一眼,再次体会这种令人心跳的悸动。 原来我不是单相思,原来他也在想我! 我仰头,努力抑住紊乱的呼吸:“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的来历?” 他伸开我的手,在我的手心用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指写字,一字一划,惹得人手心微痒。 我默默地数着,然后脱口而出:“长风!” 他点头,宠爱地道:“好聪明的墨儿!” 从小的自卑在他面前居然一扫而光,我想我的眼睛一定闪闪发亮,他的话让我很放松,很舒服。 从此以后,后院被我禁止别人入内,这里,是我的秘密花园。 娘没服侍皇后之前曾是舞姬,我得她真传,长袖善舞。往常无人的时候,我总在月下静舞,自己是自己的观众。自从认识了长风后,他便是我最忠实的观众! 我折腰低舞,明眸流转,他意态沉迷,微笑欣赏,成为世上最美的画卷! 我们日日相处,感情日深,但都有不能言说的秘密。 这一日,皇后娘娘命人来告诉我,让我准备准备,再过三日便是我出嫁的日子,一句话惊醒了我的美梦! 长风看我眼眸黯然,心疼地问道:“墨儿,你怎么了?很不开心的样子!” 我想我是逃不脱出嫁命运的,和长风的相逢,就当我做了一个美梦吧,是时候该是梦醒的时候了! 但是,在梦醒之前,我想要见一见他的真实模样。 “长风,”我拂着他冰冷的面具,轻声请求道:“让我见一见你,好吗?” 长风仍然淡淡地微笑:“墨儿,难道我长得丑了你就不喜欢我了?” 我大惊失色,我本陋颜,何敢要求别人? “不,不,不,你无论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我连连摇头,生怕他皱眉生气。 “但是,”我慢慢地低下头道:“但是你不知道,我——生得很丑!” 长风毫无惊讶之色,绽开一朵鼓励的笑容用蛊惑人心的声音道:“我的墨儿,你在我心中是最美的,无论你长成什么样!” 泪水不期然地流了下来,早知道是无望的爱,不如就由我亲手掀开这面纱吧! 我心一横,慢慢地扯掉面纱,露出真实的容颜,带着泪笑道:“长风,谢谢你陪我这一段日子,这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我——”我哽咽难言,只觉心碎欲裂。 长风叹气,伸手轻轻地抚摸我的发,:“傻墨儿,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般眼睛清明,只注重身心的交流而不是外表。世人大多都被表象迷惑了双眼,你的外表会让他们恐惧,是因为他们并不懂你。 而在不懂你的人面前流泪,只会让别人看不起,在我看来,你流的每一滴眼泪都是珍珠,珍贵无比,不要轻易地为俗事流泪,因为不值得!所以,难过的时候,要学会笑,而不是哭,知道吗?” 我猛地睁大双眸,不敢置信地望着长风微笑的嘴角,这一刻,我忘了婚约,忘了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陌生残暴夫君,眼中只有他,只有他令人眩目的笑容…… ……………………………… 这一生,除了娘以外,我终于可以在一个人面前,勇敢地摘下面纱,尽情地扑到他的怀里痛哭…… “墨儿,墨儿,别哭了好吗?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向你的父母提亲!”长风坚定地说。 我笑中带泪,绝望地摇头:“长风,为何上天不让我早点遇上你?我,我已经有婚约了!”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原来这便是天意弄人,这便是有缘无份! 长风惊愕地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我,痛苦地道:“墨儿,这是真的吗?你的夫君是谁,我要与他比武挑战!” 长风的痴心再次让我心痛而甜蜜,我主动伸手,抚着他的面具,他的薄唇,喃喃地道:“长风,其实我是梁国的公主,而我要嫁的夫君——他是项国的皇帝!” 长风后退了一步,慢慢地闭上眼,缓缓地转身:“墨儿,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原来你竟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是我长风配不上你!” 他说完,痛楚地转身,闪出了后院,只留我一人怔怔地掉泪! 春风拂面,吹落紫谨花如雨,阳光明媚,鸟儿鸣叫,唯有我心情晦暗,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地走回寝宫。 蝶儿端来的吃食我一口也没动,只是躺在榻上眼睛望着织锦垂流苏的双层蝉翼绡帐,默默地出神。 我的心里,脑海里全是长风的影子,我想起那俊朗飘逸的男子将我牢牢地护在怀里,我想起他炽热的痴迷的目光,想起他温暖的令人沉醉的笑容,还有他心痛的表情便心乱如麻。 是长风,让我终于知道什么是真心相爱,让我终于知道什么是安心,让我终于明白什么是幸福与温暖。 但是—— 上天,你对我苏醉墨实在太过残忍,给我迷人的嗓音却拿去我的容貌;给我可以温暖我的人,却让我另嫁他人! 一想到这点我就无法再闭上眼睛,无法让自己紊乱的思绪清晰,不自觉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难道我真的要嫁给一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毫无感情的男子吗? 但是,我又怎么办,说到底其实我不过是一枚棋子,若违背了主人的意思,不但我性命难保,很可能连累到长风和娘,这两个世上对我最重要的人! 罢罢罢,心死万事休,而长风,知道了我的身份和待嫁之事,一定从此再也不会来了吧! 但是我没料到,在我出嫁的前一晚,长风竟然出现在我的房间! 我惊疑不定地看着夜闯入寝宫的黑衣男子,正欲张口喊叫,却被一双手捂住了嘴。 “墨儿,是我!”那温润醉人的声音一下子驱走了我的惊慌,我用力地点点头,示意他放手。 长风松开手,眼中含着痛楚和因彻夜末眠而形成的血丝。他二话没说,将我紧紧搂住,身上淡淡的芝兰香让我迷醉,他温暖的怀抱,坚实的胸腔让我心安。 “墨儿,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你,可是我做不到,你知道吗,这两天,我想你想得快要疯了……” 他眼眸的痛苦之色让我心疼,他那一抹忧伤让我心颤,在这一刻我决定不能让这个男人伤心。 鼓足了勇气,我用声如蚊蚁的声音低低地说:“长风,你爱我吗?” 长风坚定地点头:“傻墨儿,我当然爱你!” “那么,”我鼓起勇气,仰面望着他道:“今晚让我成为你的女人吧!” 是的,我不能陪他一生,不能和他天长地久,我唯一所给能他的,便是我清白的处子之身! 长风吓了一跳,他抚着我的脸认真地问:“墨儿,你想清楚了吗?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你不后悔吗?” 我摇摇头,低声道:“我想,皇甫谨后宫佳丽三千,他是不会看中我的。而且我听说他残暴嗜血,我也不愿意将自己献给这样的男子!” 长风眼中的异光一闪而逝,随即紧紧地拥住我,热切地道:“墨儿墨儿,你太让我感动了,这一生,我都不会忘记你的……” 听到这句话,我已经满足了,我的心醉了。 只要让他一生都记住我,便已经足够了! 虽然我已经将自己的身心交付给他,但长夜漫漫,两人齐眠还是让我觉得害羞而茫然,我从来没有与一个男子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当他轻轻牵过我的手,我的心一阵抽紧。 也许是感觉到我的窘迫,他轻轻搂住我,双手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发丝,我的脸,还有指尖有意无意地滑过我的唇边,让我一阵心悸。 “墨儿,你怕吗?”他柔声问我,暗夜中,那一双眸子,柔如流云丝绸,却又带着淡淡的哀愁,眉头微微皱起,似乎蕴含了所有的伤悲,让我禁不住想要肯定地回答,让他不要皱眉,不要难过。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曾经几何,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喜怒哀乐已深深的牵动了我的心。 “我不后悔。”我羞涩低语,如花间莺语,涧低深泉。 他的手轻轻地解开我的第一粒钮扣…… ……………………………… 月色如银如雾,透过窗棂,给室内的一切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粉。 窗台上摆着几盆茉莉花,一阵清风拂过,轻幽淡雅的馨香便随之飘散,犹如催/情的奇香,让我沉沦其中。 鲛绡帐上的如意钩一弯,丝滑如蝉翼的轻纱便飘然滑落,将两人笼罩其中,隔开了世俗的一切。 裸/露的肌肤触到乍暧还寒的春夜气息,轻轻地颤抖着,我以手抓着半敞的衣衫,娇羞满面,欲迎还拒。 长风轻轻一笑,脱下长袍,我半眯着眼忍不住偷偷地瞧他。他麦色的肌肤在月光下发出健康的光泽,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结实的胸膛起伏着,嘴角微微勾起,笑得带有一丝邪魅,他是那样的完美,除了戴着一张面具! 我偷偷看了一眼,连忙将头低下,将身体往其他地方移动,但却发现已经无法与他拉开距离。 “墨儿——”他边说手往我脖子滑下,我又羞又惊,紧张得心砰砰地跳。 “长风——” 我想叫他停手,这跟我想得不一样,进展太快了。 而且,而且我还没有见过他的样子! 但唇却被他突然吻住,他的吻是热烈而炽热,似乎要将我吻到他身里面,似乎要将我整个灵魂都交给他。 他一边吻,手却从我的脖子往下一路滑下,我感觉到一串串火焰掠过,就快要将我整个人焚烧。 他的手握住我胸前的高挺,轻轻地搓揉,来回地打圈,我正想推开他的双手,他竟然吻住我的蓓蕾。 当两人的肌肤相碰撞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到一股酥麻的电流袭过我的全身,传遍四肢百骸,心抑制不住地狂跳起来,这个时候我似乎已经不属于我。 “不要——不要——”我急急地呼叫,但声音在寂静的夜竟变成难耐的呻/吟,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喉咙一阵干渴,整个人空空的,灵魂飘浮在半空,看着榻上迷茫而娇羞的自己…… “长风,”我喘着气,浑身欲焚,“让我看看你,好吗?” ……………………………… 票啊,收藏啊,留言啊,统统砸来,晓梦不怕不怕啦~~~o(∩_∩)o 他脸上绽放一丝带着邪魅的笑容,看起来不是很真实,他轻轻地抚摸,柔如清风,轻如飘絮,但却能让我身体一阵战栗,他似乎很了解我的身体,他的手轻轻拂过就知道那些地方是我的敏/感部位,然后细细揉着,轻轻吻着,慢慢地我听到自己身体的渴望在叫嚣。 “墨儿,不是我不愿与你相见,只是,”他一边引导着我的渴望,一边轻声叹息,“若是见了以后却不能相守,只能空余相思,倒不如不见。过了今晚,你便忘了我吧!” 我忍不住一阵茫然和心酸,我不要忘了他,我要记他一生一世! “长风我——” 话没说完,突然长风大手一扯,将我剩余的衣物撕裂。 那破碎的衣物如失翅的蝶一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我一惊,双手抱住手:“长风,不要——” “墨儿,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是要将自己交给我吗?怎么了,你后悔了吗?”他喘息着,用力将我压在身下…… “我不是……啊……” 我话音末落,忽然一阵撕裂的疼痛传来,他一扫方才的温柔和细心,如狂风暴雨一般进入我的身体…… 那一夜,我在他身体下辗转承欢,那个变幻莫测的男子,一次又一次地冲击,将我带到快乐的峰巅,将我的灵魂带离我的躯体。 情欲褪去,我羞涩不已,但我却不后悔,我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了自己心爱的男人,我觉得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 他紧紧搂住我,胸膛依然不停地起伏,双眼迷离,但不经意间我却发现他眼中闪过的一丝冷酷,当我揉揉眼睛再看的时候,他的眼已经变得柔情似水一般,我不得不笑自己迷糊得连眼睛都花了。 “睡吧,好好的睡一觉……”长风盅惑地说。 我只觉得身体软而无力,在他的话语下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全身酸痛,枕边却空无一人。 破碎的衣物凌乱一地,锦被上有一朵暗红的血迹,证明了昨晚发生过的一切…… 我抬手,雪白如玉的臂上,哪有血色守宫砂的痕迹…… ……………………………… 如果觉得可以,请玉指轻点投票收藏哦~~(*^__^*) 承景元年三月初六。 大吉之日,宜嫁娶。 梨花纷飞如雪之日,我一身大红的描金龙凤喜袍。头戴插满珠玉的喜冠,盖上喜帕,坐上喜轿,嫁为人妇。 锁呐声声,吹得热闹,惊得红杏枝头的黄莺儿嘀沥一声振翅飞入云端。 碎金似的阳光,照在送亲的队伍上,给人一种喜庆的错觉。 而我的心情,却与这阳光的明媚截然相反。 因为自那一晚放狂之后,长风便失去了消息,离去得如此之快,让我心凉且复惊。 献身于他不是我的决定吗,为何,我竟这般难过? 短短的二十天相聚,如春梦了无痕,我甚至,不知道,承欢的人是谁? 苦涩地一笑,我的心渐渐沉寂。 都说了不要做梦便不会有梦醒那一瞬间的痛苦! 锣鼓喧天中,我心如枯井。 没有回头看送我的亲人,因为,我知道,自己看不到想要的东西。 我的父亲,梁国万人之上的皇帝,黄袍玉带,气宇轩昂,却一忘我就是十六年; 我的母亲,因为身份低微,甚至不被允许出来相送; 我的姐妹,无不玉佩钉铛,修脸蛾眉,却从没把我当成姐妹; 给我的,只是无尽的羞辱,折磨,还有讥笑! 没有娘亲,没有长风,没有我想见的人,我何必要惺惺作态,扮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眼前一暗,轿起,我从此,踏上了末知的前程。 在我的思绪恍惚中过了三日,终于到达了北项国。 跟在我身边的喜娘,掀开轿帘低声说:“公主,请下轿! 我慢慢地下轿,踏着绵软的朱红地毯,小心地向前走着。 净水清道,百姓回避,红毯铺路。 我无声地笑,看来这个皇甫谨虽然知道自己娶的是一名丑女,但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很足。 丝竹声声婉转入耳,春风和软,吹人欲醉。真是一个好日子啊! 只是我的心,怎么这么冷? 本应在小蝶和喜娘的陪同下进入的洞房的我,突然大殿中被唤住:“站住!” 声音冷漠中带着一丝冰寒和厌恶,的确是我想象的那样。 ………………………… 刷,盖头被扯落在地,我微微皱了一下眉,但仍然慢慢地,平静地抬起了头。 四周,站着皇甫谨美艳如花的妃嫔,正中那一抹身穿五彩凤衣,大红正装的端庄女子,应该是皇后长孙流华。 毫无例外地,所有人看到我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有的人,甚至还捂着檀口露出惊讶的模样! 我淡淡一笑,毫不在意地调开视线,我和她们不是一类人,何必在意她们的目光? 但是我却要看看这个名义上的夫君,要玩什么把戏! 我缓缓地抬上,对上皇甫谨的眸子。 只一眼,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一下子雪白了脸—— 我的眼里只有皇甫谨那双深遂如潭的狭长双眸! 虽然我没有和长风见过面,但是我一向有很强的辩物识人能力,只要与我打过交道的人,尤其是他们的声音和双眼,我过目不忘! 而这双眼,正是属于长风的! 如果它含上笑意,活脱脱就是长风! 但此刻,这双眼正含着冷漠、无情和嘲弄,盯着自己! 我惊讶地倒退半步,心中有万千疑问似要夺口而出,我正欲说话,不料—— 皇甫谨突然伸手,扯过我的胳膊,用力一撕。 哧,华美的嫁衣被撕裂,露出我雪白酥莹的胳膊。 “你的守宫砂呢?”皇甫谨薄唇开启,挑眉冷冷地问道。 我不料,他竟这样问。 我盯着自己雪白的胳膊,拧起眉头,今天这一切,充满了危险的巧合。 我轻声道:“长风,你是长风,对吗?” 啪—— 一个巴掌重重地扇来,我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有咸咸的东西在口腔里蔓延…… 尚未来得及褪下的喜冠摔碎在地,散落的珠玉泠泠地滚落一地,惊得四处躲藏,一如我现在的心情。 我觉得半个脑袋嗡嗡地响,嘴角肿起,伸手一抹,将一缕鲜红的血丝抹掉。 抬头,对上皇甫谨含着厌恶和讥色的双眸。 众嫔妃用带着讥笑的、怜悯的、冷漠的眼神瞧着我,犹如看一场大戏! “梁国竟将一个失去清白的公主赐给朕,莫非是看不起了项国,存心羞辱于朕吗?”皇甫谨握紧拳手,对着送亲的礼官咄咄逼问。 ……………………………… 众人面面相觑,讷讷地说不出话来,都拿责怪和鄙夷的目光看着我。 “这个,请景帝息怒,待老臣回禀圣上,必给景帝一个合理的解释!”礼官擦着汗道。 皇甫谨轻蔑的看着地上的我,冷笑道:“一介丑女,贞洁不保,还想妄为帝妻?你该呆的地方,是冷宫!” 我睁大眼,用力地看着他,仿佛要看透他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只不过短短的三天,为何,他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 我的心在颤抖,身体发冷,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会事?我死也不会相信,难道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吗? “虽然你失了贞节,但仍是朕的女人,来人,将宣和公主送入洞房!” 他将我羞辱之后,挑眉大声说。 我混混沌沌地在小蝶的陪同下,进入新房。 儿臂粗的喜烛高烧,一室流锦醉色。 直到红烛燃尽,更敲三声,依旧无人进房。 我如僵尸一般坐着,不动不笑不怒不喜。 小蝶吓坏了,哭着求道:“公主,奴婢知道你心里难受,你就——哭出来吧!” 我是该哭的呀,但是,我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惊心动魄的笑容:“小蝶,铺床,睡觉。” 小蝶抹了抹眼泪,手慌脚乱地开始铺床。 正在这时,砰一声,雕花刻牡丹富贵无边的门被撞开。 我一惊,抬眸向房门口看去。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在月光的阴影下,负手而站,姿态傲然。脸上的轮廓冷峻分明,剑眉星目,英气毕露,而正紧抿的薄唇似有凛然不可侵犯之感。 年轻的帝王酒意浓重地走了进来。 “出去!”薄唇吐出冷冽的话语。 小蝶担忧地看了看我,默默地关上门走了出去。 他,没和我拜堂便羞辱于我,扬言让我呆在冷宫; 而后,又在新婚之夜,竟一身玄色的龙袍,肃然冷清的在三更之后姗姗来迟。 我望着他,似乎要看透他的内心。 那醉酒的眸子带着复杂的含义,审视着我。 我看着他,瑟缩地后退一步,惊惧而惶疑。 他唇边浮起一抹含义不明的笑意,修长的指捏起碧玉杯,危险地靠近:“来,我们喝交杯酒吧!” ……………………………………………… 我步步后退,他步步紧逼,那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气势将我笼罩,让我呼吸不畅。 不知不觉我被逼到百子千孙的葫芦帐下,扑通一声,不由自主地坐在榻上。 皇甫谨轻笑一声,捏起我的下巴,狭长的眸中满是恶意捉弄的光芒,他将酒杯凑到我唇边,微一用力,我便张开了嘴,辣辣的酒液顺着喉咙喝了下去。 我扭头避开他的手,大声地咳了起来,咳得满面通红。 我不明白为什么只一晚他就变成了魔鬼,我的长风怎么会变成了魔鬼,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死也不相信。 他再次轻笑,但他的笑容已经没有温暖,只有刺骨的寒冷。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与你无冤无仇。”我抬头,带着被酒呛出的泪质问他,我除了与他无冤无仇,还死心塌地地跟随着他,一心一意地爱着他,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想不到,你除了面丑,其实也不算笨,倒认出我来了!”他冷笑一声,脸上笼罩寒霜,双眼散发阴冷的光。“你问我到底为了什么?” 他俊美的脸庞露出一丝邪恶的笑,但瞬间换成暴怒的神情,皇甫谨将酒杯狠狠地掷在地上,咣啷一声,酒杯摔得粉碎。 他一字一句地道:“要怪就怪你是梁国公主,朕自小在梁国受尽侮辱,这还不够,居然弄了一个如此丑陋的公主给朕,分明是羞辱朕。” 我强忍着心痛,道:“你讨厌我可以不宠幸我,可以将我打入冷宫,为何要让我失去清白,在众人面前羞辱我?” “哈哈哈……”皇甫谨放声长笑,在他肆意的笑声中,我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听到了身体在撕裂的声音。 “你以为,朕愿意碰你?哼,从花园中让人推你下去到骗你失身于朕,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要让梁国理亏,用来羞辱你父皇,让他知道,朕,并非一味的软弱任他欺负的!而且,说不定梁国会为此多送给朕一座城池赔礼呢!” 什么?他拿走一个女子最珍贵的东西,就是为了羞辱父皇,就是为了几座城池? 我泪如雨下,心如刀绞,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他爱上我是假的,他说我是最美丽最单纯的女孩子的话是假的,他温柔抚摸我的手是假的,所有柔情所有诺言都是假的…… 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个骗局,我只是他报复父皇的一个工具而已! ……………………………… 为什么我的身体那么冷?冷得连心都颤抖! 我绝望地看着他,乞求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一场梦,梦醒后我依然幸福滴依偎在他的怀中,绽放甜美的笑颜…… 可惜,现实就是现实,让我不得不面对自己愚蠢犯下的错。 我咬唇,咬出咸腥的血丝来,那痛楚一直传到全身,痛得连心都抽搐了。 但很快,我便感觉不到了痛,一丝奇异的,暧洋洋的感觉顺着四肢百骇爬了上来。 我疑惑是否喝酒所致,不禁拧起了眉,渐渐地,身体越来越躁热,热得让我想脱掉身上的喜妆。 但是皇甫谨不走,我是不敢脱的,只得勉力忍着。 谁知道他竟坐了下来,斜眼冷冷地睨着我,犹如看好戏一般。 我心如刀绞且身如蚁钻,表情扭曲而痛苦,弱弱地说:“皇上,臣妾知道父皇对不住你,你可以对我打骂凌辱,也可以贬到了冷宫,臣妾不会介意。天色已晚,请皇上这就走吧!” 皇甫谨眯起眼一笑:“春宵一刻值千金,朕此刻倒不想走了!” 那种躁热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我终于忍不住了,脱掉凤冠,开始脱喜服。 皇甫谨轻蔑地道:“怎么,要宽衣解带服侍朕吗?可惜,朕没有兴趣!” 我头脑渐渐昏沌,已经顾不上理别的事情,随手抓起一把扇子大力地扇了起来。 但奇异的,我感觉身体好空虚,我居然渴望被人占有?! 当我发现自己有这种念头时,大大地吓了一跳,但是,为什么皇甫谨挂着冷笑的俊脸竟如此迷人? “是不是很热,朕帮你脱掉衣服吧?”皇甫谨站起身,恶劣地走近,用力一扯,我的衣衫纷纷褪去,只余一件绣着鸳鸯的肚兜。 当他的大手接触我的肌肤时,我竟情不自禁地渴望再多一些接触,眼前竟然幻化出长风和我亲密的镜头…… “怎么了?想要吗?”他恶趣味地摸着我的脸,狠狠地扭着,力气大得让我清醒了过来。 “你,走开!”我混乱地呼吸着,试图保存自己最后一点自尊。 …………………… 他冷笑:“朕还怕你脏了朕的身体!你就在这里大声地叫吧,让所有宫里的人都听听你的媚叫声,让大家都看看梁国的公主不但不贞洁,还是一个荡/妇,哈哈哈……” 他说完,大步走了出去,留两个宫女看守在门口。 怎么办?好难受! 我蜷在织锦的鸳鸯戏水锦被上,借着丝绸的凉意平抚内心的焦躁。 正在无措之时,忽然门被推开,我下意识地一惊,钻进了被里。 小蝶急急地跑子进来,看到我脸色潮红,吓了一跳,“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我摇头,目光涣散,神志不清:“好热……好难受……” 小蝶毕竟比我年长两岁,又是宫女,成熟得早,略一思索,便变了脸色:“公主,你被人下药了?” 我茫然地瞪大眼:“下药?下什么药?” 小蝶脸立刻红了,她犹豫了一下俯近我的耳朵说:“*!” 我大惊失色:“啊,是谁要害我,是谁——” 话没说完,我便失语,是他,是他硬灌我喝得那杯交杯酒! 我的心如坠冰窖,想到他骇人的气势,冷冽的眼神,嘴角的邪笑,只觉得鸡皮一阵阵的往外冒—— 潜意识的,我知道我的苦日子在认识皇甫谨,哦不,长风的时候已经开始了! 而且看他带着恨意的双眸我知道,这只是刚刚开始,以后,还有更大的风暴等着我! “公主,你等着,奴婢给你打水!” 小蝶匆匆地冲了出去,费力地打来了一盆冰凉的井水! 哗,一盆冷水浇上来,舒服多了! 再来,再倒…… 直到全身冰凉,直到心冷得结了冰,再也泛不起一丝热气,我才无力地倒在床上! 灯花爆了几爆,幽幽熄灭,淡淡的青烟袅袅升起,若空闺女子的悠长叹息,令人伤感。 清冷的月华如漫漫的水银,透过雕花的窗棂映入室内。 黄铜梳妆台反射出一片泠然冷光,照出躺在床上人儿,脸上的淡淡泪痕。 窗外的老梨树上开满了堆雪砌玉一般的花朵,经风一吹,翩然落下,若女人衣袂轻舞。 早知今日受此辱,又何必当初认识君? ………………………… 一夜无眠,全身酸痛,天亮的时候,却有小太监尖着嗓子在门外宣旨。 小蝶忙扶着我到淑华殿的正殿去接旨。 太后身后的小太监小喜子看了我一眼,脸上表情明显一滞,很快立刻目不斜视地唱道:“奉太后懿旨,传新选宫妃于卯时至凤栖宫朝阳殿参见太后、皇后及后宫嫔妃。” 我垂首接旨,命小蝶亲送小喜子出门。 小蝶回来后看我仍呆呆在坐在梳妆镜前,不觉急道:“公主,卯时快到了,快换衣服吧,咱们不是准备见太后娘娘吗?” 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垂下长长的睫毛。 婚前失贞,婚后夫君的薄幸,粗暴的言语已经让我受伤至深。 为何还要让我再去面对他后宫那些娇艳如花的妃子?要我接受她们的嘲弄,再受一次折磨? “公主,咱们梳什么头好看呢?”小蝶拿着首饰不停地比着。 我摇头:“小蝶,你觉得我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位,这样的容颜,还需要打扮吗?” 小蝶愣了愣,慢慢地放下手中的首饰。 也许,不争宠的女人反而能在后宫活得久一点。 当我带着小蝶和一个小太监来到朝阳殿时,众妃早已到齐,太后威严地坐在宽大的绣榻上,右下首是皇后,其余的嫔妃则在下面分两行站着。 我的到来,一下子让闲聊的宫妃们停止了说话,纷纷将目光投向我,这个梁国的丑公主。 我因此前打听过皇甫谨的事,因此对他后宫的妃子略知一二。 这些嫔妃中等级高的,莫不家世显赫,父兄或手握重兵,或左右朝纲,背后的势力俱盘根错节。 皆因皇甫谨的登基太过突然,有人说皇甫谨毒哑了先帝,杀害了父兄,踏着万骨累累才登上帝王的宝座。 有人说皇甫谨暗中有一批铁衣死士,身怀令人闻之色变的血滴子,专门暗杀反对他的人,所以他才可以这么轻易的称帝。 所以他初继任,便从后宫着手,重新缔结属于自己的政治力量。 对外,他则与强国结盟,以求短时间内武国无战争。我便是这其中的牺牲品。 ………………………… 长孙皇后乃是太后的亲侄女,而皇甫谨登基,听闻多得太后长孙一门相助,长孙家又是项国三大世家之一,因此皇帝待这位皇后一直礼遇有加; 除了长孙皇后,这后宫便属兰夫人辛兰月最尊贵,辛兰月之父乃三朝*,官居右相,门下门生广布,文武官均有其人,势力堪与长孙氏,肖氏一比,是项国三大门阀之首。 辛兰月相貌极美,自幼充男儿教养,曾骑马弯弓射猎过野狼,且一入宫便被封为妃,连侍寝七天又得封贵妃。宫中暗称她为七夜贵妃。 哥哥辛咨光击退回鹘,立下战功,皇上龙心大悦,又封辛兰月为夫人,可谓荣光之极。 可惜辛兰月美则美矣,性子强硬悍勇,若有半点不从她意,非打即骂,视杀人为等闲。仗着父兄权势,竟连皇上的面子也敢驳,听闻宫中曾有位份位低的美人有孕,密传就是被她命人棒杀了。 皇甫谨却只对此视若不见,但恩宠也渐不同往日,皇后的威仪这才渐渐又有了起来。 肖淑妃乃是镇边大将军肖轻言之妹,肖家满门忠烈,男儿个个上战场洒热血,抛头髅,保家卫国,颇得皇甫谨重用。 且肖淑妃又是唯一孕有皇子的妃子,其风头正劲,颇能与皇后,兰夫人一争上下。 只是闻其表,但对深宫的斗争可见一斑,若临其境,不知道表何以堪? 然而,这一切都将与我再无关系! 听到太后问话,我木然地跪下来:“臣妾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太后衣不带水,面孔冷淡,看不出喜怒或厌恶。 “嫁到我项国,委屈公主了!” 我心中一紧,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半晌方缓缓地道:“太后言重了,能服侍皇上是臣妾的福气,臣妾不委屈!” “昨晚过得可好?”太后端着香片,轻抿了一口,目光锐利地望着我问道。 我脸上浮起一抹虚笑:“回太后,很好!” “听你这么说,哀家就放心了,公主以后要和皇帝好好相处,为两国的和睦多做贡献才是!说了半日话,哀家也乏了,都回去吧!”太后说完闭上眼,摇手示意众人退下。 众妃齐声道:“臣妾告退!” 临行时众妃纷纷以鄙夷的目光冷冷地扫了我一眼,似乎看到什么不洁的东西一般,然后拥着皇后向外走去。 我站起身,心里竟一阵轻快,她们不与我说话,甚至瞧不起我,没关系,这正是我想要的! ……………………………… 走出朝阳殿,彼时正值春日花海似锦,放眼望去,只见皇宫苑内亭台楼阁,假石灵透;青砖铺路,雕花为阶,白玉砌栏,啼鸟清鸣,处处繁花着锦,微风吹过,花香醉人。 我沿着细卵石铺的小径缓步而行,看着这无边春色不禁想到,这后宫的女子不正如这遍苑鲜花,无一不妩媚*,任帝采撷,只是皇帝只有一个,他采得完吗? 在这些鲜花中,自己就像一根杂草,不禁不起眼,而且很碍眼,只怕他一心想把自己拔掉吧! 正走着不防一个娇软的身体撞了过来,小蝶忙道:“公主,你没事吧?” 我低头,看到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孩童,带着精致的金线绣制的小帽,穿着蜀锦制成的锦衣,脚登小皮靴,腰挂寄命锁,项带宝石缨络,打扮得恍若仙童一般,正揉着被撞疼的小鼻子。 我观其衣着打扮,定是哪个娘娘的皇子,便弯下腰,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撞疼了没有?” 小皇子抬头乍见我脸上的胎记,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妖怪,有妖怪……” 小皇子一哭,后面跟着的太监宫女们闻声而来,如供祖宗一声忙不叠地哄劝着。 虽然童言无忌,但仍刺痛我的心,我内心酸涩不已,正准备走开,突闻一声严厉的娇斥声传来。 “是谁把怡儿弄哭的?” 一众宫人都跪在地上,诺诺不敢作声。 迎面走来一个美艳的女子,头戴金凤步摇,修脸蛾眉,瑶鼻红唇,肤若凝脂,指若春葱,正是风头正劲的肖妃肖婉茹。 这个皇子便是皇甫谨唯一的儿子,皇甫承怡。 此时小皇子指着苏妤是控诉道:“母妃,有妖怪,吓怡儿!” 肖妃凤眼斜挑,柳眉轻皱,围着我转了一圈啧啧有声:“本宫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梁国出了名的丑公主呀?你长得丑也就算了,还出来吓人?吓坏了小皇子,你担待得起吗?” 小蝶一脸气愤,刚要张嘴被我挡了下来。 自己无名无份,在这个宫里谁都可以欺负,还是能忍就忍吧! 但是自己真的有这么丑吗,能把小孩子吓哭? ………………………… 盈盈泪光在眸中转动,我忍住泪意道:“对不起肖妃娘娘……” 肖淑妃冷冷地说:“知道自己丑,以后就少出来转,今天你吓到怡儿不要紧,若哪天你吓到太后,吓到皇上那可就不妙了,怡儿,她吓到你了,咱们告诉父皇治她的罪,好不好?” 小小的孩童哪里知道善恶,立刻不哭了,抹了抹眼晴高兴地说:“好!” “公主,她们太过份了!”小蝶气得哭了起来。 我麻木地摇头,处罚,我从小就受惯了,只要把灵魂超离肉体,痛苦也就不是那么难过了! 果然,片刻之后,几个太监端着一方纱巾和一道圣旨向我们走了过来。 “皇上有旨,跪下接旨!” 皇帝面前得宠的小太监李得宝斜看了我一眼,大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上诏,曰:梁国公主苏醉墨,其身不洁,其行不正,其容不修,于妇德,妇言,妇行所差甚远,赐丑为号,命速速离淑华殿,搬至暮春宫,若无皇命,不得进入前苑行走。并赐面纱遮面,钦此!” 他就这么讨厌自己吗? 不禁赐我丑妃为号,还要搬入冷宫,面纱遮面? 我就是再麻木也是人,也是女人啊! 双手颤抖着接过圣旨,我哽咽地道:“苏醉墨接旨,谢皇上恩典!” 我心如死灰,屏退蝶儿,缓缓地一束白绫挂于屋梁之上,今日之辱,唯有以死方能清净! 我刚把白绫系上,只听咣一声,门被推开,皇甫谨阴冷地站在门外! 我含泪狠狠地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皇甫谨,我死会化成厉鬼,也要报此怨仇,让你夜夜不得安宁!”说完将头伸进白绫中,速求一死。 皇甫谨大怒道:“贱人,竟敢在朕宫中自裁!” 他掠起,一扯白绫,我便直直地坠了下去,摔在地上。 他冷冷地望着我,厌恶地道:“想死吗?你这条贱命朕一点也不稀罕,不过你死了,朕怎么和你那好父皇交待?你给朕听着,你不贞之事你父皇已经知道,便怪罪你娘教养不当,赐她一死。是朕将她救了出来,你若不想你娘死,便乖乖给朕活着,否则……” 他眼中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禁。 一想到娘,我便泪如雨下,这个世上,唯有娘最疼我,我再不孝也不可以看着她为我而死。 皇甫谨冷哼一声,甩手离开,只留我独自一人躺在地上,任眼泪默默地流。 ……………………………… 暮春宫的名字取自于白居易的诗《上阳白发人》 春日迟,日迟独坐天难暮;宫莺百啭愁厌闻,梁燕双栖老休妒。 鸳归燕去长悄然,春往秋来不记年,唯向深宫望明月,东西四五百回圆 宫如其名,是一座冷宫。 这里住着先帝时不得宠的旧妃,犯罪的宫嫔,还有,被嫌弃的我。 我搬进来的时候,正值暮春,倒是应景。 那些深居于冷宫的宫妃们纷纷打开门窗,以窥热闹。 这里的宫妃多被禁足,久不见人,忽然看到太监押着我来,不禁都欢呼雀跃,纷纷围上去将自己积攒的体已送给领头的管事太监,巴着他们能转交给皇上,让皇上回心转意放自己出去。 这些太监都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哪里看上这点东西,不耐烦地挥着手呵斥着,奋力脱离她们的纠缠。 忽然一个宫妃嘶声厉喝道:“我再也受不了这种生活了,皇上不宠幸我,为什么不放了我?让我生不如死地活着!” 她发疯一般挤到一个太监面前,将金钗狠狠地抵在他的颈上,阴森森地笑道:“去啊,去叫皇上把我放出来!” 领头的太监顿时吓得腿也软了,不由得脸色如土,大呼救命。 门外的侍卫很快赶到,将胡闹的嫔妃狠狠地拖出,一阵乱矛相戳。 可怜脂胭色,片刻红颜碎,那宫妃竟被几个侍卫硬生生地戳成个血人,临死时喉咙中含糊不清地发出几个模糊的单音,手中仍紧紧地抓着金钗,圆瞪双眼不甘地死去。 经此一闹,这些衣衫凌乱,容颜黄花的宫妃们麻木地走回自己的屋里,关紧了门窗。 暮春宫因是冷宫,并无繁花相缀,周围遍植柳榆,彼时已经是柳絮轻飘,榆荚落英时节。 一阵风吹过,柳絮和榆荚化作一片白色的花海,漫天飞舞,落在被杀的妃子冰冷的尸体上,将未干的血迹掩盖。 侍卫们立刻拖起她的尸体,向门外行去。 那太监半晌才缓过颜色,指挥手下人将我的东西搬进来。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记住皇上的话,不许乱跑。”太监尖着嗓子道。 我已经被吓呆了,被他一喝,这才缓缓地回过神来,惊觉双腿微微颤抖,手脚冰凉,颜色如雪。 这里,就是我以后要呆的地方?! …………………………………… 自从罚到冷宫以后,虽然生活如一潭死水般平静,但我却觉得如蒙大赦。 习惯了独处和劳作,反而觉得这里和从前在梁国的后宫无甚分外,只是这里没有娘亲,而有小蝶。 皇甫谨带给我的伤害和羞辱随着刻意的遗忘而渐渐淡化,偶尔在睡梦惊醒,却忍不住默默地滴。 时光如阴,一晃七月便至,天气渐渐炎热难耐,宫人无不纷纷摇扇,但也只能解片刻暑热。 我从小便是为奴为婢,没有使唤下人的习惯,看栖蝶扇风辛苦,不忍其劳累,更何况自己如今这般光景,说白了也就是下人罢了,便柔声道:“栖蝶,不要扇了,你也很热,坐下来休息一会吧!” 栖蝶擦了一把汗,笑眯眯地道:“这怎么行,你是公主,奴婢是下人,侍候主子是奴婢份内的事情。” 我盯着扇子看了一会,微微一笑道:“你且停下来,我自法子让你我既享受凉风又不需动手。” 栖蝶半信半疑地道:“公主,你有什么办法呀?” 我俏皮地说:“来吧,跟我一起做一个无风自动的大风扇。” 两人取了几个蒲扇缝在一起,缝成一个大大的扇子,将扇子的一端高高吊起,另一端拴在一个椅子上,用木滑轮固定住。 两人忙活了大半日,终于大告功成,都已经汗流颊背。 我坐在躺椅上,用脚踩住滑轮一端,轻轻一晃,那大扇子便高高地吊了起来,顿时带来一股沁人肺腑的凉风。 再一晃,扇子又落下,又是一阵风。 栖蝶看着有趣又实用,拍手笑道:“公主,你好聪明啊,这样一来,既不用人动手,还可以锻炼身体呢!” 我微微得意地一弯起眼角一笑,栖蝶呆了一呆,片刻才回过神来。 我道:“怎么了?” 小蝶不好意思地道:“公主,你的眼晴真亮,像天空的星星一般璀璨,你一笑啊,眼中波光晃动,就像天边的彩霞落入湖中,奴婢看得差点失了神呢。” 我心中温暖,别人都避我如虎,唯有小蝶真心待我! ^^^^^^^^^^^^^^^^^^^^^^^ 想了片刻,又命栖蝶端来一盆水放在面前,这样吹来的风便带了水的凉意,既凉爽又舒服,好不悠哉! 冷宫地处偏僻,房屋闷不透风,早年便有宫妃热死在里面也无人问津,因此这里的宫妃最愁的便是过夏日。 众宫妃无意中看到我如此自在,一改先前的冷漠态度,竟登门拜访,我便将这种方法传给众人,众妃得了益处,都赞其好,不觉和我亲近了许多。 我自便喜欢唱歌跳舞,这冷宫又无人管束,便约着众妃子坐在一起以歌声相和,以解这暑气无聊的日子。 大家渐渐地俱和我熟了,这一日,众人坐在一处闲聊。 一个姿色还不错的女子,前帝的废妃李美人道:“你长得这么丑,怪不得皇上不喜欢你,我明白你为何会会来冷宫了!” 此语一出,众人顿时都不再说笑了,一齐望着我,虽然我被贬到暮春宫,但到底仍是梁国的公主,怎么可轻易开罪? 都知道揭人不揭短,这事正触动我的痛楚,众人原以为我会发脾气,便七嘴八舌地责怪李美人失言。 李美人本是因为言语无状才被贬到冷宫,看到众人说她,逞强道:“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咱们后宫的女人,就是什么也没有也不能没有美貌,否则怎么在这里生存下去?” 众废妃听了,均默默无语,是啊,但这后宫最不缺少的便是美容,最难保住的,也是美貌! 我脸上却一片平静,缓缓地道:“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相貌固然重要,但一颗快乐的心更重要!” 另一个年纪长的宫妃拍了拍我的肩道:“你说得对,长得美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苦守冷宫的多,但是醉墨,你本是公主,金枝玉叶,为何被打入冷宫,还这么开心?” 我沉默了一下,轻轻地道:“我拥有的东西,本来就好少好少,失去一件,那就少了一件,所以我不要再失去快乐。别人可以掌握我的命运,却不能阻止我寻找快乐。好了,我教大家唱一首新歌吧!” 于嗟女兮, 无与士耽。 士之耽兮, 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 不可说也! 我生得一副好歌喉,自小娘便赞我发声婉转流亮如碧波荡漾、轻云出岫,意态缠绵如春水破冰,微风起萍,无一丝杂音。 众人听得人渐渐入了迷,只待唱完,众人还没回过神,好一会儿才齐声赞好,要学这歌。 众宫妃的歌声整齐缠绵,似诉平生之怨之爱之恨,飞出高墙之外,散于碧天之中,袅袅不绝。 ……………………………………… 秋雨绵绵,一连下了数日方歇,冷宫潮湿漏雨,不免湿气过重,栖蝶将冬天的棉衣拿出来晾晒。秋阳的暧阳照在冷宫屋顶枯萎的黄草上,平添了几份萧条之意。 栖蝶一边麻利地晒着衣服,一边瞄了一眼远处的守卫,小声抱怨道:“这冷宫跟监牢有什么区别?皇上居然将公主囚禁在这里!如果梁王知道了,一定打得他跪地求饶,看他还神气不?” 我快步上前,低声斥道:“小蝶,不要胡说!” 栖蝶嘟着嘴道:“公主,奴婢看他真想把公主一辈子关在这里呢!” 我思及此事也微觉惆然,我才十六,余生的日子莫非真的要在冷宫里度过吗? 还没想完,突然听到一阵喧哗声传来,冷宫的门哗啦一声被推开。 这在沉寂如枯井般的冷宫果然是一件新鲜事,众人照例跑了出来观看热闹。 小蝶和我停止了晒被,疑惑地看着两个侍卫拖着一个蓬头散发的女子进来。 那女子锐声尖叫:“本宫要见皇上,有人害了本宫的皇子,放开我,放开我……” 其声尖锐高亢,惨烈绝望,令人闻之毛骨耸然。 侍卫一把把她扔在地上,溅起阵阵灰尘,污了她素白的宫装和凌乱的发…… “你这个疯女人还想见皇上,你做梦吧你?” 另一个道:“你说谁害了你的皇子,又没人见到,你好好在这呆着吧你!” 两个侍卫说完走了出去,将冷宫的大门啪一声关上,再也不理她的哭闹。 娇弱的女子抬起头,连爬带扑地走向门口,用力地拍门:“开门,开门,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泪痕将她满是灰尘的脸上冲出两道沟痕,露出芙蓉面容,此女竟长得如此娇弱可人,只是不知为何却被打入冷宫? 我想起皇甫谨怪戾的脾气,不禁摇头为她叹息。 女子伸出长长的指甲,疯狂地抓门,指甲寸寸断裂,血,立刻从指缝中溢了出来…… 这时围观的人俱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态看热闹,无一人助她。 反倒听有知情的人道:“这不是江南盐道刘布台的女儿刘碧巧吗?她不是一向很得圣恩吗,怎么沦落到这步田地?” 另一个冷笑道:“得宠的女子多了去了,得与失之间不过凭皇上一句话罢了,今天鲜花着锦,明日黄花萧瑟,咱们难道见得少了?” …………………… 每天一到三更,请多多收藏投票留言支持晓梦哈~o(∩_∩)o 众人议论了一会,便纷纷无聊地散去,刘碧巧已经哭得声音嘶哑,无力地瘫软在地。 我于心不忍,方要上前,却被小蝶拉了一把,我知道她意,不要多生事非,后宫人心难测,今日你相救之人,说不定明日便是害你之人。 但我总相信这世上有真情在,不是人人都是那么可怕的。 我微笑着摇摇头,走了过去。 “刘姑娘,不要哭了,既然到了这里,哭再多也无用,倒不如好好保重身体为要!”我拿出绢子替她擦拭着脸上的灰尘和泪痕,柔声道。 因为这里是冷宫,一旦有人生病,怕其传染,便会拖出一个房间里任其自生自灭,所以在这里是不能生病的! 刘碧巧似乎对刘姑娘这个称号颇为陌生和不习惯,她半晌才知道我是在叫她,脸色灰败地道:“我已经落得如此田地,活着还有什么趣,倒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她突然站起来,向墙上撞去。 我大惊,忙拉着她,小蝶见状也过来帮忙,总算没让她真撞上去。 刘碧巧奋力挣扎,突然失控地指着我小蝶哭喊道:“爹爹被人冤枉入狱,皇子被人算计失去,如今本宫也被打入了冷宫,你们也我的笑话是不是??” 我冷眼旁观,知道她已经失去理智,须下猛药不可,便正色道:“好,小蝶,别拦她,让她去死。反正这冷宫死一个两个也是正常!不过如果你死了,你爹爹可能永远也出不了牢狱,说不定连性命难保!而你那无辜的孩子也将死不瞑目,你的死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一番厉言俱色之后,刘碧巧果然呆住,随即绝望地说:“可是我进了这种见不得人的地方,我还能怎么样?” 我指着地面道:“你看,这是什么?” 刘碧巧低头道:“什么?” 我蹲下来,指着忙乞食的蚂蚁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人常道:三十年河东转河西,时来运转之言。倘若你死了,便一切都没有可能,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刘碧巧看着我,哽咽着道:“不错,妹妹你一来项国便受大辱,却可以这样安然度日,姐姐深为佩服!我不再寻死了,以后就和妹妹一起在冷宫作伴,等着看害死我孩儿的人的下场!” 我和小蝶互相看了一眼,松了口气,三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 刘碧巧大概是折腾累了,将她安顿在一间空房里,不多时便昏昏欲睡。 我关上门轻手轻脚地走出来,对小蝶摆摆手,示意到安静的地方说话。 小蝶感慨道:“那刘碧巧好像从前还位居妃位,想不到竟落到如此下场!” 我淡淡地道:“是啊,所以咱们住这里虽然活动的地方小,但保得了性命。你瞧那些光鲜的宫嫔,最后还余下几人?与其拼死拼活地争宠献媚,倒不如欣赏欣赏这秋色怡人!” 冷宫外面植着一片枫林,抬眼望去,唯见一片燃云烧霞似的红,偶尔枝头一声鸟蹄,摇下几滴清露,枫树枝条悠然出尘,嫣红中间着娥黄英英簇簇,有风吹过,叶落漱漱如雨,沾衣拂袖。 我拈了一片枫叶道:“色凝若脂,红艳如丹,果真是不经风霜难得红!” 栖蝶也弃了抱怨的心思道:“这枫叶落了真可惜!” 我心思一动微笑道:“捡一些做成帘子倒也有趣。” 主仆二人一时捡了一包枫叶,我取来针线,和小蝶一起将枫叶一片一片地串起来,串成几串,挂在门前,制成枫帘,即雅又妙,轻风吹来,枫叶翩飞,凌空成舞。 栖蝶高兴地道:“真好看,对了公主,你旧年做的枫露茶真好喝,不如咱们再制一些罢。” “嗯,左右闲着无事,权当打发时间吧!”我也来了兴致。 这枫露乃取香枫之嫩叶,入甑蒸之,滴取其露。即成枫露。 但那枫树甚高,又在院外,只有一些枝叶落在冷宫的屋顶之上,要取嫩叶,却十分费事。 两人搬来梯子,我便危危险险地上爬上了屋顶。 栖蝶在下面担惊受怕,扶住梯子仰面向上看着我担忧地道:“公主,小心啊,你还是让奴婢去采吧!” 我回眸一笑道:“你不知道哪些叶子最好,还是我来吧!” 立于屋顶之上,顿时视眼开阔,只见天如净潭,云如堆絮,清风过耳,不禁让人心旷神怡。 我居高临下,将冷宫全景收入眼底,冷宫是一个四合院,只得一门有侍卫把守,但令人奇怪的是,我站在上面居然发面冷宫的西面居然还三间房子被掩盖在浓林之中,且这三间房被围墙围住,并没有进出的门! 因为没有门,所以一直没有发现这里竟还有房子,且看晾晒的衣服,倒像是有人在这里居住,究竟是谁住在这么隐密的地方? ………………………… 我微微疑惑,正要掂脚去看,却不料被守门的侍卫发现,两人用长矛指着我道:“喂,快下来,你想死吗?” 我不禁吓了一跳,正要往下爬,却听到门外有青年男子的声音传来:“媳妇儿,媳妇儿,别跑……” 我不禁疑惑,顺声望去,只见一个弱冠的少年,头戴金冠,衣着锦袍,却痴痴傻傻,正追着一个宫女往这边跑来。 那宫女急得快哭了,一边跑一边回头泣道:“二皇子,你放过奴婢吧,求你了……” 那二皇子仍紧追不舍,守门的侍卫哈哈大笑,猥琐地道:“喂,二皇子能看上你是你的神气,还不乖乖地宽衣解带?” 那宫人大羞,慌不择路,居然向冷宫闯来! 侍卫立刻交矛拦住了她,宫女被二皇子追上,哧一声,撕掉了一片衣物,露出光洁如玉的胳膊和胳膊上一点红艳的守宫砂! “嘿嘿,媳妇儿……”二皇子流着诞水抱住她就往冷宫里走。 这些侍卫左右为难,显然不敢阻拦,竟由着他进来了! 我不料二皇子竟要在冷宫大院里进行活春/宫,心中又慌又急,失声叫道:“不可!” 一声叫了出来,不料脚下便踏虚了,偏那瓦又经年腐朽,不堪负重,脱落了下来,整个人向后一仰,便栽了下去! 在梁国浣衣局受尽白眼的嘲笑我没有轻生,被皇甫谨百般侮辱打入冷宫我没有轻生,我万万料不到竟因采一枚枫叶竟然致死! 闭上眼,回忆起生前快乐的时光,娘教我舞蹈和唱歌时的轻柔和婉转;洗完衣服在阳光下跳舞的快乐和无忧;认识长风时的温暖和幸福足以让我回味一生…… 至于那些不快乐的事情,临死了,就不必再想了! 身体快速地下坠,就在我以为我必死无疑时,身体却落入一个人的怀里! 我大惊,急忙睁开眼,却对上二皇子那嘻嘻傻笑的脸! 旁边的宫女伏地哭泣,两个侍卫左右为难地站在外面,我诡异地躺在傻皇子的怀里…… “嘿嘿,媳妇儿,好看!”二皇子傻傻地说道。 ………………………… 我大骇,急忙翻身要跳下来,二皇子却紧紧地抱着我不放,伸嘴凑了上来…… 那两名侍卫再也不敢犹豫,忙上前架住二皇子:“二皇子,请恕小的无礼,此女乃皇上的罪妃,不可亵渎!” 是了,我虽然被打入冷宫,但仍冠以皇甫谨妃的名号,皇帝的女人,不管他如何轻贱,却是不容别的男子污辱的! 我刚松口气,却听到二皇子索性大哭大闹起来:“我要媳妇儿,我就要这个媳妇儿……” 两个侍卫大惊失色,另一人匆忙通知外面的太监,让他速向皇上回明此事! 冷宫的女人们全都跑了出来,她们久不见男子,虽然二皇子痴傻,但模样俊秀,又是个真正的男人,且是皇家之子,哪有不动心的? 众人围了上来,纷纷和二皇子抛以媚眼,调笑起来,局面顿时大乱! 正在纷乱之时,忽报皇上驾到,众妃眼中各有异光绽现,纷纷理了理发,整了整衣衫,甚至匆忙中将仅有的简单银饰胡乱别于发间,跪拜在地迎驾接王! 二皇子拉着我的衣角哭闹不止,我却自知大祸将临,不由心中又骇又厌,忙用力甩开,无奈他拉得极紧,怎么也甩不掉! 忽然感觉两道锐利的目光如寒潭冰剑一般射来,我心中一凛,缓缓地抬头,果然对上皇甫谨深遂的双眸! 我一惊,也忙跪了下来! 皇甫谨脸上的冰色转瞬即逝,接着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 他那一笑,不禁让我想到长风温暖的笑意,竟怔怔地看的呆了! 他上前,亲自拿出明黄刺龙的绢子,替二皇子拭了拭泪,温言道:“二皇兄,此女不详,你若想要媳妇,朕再赐你几个美貌的宫女,如何?” 二皇子抽抽噎噎地说:“皇上,我只想要这个,她长得美!” 皇甫谨笑了笑,突然伸手,猛地扯掉我脸上的面纱,露出骇人的胎记,然后转向二皇子慢慢地道:“皇兄,你瞧着她还美吗?” 我困窘羞赦地低下头,尽管对自己说不要在意,但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 不料二皇子看了看我,竟止住了哭,坚定地说:“美,我要她,我就要她……” 众人都吃了一惊,低声窃窃私语,更有人为了讨好皇甫谨,不惜顾忌昔日之情,大胆地出言道:“皇上,依罪妾看二皇子的眼光可真是不一般呢,这么丑的都能看得上?” 说话得是一个瘦白的女子,此刻目光灼灼地看着皇甫谨! “放肆!”皇甫谨冷哼一声,一掌扇了过去:“尔不过一介罪妃,居然敢妄议皇兄,拖下去,杖二十!” 立刻有太监如狼似虎地奔了过来,那女子惊骇地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罪妾失言,再也不敢多嘴了……” 声音渐渐远去,接着传来皮肉被毛竹拍打的皮实声音和她被堵上嘴后呜咽的声音! 众人不觉胆寒,再无人敢兴风作浪! 皇甫谨转过头时已经恢复了笑意,淡淡地说:“皇兄,真要要她?” 二皇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皇甫谨笑面如花,突然扯起我的长发,用力向后扯,然后重重地扇上一个耳光! 嗡一声,我只觉得眼前星星四闪,头晕脑胀,脸颊立刻肿涨起来! “皇兄,还要她吗?”皇甫谨笑呤呤地问道。 二皇子瑟缩了一下,随即小声说:“要!” 皇甫谨左右开弓,连扇我数十个耳光,我的嘴角立刻流出大量的血,已经不能言语,唯有满腔愤恨! 原来他笑得最美的时候,便是他开始对人下毒手的时候! “皇兄,你确定还要她?”皇甫谨似乎对这个傻皇兄耐心极好,温声问道。 二皇子纵是再傻也知道害怕了,缩成一团摆手道:“不要了,不要了,我不要了……” 皇甫谨这才将奄奄一息的我扔在地上,拿手绢擦了擦手,随即扔掉,方笑道:“这就对了,有时候不是皇兄的东西,皇兄就不应该要,否则只会给别人带来灾难,知道吗?” 二皇子惊惧地转着眼珠,连连点头,忽然看到那厢葡萄架上结着葡萄,慌乱地说:“皇,皇上,我可以要葡萄吗?” 皇甫谨大度地说:“当然可以!除了这里的女人不能碰,皇兄但想要什么尽管去拿,谁也不敢阻拦!” …………………………………… 二皇子拍手笑道:“谢谢皇上,谢谢皇上!” 皇甫谨俯近我的耳朵轻声道:“想利用这个傻子翻身?原来你竟是这么有心机的一个女人!” 我捂着脸,又恨又绝望地望着他,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他邪魅地笑:“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好好地给朕在冷宫呆着,别再惹出什么事非,否则——”他笑呤呤地看着他,不再说下去。 我不由地胆寒,下意识地摇着头向后退去。 我没有,我没有!我在心里呐喊着。 为什么他要这么恨我,为什么他要这样折磨我? 皇甫谨拉着二皇子的手道:“皇兄,番邦新进了密瓜和香梨,走,跟朕去尝尝鲜!” 二皇子嘻嘻地笑着向外走去。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竟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分明看到他眼中有过一瞬间的歉意,再细细究时,却是一片空白,许是我看花了眼! 虽然我挨了打,但毕竟和皇甫谨离得最近,且最后他又笑语和我‘亲呢’地说话,惹得众人嫉妒不已,纷纷追问我皇上跟我说了什么。 我心中酸苦难言,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摇头木然地离去。 刘碧巧拿着消肿的药膏悄悄地来寻我,她心疼地道:“唉,我从前和皇上相处日久,却不知道他竟是如此狠心的一个人!妹妹,还疼吗?” 我摇摇头,淡淡地说:“他不过是借题发挥,做下人的,除了忍着,还能怎么样?” 刘碧巧一边替我涂药一边吹气,让我心中一阵温暖。 涂完后她方软糯地道:“好了,妹妹,这药是从江南带来的,极是灵验,过一夜便会消肿的!” 刘妃身量小巧,羞怯不胜凉风,声音甜糯,杏眼含雾,如烟雨江南,楚楚惹人生怜。 “谢谢你!”我重新戴上面纱勉强笑道。 刘碧巧状似无意地问道:“妹妹,皇上临走时和你说了什么呀?怎么你好像很害怕似的?” 我心中一紧,冷冷地看着她。 刘碧巧不自然地垂下眸子,过了一会道:“对了,我想起几件衣服还没收,我去收衣服去了,晚上再来寻你!” 我不言不语,心中冷笑不已,口中却只道不送。 …………………………………… 经历了白天的事情,我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看着外面月已升中半空,如纱如雾,给万物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粉。 睡不着,索性披衣起身,漫步到一口青砖砌的古井边静坐。 此刻夜深人静,唯闻蟋蟀低鸣,葡萄生香,别有一番清静的感觉。 我正坐井赏月,忽然想到白天在屋顶看到的那一处隐密的小院,那小院所在的方位似乎正是葡萄架后面。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竟鬼使神差地向葡萄架走去。 月光将我的影子拉得极长,微风吹来,葡萄叶哗哗地响。 我走近葡萄架,伸手摘下一颗含着夜露的葡萄,在手中把玩。 咚咚咚—— 几声沉闷的响声隐隐传来,我不觉皱眉,凝耳细听。 果然,那声音源自葡萄架后面! 听闻冷宫死了许了嫔妃,这里阴气极盛,时有冤魂出没,想到这一节,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正要转身离开,忽然一阵狂风吹来,将葡萄叶吹得翻卷起来,无意中的一个回头,让我停止了脚步。 在这一片浓密的葡萄叶下,竟隐着一个小门! 小门上锁着生绣的黄铜锁,那隐隐的声音正是从小门的后面传来的? 什么人在深夜撞门? 这里关着的是什么人? 为什么不欲为外人知? 正在惊疑不定之时,忽然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直飞向树权中,接着一声夜枭的啼声刺耳地响起。 我骇了一跳,赶紧快步离开这里。 乌云遮住了半边月光,在半明半暗中,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我定晴一看,竟看到有人从冷宫的墙头跃了下来! 我急忙躲在一株老榆树后面,偷偷地向外望去。 只见来人快速地走到葡萄架前,摸索着寻到那枚铜锁,然后微一用力,卡一声,铜锁被扭开。 吱呀! *的木门被推开,阵旧的灰尘纷纷掉落,荡起呛人的味道。 那人轻手轻脚地闪身进去,然后关上了木门。 我万万不料今晚会有此际遇,一时心儿狂跳,想要走动却半分也挪不了,竟是吓软了脚。 静立了半晌,待回过神来,方急急地回到自己的屋里。 ^^^^^^^^^^^^^^^^^^^ 小蝶睡得正熟,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我出了一身冷汗,匆匆地钻进被窝,用力地包住了头。 在宫里,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往往会给自己带来性命之忧。 但知道了一个事后,总会不自觉地去想它,我几次夜里听到开锁的声音,爬起来悄悄地偷看,果然那人隔几日便会进入这后院一次。 我算准了日期,这一日,夜过三更时,那人仍没有来,我终于忍不住好奇心,悄悄地走近了那片神秘的葡萄架前。 铜锁是虚锁着的,轻轻一扭便轻易地打开。 我推开门,不知道等我的是福是祸! 缓步踏入这座刻意被人遗忘的小院,夜风乍起,黄叶翻飞,将我单弱的身影裹在迷离的落叶和秋风中…… 院子可能是久无人收拾,凌落则破败,屋顶上长着枯黄的秋草,院是有两棵高大的桂子树,彼时正值金秋时节,花开繁盛,在澹澹的月光下如点点的涂了银粉的颗粒,香气馥郁缠绵。 里面的门虚掩着,不闻人声,四处一片漆黑。 我踏着落叶缓缓地靠近那扇门…… 吱呀一声,门被快速地推开,有人道:“是炎儿来了吗?” 我一怔,来不及转身,已经被人紧紧地拉住了胳膊。 我慢慢地抬头,勉强扯出一抹笑意:“丑妃苏醉墨擅闯小院,请主人责罚!” 话没我说,我便已经怔住,只见那抓住我胳膊的人是一个——绝/色/艳/丽到妖/治的女子! 她似人似鬼,似仙似狐,脸如白雪,肤如琼梅,越发衬得一双上挑的***双眼黑如滴墨! 从前总听人家说桃花含情眸,今天终于见到! 她只是眼波转动间,便能摄人魂魄,让人不敢逼视,随意的一喜一嗔,莫说男子,便是女子也要为她的惑! 只是,为何她的双手双脚上锁有铁链? ……………………………………………………………… 她冷笑,嘴角带着洞悉一切的明了和讽讥。 我惴惴地低下头,无意中扫过她的胸部,这一次,我却无法装作平静,惊愕地张大了嘴! 她蜂腰如束,身材修长,如夜月下一株亭亭的玉荷,只是左边的半边*高挺,而右边却是空荡荡的毫无容纳之物。 就如正常人少了一只眼晴,骇人而令人怜悯。 在她冷冷的逼人的目光下,我极力把头垂得更低,以免触到她如刮骨钢刀一般的目光。 我知道一个不健全人的自卑和敏感易怒,所以我尽量把自己表现更谦卑,好让她知道我没有嘲笑她的意思,最多,是惊讶罢了。 蓦地,一只手从后面捂了过来,把我的口鼻悉数堵上,然后狠狠地用力地把我向后拖去。 我翻着白眼,气息紊乱,用眼神向白衣媚女求救。 “她是谁?怎么进来的?”一个低沉醇厚如美酒的男音从身后响起,带着凌然的杀机。 白衣女子望着我,看着我挣扎,求生,脸变得青紫,视线模糊,才哧一笑道:“炎儿,不妨事,放了她吧!” “不行,娘,我们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此人一定要死!”低沉的男音坚决地说,手下的劲越发用力,只要他轻轻一扭,我便会停止呼止。 白衣女子慢慢地道:“她能发现这秘密,说明她心细;她敢夜闯此地,说明她胆大;她见我而能自制,说明她冷静;而临死尚要求生,说话她有弱点;这样一个胆大心细,自制冷静的女子,我倒是有点喜欢她了。放了她吧!” 她美而媚的脸渐渐模糊,由于缺氧而造成的呼吸困难和*让我的眼前升起了许多绮丽的画面,我如一尾缺水的鱼,在绝望中期待希望! 终于,女子的话渐渐飘远,我想我是真的不能再坚持了。 低沉的男子想了想,终是犹豫,最后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我软软地滑倒在地,毫无意识地张大嘴,拼命地呼吸! 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星空,夜月,桂树,野草…… 缓缓转眸,白衣女子,还有他! 看到那男子的容颜,我再次惊得目瞪口呆! ………………………… 如远山轻云一般的斜飞秀眉,像极了这位白衣女子,清亮的双眸没有了痴傻时的茫然和不知人事,若一泓清泉,倒映着满天繁星。 皇甫家标志性的丰唇高鼻,修身玉立,更兼着一身江牙海水素锦袍,分明是一个澹澹美少年! 他看到我,似乎也吃了一惊:“是你!” 他眼中的戾气柔了下来,似乎想起了前几日的事情,眸光中颇有歉意。 女子道:“炎儿,你识她?” 炎儿轻声道:“上次他为了羞辱孩子,曾连累她无故被打,倒是从没和这位——这位娘娘说过话!” 我缓了缓呼吸,站起身施了一礼道:“醉墨今晚什么也没有看到,没有听到,对不起,打扰两位了。” 我刚迈步要走,那白衣女子冷笑道:“你知道了这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就想这么一走子之?你可知我是谁?你可知踏进这座小院是犯得什么罪?你可知道你知道了二皇子并非真傻就能让你死一万回!” 我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皱眉叹气道:“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我?” 白衣女子晃着手上的生铁精钢手链,竖起两根青葱玉指:“两个条件!” “说!”我自知无退路,索性迎难而上。 “第一,今晚这件事除了你,不许任何人知道;第二,你须为我所用,替我做一件事!” 白衣女子紧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她媚而黑的双眸中有着寒冰一般的淬冷之意,幽暗的火苗在其中跳动,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我镇定地抬起头,努力让自己说话没有颤音:“既然你贵为二皇子之母,相信我也该叫你一声母妃,为你做事也是应该的。但我也有条件!” “哦,”白衣女了似乎很惊讶,挑了挑细眉道:“你似乎没有跟我谈条件的筹码。” 我不动声色地道:“既然你留下了我,就必然有用,二皇子扮傻不便行事,至于娘娘你嘛,更不用说了……” 皇甫谨轻笑一声道:“娘,看来娘娘是深藏不露啊,说说你的条件!” ……………………………… 我静静地说:“第一,我不做伤天害理之事,第二,不做谋财害命之事,除此之外,我无所不遵!” 白衣女子静思了一会,淡淡地说:“你现在深处冷宫,饱受皇甫谨的欺侮和伤害,难道,你不想报仇?” 皇甫谨?想起这个人令我爱得发狂恨得入骨的男子,我不禁低下了头,掩饰内心的情绪起伏。 半晌方道:“他是皇上,我就算再委屈也只能认了……” “不!”白衣女子提高声调厉声道:“在你的眼里,”她淡淡地笑,似乎洞透了我的内心,“在你的眼中有着不服输的倔强,还有委屈和心酸,还有那么一点点恨意!你了解皇甫谨的为人吗?他若是讨厌一个人,不会让他去死,而会让他活着,生不如死地活着!” 那些惊心的话语犹如雪天的冰棱直刺入我的心脏,我的血液冻结,浑身冰冷。 想起皇甫谨笑面如花,下手狠辣的模样,我打了个寒战,是的,他的确是这样的人! 白衣女子哧儿一笑道:“如果你答应帮我,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足以让你在皇甫谨手下逃生,而且,还可以走出冷宫!” 这个条件的确是足够诱惑,我都有点心动了。 但我明白,得,总是偿不了失,她要我帮她做得事很可能会让我丢掉性命! 看我默然不语,白衣女子冷哼一声道:“炎儿,给她一枚‘玲珑’,让她考虑十天,想清楚再回答我!” 皇甫谨从锦袋中掏出一枚殷红如脂的小巧药粒,递给我:“吃了它,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我惊疑不定地道:“这是什么?” 皇甫炎淡笑道:“不要怕,只要你不说出这个秘密,这个药丸便不会要你性命。” 我情知今晚不可能全身而退,便一仰脖子,吞下药粒。 淡淡的苦味,夹杂着一丝清甜,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制成。 “你可以走了!”白衣女子垂下睫毛,冷淡地说。 我默默地施了一礼,转身,快步走出这个院子。 ……………………………… 自那晚之事过后,我便常恨自己太过好奇,否则也不会惹来这么多祸端。 但悔恨归悔恨,事情已经发生,只得见机行事。 好在小蝶并不知情,照常洗衣做饭,干一些内务府送来的杂活,日子便一天一天地过去。 待到第七日时,我见身体仍无异样,渐渐放下心来。 暗想只要我保守秘密,便可一切如以前一样,但是,我却不料,最终仍是被卷进了这个黑暗的旋涡之中! 这一日正在打络子,忽然冷宫的门被大力地推开,两个身着铁甲的侍卫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 众人都停止了做活,一齐惊讶地看着来人,低声私语猜测着他们的来意。 “谁是丑妃苏醉墨?”一个黑脸的侍卫粗声问道。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我,小蝶也紧张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暗中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站起来道:“我是!” “奉皇上之命,召丑妃苏醉墨过去问话!” 我忍不住道:“不知皇上召臣妾有何事?” 另一侍卫道:“属下也不知道,这就请娘娘走吧,若等得急了,皇上会怪罪属下的!” “醉墨,”和我交好的刘碧巧及年长的宫妃李茉儿都叫了一声,用眼神示意我不要怕。 小蝶也站了起来:“公主,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皇上只召了娘娘一个人!”两人将长矛相交,阻住了小蝶。 我拍了拍裙上沾的红线,淡淡地说:“小蝶,你留在这,没事的。走吧!” 我跟着两个侍卫走到门口时,朝众人回眸一笑,这才踏出冷宫的门。 呵,已经半年没有踏出冷宫了,乍一出来,看到满眼枫红桂香,清天白云,竟是如此的美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向皇宫行去。 那巍峨的乾仪宫座落在整个皇宫的中央,明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芒,飞檐卷翘的屋脊和雕龙描凤的图腾彰现着皇家的威仪和神圣! 三次和皇甫谨相见,一次暧若春风,一次暴若骄阳,一次阴若寒冰,他的脾气果然如传闻中那般,不可捉摸,嗜血残忍! 这一次,等待我的又将是什么? 一步一步的接近乾仪宫,我的心不可抑止地狂跳了起来! …………………………………… 还没走近,就看到许多文武大臣摇头叹息着走了出来,连走边议论: “真没想到梁国竟不遵守合约,起兵攻我项国峻城!” “是啊是啊,说起来还送来一个公主表示和亲的诚意呢?” “哧,什么公主,分明是一个丑女,那不是和亲,是用来羞辱吾皇的!” “不错,这次竟命人将我峻城守城司马将军的头装在盒子里当礼物送给我皇上,简直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 我越听越心惊,一种不详的预感缓缓升起。 这时大臣们看到我来,不约而同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地摇头,纷纷离开。 “皇上,丑妃娘娘带到!”皇甫谨的贴身小太监小喜子尖着嗓子叫道。 “带她进来!”皇甫谨淡漠的声音晦暗不明地传来。 “娘娘,请吧!”小喜子目光闪烁地说道。 我迟疑着迈步,刚一进去,门便被咣一声紧紧地关上。 这个皇甫谨,又在玩什么花样? 咚——一个沉重的木盒扔在我面前。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我的心猛地一跳,想起一个臣子的话,这里装的莫非正是司马将军的人头? 我惊骇地后退,如避妖魔一般缩在角落里。 皇甫谨冷冷地走近我,眼中是难是抑止的愤怒和恨意:“看看,这就是梁国的诚意,这就是你父皇的手段!” 我默然无语,其实那个父皇,我从头到尾只看过一眼,依稀记得是个美髯男子! 更何况,我算那根葱,父皇会因为我真的不打项国,那只能说明皇甫谨太天真了! 他的愤怒得不到回应,越发暴怒,用力地扳起我的下巴,几乎将我的下巴捏碎。 “贱人,听着,你父皇悔约,那么,你,做为棋子,已经失去了作用,你猜,朕会怎么对你?” 努力甩去过去美好的回忆,强迫自己清醒。 我睁大眼,看着他,费力地道:“皇甫谨,你不是很历害吗?怎么不带兵打回去,拿一个女人撒气,算什么本事?” 果然,在他貌似强大的外表下有一颗脆弱敏感且易怒的心! 他的脸色豁然转阴,如果不是金冠束顶,一定怒发冲冠了! “你这贱人,真的找死,竟敢教训朕!”皇甫谨怒气冲冲地骂着,团团地转着寻找趁手的打人之物。 ……………………………………………… 他顺手拿起一条皮鞭,用力地向我抽来。 “梁国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们欠朕的,朕早晚会一样一样的讨回来!”他扬手,下鞭,又快又狠。 皮鞭落在身上,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我咬唇,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皮肉上的痛怎及心中的痛来得剧烈,看着昔日笑语晏晏,温柔多情的长风,变成残暴怪戾的帝王,我的心在滴血! 无意中对上我倔强的脸孔和悲伤的眼神,皇甫谨冷笑道:“你怎么不求饶?” 我抿唇,望着他,轻声道:“长风,如果你觉得打我快乐,就打吧!” 我不是该愤怒,不是该怨恨吗,为何我的心中只有悲伤,只有彻骨的凄凉? 他怔了一怔,眼中有复杂的光芒一闪而逝。 皇甫谨丢下鞭子,冷冷地说:“朕再次告诉你,朕是帝王,不是什么长风。你记清楚了!” 我摇摇头,固执地看着他,心中还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 我想如果不是他受过大苦大难,不会性格突变的,只是长风,什么时候你会回头看一眼不起眼的醉墨呢? “丑妃苏醉墨以下犯上,言行悖逆,拖下去,罚跪五个时辰,好好反省自己的言行!”皇甫谨冷冷地说。 立刻有太监过来拖着我走了出去,背上的鞭痕火辣辣地疼,有血丝渗了出来,粘在衣服上,微一移动,便如钻心火烧一般的疼。 已经是十月,天气本该凉爽,但不知为何今天竟是骄阳如火,传闻秋老虎悍人,今天才得知。 地面的砖被晒得火热,一跪上去,只觉得一股热气贴着膝盖袭了上来,再加上背上的伤痕,让我不禁打了个寒噤。 那些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都同情地看着我,而向来争宠献媚的各宫娘娘此时也不敢来乾仪宫请安,唯恐触了皇甫谨的晦头。 不知道跪了多久,只是看到自己的影子长了短,短了长。我不时地舔着自己早已经干裂的嘴唇,口中有着割喉般难耐的干渴,只觉得头痛欲裂。 背上传来钝痛,膝盖已经痛到麻木,这个时候,我已经神志不清,头昏目眩的感觉猛地袭来,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摇晃…… ………………………………………… 没多久,便感觉胃部一阵翻江倒海的疼痛和恶心涌了上来,只是从早上到中午滴水末尽,吐也吐不出什么来。 干呕过一阵后,我手心出着冷汗,脸色苍白,身体一身热一身阵冷的,十分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眼前的景物,变得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虚弱的身躯,软软地倾斜,摇摇欲坠,终于忍不住,倒在了地上。 我趴在地上,颊侧染土,只觉浑身滚烫,头痛欲裂,喉头干渴,仿佛数日不曾饮过滴水般,胸闷欲呕,说不出话,试图起身,却发现四肢虚软无力…… 蒙胧中好似有人回禀说我晕过去了之类的话。 片刻之后,只听哗一声,一盆冰凉彻骨的井水浇了上来,将我弄醒。 湿淋淋的发丝紧贴着脸,带来阵阵不适和难受,衣服上滴着水,将我纤瘦的身躯衬得玲珑毕现…… 原来乍冷乍寒的感觉褪去,现在,却是直打哆嗦,我一定发烧了…… 这个时候,我想到了娘,想到了生病时娘温暖的双手,想到娘的疼爱和照顾,泪水混着井水缓缓地流了下来…… “怎么了?六个时辰都挨不过,你反省好了没有?”皇甫谨踱到我跟前,冷言道。 我无力地抬头,望着他,实在没力气生气了,颤抖着嘶哑地说:“我没错,为什么要——要反省——” 终于,我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陷入了无底的黑洞之中—— 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无所知,只知道自己时冷时热,喉咙干渴难忍,胸口烦闷欲裂,有人拿毛巾替我拭着汗水,有人在轻声地呼唤我,我努力想睁开眼,怎耐眼皮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娘,娘,我不要离开你,救救我,救救我——”我胡言乱语地喊着。 “公主,你醒醒,你快醒醒啊!”小蝶的声音焦急地在耳边放大。 我终于挣脱了黑暗的束缚,缓缓地睁开眼,刚一开口说话,便觉得嗓子如同沙石磨厉一般干涩粗哑:“小蝶,我这是怎么了?” …………………… 小蝶心疼地说:“公主,你发烧了,这可怎么办呀?” 我只觉得头重脚轻,微一起身,眼前金星乱闪,便知道是气虚,勉力坐好道:“是谁送我回来的?” 小蝶愤然道:“是两个小太监。公主,皇甫谨太过份了,居然这样折磨公主,他怎么这么狠心,把公主打得遍体鳞伤……” 我此时才发觉自己是反身躺在床上,背上的伤口复苏,再加上发烧,全身滚烫如火。 “公主,我去叫大夫,可是看守的侍卫不让我出去,他们太欺负人了!”小蝶委屈地继续说道。 我看着小蝶手上的擦伤,就知道她跟侍卫起了争执,抱歉地说:“小蝶,让你受委屈了。在皇宫里,奴婢们命贱,得了病只由听天由命。你求他们也没用……” 小蝶哭泣着说:“公主,奴婢是您的陪嫁丫环,却不能帮公主,奴婢有罪,奴婢该死!” 我轻轻地摇头,安静地说:“人是父母生,都是平等的,小蝶,你别自责了,这些事情不是你能控制的。再则,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做人自应心若和田,随遇而安,是生是死就看老天爷的怜悯了!” 我们主仆二人相对而泣,都是束手无策。 脑海中猛地闪过那晚白衣女子的话:如果你答应帮我,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足以让你在皇甫谨手下逃生,而且,还可以走出冷宫…… 想到皇甫谨的狠辣和怪戾,我的心有一点动摇了。 我不知道自己所坚持那无谓而愚蠢的爱是不是真的毫无意义,我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答应白衣女子的要求,我的心惶然而混乱。 正思量的时候,刘碧巧和李茉儿以及一些宫女相继来看我,有的是真心安慰,有的是虚情假笑,有的是凑热闹寻开心,我虽心知肚明,却强撑着一一应付了她们去。 待她们散去,天已经黑透了,小蝶照例又有怨言:“公主你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要应承这些人,不见不就成了!” 我静静地想了一想,慢慢地说:“小蝶,你知道吗?人与人相处最难的是什么?” 小蝶将开水吹凉,端到我面前,快语道:“最难的是猜度人心啦!” 我苍白地无声笑道:“最难是的敞开心。能猜度到人心能算计别人不是什么本事,要让别人成为你忠诚的朋友才是最重要的求生相处之道。我们现在都在冷宫,身处最底层,无人庇护,倘若还要与人生怨,岂非更艰难?” 小蝶眼睛点晶晶的,认真地说:“公主,你真善良,上天太亏待你了!” 上天,我也曾怨过天,骂过地,但又能怎样? 人生到世上,便不可选择出身,不可选择相貌。 知道抱怨没用,倒不如开心安然的度日,我相信,只要肯付出,总会有回报的! ………………………………………… 由于系统显示的原因,本书只能在更新区出现半小时,如果觉得可以,请玉指轻点本书右侧三个柱子中间的一个,收藏本书。收藏后可第一时间知道更新! 若手中有票,请您点第一个柱子投票,投票可得积分,换U币免费看VIP文章! 您的收藏与投票是晓梦写作的动力~ 晚上的时候,高烧不但没退,反而更严重了,我晕晕沉沉地,常做恶梦。 一会儿看到长风温柔地望着我,抚摸我的脸道:傻墨儿,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般眼睛清明,只注重身心的交流而不是外表。世人大多都被表象迷惑了双眼,你的外表会让他们恐惧,是因为他们并不懂你。 而在不懂你的人面前流泪,只会让别人看不起,在我看来,你流的每一滴眼泪都是珍珠,珍贵无比,不要轻易地为俗事流泪,因为不值得!所以,难过的时候,要学会笑,而不是哭,知道吗? 我喃喃地低语:长风,我会笑的,我不会哭…… 脸上诡异地露出一个笑意,继续沉浸在美梦中。 墨儿墨儿,你太让我感动了,这一生,我都不会忘记你的…… 长风的话如盅一般在我耳边低语,我幸福地低下头:长风,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永远—— 不料,再抬头长风已经变成面目狰狞的皇甫谨,他阴冷地笑:苏醉墨,我讨厌你,我厌恶你,我恨不得你去死! 我惊骇万分地摇头,步步后退:不,长风,不会的! 他掐住我的脖子,冷笑道:“你这么丑,还想让我爱你?你这个天真愚蠢的女人…… 我呼吸被窒住,痛苦地摸着脖子,头上出了阵阵冷汗:不要,不要…… “喂,你醒醒,你醒醒啊!”一个暧如春风的声音在耳边呼唤着,有人用力地摇着我的肩。 我大叫了一声,从梦魇中醒来,对上一双清澈明净的双眸。 意识恍惚了好大一会才渐渐清醒过来,辩出眼前之人乃是二皇子皇甫炎。 我惊慌地扭头,“你怎么来了?” 他笑道:“你放心,无人看到,你的侍女我已经点了睡穴了。你生病了,发了好高的烧!” 我点点头:“你深夜来见我,有什么事?” 皇甫炎轻拍了两下手,一个穿青衫的男子背着药箱走了进来。 “给她瞧瞧!”皇甫炎对他说道。 借着淡淡的月色,我看到这个沉默不语的夜大夫一点蒙胧的眉眼。 他的眉目温雅清俊,神情平和而宁静,眸光清浅而寂然,从面上看不出喜怒。 不知为何,虽然无声,却给我一种宁静心安的感觉,也许是他身上的药香,也许是他出尘的气质,也许是他为我医病时的专注。 ……………………………… 他诊完脉,温声道:“娘娘是偶感风寒,冷热交替,导致郁结于心,肝胃不合所致的高烧。再加上承受鞭笞,引起感染,须尽早医治,以免留下病根才是!” 皇甫炎道:“既如此,便请步大夫开药吧!” 步大夫到一边借着月光开药,我轻咳了两声,避开皇甫炎的眼神。 那眼神有怜悯,有嘲弄,有戏谑还有令人不解的复杂含义! 片刻之后,药配好了,共有三大包,步大夫道:“冷宫内煎药颇有不便,倘若被人得知,只怕有些麻烦。” 皇甫炎的眼神恢复了清澈,淡淡地道:“这件事交给我吧!” 步大夫从头到尾没有抬起头,躬身道:“臣先告退了!” 待他走后,皇甫炎竖起两根手指摇着含笑道:“两次了,我救你两次了!” 的确,他是救我两次,我费力地起身:“二皇子的救命之恩,只怕奴婢无以为报——” “不,你可以报!”他截断我的话道:“我也不愿意叫你娘娘,便直呼你醉墨吧。你明知道皇兄的为人,为何为这么固执?这一次你没死是你的幸运,下一次呢?莫非你真的不想出冷宫?” 我抬起头,眸中闪着渴求的光芒:“我想出,但是我知道出了这里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很可能也是死路一条!” 皇甫炎不屑地笑:“既然怎样都是一死,何不放手一搏?何况,我让你做的事,不是让你死,而是让你生!” 他的话到底是触动了我的心肠,我低下头,犹豫不决。 “醉墨,你可知那枚玲珑现在已经溶入你的血液,现在,你没得选择了!”皇甫炎慢悠悠地说。 我顿时一惊,原来他们早就视我棋子,那晚的话不过是宽我的心,我早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苦笑道:“这是什么药?” 他浅浅一笑,极具*:“血玲珑是一枚毒药,倘若没有解药,时限一到,便心如刀绞,骨如蚁噬,痛不可当!” 怪不得他会救我,棋还没动,怎可死掉? 不过既然时不利我,便只能伺机而动了。 “说吧,想要我做什么?”我叹着气道。 皇甫炎不急不躁地道:“不要急,时机还没到,待你出了冷宫,我便会告诉你如何做。” 走出冷宫,我有可能吗? …………………………………… 二更到,请多多提意见哦,如果可以,请收藏o(∩_∩)o 那天晚上之后,皇甫炎便命人煎了药,放在保温杯中带来给我服用。 因为怕有药味,每次都是夜半服下,然后开窗透气,散尽药味后才关上窗。 我的身体渐好,小蝶十分开心,连连说是我的善良感动了上天,这才病好得这么快。 我看着她快乐的模样心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