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者之刃在哪里官之宝玉在哪里啊?就是刷十次恶梦后,原来收集梦之...

红楼恶梦——贾宝玉出家之谜
红楼恶梦——贾宝玉出家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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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问题请 西川是中国当代诗坛上的活跃分子,被学界认为是中国先锋诗歌中“知识分子”写作的主要倡导者和集大成者。他八十年代毕业于北京大学英语系,大学时代即开始写诗,并热烈地投身于当时全国性的诗歌运动。曾获得现代汉诗奖、“启明星”奖等众多大型奖项,《深浅——西川诗文录》收集了西川自90年代初以来诸多重要作品,其内容包括西川诗歌精粹、文化随笔,以及与若干国内外作家、学者关于当代中国社会文化的热点问题的对话和争辩。全书由六辑构成。
中国和平出版社出版
1第一部分:大意如此
在卡车穿城而过的声音里,要使血液安静是多么难哪!要使卡车上的牲口们安静是多么难哪!用什么样的劝说,什么样的许诺,什么样的贿赂,什么样的威胁,才能使它们安静?而它们是安静的。拱门下的石兽呼吸着月光。磨刀师傅佝偻的身躯宛如月芽。他劳累但不甘于睡眠,吹一声口哨把睡眠中的鸟儿招至桥头,却忘记了月色如银的山崖上,还有一只怀孕的豹子无人照看。蜘蛛拦截圣旨,违背道路的意愿。
简要说明
致敬(一)
致敬(二)
致敬(三)
景色(一)
景色(二)
景色(三)
厄运(一)
厄运(二)
厄运(三)
厄运(四)
厄运(五)
厄运(六)
芳名(一)
芳名(二)
芳名(三)
镜花水月(一)
镜花水月(二)
镜花水月(三)
镜花水月(四)
鹰的话语(一)
鹰的话语(二)
鹰的话语(三)
鹰的话语(四)
近景和远景(一)
近景和远景(二)
近景和远景(三)
2第二部分:小老儿
小老儿小。小老儿老。小老儿一个小孩一抹脸变成一个老头。小老儿拍手。小老儿伸懒腰。小老儿来到我们中间。小老儿走到东,站一站。小老儿走到西,手搭凉棚望一望。小老儿穿过阴影。小老儿变成阴影。小老儿被砖头绊倒。小老儿变成砖头也绊倒别人。小老儿紧跟一阵小风。小老儿抓住小风的辫子。
自言自语
曼哈顿乱想一
曼哈顿乱想二
说和不说
我藏着我的尾巴
出行日记一
深深的沉默
契丹面具
现实感(一)
现实感(二)
现实感(三)
南疆笔记(一)
南疆笔记(二)
南疆笔记(三)
3第三部分:我 的 天
本诗剧又可称作观念诗剧、朗诵诗剧。无情节,强调观念冲突、语言冲突,是作者与演出策划、导演、演员、作曲、美工等合作、妥协的产物,是为具体的舞台而写。本诗剧共需要至少五女七男十二位演员,其中一男一女为主角。其他演员可在不同的场次担任不同的角色。另需要儿童诵诗者若干人,其中至少应包括一位女童。
我 的 天(一)
我 的 天(二)
我 的 天(三)
我 的 天(四)
我 的 天(五)
我 的 天(六)
我 的 天(七)
我 的 天(八)
我 的 天(九)
4第四部分:水渍
与书籍有关/书籍构成了比书籍更大的空间/大火熊熊将断送它自己/秦始皇出没于图书馆的夹道/而阿尔德斯·赫胥离/一个被大火剥夺了往昔的人/在伤感的倾诉中提炼了余生——《太平广记》李昉等编,中华书局,1961
与书籍有关(一)
与书籍有关(二)
与书籍有关(三)
与书籍有关(四)
生命的故事(一)
生命的故事(二)
生命的故事(三)
疯子·骗子·傻子(一)
疯子·骗子·傻子(二)
疯子·骗子·傻子(三)
疯子·骗子·傻子(四)
疯子·骗子·傻子(五)
疯子·骗子·傻子(六)
疯子·骗子·傻子(七)
想象我居住的城市(一)
想象我居住的城市(二)
想象我居住的城市(三)
想象我居住的城市(四)
5第五部分:论文第五辑
我内心相对的魔鬼告诉我,公元2000年并无特殊之处。以这一年作为结算年,作为欢欣鼓舞或忧心忡忡的借口实出偶然。世间有许多纪历方式:古代中国使用干支纪年,犹太拉比认为世界开始于公元前3760年,因此2000年为犹太俗历5760年,亚细亚的希腊人从公元前312年开始纪年,因为塞琉古一世于是年执政,故2000年应为塞琉西纪年2312年。2000年又是穆斯林出逃纪年的1421年;出逃纪年从先知穆罕默德由麦加出逃麦地那那一年算起。约在公元1650年,英国圣公会主教詹姆斯,厄瑟尔通过对《圣经》的反复论证得出结论:上帝在公元前4004年创造了世界(有点儿意思),因而2000年乃是基督救俗
鸟瞰世界诗歌一千年(一)
鸟瞰世界诗歌一千年(二)
鸟瞰世界诗歌一千年(三)
鸟瞰世界诗歌一千年(四)
鸟瞰世界诗歌一千年(五)
鸟瞰世界诗歌一千年(六)
鸟瞰世界诗歌一千年(七)
鸟瞰世界诗歌一千年(八)
鸟瞰世界诗歌一千年(九)
鸟瞰世界诗歌一千年(十)
鸟瞰世界诗歌一千年(11)
鸟瞰世界诗歌一千年(12)
鸟瞰世界诗歌一千年(13)
米沃什的另一个欧洲(一)
米沃什的另一个欧洲(二)
米沃什的另一个欧洲(三)
米沃什的另一个欧洲(四)
米沃什的另一个欧洲(五)
解读巴别塔(一)
解读巴别塔(二)
解读巴别塔(三)
解读巴别塔(四)
解读巴别塔(五)
解放未来(一)
解放未来(二)
解放未来(三)
解放未来(四)
解放未来(五)
解放未来(六)
6第六部分:对话第六辑
我自己感兴趣的有好几堆事。当然我写诗嘛,所以诗歌是我的一堆活,肯定会经常想诗歌的事。另外一堆是文化的事,我自己实际上一直对东西方文化交流有兴趣。对明末开始的传教士在中国传教这个事情有兴趣。另外一方面呢,对于比如说乌托邦思想,乌托邦思想史方面也有兴趣。当然还有当代生活,当代生活和诗歌的关系。反正就是这么几摊事。
面对一架摄影机
诗歌是我感受世界的一种方式
一个自相矛盾的人
我感受最深的就是尴尬
文化上我们也是很尴尬
人是历史的囚徒
我心目中的鲁迅
我们自己的问题是什么
人是有逻辑裂逢的
道德作家与文体作家
视野之内(一)
视野之内(二)
视野之内(三)
视野之内(四)
视野之内(六)
视野之内(七)
视野之内(八)
视野之内(九)
答谭克修问(一)
答谭克修问(二)
答谭克修问(三)
答谭克修问(四)
答谭克修问(五)
答谭克修问(六)
答谭克修问(七)
答谭克修问(八)
附:西川创作活动年表(一)
附:西川创作活动年表(二)
附:西川创作活动年表(三)
附:西川创作活动年表(四)
附:西川创作活动年表(五)
西川简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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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川简历
作者: 西 川
  西川简历
  西川,祖籍山东,1963年生于江苏省徐州市,在北京长大。1985年毕业于北京大学英文系,参加过2002年度美国爱奥瓦大学国际写作计划,现执教于北京某高校。西川自1981年起即投身于当时全国性的青年诗歌写作运动。1988年与友人创办小诗刊《倾向》,并曾任民刊《现代汉诗》的编委。1989年诗人海子自杀后负责整理海子遗作,已出版《海子的诗》(人民文学,1995)、《海子诗全编》(上海三联,1997)。西川自己的著作有:诗集《虚构的家谱》(中国和平,1997)、《大意如此》(湖南文艺,1997)、《西川的诗》(人民文学,1999)、散文集《水渍》(天津百花,2001)、《游荡与闲谈:一个中国人的印度之行》(上海书店,2004)、随笔集《让蒙面人说话》(上海东方,1997)、评著《外国文学名作导读本.诗歌卷》(广西教育,2001)、译著《博尔赫斯八十忆旧》(Borges at Eighty:Conversatio .Ed.Willis Bar tone.作家,2004)、《米沃什词典》(Milosz's ABC's.与人合译,三联,2004)等。西川曾获国内外多种奖项、奖修金,其中包括:第9届庄重文文学奖(2003)、第2届鲁迅文学奖(2001)、德国魏玛全球论文竞赛十佳(1999)、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阿齐伯格奖修金(UNESCO--ASCHBERG bursaries.1997)。曾先后应邀参加第26届荷兰鹿特丹国际诗歌节(1995)、第4届法国巴黎瓦尔德玛涅国际诗歌节(1997)、美国芝加哥人文艺术节(2002)、第4届德国柏林国际文学节(2004)等。
  2004年首届《新诗界》诗歌奖.启明星奖授奖给西川的理由是:"敏锐的问题意识,深厚的人文底蕴,使西川的诗不断逾越自身,成为当代诗歌最重要的整合点和出发地之一。他的诗沉稳、大气、均衡、精确,充满睿智的洞察但也不回避种种困扰,注重精良的抒情品格,却又向异质事物充分敞开。他以孜孜不倦的热情贯通经典和当下,以灵活多变的语言策略致力于综合创造。通过引入文明的悖论模式,他大大扩展了诗歌经验的内涵,在不断增加其负荷的同时也不断锻炼其表现的强度。他使我们意识到,一种在质地上足以与生活和历史相对称、相较量的诗不仅必要,而且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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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要说明
作者: 西 川
  简要说明
  这是一本我期待已久的书。这既不是一本诗集,也不是一本散文集,也不是一本论文集。这是一个人在诸多方面的胡思乱想。
  但这依然不是一本完成的书。
  不过有了这本书,我便有了一种可能,去和现在、过去那些我敬重的人们展开一场谦虚的对话。但我不算计未来的读者。
  从1992年写作《致敬》起,我就改变了写作路数。尽管我们的出版业蓬勃到有时不够严肃的地步,但我一直没有机会集中展现我近年的写作。
  一些了解我过去作品的读者偶然读到我近期的作品时,倾向于认为我现在的东西写得混乱,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寻找我自己,没想到却找到了许多个我自己。
  人民文学出版社在1997年出版过一本《西川诗选》,那本书编成于1996年。后来那本书被更名为《西川的诗》于1999年重新出版。这本书与那本书迥然不同。
  湖南文艺出版社于1997年出版过我的《大意如此》,其中收录了我的几首长诗。但那本书发行量有限。在将它们收入本书时我在个别地方作了修改。
  我对诗歌的看法与很多人不一样,也许错的是我。
  感谢诗人简宁,没有他的建议和帮助就没有这本书。
  西川
  20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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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西 川
  目 录
  简要说明
  大意如此:诗第一辑
  致敬
  一、夜
  二、致敬
  三、居室
  四、巨兽
  五、箴言
  六、幽灵
  七、十四个梦
  八、冬
  景色
  一、地上的景色
  二、想起天堂的理由
  三、地上的死
  四、地上的死与你
  五、低级和更低级的天堂
  六、个人的天堂
  七、依旧是地上的景色
  八、猛然间
  厄运
  A00000
  B00007(身份不明)
  C00024
  D00059
  E00183
  F00202(身份不明)
  G00319
  H00325
  100326
  J00568(身份不明)
  K01704
  L01933
  M02345
  N05180(身份不明)
  009734
  P09772
  Q10014
  R10897(身份不明)
  S1212l
  T18060
  U 20000
  芳名
  一、你的细胞
  二、从那些我已知的姑娘们身上
  三、什么人萎靡不振
  四、早晨
  五、要是你生活在昨天
  六、但你活得好好的
  七、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
  八、现在我的精神
  九、在细菌横行的夏天
  镜花水月
  1.陌生人
  2.熟人
  3.赌徒
  4.天文爱好者
  5.祈祷者
  6.棋王
  7.小偷
  8.孝子
  9.小两几
  10.乞丐
  11.小贩
  12.没事人
  13.诗人
  14.主任
  15.造谣分子
  16.囚犯
  17.伴侣
  18.衬衣精
  鹰的话语
  一、关于思想既有害又可怕
  二、关于孤独即欲望得不到满足
  三、关于黑暗房间里的假因果真偶然
  四、关于呆头呆脑的善与惹事生非的恶
  五、关于我对事物的亲密感受
  六、关于格斗、撕咬和死亡
  七、关于真实的呈现
  八、关于我的无意义的生活
  近景和远景
  1.鸟
  2.火焰
  3.阴影
  4.我
  5.牡丹
  6.毒药
  7.银子
  8.城市
  9.国家机器
  10.扑克牌
  11.自行车
  12.地图
  13.风
  14.小妖仙
  15.幽灵
  16.废墟
  17.旷野
  18.海市蜃楼
  小老儿诗第二辑
  小老儿
  不必
  自言自语
  曼哈顿乱想
  说和不说
  邻居
  某人
  我藏着我的尾巴
  这些我保存至今的东西
  戒律
  画家手记
  出行日记
  1.撞死在挡风玻璃上的蝴蝶
  2.我顺便看见了目出
  3.尴尬
  即景
  平原
  深深的沉默
  思想练习
  反常
  无关紧要之歌
  蚊子志
  鼠与猫
  坏蛋
  切.格瓦拉决定离去
  契丹面具
  现实感
  1.我奶奶
  2.奶奶
  3.高人
  4.佩玲
  5.西峡小镇
  6.天一黑
  7.夜行
  8.打铁
  9.怎么一回事
  10.老界岭
  11.野猪
  12.黄毛
  13.喜悦
  14.桌予板凳
  15.上推不出三代呵
  16.月出东山
  南疆笔记
  我的天 诗剧第三辑
  我的天
  小序
  第一场 乱梦
  第二场 人道天道
  第三场 剧场夜谈
  第四 场报喜
  水渍 散文第四辑
  与书籍有关
  生命的故事
  疯子 骗子 傻子
  想象我居住的城市
  未来之过去 论文第五辑
  鸟瞰世界诗歌一千年
  米沃什的另一个欧洲
  解读巴别塔
  通过解放过去而解放未来
  我和我对话第六辑
  而对一架摄影机
  视野之内
  答米娜问
  答谭克修问
  附:西川创作活动年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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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敬(一)
作者: 西 川
  大意如此 诗第一辑
  致敬
  一、夜
  在卡车穿城而过的声音里,要使血液安静是多么难哪!要使卡车上的牲口们安静是多么难哪!用什么样的劝说,什么样的许诺,什么样的贿赂,什么样的威胁,才能使它们安静?而它们是安静的。
  拱门下的石兽呼吸着月光。磨刀师傅佝偻的身躯宛如月芽。他劳累但不甘于睡眠,吹一声口哨把睡眠中的鸟儿招至桥头,却忘记了月色如银的山崖上,还有一只怀孕的豹子无人照看。蜘蛛拦截圣旨,违背道路的意愿。
  在大麻地里,灯没有居住权。
  就要有人来了,来敲门;就要有羊群出现了,在草地。风吹着它从未梦见过的苹果;一个青在地下室里歌唱,超水平发挥……这是黑夜,还用说吗?记忆能够创造崭新的东西。
  高于记忆的天空多么辽阔!登高远望,精神没有边界。三两盏长明灯仿佛鬼火。难于入睡的灵魂没有诗歌。必须醒着,提防着,面对死亡,却无法思索。
  我给你带来了探照灯,你的头上夜晚定有仙女飞行。
  我从仓库中选择了这架留声机,为你播放乐曲,为你治疗沉疾。
  在这星星布阵的夜晚,我的头发竖立,我左胸上的黑痣更黑。上帝的粮食被抢掠;美,被愤愤不平的大鸟袭击。在这样的夜晚,如果我发怒,如果我施行报复,就别跟我谈论悲慈!如果我赦免你们,就赶紧走路,不必称谢。请用姜汁擦洗伤口。
  请给黄鼠狼留一条生路。
  心灵多么无力,当灯火熄灭,当扫街人起床,当乌鸦迎着照临本城的阳光起飞,为它们华贵的翅膀不再混同于夜间的文字而自豪。
  通红的面孔,全身的血液:铜号吹响了,尘埃战栗;第一声总是难听的!
  二、致敬
  苦闷。悬挂的锣鼓。地下室中昏睡的豹子。旋转的楼梯。夜间的火把。城门。古老星座下触及草根的寒冷。封闭的肉体。无法饮用的水。
  似大船般漂移的冰块。作为乘客的鸟。阻断的河道。未诞生的儿女。未成形的泪水。未开始的惩罚。混乱。平衡。上升。空白……怎样谈论苦闷才不算过错?面对岔道上遗落的花冠,请考虑铤而走险的代价!
  痛苦:一片搬不动的大海。
  在苦难的第七页书写着文明。
  多想叫喊,迫使钢铁发出回声,迫使习惯于隐秘生活的老鼠列队来到我的面前。多想叫喊,但要尽量把声音压低,不能像谩骂,而应像祈祷,不能像大炮的轰鸣,而应像风的呼啸。更强烈的心跳伴随着更大的寂静,眼看存贮的雨水即将被喝光,叫喊吧!啊,我多想叫喊,当数百只乌鸦聒噪,我没有金口玉言--我就是不祥之兆。
  欲望太多,海水太少。
  幻想靠资本来维持。
  让玫瑰纠正我们的错误,让雷霆对我们加以训斥!在漫漫旅途中,不能追问此行的终点。在飞蛾扑火的一刹那,要谈论永恒是不合时宜的,要寻找证据来证明一个人的白璧无瑕是困难的。
  记忆:我的课本。
  爱情:一件未了的心事。
  幸福仿佛我们头顶的云朵。我们头顶的云朵仿佛鲨鱼唾沫:混乱的和平!面临危险的事业!
  一个走进深山的人奇迹般地活着。他在冬天储存白菜,他在夏天制造冰。他说:"无从感受的人是不真实的,连同他的祖籍和起居。"因此我们凑近桃花以磨练嗅觉。面对桃花以及其它美志。
  但这不是我盼待的结果:灵魂,被闲置;词语,被敲诈。
  诗歌教导了死者和下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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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敬(二)
作者: 西 川
  三、居室
  钟表吐露春光,蟋蟀在它自己的领地歌唱。不允许的事情发生了:我渐渐变成别人。须大叫三声,叫回我自己。
  我用收集的道具装饰房间。每天夜晚,我幸观赏一场纯粹由道具上演的戏剧。
  厨房适于刀叉睡眠,广场适于女神站立。
  镜中的世界与我的世界完全对等但又完,反,那不是地狱就是天堂;一个与我一模但又完全相反的男人,在那个世界里生活,不是武松就是西门庆。
  我很少摸到我的脸颊、我的脚踝。我很少摸到我自己。因此我也很少批评我自己,我也很少殴打我自己。
  常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刘军打***寻找另一个刘军。就像我抱着***机自言自语。
  精神病患者的微笑。他暴露给太阳和女人的生殖器。他以头撞墙的声音。他发育不良的大脑。"对不对--对不对?"--他反复追问的问题。
  我的家没有守门人。如果我雇一个守门人,我就得全力以赴守住他。
  如果这房间坐进美女三千,你是兴奋还是恐惧?美女三千,或许是三千只狐狸精,对付她们的唯一办法是将她们灌醉。
  一个曾以利斧断指的男人,来向我讲述他的爱情故事。
  别人的经验往往成为我们的禁忌。
  墨水瓶里的丁香花渐渐发蓝。它希望记住今夜.拼命要记住今夜。但这是不可能的。我用内心的秘密滋养这莲子:一旦荷花开放,就是夏季。
  四、臣兽
  那巨兽,我看见了。那巨兽,毛发粗硬,牙齿锋利,双眼几乎失明。那巨兽,喘着粗气,嘟囔着厄运,而脚下没有声响。那巨兽,缺乏幽默感,像竭力掩盖其贫贱出身的人,像被使命所毁掉的入,没有摇篮可资回忆,没有目的地可资向往,没有足够的谎言来为自我辩护。它拍打树干,收集婴儿;它活着,像一块岩石,死去,像一场雪崩。
  乌鸦在稻草人中间寻找同伙。
  那巨兽,痛恨我的发型,痛恨我的气味,痛恨我的遗憾和拘谨。一句话,痛恨我把幸福打扮得珠光宝气。它挤进我的房门,命令我站立在墙角,不由分说坐垮我的椅子,打碎我的镜子,撕烂我的窗帘和一切属于我个人的灵魂屏障。我哀求它:我口渴的时候别拿走我的茶杯!"它就地掘出泉水,算是对我的回答。
  一吨鹦鹉,一吨鹦鹉的废话!
  我们称老虎为"老虎",我们称毛驴为"毛驴"。而那巨兽,你管它叫什么?没有名字,那巨兽的肉体和阴影便模糊一片,你便难于呼唤它,你便难于确定它在阳光下的位置并预卜它的吉凶。应该给它一个名字,比如"哀愁"或者"羞涩,应该给它一片饮水的池塘,应该给它一问避雨的屋舍。没有名字的巨兽是可怕的。
  一只画眉把国王的爪牙全干掉!
  它也受到诱惑,但不是王官,不是美女,也不是一顿丰饶的烛光晚宴。它朝我们走来,难道我们身上有令它垂涎欲滴的东西?难道它要从我们身上啜饮空虚?这是怎样的诱惑呵!侧身于阴影的过道,迎面撞上刀光,一点点伤害使它学会了的呻吟--呻吟,生存,不知信仰为何物;可一旦它安静下来,便又听见芝麻拔节的声音,便又闻到月季的芳香。
  飞越千山的大雁,羞于谈论自己。
  这比喻的巨兽走下山坡,采摘花朵,在河边照见自己的面影,内心疑惑这是谁;然后泅水渡河,登岸,回望河上雾霭,无所发现亦无所理解;然后闯进城市,追踪少女,得到一块肉,在屋檐下过夜,梦见一座村庄、一位伴侣;然后梦游五十里,不知道害怕,在清晨的阳光里醒来,发现回到了早先出发的地点:还是那厚厚的一层树叶,树叶下面还藏着那把匕首--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沙土中的鸽子,你由于血光而觉悟。
  啊,飞翔的时代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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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敬(三)
作者: 西 川
  五、箴言
  击倒一个影子、站起一个人树木倾听着树木,鸟雀倾听着鸟雀;当一条毒蛇直立起身体,攻击路人,它就变成了一个人。
  你端详镜中的面孔,这是对于一个陌生人的冒犯。
  法律上说:那趁火打劫的人必死,那挂羊头卖狗肉的人必遭报应,那东张西望的人陷阱就在脚前,那小肚鸡肠的人必遭唾弃。而我不得不有所补充,因为我看到飞黄腾达的猴子像飞黄腾达的人一样能干,一样肌肉发达,一样不择手段。
  葵花居然也是花!
  为什么是猫而不是老虎成了我们的宠物?
  小小的疼痛,像沙子涌入眼眶的感觉--向谁索取赔偿呢?
  一本书将改变我,如果我想要领会它;一个姑娘将改变我,如果我想要赞美她;一条道路将改变我,如果我想要走完它;一枚硬币将改变我,如果我想要占有它。我改变另一个生活在我身旁的人,也改变自己;我一个人的良心使我们两人受苦,我一个人的私心杂念使我们两人脸红。
  真理不能公开,没有回声的思想难于歌唱。
  愤怒使咒语失灵。
  对于海上落难的水手,给他罗盘何用?
  不要向世界要求得太多;不要搂着妻子睡眠,同时梦想着高额利润;不要在白天点灯;不要给别人的脸上抹黑。记住:不要在旷野里撒尿;不要在墓地里高歌;不要轻许诺言;不要惹人讨厌;让智慧成为有用的东西。
  可以蔑视静止的阴影,但必须对移动的阴影保
  持敬畏。
  太阳鸟争飞,谁在驱赶?
  什么样的好运才能终止你左眼皮不住的跳动?
  六、幽灵
  空气拥抱我们,但我们向未觉察;死者远离我们,在田野中,在月光下,但我们确知他们的所在--他们高兴起来,不会比一个孩子跑得更远。
  那些被埋藏很深并且无人知晓的财富,被时间花掉了,没有换取任何东西。
  那些被埋藏很深并且渐被忘却的死者,怎能照顾好自己?应该将他们从坟穴挪出。
  他人的死使我们负罪。
  悲伤的风围住死者索要安慰。
  不能死于雷击,不能死于溺水,不能死于毒药,不能死于械斗,不能死于疾病,不能死事故,不能死于大笑不止或大哭不止或暴饮食或滔滔不绝的谈说,直到力量用尽。那么何死去呢?崇高的死亡,丑陋的尸体:不留尸体的死亡是不可能的。
  我们翻修街道,起造高楼,为了让幽灵迷路。
  那些死者的遗物围坐成一圈,屏住呼吸,等被使用。
  幽灵将如何显现呢?除非帽子可以化作帽子的幽灵,衣服可以化作衣服的幽灵,否则由肉转化的幽灵必将赤裸,而赤裸的幽灵显现,符合我们存在的道德。
  黑暗中有人伸出手指刮我的鼻子。
  魔鬼的铃声,恰好被我所利用。
  七、十四个梦
  我梦见我躺着,一只麻雀站在我的胸脯上对我说:"我就是你的灵魂!"
  我梦见一座游泳池,四周围着铁板。我伏在铁板上纵情歌唱,我的脚在铁板上踢出节拍,而游泳池内忽然空无一人。
  我在梦中偷盗。我怎样向太阳解释我的清白?
  我梦见一堆书信堆在我的门前。我弯腰拾起其中的一封。哦,那是我多年以前写给一个姑娘的情书!她为什么归还?
  我梦见一个女人给我打来***。一个陌生的女人,一个似乎已经死去的女人,以关怀备至的口吻劝告我,不要去参加今晚的晚会。
  我梦见我从地面上消逝。在地铁车站,我听见一个老太婆的抽泣声。
  我梦见海子嬉皮笑脸地向我否认他的死亡。
  我梦见骆一禾把我引进一问油渍满地的车库。在车库的一角摆着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单人床。他就睡在那里,每天晚上。
  我梦见我走进一间乌烟瘴气的会议室。会议室里坐满了面孔模糊、一言不发的男人和女人。我坐下,这时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闯进门来,大呼小叫:"谁是叛徒?"
  我梦见一个孩子从高楼坠落。没有翅膀。
  我梦见了变形的钢铁,我梦见了有毒的树叶--这是一座城市在崩塌:大火熊熊,蒙面人出没。但一座小楼却安然无恙;我没有失约,我坐在楼门口的石阶上,但我等待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什么样的马叫做"小吉星马"?
  什么样的陨石使大海燃烧?
  我梦见我躺着,窗外海浪的喧声一阵猛似一阵。这座孤岛上连海鸥也无法栖息,而那个闪现于窗口的男人的面孔是谁呢?
  八、冬
  这是头发变白的时候,这是猎户座从我们身旁经过的时候,这是灵魂失去水份,而大雪落向工厂传达室的时候,一个座位上的姑娘受到邀请,走下灯光变幻的舞池,一个业余作者停止写作,开始为黎明的鸟雀准备食品。
  雪在下,马粪被冻硬。
  乡村会计跳舞进城。
  一只猫停在中途,用两种声音自我辩论。
  一幅小时候看不懂的画至今依然无法看懂。
  那部盖在雪下的出租汽车洁白得像一头北极熊。它的发动机坏了,体温下降到零。但我不忍心目睹它自暴自弃,便在车窗上写下"我爱你。"当我的手指划在玻璃上,它愉快地发出"吱吱"响,仿佛一个姑娘,等待着接吻,额头上放光。
  疾病不在冬天里流行,疾病有它自己的打算。
  被冻住的水龙头,节约了每一滴水;冰封的大海,节约了我们的死亡。
  每次我在半夜醒来,都是炉火熄灭的时候。我赤脚下床,走向火炉,弄响火钳,那不辞而别的火焰便又噼噼啪啪地回来,温暖这世界黑夜的口水和呼吸。对于那恰好梦见狼群的人,我生火是救了他,我多想告诉他,即使是在寒冷的中心,火焰也是烫手的;狼群惧怕火焰,一定是由于它们中问有谁曾被火焰烫伤。
  哦,破门而入的好汉,你可以拿走我床底的钱罐,你可以拿走我炉中的火焰,但你不能拿走我的眼镜、我的拖鞋--你不能冒充我活在这世上。
  一个不具姓名的地址使栽沉默良久,一张面孔被我忘却:另一种生活,另一种排遣时间的方法,构成了我的另一部分血肉。我手持地址走上风雪弥漫的大街,我将被什么人接纳或拒绝?
  痰迹,有人生存。
  寒冷低估了我们的耐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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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色(一)
作者: 西 川
  景色
  一.地上的景色
  天堂裹刮起了道德之风,与之对称的是这午休的街道肮脏而安静。
  太阳毒辣,烘得尿骚味排场宏大,却看不见也摸不着。
  而外人一眼就能看到,干百只塑料袋吊死在灌木丛。
  起初,繁荣的到来像一个谣言,直到垃圾堆上钻出了玉米:现在,繁荣的垃圾站襄,纪律严明的啤酒瓶有海水的晶莹。
  大海死在这里,它干辛万苦的尸体被时间***。
  蝴蝶也死在这里:但即使它们死了,它们的尸体也要飞走。
  修车棚里淡绿色的电风扇,四十年前由天堂出到人世间,既飞不走也死不掉:它以感人至
  深的笨拙,搅动五步之内的空气。
  它的嗡嗡声响赛过八只苍蝇的合唱。
  常常,那些敏捷的生物,搅得你上火。你打死八只,它们还有八只--世界的结构就是如此稳定。
  它们永远活下去的秘诀是永远飞着而不停落。
  但那怎么可能?它们会嗅出血腥,停落在一个月一次的凶杀案现场:
  它们会停落在公厕的外墙和内墙,舔内墙上押韵的污言秽语,唱外墻上的白粉歌词:"打击刑事犯罪,实行计划生育。"
  浪漫的小***骑车穿过这城乡接合部去了乡村,他渴望听到狗吠就到了狗吠,于是他陶醉。
  等他一无所获地回去交差,你炉子上的白铝壶正梦见蒸汽火车并把蒸汽全浪费。
  二.想起天堂的理由
  总之是这样:你面对的事物也面对你;你面对而不知道你面对的事物,面对你而不知道。
  例如,苹果一阵疼痛,并不知道你咬了它,而你咬着苹果经过一座废墟,并不知道一个女孩曾在其中哭泣。
  正午。天堂裹刮起了道德之风,而在商店裹相遇的是老人与你。你六神无主使他怀疑你的品德,他老实巴交使你怀疑他的智力。
  然後,在街道上,一个女人看出你前程远大。你连忙自毁形象,缩成一只蚜虫,你怕她最终会觉得上了你的当。
  在墙角结网的蜘蛛把你看作它的人。
  在回家的 的上,你和一个高谈格调的家伙拳脚相向。然后你想起了那可能的天堂。那时你母亲正在厨房裹切着生姜。
  在回家的路上,太阳掉下。你打开手电筒,偶然用手捂住手电光。你惊讶于你这世俗的、无用的手竟能发出天堂般桔红色的光芒。
  燕子追逐燕子绕过垃圾堆和你。
  而在小五金店前,三个青年如醉如痴地打鼓,如同打着黑夜的良心,直到自由的废纸片以蝴蝶的姿态盲目地飞旋,直到乌云加入黑夜的抱怨。
  黑夜,缓缓地移动,使劲地移动,拖着整条街道横移了一米,大雨下在了原来的地方。
  大雨下在了一辆卡车停车的地方。它在黎明开走,留下一小片下干暄的土地,但只有一瞬间便和整个大地湿成一片。
  三.地上的死
  一种耸人听闻的说法:这条街道连著诞生和死亡。诞生和死亡相互望不见,而望不见两者的人只想活着进天堂。
  可是有谁给我们带来过有关天堂的消息?
  那声称到过天堂的人,既到达那裹就不该回来;或者他根本没到过禾堂,就像哥伦布根本没到过亚洲。
  或者他作为天堂的密探,向我们隐瞒起一个基本的事实,那就是天上的街道与地上的街道其实相去不远。
  菩萨不在天堂,她经营人间的垃圾搬运。财神,一个吃肉的外国人,手里捻的全是美元。
  一瘸一拐的小狐仙,黑眼珠裹没有瞳孔。她绑架你跟她走一段路,然後把你丢弃在路边。
  死在过去和死在现在,无非时代不同而己。死在过去和死在现在,都不能像蝴蝶可以悠然飞往它们冰雪的仙山。
  民工们从地下挖出棺材和珠宝,但是围观者大呼小叫,到头来什么也分不到。
  而当那些詖抛撒的骨骸聚拢到茶馆的窗下,你便听到了他们跨时代的絮明:
  他们的声音裹一个男孩的声音陷入邪恶的逻辑:"要是我把感冒传染给我妈,我的病就会好了。"
  他们的声音裹一个毒贩子的声音表明法律已深入人心:"他拿了货,却没给钱,咱们得办他个无期徒刑。"
  一个中年干部对一个青年干部说:"如果你每天晚上给她洗脚,她一定会在三个月之内回心转意气"
  一个女青年退守她最后的道德防线:"今晚不行,我来了月经。明晚也不行,明晚我还来月经。"
  四.地上的死与你
  嘴裹塞满青草的人顾不上说话,而疯子的车轱辘话只有本地的神只能够劝阻。必要的安静,为了听到天堂裹的道德之风,而本地的理想主义者只剩下害羞。
  公鸡不再啼叫,而黎明照样到来。
  当最後一颗星星淡去的时候,最後一只苍蝇又有了同夥。
  你在倒因为果的现实中徘徊复徘徊。天气一会兄热一会儿冷,黑夜一会儿长一会儿短。你离开又返回,返回又离开,有一次一只不耐烦的青蛙跟你说"再见"。
  山清水秀的景色,可以死在其中的景色,死去了,正好适于在岩石上镌刻。而你尴尬地活着,无处可死,想一想天堂,它也许在毁灭。
  否则垃圾堆上的乌鸦不会迫不及待地把胡思乱想传播为数条。它奉天承运变成了神鸦,却还像从前一样热衷於谩駡。
  一个孩子在烧饼摊边长大,将来有可能变成你。
  一群流氓游荡在街头,其中一个与你同名同姓。
  花枝招展的姑娘,整条街道的女神,她是不是一个鸡?她携带着什么病?该用什么样的天堂送她作礼物?该用多粗的绳子把她拴住?你暗中称呼她"白操心"。
  有一天"白操心"登上一张人民的钞票远走高飞,只有她的玉照被供奉在照相馆的橱窗裹。
  你长久地为她唉声叹气也为你自己,
  也为那个嘴边起泡的人,也为那个削光了家中所有铅笔的人,也为那个往自己的脸上贴封条的人。
  在雨中握住铁栅栏的手松开时冰冷而发白。
  在雨中从你家对面的六层楼上跳-下去的人,他四溅的鲜血被雨水冲得乾乾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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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色(二)
作者: 西 川
  五.低级和更低级的天堂
  天空,天堂混淆在其中。每一次跳起来,你都在天空游荡雨秒钟。
  但据说天堂极远,远到望不见,不是在东方,不是在南方,不是在北方.又撞说天堂无限大,大到与它的方位相矛盾。
  一个昔日的天堂--永远的白昼,恒温,从不凝成雨滴的吉祥的云朵。
  它的五光十色不适于色盲者。而聋子们担心他们在天堂也亩出错,因为极乐鸟善变的嗓音他们无法区别天堂珠光寅氟,天堂黄金铺地:如此布置是出于乡愁,或一种价值观?这唤起了黑铁作为批判的武器。
  一个较低级的天堂--天堂也需要与时共进:来一点兄垃圾,来一点儿噪音。
  纸钱,纸马在烈焰中腾身。虚无现身为亿万星辰。
  在电视屏幕上,莽莽群山为捧起天堂而展出粗壮的手臂,而在被越捧越高的天堂最上屑,星辰照耀的"宴永无穷期。
  一个更低级的天堂--任你否定,任你肯定,任你通过肯定之肯定而再否定。
  但晴空万里必能容纳无地自容的土地爷飞翔。或许天堂即道,就像土地爷即道,不遇土地爷在天堂里当然无事可做.
  天堂裹刮起了道德之风。你一阵晕眩有如得道。
  八只被你打死的苍蝇利用了你的晕眩,但以牙还牙还背着蝇的道德。它们并未将你处决,而是威胁要把你也变成苍蝇,
  你一说"同意",它们就笑了:天大的事情就这么了结。
  六.个人的天堂
  如果这现实是惟一的现实,那么你只能用"伟大"来形容它。就像伟大的太阳是惟一的太阳,晒黄了本地的星宫图。
  如果你以为消灭秋天就能消灭哀愁,那么你就得到了双重的失望:这想法之愚蠢不亚於在荒年,通过屠戮人口来减轻饥饿的流行。
  生活:一个反生活的借口;它诱导人们在香味中除了香味什么也闻不到;它断定精神病必以心慌为徵兆。
  肮脏而安静的街道,经屡次更改名稻而几乎自我遗忘,任由它承载的一切大事坏在小事身上。
  无论大事小事最终化为乌有,而不甘心的音乐白白发明出没有空间的天堂。.
  历数天堂种种:从孙大圣的天堂到洪天王的天堂需要飞行二百三十二年,从洪天王的天堂到***的天堂需要飞行二十九年。
  打牌的人出了红桃K,是因为他没有红桃A。
  五个流鼻涕的小男孩围着台球桌:高雅的娱乐定然有通俗的玩法。
  ***的天堂对应了穷人的好饭量;洪天王的天堂里只有他一个人闲逛;而孙大圣的天堂,既吸引好孩子,也吸引小流氓。
  惟一的现实是伟大的现实。所谓幸福就是减少词汇量而不减少歌唱。深谙此道的小男人每天哼着小曲将他的***晾在绳子上。
  天堂丢了,像它应该被丢弃那样,《现代汉语词典》将它死记硬背在第一干二百四十六页。
  天堂丢了,仿佛针尖丧失了它本质的和平与光芒。这使天堂的发明家徒劳一场。
  那么,是否,在你无所思想的时候,你就碰巧穿越了你自己的天堂?你一千遍否认你是你自己的远方
  七.依旧是地上的景色
  天堂裹刮起了道德之风。正是一只手表停止运转的清晨四点钟。清晨四点钟,水笼头的滴水也停了,你大脑裹隐隐的疼痛也停了。
  树叶按计划落下,尘土无计划也落下;所有落在地上的东西全变成了垃圾--万有引力自有它残酷的诗意。
  为了免于变成垃圾,奇形怪状的乌云只移行不下降;它移行时管自己叫"云",它下降时管自己叫"雨"。在凌晨四点钟,乌云保住了它的虚荣心。
  而你在床上呼噜滚滚,全忘了圣贤以失眠熬出其个性。
  光荣归于鸟雀,那些无可宣传的宣传家,它们早早起身,拒绝延长探访蚂蚁天堂的梦境,拒绝凭有限的生命印证成语、格言和废话。
  隔夜残茶不宜再喝,恐怕壁虎会在其中撤下有毒的尿。
  缩水的衣服并未过时,但留传给下一代他们肯定不会要。
  一封寄给别人的信误投到你的手中,一条道路就铺展向你。你以别人的名义写回信,你以别人的名义虚构你自己,你甚至虚构出你的消失。
  而蝴蝶已飞往它们冰雪的仙山,而鬼魂总不能一死再死。他们死到尽头,就要摩拳擦掌再投生人世。
  但是在凌晨四点钟,他们带走了他们的脚印,顺便带走了你那假古董花瓶中死去的花朵。
  那些死去的花朵,你曾经赋予它们无用的思想,好像不那样做你就将你的无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人说泄露天机者会有失落门牙之灾,但你仍每天发明二十四条谬论供人们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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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色(三)
作者: 西 川
  八.猛然问
  猛然间你听到你爷爷在天上窃窃私语:"天堂刮起了道德之风。"
  猛然间黄豆般大小的黑苍蝇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置身于这条猛然间张灯结彩的街道,你的存在是一片黑暗。你的扁桃腺猛然问发炎,你的胡言乱语猛然间收敛。
  猛然问你有了-种于坏事的冲动,你-说出你的冲动便有人急忙去报警。
  那浪漫的小***斥责你无事生非。而你听到和看到了本不该你听到和看到的东西,你应该为此而受到惩处。
  于是清醒的倒霉蛋和糊涂的幸运儿,由两个人合并成一个人。
  当你接受了你应得的惩处,街道猛然间变宽,烟囱猛然间增高,一大片庄稼地猛然问忘记了农业之美,一个能说会道的人穿行其中,猛然间张口结舌。
  你胡乱走上一条路,却发现了一处人间仙境;你胡乱踢起--块石头,它却正在回忆一场大海深处的叛乱;你胡乱推开一扇门,却是走进了你自己的家中。
  一个陌生人倚在你的门框上称赞你的家居陈设如何之奸。你说:"你请进。"他却拒绝了。他究竟什么用心你无法猜透。
  猛然间,就是猛然间,你把自己交付给虚无。
  你又看到了翩翩的蝴蝶--就是猛然间--那是否什么人的有意安排?
  那安排下这些蝴蝶的人,是否也安排;了街道两旁卖茄子和西红柿的人,卖牛角梳子和小镜子的人,奸让你的自言自语廉价到多余?
  你胡乱拨出一个***号码,却把***打到了太平间;你胡乱画出-一张笑脸,就有一群入哈哈大笑着走遍你的窗前;你胡乱翻开-本杂志,那里边的每一个故事,都和你,有关?
  200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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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运(一)
作者: 西 川
  厄运
  A00000
  两个人的小巷,他不曾回头却知道我走在他的身后。
  他喝斥,他背诵:"必须悬崖勒马,你脆弱的身体承担不了愤怒。"
  他转过身来,一眼看到我的头顶有紫气在上升。他摇一摇头,太阳快速移向树后。
  他说他看到了代身后的魁影。(这样的人,肯定目睹过巴旦杏的微笑,肯定听得见杜鹃花的歌声。)
  "八门,你要躲避乌鸦。九月,你得天天早起。"他预言我将有远大前程,但眼下正为小人所诟病。
  小巷里出现了第三个人,我面前的陌生人随即查无踪影。我忐忑不安,猜想那迎面走来的就是我的命运。
  我和我的命运擦肩而过;在这座衰败的迷宫中他终究会再次跟上我。
  一只乌鸦掠过我八月的额头。我闭眼,但听得乌鸦说道:"别害怕,你并非你自己,使用着你身体的是众多个生命。
  B00007(身份不明)
  电线杆下的长舌妇忽然沉默,
  地下火焰的耳朵正在将她的话语捕捉。
  地下刮胡子的男人刮得满脸是血。
  我们中间消逝的人此刻正在地下跋涉。
  我精神的探照灯照见地下那些秘密的、桔红的肉体,也照见我们中间消逝的人:
  他偶然攀上墙头,窥见无蘖的鲜花,而那鲜花的惊叫使他坠落。
  他不知是否回到了童年,他不知这是死亡还是永生之所。
  迷路在异乡,风雨在远方,迎面撞见昔日的债王,他一脸笑容掩盖不住惊慌失措。
  但是共同的饥饿使他们拥抱,但是共同的语言他们宁肯不说。
  走过歌剧院,走过洗衣店,像两名暗探他们混进别人的晚宴,在地下异乡他们找不到厕所。
  三名***将他们逮捕,十八名妇女控告他们龌龊。
  他眼看昔日的债主出示伪造的通行证,而他只能掏出一小盒清凉油。
  "请收下这微薄的礼物'他说。但是牢房已经备好。他被蒙上眼睛推进牢房,他大喊大叫我是某某。
  等他摘下眼罩他却怒气全消:他站在故乡的阳光大道。
  C00024
  有一朵荷花在天空飘浮,有一滴鸟粪被大地接住,有一只拳头穿进他的耳孔,在阳光大道他就将透明。
  天空的大火业已熄灭,地上的尘土是多少条性命?他听见他的乳名被呼喊,一个孩子一直走进他的心中。
  他心中的黎明城寨里只有一把椅子,
  他心中的血腥战场上摆开了棋局,
  他历经九次屈从、十次反抗、三次被杀、四次杀人。
  月光撒落在污秽的河面,露水洗干净浪漫的鬼魂。
  在狂欢节上,鬼魂踩掉他的鞋跟,厄运开始他被浓眉大眼的家伙推出队列。
  多年以后他擦亮第一根火柴。"就这样吧,"他对一只蝴蝶小声耳语。
  在蝴蝶清扫的道路两旁,在曾经是田埂的道路 两旁,每一个院落都好像他当年背叛的家庭,每一只喜鹊都在堕落。
  旧世界被拆除到他的脚边,他感觉自身开始透明。
  忧伤涌上他的太阳穴,就像北斗七星涌上屋顶……一阵咳嗽,一阵头晕,让他把人生的台词忘得一干二净。
  D00059
  他曾经是楚霸王,一把火烧掉阿房宫。
  他曾经是黑旋风,撕烂朝廷的招安令。
  而现在他坐在酒瓶和鸟笼之间,内心接近地主的晚年。他的儿子们长着农业的面孔,他的孙子们唱着流行歌曲去乡村旅行。
  经过黑夜,雾霭、雷鸣电闪,他的大脑进了水。他在不同的房间里说同样的话,他最后的领地仅限于家庭。
  他曾经是李后主,用诗歌平街他亡国的恶名。
  他曾经是宋徽宗,允许孔雀进入他的大客厅。
  但他无力述说他的过去:那欠收、那丰收,那乞丐中的道义、那赌徒中的传说,他无力述说他的过去,一到春天就开始打嗝。
  无数千傍晚他酒气熏天穿街过巷。他谩骂自己,别人以为他在谩骂这时代的天堂。他贫苦的父亲、羞惭的父亲等在死胡同里,准备迎面给他一记斗光。
  他曾经是儿子,现在是父亲;
  他曾经是父亲,现在玩着一对老核桃。
  充满错别字的一生像一部无法发表的回忆录;他心中有大片空白像白色恐怖需要胡编乱造来填补。
  当他笼中的小鸟进入梦乡,他学着鸟叫把它们吵醒。他最后一次拎着空酒瓶走出家门,却忘了把钥匙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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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运(二)
作者: 西 川
  E 00183
  子日:"三十而立。"
  三十岁,他被医生宣判没有生育能力。这预示着他庞大的家族不能再延续。他砸烂瓷器,他烧毁书籍,他抱头痛哭,然后睡去。
  子日:"四十而不惑。"
  四十岁,笙歌震得他浑身发抖,强烈的犯罪感使他把祖传的金佛交还给人民。他迁出豪宅,洗心革面:软弱的人多么渴求安宁。
  子日:"五十而知天命。"
  五十岁的妻子浑身粥渍。从他任教的小学校归来,他给妻子带回了瓜子菜、回回菜和一尾小黄鱼。迟到的爱情像铁锅里的油腥。
  子日:"六十-而耳顺。"
  而他彻底失聪在他耳顺的年头:一个闹哄哄的世界只剩下奇怪的表情。他长时间呆望窗外,好像育人将不远万里来将他造访,来喝他的茶,来和他一起呆望窗外。
  子日:"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在发霉的房间里,他七十岁的心灵爱上了写诗。最后一颗牙齿提醒他疼痛的感觉。最后两滴泪水流进他的嘴里。
  "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坏乎!哲人其萎乎"孔子死时七十有三,而他活到了死不了的年龄。
  他铺纸,研墨,蘸奸毛笔。但他每一次企图赞美生活都是白费力气。
  F00202(身份不明)
  别人的笑声:别人在他的房间里。他脑海中闪现第一个词:勾当!他脑海中闪现第二个词:罪行!
  他闲力推门,但门推不开。他拼命高喊:"滚出去厂但他分明是在乞求:他唱过太多的靡靡之音。
  进不了自家的门,好像进不了说话的收音机:奸像每一件事物都在播音,他甚至听到肚子里有人在行酒令。
  来了满街的裁缝,来了满街的保姆,他们劝他"忍着点儿"。但他硬是把手指抠进咽喉命令肚里的家伙:"滚出去!
  一阵呕吐让他清爽,一只死耗子让他绕行。他追上快乐的人群,进入百花盛开的园圃。
  他听到众人喝斥:"滚出去!"(哦,谁能代替他滚出去,他就代替谁去死。)
  天空飘满别人的云朵,他脸上挂着别人的石灰。城门洞里牧羊人吃光了自己的羊群,他递上手绢让他擦嘴。
  他再次回到自家的门口,听见房间里的笑声依旧不息。他再次高喊:"滚出去!回答他的也是"滚出去!"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这声音重复三遍以后听起来就像一首诗。
  G00319
  让他那习惯于优雅问候的耳朵去倾听人类的呻吟还不如将他的耳朵割去。他碰巧打开的一本***画报刺激他强烈地赞美一夫一妻。
  可有时在梦中也会有陌生女人叉开两腿向他暴
  露那春天的桃花一朵,于是醒来他焦灼地要求自己相信他是遇见了理想的化身。
  他小学不曾学会随地小便,他中学不曾学会藏起日记。他从历史中学会了望梅止渴, 他用心灵之风来调节四季。
  当他难过到极点他就让生命中断,他就倒在会场上、 广场上或办公室里。他以招之即来的疾病作武器赢得一生无愧于良心。他以父母所给的躯体小心潜泳于生活的汪洋只偶尔到水面换口气。
  全世界都在下雨,全世界的阴谋家都摆好了照像的姿势。
  晚年,喜鹊落在他的阳台上歌唱了一星期。 他久无音讯的叔父变成一笔丰厚的遗产渡海穿山找到他家里。这足够他在苍蝇的嗡嗡声中独善其身,这迫使他反复察看门窗是否关紧。
  六十岁,他开始研读各民族的医药经典。
  七十岁,他关心永恒和灵魂诸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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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运(三)
作者: 西 川
  H00325
  生为半个读书人他依赖于既定的社会秩序,而他的灵魂不同意。
  他若突然死亡,一群人中间就会混乱迭出,而对此他的灵魂恰好充满好奇。
  在一群人中间他说了算,而他的灵魂了解他的懦弱。
  他在苹果上咬出行政的牙印,他在文件上签署蚯蚓的连笔字,而他的灵魂对于游戏更关心。
  在利益的大厦里他闭门不出,他的灵魂急躁得来回打转。
  水管里流出的小美人儿让他发愣,太美的人儿使他阳萎,而他的灵魂扑上去。
  他必须小心掩饰自己的心跳,他的敌人要将他彻底揭穿,而在两者的灵魂之间建立起友谊。
  他从权街利弊中学会了抒情,他率领众人歌颂美好的明天,而他的灵魂只想回到往昔。
  回到夜晚九点的江上扁舟,回到清晨六点的山中小径,而他不能这样做。
  一阵急促的***铃毁了他一个下午的好心情他放下***,眺望日落处绵亘的群山,一群他猛然想到的野兽惊得他冒出一身冷汗,而他的灵魂正在长出锋利的犬齿。
  I00326
  他本应该出生在19世纪,他娟媚的字迹不会缺少游山玩水的知音。
  他本应该出生在俄国,本应该在普希金的花园中静候冰雪的少女。
  但是生活叫他心慌意乱:他看到起皱的云团,他看到扯断的草茎上流下乳白色的液体。一个小黑人儿在他脑子里拳打脚踢。
  当大多数城市里的孩子吹着口哨落户14世纪的乡村,他的父亲把他引上21世纪的锦绣阶梯,而他多想赶走20世纪的灾难之星。
  思想在肢体里蔓延,思想的鸽子卷入火把的骚乱。他在一个满月的夜晚喊哑了嗓子。
  历史,人生,凝缩为一纸判决。他本应该死在1976年,但死神接住了射;向他的子弹。
  他好像从茅坑上一下子站起,眼前闪烁着自由的金星。
  大难不死。梨树在秋天开花。普希金在镜中怪笑。
  从此他饮最醇的酒,从此他骑最野的姑娘。他逆着时代的风向起飞,俯身看到黑压压的羊群在旷野上举行一场怀旧的音乐会。
  他本应该像风铃一样歌唱,可是他像凤筝一样沉默。
  他本应该像穷人一样被乌云打得鼻青脸肿,可是他像XO一样成了白云的主人。
  J00568(身份不明)
  一个纸人,在墨水里泡蓝。
  一个纸人,在晨光中晕眩。
  他有了影子,有了名字,决心大干一场。他学会了弯腰和打哈欠。
  他寻找灵魂出窍的感觉:"那也许就像纸片在空中飞落。";
  他好奇地点燃一堆火,一下子烧掉一只胳膊。
  他必须善于自我保护,他必须用另一只手将命运把握。
  教条和习俗拦住他,懒散的人群要将他挤瘪。
  他试着挥起先知的皮鞭,时代就把屁股撅到他面前。
  在第一个姑娘向他献花之后他擦亮皮鞋。但是每天夜里,衬衫磨擦出的静电火花都叫他慌乱。
  他慌乱地躲进书页,他慌乱地掉进纸篓;他在纸篓中高谈阔论,他把慌乱转变为挑战。
  挑战那些血肉之躯,用纸张糊一把纸人的安乐椅。
  他模仿人类的声音,他模仿人类的雄心。
  如果你用针来刺他的手指,他不会流血;如果你打击他,实际上打击的却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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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运(四)
作者: 西 川
  K01704
  谦卑是唯一一种不能赢得爱情的美德。
  忍耐最终把自己变成一幢无人居住的大厦。
  比如这个人,把沉默闭在嘴里,避开政治的刑罚。数十个年头,在红色首都, 为了爱一个女人他需要自由。
  他看到无聊的女性在身边走动,而那伟大的女性引领别人上升。
  伟大的女性如同幻影。他攀上幻影的楼梯,他犹豫再三去造访那幻影一家人,开门的小姑娘说:"你敲错了门。"
  踯躅在两个家庭之间,四季的风景越来越平淡,只有风雨中***的幻想越来越灿烂。一个孤独的公子哥荡起地狱里的秋千。
  杯中的茶水凉了,旧像册不翼而飞。他的心脏发出怪声,他的梦境推向刮终。他死在妻子的身边:一具尸体那是我们的老孟。
  他化作一个佝偻的幻影,至死没有交出爱情的黑匣子。
  现在他已可以飘入那伟大女性的高楼上的窗口。这就是老一代的风流韵事,只有傻瓜才为之心痛。
  L01933
  这个放牛娃出身的小个子男人走起路来一摇三摆。
  这个后来死于抒情的小个子男人在办公室里插满鲜花。
  早年不曾得到的东西他都要一一自我补偿;早年的屈辱成为他俗艳一生中最动人的篇章。
  时代需要小聪明:觞光杯影,他躬逢其盛;而智慧何用?智慧只适用于那些荒山秃岭。
  他穿梭在要人和女人之间,他浪漫的鼻头微微发红。他唯一的仇人是他的妻子,老式婚姻妨碍他的前程。
  他打好领带,喷好香水,等待着,盘算着,要在***广场的十万人舞会上独占衣衫单薄的舞会皇后。
  夏日炎炎,夜晚闪烁流星。他打死一只蚊子,飞来另一只蚊子;一个男人来到他面前,向他宣布组织的决定。
  好运走到了头。四十岁,他看到了死亡。组织明察秋毫:他刚刚很亵的女人相貌平庸。
  他爬上百米高的烟囱以消散胸中的郁闷,险些化作一阵浓烟飞上苍天。他向苍天发誓绝不自我否定,但最终在一次飞行中被苍天所否定。
  M02345
  他印象中的贤哲无不眉宇英俊,而他容貌粗糙,怎能跻身其间?他惭愧地离开人群步入荒野,不期然来到自己的坟前。
  惊醒在夜半的人打开所有的灯盏,可灯光所照亮的并非他的家园。
  谁是这世界的主人?他使用着谁的躯体?欠账的一生大限将至,他用欠账的灵魂做出判断:一个书呆子,既无足够的灵巧以向鹰隼表示谦恭,亦无足够的偏见以向鹰屎表示傲慢。 他问鲜花被什么所激怒,怒放到极致的鲜花给了他不祥的预感。
  当国家贫穷到只剩下争斗,他那出身于书香门第的妻子死于暴徒的乱棍之下。
  从穷山恶水的流放地归来,他的第二个妻子在洗澡。但他已无法生活因为他思想;他时时孤单因为他怀念。
  万物的阴影横卧大地,一团乌云涌进他的嘴里。月光意味着遗忘,清风意味着仁慈,身边打呼噜的女人意味着历史在继续。
  而他的意志被剥夺,却不知剥夺其意志的究竟是何人。
  N05180(身份不明)
  小的是美的,小的是干净的,小的是安全的。
  像鸡蛋一样小的,像钮扣一样小,更小,更小,最好像昆虫一样厝身于透明的琥珀里。
  毛巾上滞留着他的汗渍,草叶上滞留着他的脚印。他并非不能制造垃圾,只是不想让自己成为垃圾;他通过缩小自己来达到目的。
  尘土扑了他一满脸,他缩小一下。
  走在路上,想起一个笑话,他哈哈大笑,他缩小一下。
  孩子们用放大镜聚集太阳的光芒,他一闪身躲过那滚烫的焦点。但他的身上还是冒起了青烟。
  他已不辨方向,他已不辨物体。他爬上火车的额头,幸好那冒失鬼一动未动。
  世界之大全在于他身子之小。他愈贴近大地,便愈害怕天空。他冒险抓住生锈的弹簧,他心满意足地在落叶下躲雨。
  没有朋友,没有敌人,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孤独的蛋糕。
  没有任何禁区他不能进入,秘密他不能分享。但太小的他甚至无法爱上一个姑娘,甚至无法惹出最小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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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运(五)
作者: 西 川
  O 09734
  他出生的省份遍布纵横的河道、碧绿的稻田。农业之风吹凉了他的屁股。他请求庙里的神仙对他多加照看。
  他努力学习,学习到半夜女鬼为他洗脚;他努力劳动,劳动到地里不再有收成。
  长庚星闪耀在天边,他的顺风船开到了长庚星下面。带着私奔的快感他敲开尼禄的家门,但漫步在雄伟的广场,他的口臭让尼禄感到厌烦。
  另一个半球的神只听见他的蠢话,另一个半球的蠢人招待他面包渣。可在故乡人看来他已经成功:一回到祖国他就在有限的范围里实行起小小的暴政。
  他给一个个抽屉上了锁。
  他在嘴里含着一口有毒的血。
  他想象所有的姑娘顺从他的蹂躏。
  他把一张支票签发给黑夜。
  转折的时代,小人们酒足饭饱。他松开皮带,以小恩小惠换得喝彩。
  在一个冬天的早晨他横尸干他的乡间别墅,有人说是谋杀,有人说是自裁。
  P 09772
  缺钙的童年。缺铁的青春。记忆中没有月光。
  睡梦中没有来世。
  大自然奇怪的声响已经够多,只是他的听觉趋向于迟钝。
  他叹气,他发怒,他拖着墩布穿过不见天日的走廊。无名的烦躁齿咬着他人生的中年,仅为了恢复体力他才露出笑脸。
  他那被烟草薰黄的手指养不活花朵。他给野草浇水不曾想又把大地惹火。大地颤动,开裂,树木卷起疯狂的巨浪朝他涌来。他逃出例塌中的城市!哭得星星坠落。
  但是火的雕像、水的图画并末赋予他第三只眼;他詖阻止的幸福阻止了他蒙受更大的苦难。
  他像猪一样等待被串杀,他像涂鸦一样等待被抹去,他像桔子汁一样等待被啜饮。
  他神态无辜好像世界在犯罪。他长出男人的乳房,把世界变成一个色鬼。
  不做噩梦,不看太阳,不争善恶,不作打算。
  他一边咒骂着米饭中的老鼠屎,一边把自己吃得大腹便便。
  Q 10014
  他说:
  "世界需要想象力。每时每刻,世界都在想象它自己:红色的夜晚,绿色的白天,莺飞草长,英雄辈出……"
  "世界需要想象力。当我按照父亲的想象长到身高九尺,父亲就赏给我一百两黄金,想象用它来拯救全世界的受苦人。
  "我悬赏全世界的受苦人献出梦想,全世界的受苦人要求打倒反革命。为此我首先拯救我受苦的姐姐,我把我姐夫关进了监狱。
  "那时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我想象着我姐姐的春天,遇到我自己的女人。那时节乌鸦南飞,形势大好,我儿子便呱呱坠地。
  "为了防止敌人的反攻倒算,我把我儿子藏进地下室。但是在那里我发现了我死去的父亲:他不开灯,不睡觉,不生病,也不离去。
  "他骂我是个败家子儿,他要求我偿还他一百两黄金。我说你有什么了不起?你拯救过谁?你打倒过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我妈干的好事!那时他第二次奄奄一息。
  "但那一切都成过去。现在我的儿子已经长大。他是个天才,世界属于他,只是他对世界漠不关心,我怀疑他脑子有问题。
  "所以乌鸦,乌鸦,你带我飞吧!既然林彪敢于背叛***,我儿子肯定也会背叛我。 我想象,不,我肯定,为了他得不到的那一百两黄金,他将在树叶变黄的时节将我杀死。"
  R 10897(身份不明)
  在太平洋风雨漂摇的小舟中坐着老迈的上帝。
  而他,一身是胆,一身是劲,被偶然发生的事物引向未知。
  他提着兔子的耳朵到院子里去串杀。兔子向他求饶,他剥下兔子的皮。
  他提着公鸡的翅膀到院子里去串杀。公鸡奋力反抗,他让鲜血从公鸡被割断的脖子注入白色的瓷碗里。
  蒸汽和炊烟混在一起。他带裂口的手在围裙上擦净,这手,惯于从生的世界取得熟的食品。
  他重复自己的笑容,笑成一个图案。
  他手舞足蹈推倒节日的酱油瓶一大片。
  这多米诺骨牌式的享受把肉体的燥热推向高
  潮。
  他打开体内一千只高音喇叭,连流行小调也汇
  成了大合唱的波涛。
  他幸福地站在阳光里,他的影子绕到他的背后。
  他幸福地站在阳光里,他的影子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他幸福地尖叫,好像梦里强奸了五十只羔羊。
  他的眼前由于金星闪烁而呈现节日之夜的焰火。但这是正午,他未经修炼,未经思索便归于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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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运(六)
作者: 西 川
  S 1212l
  图书馆好似巨大的心房。图书馆里有大洋深处 的寂静。但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哭声,但他始终未找到这哭泣的女人。
  他从书架上抽出的每一本书都已被涂抹得难于辨认。他想找寻问题的***,却发现问题已从下水道逃之夭夭。
  创造的日子早已完结,留给他的只有空虚一片。他想说出的一切别人都已说出;他想做的一切无异于向雨中泼水。
  "否定之否定并不一定是肯定,就像一个蒙面的瞎子还是瞎子"他在纸上一写出这句 话,就有一个戴墨镜的家伙指责他抄袭。
  他抄袭了不存在的先哲,他两眼红肿。
  他怀疑自己的存在:他的生命是否已被事先取消?
  他把座位让给蜘蛛。他把头浸在凉水里。那些可以被听的,可以被看的,可以被触摸的,有多少属于他自己;什么东西,既符合他的想象,又符合他的推理?
  他写道:"黑夜里诞生了一只小鸟,与别的小鸟并无二致;用十八种方法歌唱,无非是鸟叫而已。"
  他写道:"无论被描述得多么美丽,多么仁义,多么勇武,多么圣洁,麒麟是不存在的。"
  他渐渐明白了自己的使命:用他那已被事先取消的生命打一场有关名誉的官司。
  T 18060
  被遮蔽的水滴。被遮蔽的嘴唇。被遮蔽的空中楼阁。被遮蔽的星期一。
  在荷马之后,在弥尔顿之后,他要用他瞎掉的双眼看到这一切,他要用他无力的双脚走下楼梯。
  背后传来撕纸的声音,他转过脸来。背后传来擦玻璃的声音,他准确叫出那人的姓名。
  这是秋天。友人们带走了他们的时代,秋风便集中吹向他一人。
  而他的梦境在扩大:满天空的英灵只在人间留下一段段简历。他梦见谁,谁就再活一次。
  他以同情看到另一种真实:火焰与悲哀、霞光与大道。他加入历史的行列,意味着拒绝身边的风景;
  意味着拒绝他眼前的灰暗以及灰暗中狂乱的砸门声。在一个盲人的世界上,他被允许看到另一种真实。
  他踢到水桶,他撞着墙壁,他的每一步都有可能迈进深渊,但他早已把自己变成另一座深渊,容纳乳白色的小径和灯火通明的宴会厅。
  这片承载他的土地,这片承载他的祖先、他的亲人、他的友人的土地,需要他诞生正如需要他死亡。他只有短暂的时间为成他自己。
  煎药的声音提醒他人性的脆弱。一个盲人的微笑只有盲人能够看清。
  U20000
  他原谅乡村的鸡鸣、鸡鸣时分尚未消退的黑暗。他原谅原始的石磨、建筑中自秦代以来再无改进的筑版技术。他甚至怀念这一切。
  他原谅不出水的钢笔、不开窍的毛驴。他原谅惩罚学生的中学女教师,原谅这个头脑空虚的女人把他关进一间漆黑的教室。
  但他不原谅人类的愚行,尽管他原谅封闭的院墙、拥挤的街道、飞行的苍蝇,尽管他原谅那个在温暖的房间里起鸡皮疙瘩的人。
  他原谅乌鸦的俯冲、火烈鸟的饶舌。但他不原谅从天而降的石头之雨、瓦片之雨。尽管他早已克服了暴躁的脾气。
  他原谅躺倒在地的军队、喝牛奶的法官、有关他的档案、传言、决定,但他不原谅标语、文件、书本、说明书中的错别字。
  他原谅背叛他的儿女、与他告别的妻子;他的哭泣从未见诸任何文字。今天我们才知道他有充分理由砸烂他唯一值钱的收音机。
  但他没有那样做。他原谅电的信仰、水的信仰,闪光的河流多么忧郁!但他不原谅没有信仰的天空。他将何往?他将遇到什么人?
  他原谅他的癌症、他的糟糕的葬礼以及出现在他葬礼上的乌云,像原谅变质的饭菜。但他不原谅为他而焚化的纸钱。
  在他死后二十年,我们追认他为一个人。
  1995.11-199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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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名(一)
作者: 西 川
  芳名
  一、你的细胞
  你的细胞。
  你的星辰。
  你的藏身之地.
  你的街角。
  你的屋门。
  你的未曾油漆的座椅。
  一朵白云停稳在天空,仿佛冲刷一新的牛奶站.
  一只蜘蛛爬过我的脊背,我有太多的时间对着大地出神。
  在体现身之前,我几乎不是我自己。
  尽管鲨鱼在水中厮咬,老虎在丛林中发起攻势,但这空寂的城市需要你伸出手指来弹响桌面和茶杯。
  所以我要你破土而出,或从房顶上下来。
  所以我在玻璃上仔细寻找你的指纹。
  然而你是谁?谁是你的哥哥和姐姐?哪里是你的出生地?你像晚会上一个迟迟不到的客人,而当你到来,我伸手抱住却是一缕轻风。
  一缕轻风也能带来一场豪雨,然后是接生婆的夜晚,然后是扫街人的早晨。
  我胡思乱想一切事物初始的秘密;让我攥住你的手。
  你穿着纪元前仙女的长筒***,像一个虚构的女人。
  看哪,我的手比你的大,我的脚比你的脏,然这同一的光明被我们分享,这同一的黑暗收纳我们的怯懦和雄心。
  然而你是谁?
  你靠什么生存?
  二、从那些我已知的姑娘们身上
  从那些我已知的姑娘们身上我认出了你:你蓝色的骨骼持安静,你拳形的心脏被时间撞击从那些我已知的姑娘们身上我认l出了你,或者说从你身上我认出了她们。
  那从望日雪山上下来的一定是你的妹妹,
  那在怀露餐厅里举杯的一定是你的姑姑;
  你在不同的家庭里生活,你在不同垃圾堆旁谈情说爱;
  无论我呼唤你的大名还是乳名,都有众多的女人回头,我就从她们身上认出体。
  你只和那些我已知的姑娘们有小小的差别,就如同我的苦闷和屈原的苦闷只有小小的差别。
  因此你高兴的时候一定有其他姑娘抹去了心头的尘垢,因此你说出的梦想是普遍的梦想。
  现在轮到我来为美丽的事物忧心忡忡了,
  因为凡美丽的事物必遭遇危险,或最糟糕的是你在危险中走到你自己的反面。
  一个詖称作"小妖精"的女人被逼无奈而玥:出狐狸的原形;一个惯于顺手牵羊的女人吞下了池人的金戒指……
  她们是不是你存在的一个侧面?或者你和他们有根本的不同?
  当代闻听一个女孩遭到轮奸,我的愤怒源于我对你的爱。
  当我闻听一十女人杀人越街,我对你的爱就遭到沉重的打击。
  三、什么人萎靡不振
  什么人萎靡不振,任凭指甲生长;什么人就必定孤独而寂寞;什么人故作惊人之语,假装不在乎夜晚来临,什么人就有可能成为偷听者告密者或磨刀霍霍之辈。你看已经有太多的人由于缺少爱情而铤而走险,成了时代的先锋。
  在焦虑和无奈之中,我们研究天文和医学,制造炸药和指南针。
  一种热度升高了我们的水银柱。
  一种诱惑要将我们打入地狱。
  我们-眼就能看出一个暴君真正缺少的是什么。而对于一十走向毁灭的人我们无力阻拦,因为爱不是说给予就能够给予。阳台上的姑娘撩起裙子:我们心跳加速,爱上的或许竟是一个***狂。
  箱子里的姑娘发出咯咯的笑声,当我们找到她,她或许已经变成僵尸一具。
  梳分头的恶棍们总是抢先从姑娘们身上讨得便宜,继而秃头的哲学家从中获得灵感。
  当姑娘们向好人啼啼哭哭,世界发展起一种宽容的精神。
  爱情一露面,生活就开始。
  我们采遍大地所有的鲜花,而鲜花一经采撷便是死亡。
  我们把死亡之花献给我们衷爱的人;我们觉得生活很有意义。
  这出自本能的爱呵本无需赞美,
  但我们描摹着她的侧影,雕塑着她的形态;我们终于提升了代们生存的境界:
  整个世界到处是关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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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名(二)
作者: 西 川
  四、早晨
  你的头发留在枕头上,你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梦的气味,但你不记得你睡在这房间里。
  你记得你整夜赤身裸体飞奔在路灯昏暗的小巷,身后有一只巨兽将你追逐。
  你是气喘吁吁醒在这个早晨。你试着微笑,你往头发上喷洒香水。
  上午
  你感到你的身体在生长,你还不曾犯下什么大不了的过错。
  你像爆米花--样快乐,你像金鲤鱼一样才华横溢。但在生活中你是一个旁观者,但在男人们看来你是飘舞的彩带、光明的核心。
  中午:
  既无庆典也无骚乱,只有明媚的阳光里整洁的万物,只有卡车运来的瓜果和委身于蚂蚁的旧鞋子。
  当你的母亲盘算着将你嫁给一个她属意的人,你一脸春秋掀翻了蠢人的一桌饭菜。
  当气流磨擦着气流,在高空形成震响,一只乌鸦撞得你腰背生疼。
  傍晚
  三只壁虎无声地爬过你的屋顶。透过纱门,你望见木星和彗星激战在山脉的上空。
  一个戴墨镜的男人轰走你门前肮脏的小男孩,别有用心地给你送来一张电影票,但你要他帮助你择扁豆,烧开水。
  子夜
  猫舔着你的脚趾。月光逗留在你的乳房上。你的孔头拉山长长的影子。
  你疲倦地倚窗而立,听着钟表的酣声,而你的蝴蝶结向月亮飞去。
  你因偏头疼而想到死亡。你等待,你等待……
  我在远方为你打着了打火机。
  五、要是你生活在昨天
  要是你生活在昨天
  一根红头绳就能使你动心,一阵风就能把你刮走你存在就奸像不存在,没有人听得见你的笑声
  要是你生活在昨天
  你也会被捆绑,挤压,甚至剪裁
  你也会躲进黑暗,委屈地衔着粗糙的手指
  但你活得好好的!
  要是你生活在昨天
  谁会为你心痛?谁会为你自豪?
  你定然珍惜每一朵棉花,但你心中的秘密会越来越少
  一篮子新鲜鸡蛋那就像你有罪的爱
  当月亮上落满乌鸦的尸体你或许会走进一座寺庙焚香祷告
  你或许不得不一个人穿过夜晚的墓地,惊得鬼
  火漫天飞舞
  你或许不得不点燃松枝,像火焰一样说话但绝对说不出"解放"二宇
  太长的一世,大短的一天
  你胳膊上的伤口接纳了尘土
  你用于自卫自杀的剪刀磨得飞快
  但你活得好好的!
  你昨天的姓名是海棠、合欢,紫茉莉
  在昨天的阳光下。你驱赶着
  院子里的麻雀,山梁上的燕子,平原上的猪和狗
  一队士兵脚蹬沉重的马靴踏过你的额头
  一群孩子在你的屋顶上彻夜着核桃要是你躺倒在干坼的土地上,你也会像土地一样干坼
  但你活的好好的!
  六、但你活的好好的
  但你活的好好的,因而听到了别人的噩耗,因而不能摆脱一个活着的世界:玩偶歌唱,豆腐发霉;有人需要***就有了***,有人需要流血就有了流血。
  命运给了你众多的机会,或者说它什么机会都不曾给你。
  既不早,也不晚,你被一只蚊子叮咬,你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逼迫。
  婚姻。怀孕。对着镜子发呆。有时一个女人难免不分裂成两个女人,就像你一小群无聊的同伴难免不具备高尚的情操。
  当那个貌似野猪的人出现的时候……
  当那个向上爬的人高谈阔论的时候……
  你千娇百媚地昂起鼻子:赞扬哪怕采自一个白痴也是好的。
  在停电的夜晚,你想象一位王子专门挑中你来作他的舞伴,
  可我发现了火苗上跳舞的小和尚;
  在没有太阳的早晨,你听到的是市场上激昂的讨价还价,
  可我听到的是石榴树下一个小老头的嘿嘿冷笑。
  你帮不上任何忙,在众人悲哀的时候。
  混浊的爱,把我拉进一口干涸的水井。
  有人在我耳边高喊:"烧吧!烧吧!坟墓里需要爱的火焰!"
  继而是寂静, 继而是无数溃疡般灿烂的花朵把我弄得头晕目眩。
  一下子涌现出那么多贞洁的女人、神圣的女人,她们兜售着眼泪和毛发,蚊香和卫生纸。
  她们是你我的邻居、你我的幻象。在闷热的.令人窒息的空气里,我求告于你绵薄的拯救之力。
  一只木桶沿着石砌的井壁悠悠而下,是你在井口放下了绳子。
  我请求你原谅我如此长久的沉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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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名(三)
作者: 西 川
  七、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
  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就是一个家族的起源,预示出准以传扬的家丑和不可思议的欢乐。
  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就是一个国家的最小单位,培养着有关内私和忠诚的种种观念。
  我看到走廊中的你、柜子中的你,咬住嘴唇仿佛深渊里的小鸟;而我在你身上发现了我的灵魂。
  时光倒退向你的童年,而我把你挽留在现在。
  在你面前,我是否显得无耻或回复了本能?
  但这是由于你的照耀--你大大超出了我的想象。
  你眼睛的光、你嘴唇的光来自你没有油烟的心房,倾泻在我的眼睛和嘴上
  我也长着头发,找也长着眉毛,而你头发的光、眉毛的光
  竟使一只蚯蚓迷失了方向
  如果我是一只鸽子
  我会落在你发光的肩膀寻找你的喉结
  而我宁肯不提你乳房的光
  以免他人想入非非,从门缝里将你张望
  那么说说你手臂的光吧
  它也是你的语言之光、聪颖和愚昧之光
  而你小腹的光好像黎明的山丘上一群熟睡的白羊
  我听见你在小声哼唱
  应扣着你的是蟋蟀和远方的海洋
  借着你膝盖的光、脚趾的光
  我在一截木头上刻出九颗充血的太阳
  八、现在我的精神
  现在我的精神已登达山顶,我和最高的星辰有一个约会。
  但我攀登得太高便难免心存疑问:已有的爱是否正在悄然逝去?
  现在我要求一缕茶叶的苦香,现在你的镜子里空空荡荡。
  我从"十"例数到"零",但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批发现了"零"后面的小数点,一以及小数点后面的无穷数字。
  黑暗里响起我的咳嗽声,那始终寂静的是一尊雕像和一只鹦鹉标本。
  而你像一个虚构的女人,这让我觉得自己也不太真实。
  但若是两种虚构加在一起便既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局。
  现,在风从一个屋顶刮向另一个屋顶,现在一盏油灯深入到无人之境。
  我难于入睡,倾向于崩溃:一个人心中有人也就是心中有鬼。
  一片片枫叶,一颗颗卵石……这所有的宝藏供你挑选。
  而你所要求的是整个春天,是来自乌有之乡的一杯甘露。
  于是你带走了你的喧闹、你的谎言,你的灵魂之屋我无门可入。
  现在我的房间成了百脚虫的天堂,我屋外的青草向屋内探头探脑。
  野猫妖里妖气地唱着,我是否应该放松自己的道德警惕,
  好欣赏它们文配时的污秽、陶醉和残忍?
  要是我拔光大地上的青草我将无处安身;要是野猫停止嘶叫和繁衍我将死于彻底的寂静。
  九、在细菌横行的夏天
  在细菌横行的夏天,你悄悄学坏,而我用放大镜观看你的照片。
  在我无人造访的日子,你的心中是否有所感应,当我模仿你的声音,你的举止?
  你因长出乳房所以你是女人。
  你因偶然的沉思而显得陌生。
  你是我不曾碰落的花粉。
  一个没有阴毛的男孩推门进入你的青春,你的脸上泛起红晕。
  那是你备受瞩目的日子。你的母亲是否警告过你,要你提防别人的赞誉?
  你把自己打扮得那样美丽,是为了让众人出丑,让众人在不适当地场合露出贪婪的目光吗?
  我始终嫉妒着,甚至仇恨着一个不曾露面的竞争对手:他一定力大无穷。
  星期一,星期二,我感受到你的存在:你的泉水有爱的成味。
  星期三,我一下子就回到了我忐忑不安的时日;在众多的姑娘们当中,我--眼就能认出你。
  你不说话,你不想赢得什么,像洪荒时代的田野上一部无人驾驶的手扶拖拉机。
  在饭桌上,你瞪着小鹿的眼睛,但你只吃很少的食物。
  当我向你描述一个憧憬的时候,你走神了。
  你要穿坏多少双鞋,丢失多少个钱包,才能变得专心致志?
  你是明媚的也是幽暗的,你是需要推断的也是需要考证的……我不想说你已经死去,我不想说我已精力耗尽。
  你读完这首诗,天就黑了。
  月光照在你的脸上--一个银灰色的姑娘--月光至今照在你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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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水月(一)
作者: 西 川
  镜花水月
  1.陌生人
  超市的咖啡厅。我等人。我绰起一份报纸。
  一个男人在桌对面坐下,不是我要等的,但也说不定。
  他要了杯茶,冷眼关注我的一举一动,仿佛关注天下大事。它把一片茶叶送进嘴里,嚼着,嚼着。他的右手在裤兜里摸来摸去。
  他盯着我,我本能地朝他微笑,但心有不安。
  他认错人了吗?难道另有一个我活在这人世?或者我曾试图把他推进火坑?(一个陌生人,眼神无礼,逼迫我在脑子里过电影:我迅速检讨我一生的过错,迅速愧对那些我伤害过的人。)但我想不起来他是谁。
  他把拳头捏得嘎巴响,仿佛体内有一头猛兽在大声呼吸。动物的臭味。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达尔文是对的。
  乌云在他头顶越聚越浓--看来是要下雨了,在这超市的咖啡厅里,我难免被淋湿。
  我竖起报纸挡在他和我中间。
  我让自己像可调节灯泡一样暗下来,却并未离去。
  为了反抗达尔文,我从每一个细胞召集勇气到我的掌心,猛撂下报纸,那人已杳无踪影。
  2.熟人
  张三请客,李四与王五同来。李四点菜。我们往死里吃喝。
  推杯换盏之际我们谈到近日的非典、禽流感、口蹄疫、疯牛症。动物们疯了,自杀式袭击,但我们假装头脑清醒。
  我们感叹即使感叹理想主义已经过时的话题也已经过时。我们一起唱起旧日的歌曲,力争唱出时代的新义。
  王五付账,我说谢谢。
  他们三人眼睛里涨出血丝。
  我说谢谢。三人推开椅子将我围拢。我觉出他们不怀好意,但不记得何时得罪过他们。
  张三说:"咱们开始吧!"
  我说:"干嘛?"李四打我一拳。我说:"干嘛?"王五踢我一脚。我说:"干嘛?"张三看着,将一口唾沫啐到我脸上。
  我说"干嘛?"
  他们把我打得鼻青脸肿。他们终于有了吃饱的感觉。
  我坐在地上坚持追问:"干嘛?"他们三人齐声喝道:"你说干嘛?"
  3.赌徒
  街道漆黑,人影有二,一个是他,一个是我。
  我对生活的不适允许我走出微醉的步态。
  他从一个门洞里窜出来,捉住我,邀我附庸风雅,与他一起玩猜汽车。他说他不想赢,只想输。
  --啊,生活令人敬畏!
  他说他将输我一套房子、一个或两个老婆,端看我运气如何。大手大脚违背我爹妈的教导。我从小艰苦朴素,只愿输他一轮他够不着的明月。汽车牌照的尾数非单即双:我猜双,他猜单。
  第一辆汽车驶来,他输我一套房子。漆黑的街道边一只老鼠等机会过街。
  第-辆汽车驶来,他老婆之一归了我。等机会过街的老鼠终于把小命垫在了车轮下。
  但我的好运看来会持续到我赢得据说是走向末世的全吐界。
  第辆汽车没挂牌照。我心说不妙!
  汽车停下,跳出***三人。
  他们今晚抓到赌徒全属偶然,但表现得好像是依计而行。"本市严禁赌博,你们敢顶风作案!"
  我们被带进派出所。
  派出所里坐着今铁人。铁人说他两只脚中有一只正痒,我们谁猜对了是哪一只谁就可以走人。他猜右,我猜左。
  4.天文爱好者
  在二十四层的楼顶平台上听不见天上的人语。
  物理学可以解释为什么在高处反倒能听见地面上的声音。
  汽车驶过马路。一个妇女屈服于骂街的癣好。另有一对情侣在街心花园畅想乌托邦,允许我在二十四层高楼上偷听。
  我俯揽城市的灯火,无法无动于衷,
  大气浩瀚,虽是被污染的,却依然涨满我的胸。
  向右看,楼顶平台上不止我一人。我走过去。-位老太太正用一架天文望远镜眺望太空。我不知道在我居住的这座高楼里另有人像我一样抒情。
  但我们有所不同:我俯揽大地,她眺望太空。她邀我和她一起看星星。
  "你看木星边上那两颗卫星,是不是很美?
  要是有更大倍数的天文望远镜,我就成了开普勒的中国老妹妹……
  这望远镜原属我们单位,文革中我把它搬回了家里……
  我一生中只偷过这一件东西以前还没人和我一起用这架望远镜看过星星。我必须等菝儿、儿媳和小孙子全睡了才一个人爬上楼顶我有老年人的羞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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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水月(二)
作者: 西 川
  5.祈祷者
  老太太的心事。她把自己隐藏到院子里的杂物间。我大脚跟着她的小脚。
  透过门缝,我见她在一张破藤椅上坐下,随手变出一面旧社会的镜子和一只新社会的鸡蛋。
  她端平镜子像神灵端平一座湖。
  她把鸡蛋扶立在镜面上,嘴里念念有辞,仿佛有东西难以下咽。
  她说:"愿我女儿平安!"
  鸡蛋在镜面上倒下决心要做一只真正的鸡蛋,几乎要滚落到石头地面。
  她说:"愿姑爷痛改前非,愿他们美满!
  鸡蛋几乎听懂了她的祈祷,几乎要生出双脚,站立在自己的倒影上。
  如果鸡蛋壳里容得下神灵居住,她几乎把神灵招到了面前。
  但她不得不把她的祈祷辞再讲一遍。她的意志未产生奇迹,她的虔诚效果不如从前。谢天谢地,她没能推翻我的世界观。
  嘿嘿。
  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她抬头发现是我在偷看。我只好推门进入,逗趣她:"您在搞迷信!您相信鸡蛋真能在镜面上站稳吗?"她说:"鸡蛋站不起宋全是你在捣乱。王八蛋,你倒是站着!"
  6.棋王
  被一个十五岁的小男孩在棋盘上杀得人仰马翻的棋王,带着两瓶敌敌畏独自登上山顶的棋王,忍不下三十年来不曾经历过的奇耻大辱,扛不住三十年来不曾打过的雷、不曾刮过、不曾下过的雨。
  二十年来号称孤家寡人最终真成了孤家寡人。到了该自我了断的时候才发现收山是如此窝囊,另有点壮烈。
  蝉鸣。落日。或那小男孩的日出。
  他打开一瓶敌敌畏。(让害虫们少喝一瓶吧。)
  他翻眼望见黑鸟白鸟在天空布出一个棋阵。但他已没有下棋的资格:他不能移动飞鸟,飞鸟自行移动。
  他万没想到我会夺下他手中的农药瓶。他以为我要霸占他的死法,或者我想死在他的前头,他为此而怒不可遏。
  我说我是另一个棋土被一个小男孩掀翻。
  他略微犹豫,好奇心冲淡了他的赴死心。
  "那掀翻我们的是不是同一个小男孩?改朝换代难道是天意?为什么我们从前不曾相遇?为什么我们会有相同的经历?"
  我们在山顶摆下一盘棋。我们各自觉得是在跟自己对弈。落日继续它的落㈠行为。我们发现我们谁都赢不了自己。
  7.小偷
  她走时偷走了我的存折,上面存着两万块。
  (我想她是为她的新男友才这么干。)
  她走时偷走了我的白色超短裙--我的风采。
  (那条超短裙我只穿过三次,一次是在香格里拉大饭店。)
  她走时偷走了我的意大利发卡。
  (她的短发用不着发卡,但她会为那只发卡把头发留长。)
  她走时偷走了我的《垮掉派诗选》。
  (这会害了她,一个十八岁的小保姆,她还没有准备好变成嬉皮士。)
  她给我三岁的儿子服了安眠药,但看来只想让他睡觉。等我从惊讶中恢复,她有所节制的性格令我对她略有怀念。
  她没有偷走我的笔,这使我还能坐下来细数我的损失。
  我雇了她一年零三个月。一年零三个月足够她培养出她的"自我"。她刚来时脸蛋粗糙,透着粉红,这说明她的家乡常年刮着"无我"的风。
  半年后她问我她能否成为歌星,几天前她给我看过她男友的照片。
  我应该想到我留不住她,我只想到她搬不动我的床、冰箱和电脑全自动洗衣机。
  我是对的。但她却走了。
  祝她好运,祝她读完那本《垮掉派诗选》就披上嬉皮士的破衣烂衫。
  如果她破衣烂衫或珠光宝气再次来到我的门前,她会发现我的防盗门已不再记得她的小脸。
  8.孝子
  走十里路算不上走路,走百里路也算不上。必须走过千里才算走出了意志,对一个孝子来说,才算走出厂孝心。
  孝了拉着平板车,平板车上坐着老娘。我劝他:"坐火车不是更方便?"他说:"拉板车才是尽孝呵,而且省钱。"
  孝子把板车拉过沟沟坎坎,一路历经山东的大雪、河北的文通事故。他把者娘孝顺得境界大开,一路颠向北京城。
  我劝他:"还不如呆在家里享清福。"
  他说:"俺娘的心愿是看不见***总要看看***,
  看不见***死后遇见熟人没的谝呐!
  娘问:"儿呀,你在跟谁说话?"
  儿说:"俺在跟困难做斗争。"
  冬天已过去大半,北风梦见南风。
  他把老娘拉到***广场。***广场上奏起国歌,为的是欢迎一位怕冷不怕热的非洲总统。
  娘说:"看见了,咱们回吧。"
  平板车掉转方向。国歌停止演奏。
  我劝他们在北京多住几日。
  他说他娘想死在家里。北京就让北京人和外国人玩儿吧。他那几个钱不配浪费在北京。而且他得赶回去描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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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水月(三)
作者: 西 川
  9.小两口
  列车全速前进,碾着北方的土地。
  座座村庄都与他们无关,座座坟堆都是被忽略的风景,连车过铁桥发出的轰响,也不能使他们片刻分心。
  硬卧车厢。爱的一幕。他们竟敢当着我的面抱在一起,粘在一起,躺在一起。
  如果我是他们之中一位的爹,我会上前训斥他们没出息。
  但我不是他们的爹:我是一条狗吧。
  仿佛这车厢是他们的巢:他们是一对鸟吧。
  定情在火车上,或偷情在火车上,人人看到了,人人没看到。
  他们只接吻,不说话。身下窄窄的床铺牢牢地沉默。
  我坐我铺上,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好一场猝不及防的心理测试!
  以我一个成熟男人的经验,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新闻广播在讲述一个流血流汗的世界,仿佛是为了进一步刺激他们的幸福感。
  要是我加入他们幸福的搂抱,他们会更加幸福还是会像受惊的小鸟?
  他们抱在一起,粘在一起,躺在一起。
  下一步是什么?但他们没有下一步。
  所以我也就只能写下这半截子诗。愿读者不会因此而冒火。
  10.乞丐
  抵达终点,这并不意味着他即将死去。
  抵达终点,他也没想到自己的终点会是一座荒废的帝陵。
  但他也不想去追逐更远的云彩。
  帝陵中的帝王一具骷髅无法反抗一个乞丐一个活人。
  这意味着他要饭的口子就此结束,便秘的日子就此结束。
  他的家乡,一座饿死过人的村庄,被他抛给了不曾被饿死的乡亲们。
  二十年光景,他在此自任守陵人。自他到来,驾崩七百年的帝王重享尊严,而他擅代帝王享受别人供奉的钞票、白酒、水果和糕点。
  "我小偷小摸全为坚固他们的信念。
  他们会以为陵中的鬼魂真能收走他们的供奉,他们不可能为我如此行为感到不满。
  再说我这么干,鬼魂和神灵从来不吭一声。鬼魂喜欢人们靠鬼魂吃饭。"
  我远道而来,又累又饿。
  他红润的脸色好像在嘲笑我不能安享我命定的不幸与快乐。
  "当年我一路讨饭到此是不得已:你受这一路辛苦却足跟自己过不去。"
  他请我吃他偷来的酒食,并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钱:"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镇子上把这一块钱还给他们。--我去买点下酒的花生米。"
  11.小贩
  美国的、欧洲的迪斯科叫卖。所有的小商品made in China。
  小老头卖小蛋糕,录音机里播放《黄河大合唱》反潮流。
  小蛋糕一块钱二十个,小老头的一辈子可以折算成400万个小蛋糕。
  400万个小蛋糕扔进黄河不够龙王爷招待他的虾兵蟹将,但在暴土飞扬的街头,400万个小蛋糕垒出的高塔,足以彰显小老头的豪情。
  他把小蛋糕卖得轰轰烈烈,
  他把爱国这种主义和小蛋糕烤在一起,虽不完美,却也不凡。
  我快步走过他的摊位,时间是下午四点半。
  下午四点半的《黄河大合唱》可能开始;厂早上八点,可能要持续到晚上九点。
  下午四点半的黄河在远方独自澎湃,不在乎什么人为它奏乐,或对它撒尿。
  小老头冲我吆喝:"来斤小蛋糕!"
  我脑子里的《黄河大合唱》混进了我爸对它的评价:"好听,有劲,长志气,怪不得小鬼子会害怕!"
  我停下脚,转过身,看了一眼小老头。
  我上待继续赶路,那小老头发话:"就是不买小蛋糕 红楼恶梦—贾宝玉出家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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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恶梦—贾宝玉出家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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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骇了一跳,正要着人打听去,只听得传进来说兰哥儿中了八十名进士了。又是那边角门响,说林大爷高中了第十三名,那位姜老爷更高中了第二名。黛玉心里着实地喜欢,就连忙起来叫人先往上头及那宅里道贺。自己便同湘云、惜春往稻香村来。半路上遇着探春,彼此道了贺。探春说:“大嫂子往上头去了。”
黛玉就叫紫鹃告诉去,自己却回来。这探春道:“林姐姐,你今日那边事自然更烦了,我替你上头告诉去,你且快快地回去张罗着,只怕还要过去呢。”
黛玉笑道:“好妹妹,这么着很好,只是我们的喜嫂子那里也要替我回,还要替我哥哥回呢。”
探春笑道:“这黄门官通是我包了。我正好替我们喜姐姐讨个喜酒儿。”
探春就同湘云、惜春一总往王夫人那边去。黛玉便回到潇湘馆来,恰好的良玉带了王元已在那里,彼此欢喜道贺。王元嘻嘻地也上来打了千。良玉就道:“王元,你且在这里伺候着姑娘,商议那边的事,连姜老爷的也要一样的妥当,快快地过去。我这会子先上舅太爷、舅太太那边去。就在府门口上车到南安郡王府里去,也不用多时就回来的。你先请姜老爷同各位师爷用早饭,等我回来了再同姜老爷出门。”
王元一一答应,良玉就兴兴头头地去了。这里黛玉就逐一吩咐了王元,王元也过去了。黛玉心里着实喜欢,一面摆了香案拜了天地,拜了父母,一面再传王元过来,端整见老师的礼物门包。一连几天倒也烦得很。却说贾政、王夫人、李纨三个人,见兰哥儿连捷了,十分欢喜,也忙忙地应酬了一番。宝钗却为宝玉错过这场,心里头未免有些怅怅的。幸喜她素性大方,一毫不形于词色。倒是曹雪芹素来和他好,见四个人中了三个,单是宝玉病着不曾进场。要想别了林、姜二人移过来伴他寂寥,无奈林、姜二人再三不肯放,只得常来走走。无如宝玉心绪不佳,长久不出来,连焙茗、茗烟、李瑶也久未见面。曹雪芹因此也就不来,只在那边与他们三位讲些殿试朝考的工夫,亦与白鲁十分契合,倒也聚得快乐。这宝玉听得他们三人中了,却也并不放在心上,只到父母、嫂子前道了贺,跟了贾政到宗祠内拈了香,仍旧闷闷地坐在房内。也不时到王夫人处走走,与探春及喜鸾闲谈。探春也帮着喜鸾、平儿料理帐房的事务。宝玉无情无绪的要便往栊翠庵内打探湘云、惜春是否在潇湘馆,谁知她两个一天倒有十个时辰在那边,要便住在那里。宝玉心里益发烦得受不得,去了几遍仍旧回来。这一晚王夫人因喜鸾的吉期将近,叫探春约了李纨、宝钗上去商议。宝玉就一个人冷清清地独自睡了,在枕上翻来覆去,看着一盏银灯半明不灭的,只听得窗儿外瑟瑟的一阵一阵下起雨来。这雨又不大,只是一点一点地滴在阶墀上,房檐下挂的风马儿也叮叮当当的响。恨得宝玉叫麝月出去将那风马儿解掉了。再过些时,雨却住了,倒反模模糊糊的窗上有了月色。宝玉在枕上烦得了不得,只有叹气掉泪的分儿。只见晴雯急忙忙地走进来说道:“宝二爷,林姑娘在那里等着你,你还不快走。”
宝玉立刻站起来,跟着晴雯便走。正要走出门,只见袭人走进来,张开手拦住了门,说道:“宝二爷,现在咱们二奶奶在屋里,你往哪里去?”
宝玉恼起来道:“你而今还要管我么!”就推倒了袭人出来。正走间,遇着王夫人,便道:“宝玉,你往哪里去?”宝玉急得很,就哭出来道:“我要去看看林妹妹。”
王夫人冷笑道:“好个傻孩子,你死了这个心罢。林妹妹已经许了姜解元,早晚就要过门去。你这会子做什么还跑过去?你老子叫她躲着不见人,你还想去拉扯她,你仔细着老子要捶你!”
宝玉听了这个信,急得没了命似的,也不管王夫人,一直望着潇湘馆跑进去。只见潇湘馆门口许多灯彩火把,彩轿也在那里。宝玉赶进去,见黛玉艳妆着正要上车,宝玉就跪下去,抱了黛玉的腰,哭道:“林妹妹救我,你死也不要到姜家去,我情愿跟着你一块儿。”
只见黛玉呆着脸儿,笑道:“这是我哥哥做的主,不干我事。”
宝玉哭道:“好妹妹,这是什么事,由你哥哥做主呢。”
黛玉笑道:“你而今守着你的宝姐姐就是了。”
宝玉哭道:“我往后总与宝姐姐不见面、不言语。”
黛玉笑道:“不中用了。我做了姜家的人,终究要去的了。”
宝玉哭道:“你就到姜家去,我做奴才也情愿,也要跟你去,总要妹妹做主。”
这黛玉就总不言语。宝玉拉了黛玉的衣哭道:“林妹妹,你向来是和我最好的,又最疼我的,到了紧急的时候怎么全不管?不要说而今,你只看从小相处的分儿也该顾恋些。”
只听见黛玉说道:“紫鹃你过来,送宝二爷出去歇歇,我正要上轿,倒被他闹乏了。”
宝玉情知不是路了,不如剜出心来,便一手拿着刀,要剜出自己的心来。只见黛玉笑道:“你道我真个的到姜家去,我而今已经是没心的了,管你什么心来。”就一会子把妆饰卸去了。宝玉道:“真个的,你也瞧瞧我的心。”就一手伸进去剜出一个心来黛玉只冷笑着,掉转头去走开了。宝玉自己只血淋淋地站着,疼又疼得很,就放声大哭起来。忽听见莺儿、麝月叫道:“宝二爷,宝二爷,怎么魇住了?快醒醒儿吧。”
宝玉一翻身,原是一场恶梦,冷汗浑身,心里还像剜过似的十分疼得紧。枕上肩下早已湿透了,冰冷似的。见宝钗尚未回来,因想起姜景星果然有因,现今又中了高魁,怕良玉不是这么着?倘然林妹妹真个的姜家去了,我这做和尚的还在家里做什么?又想起梦中情景,黛玉那么样不瞅不采,当真这样我还要活着做甚的。一时间痛定重思,神魂俱乱,又咽咽地哭了一回。又想起黛玉梦中的光景,原也卸了妆饰不肯上轿去,只怕真个的被姜家聘定了。这林妹妹自己拿得定,一心地惦记着我也还翻得转来。只是又说而今是没心的了,这又怎么解?又想道:“常听说梦儿反样,梦红穿白,梦死得生。果真反样起来,林妹妹又是个有心的,真个的不到姜家去了。这也不好,林妹妹后面说不去,倘如反样起来,又是真个的要去了。”
正是哽咽寻思,莺儿已请了宝钗回来。这宝玉听见宝钗回来,就翻转身朝着里床装做睡着了。你道为何?只为梦里头许了黛玉,从今以后与宝钗不言语不见面,故此不肯失信。宝玉这个孩子主见,痴也痴极了,可笑不可笑?宝玉到了第二天乏也乏极了,勉强地支起来到栊翠庵去打探。仍旧的闷了回来,也闷有十来天。一日傍晚,来到栊翠庵,打听得二人都在庵中,喜欢得很,就一径往潇湘馆来。晴雯正在那里望着,一见宝玉就招招手。宝玉抢前一走就走进来,跨上阶沿进了门槛。只见黛玉穿着粉紫刷花的夹衫,下系葱绿色墨绣裙,勒一条金***三蓝绣的绉绸汗巾儿,一手在鬓侧插几条蕙兰花,还拿了一个雨过天青的葫芦式的磁器瓶放在茶几上,拿剪子到兰花盆里去要剪。这宝玉自从梦游太虚幻境,上了殿阶望着珠帘卷起的时候见了一面,直到如今,今日真个的觌面看见了,谁也不能说出他的喜欢来。宝玉就走近黛玉的身边,等得黛玉回转来,正面见他的时候,刚刚说了“林妹妹你身子”六个字。不料黛玉就柳眉斜起,星眼含嗔,把粉杏娇容一霎时红云遮起,回转身向房里便走。宝玉正要跟进来,噗的一声两扇门就关上了。宝玉正想在门外辩几句,只听见黛玉叫着紫鹃道:“紫鹃!你们凭什么人由他碰进来?要这么着这个地方真个的住不得了。”
说着听见就走到里间去了。这宝玉闷也闷死,气也气死,几乎跌下去。亏得晴雯着实地可怜,连忙扶住了他。随来的莺儿、麝月就扶了他回去。宝玉回到房里咽了半晌才哭得出来,想起梦中光景,越想越是的了。宝钗问知缘故,倒也放心:“让他去碰个钉子,便好死心塌地的回心。”
倒也不放在心上。不过黛玉把宝玉这么样奚落,宝玉也该明白过来,还迷着做什么?却原来痴心男子负心女从古就有的。这女的尽着心变,男的还是尽着迷。多少绝世聪明到这里就看不破。所以宝玉经此一番不但撂不开去,益发地出神起来。这边黛玉见了宝玉,心里头不但不可怜儿他,倒反着实的生气,连晚膳通不用就上了床。原来黛玉自从与史湘云谈道之后,心里恍然透明,见性本快,天分又高。日里头虽则分拨些庶务,到了人静时候便静静地打坐做起工夫来,已经呼吸调和通过两关,只一关未过。这过关的消息也渐渐地近将起来,不期到了这夜打起坐来,到第二关就过不去了,左不是右不是的,心里十分着急。因悟起来道:“这件事全要心如止水,云净天空,冰冷自过。怎么见了宝玉就恼怒起来,往后就是一百个宝玉到来也一毫不可动念。”
因此上先自观心一回,将心地上打扫得洁洁净净,徐徐地再运气往来。这第二关就轻轻过了,差不多第三关也就有些意思起来,心里十分舒畅。不说黛玉、宝玉两下里云泥各别,苦乐不同。且说姜景华、林良玉、贾兰努力功名,又有曹雪芹、白鲁切磋之益,渐渐的殿试朝考已毕,而且引见过了,一甲一名状元便是姜景星,一甲三名探花便是林良玉,贾兰也用了庶吉士,说不尽两边府里的合家欢喜,也各受贺答谢,喧天似的烦过了好些时儿。这姜景星授职修撰以后,就托曹、白二位向林良玉去求黛玉的亲事。曹雪芹因与宝玉至交,素常来无言不尽,知他的隐情便不肯作伐。那白鲁是南方来的哪里知道,就替他转致了良玉。良玉本来心头拿定了将黛玉许配景星,又是个状元花烛,就密友上做个至亲也称了心,也对得过父母,便一口应承。只等回过了贾政出帖,即便过来告诉贾政,说等舅舅知道了,再告诉南安郡王。这贾政听见就十分的为难了,逐层想起来,一句通驳回不出。一则林如海夫妇双亡,原凭良玉做主;二则南安郡王也要掌些主见;三则宝玉已经娶过,姜景星又是结发姻缘,再则俗见上簇新的状元;四则与良玉同学同年自幼交好;五则这么样也对得过如海夫妇,真个没的驳回他。末后一转念间想出一个主意来,想着外甥女儿从小与宝玉过得好,虽没有什么别的,看他们过去的这些情节也分拆不开,不如叫良玉问她,她若真个肯,也没法了。难道果真的黛玉定了别的亲,宝玉就活不成了?便沉呤了一会,说道:“这姜殿撰呢,原好,但则外甥女儿的性情你也知道,虽则女孩儿跟前不便明说,也要影影的讨个信儿。我们再定见。”
那林良玉只认定了贾政单是个郑重的意思,就答应了一个是,便即依了贾政言语,到潇湘馆来探她。黛玉正供着一瓶素心建兰,在那里细细地看着道书。良玉便坐下来笑嘻嘻的道:“妹妹尽着看这个做什么?”
黛玉笑道:“哥哥你只好讲你们词林的学问,这个上你还没懂呢。”
良玉也笑道:“我若要懂这个,还同你商议嫂子的事么?”
黛玉也笑道:“这个自然,正是各走各人的路,父子兄弟不相顾的。”
良玉见她话里有因,就说道:“兄弟呢,自然比不得父子,不过爹妈过了去,为兄的也要拿个主儿。”
黛玉见他说话儿针对着,就便道:“哥哥无书不读,可还记得一句‘匹夫不可夺志’么?”
良玉笑道:“志,原不是好夺,只要这个志定得明白。”
黛玉道:“一个人立得定自己的身子,就是明白了。”
良玉又笑道:“依你这样说起来,从古的女圣贤通是立刻到云端里去了。说什么梁鸿举案的,大凡一个人,只要夙根福缘选择的好,我看人中龙虎、天下英雄莫如姜殿撰了。”
黛玉听见了,就眼圈儿通红,拿起剪子来说道:“哥哥,你真个逼着我,我就绞掉了头发便了。”急得良玉连忙跑过来抱住黛玉,要夺剪子。黛玉死不肯放,说:“我不绞掉了,你总逼着我。”
原来晴雯起先听见良玉的言语知道替姜家求亲,心里就很怪她。后来听见黛玉的光景就侧着耳朵来听,听见她要动剪子,心里就想道:“好个林姑娘,不负了宝玉。”就跑进来死命地夺那剪子,等到紫鹃赶进来,剪子早被晴雯夺去了。黛玉就哭起爹妈来,吓得她哥哥打躬下跪,左不是右不是的劝了好些时候。黛玉重新发起性子,要操起剪子来。吓得良玉千招万认:“从今以后凭你做主,再不讲起一个‘姜’字。”又闹了好些时方才劝住。黛玉便歪在床上,良玉也怏怏地不回贾政,且过那边来,见了白鲁,只支吾着。这边晴雯自从懒散之后一直地懒散下来,黛玉也知道她身心两地,不大使唤她。今日见黛玉这个样子,只道一心拒绝姜景星,专向宝玉的意思,就十二分的殷勤伺候,比着紫鹃还亲近些。谁知黛玉心里一切扫除了,黛玉也看透了晴雯的心里,也可怜她为宝玉的实心,也暗暗的冷笑。晴雯又叫麝月来,是一是二地告诉她。可可玉钏儿也送物事来碰在一处,就大家讲了一遍。玉钏儿就告知王夫人。王夫人与李纨、宝钗等皆晓得。王夫人便告知贾政,贾政点点头,正合了他的意儿。麝月也忙忙地奔回来告知宝玉,真把宝玉喜欢极了,想道:“好个林妹妹,什么姜景星想吃天鹅肉呢!怪不道前日‘我们我们’的拉拉扯扯地问,你往后再敢说‘我们我们’的?”只有惜春、湘云听见了,却知道黛玉另有一个意思。惜春就说道:“好个林姐姐,亏她拿得定,连我从前也是那么样才得自由自在。”可怪史湘云,只冷笑不言语。惜春道:“云姐姐,你怎么样只管笑着,难道林姐姐还不算立得定么?”
湘云笑道:“你不要说她,只怕连你也还立不定。”
惜春就不然起来,说道:“云姐姐,你还是激着我,还是料定我?”
湘云笑道:“只怕料着些儿。”
惜春道:“你左右是胡闹便了。”
湘云道:“胡闹什么,正正经经的我讲给你听:大凡人要……”
正待说下去,宝玉碰了进来。原来宝玉听了林黛玉拒绝姜景星,只疑心林黛玉回心向着他,前日奚落他一番也是黛玉从前的脾气,只要说明了依旧回心。因此又想去见见她,剖剖心事,却恐湘云、惜春在那里,以此先来探探。不期走到这里,听她们高谈阔论的,宝玉就叫进来道:“大凡人要怎么样?”
湘云、惜春倒吓了一跳。湘云便道:“你且坐下来听我讲。大凡人要成仙,不但自己心上一毫牵挂也没有,也要天肯成全他。天若生了这个人,定了这个人的终身,人也不能拗他。你看从前这些成佛做祖的,也有历尽魔障,也有跳出荣华,到底算起来许他历得尽跳得过,这里头也有个天在呢。这个根基也不是一世里的缘故呢。”
惜春道:“这样看起来,天定人总不能胜的了。”
湘云道:“天也由着你做去,你只将几千几百的善果逐渐地累上去,做到几世上,真个的你自己立了根基,这便是人定胜天。到底也还算顺着天罢了。你要巴巴急急的立地便怎么样,你知你前生是怎么样的人儿?这不是初世为人,就想上天么?”
宝玉想起自己从前走误了路,也点点头,心里叹服湘云道:“这么说你自己的根基便怎么样?”那史湘云已经悟道,岂肯说破,便道:“我便怎么样,不过有些因儿,一世一世的做去,等个时候便了。你们而今静静心,也好落得百病消除呢。只是一个人的心自己如看得不清就着了魔。”
惜春也笑道:“可笑云姐姐,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我得剜出来你瞧瞧,我只自己认清白了,即便着魔不妨?”
宝玉听到剜心一句,忽的迷乱起来,面色雪白,身子就恍恍荡荡的忽然迷了本性,就立起身来向潇湘馆走,脚步儿也健,比往常时快了许多。一走进去,紫鹃、晴雯看他疯疯傻傻的,眼光一直地呆得很,叫他也不应,就一直地走进黛玉房里来。看见黛玉坐在那里也不站起来,他就坐下来嘻嘻笑着,黛玉正没理会处,宝玉就傻笑道:“林姑娘,我为你想得病了。”只瞅着黛玉嘻嘻地笑,黛玉也知道他疯了,就掉过头走往林宅里去。晴雯就走上前,拍拍宝玉道:“二爷回去歇歇吧。”
宝玉点点头,笑道:“可不是,这就是我回去的时候了。”说着就立起来,迎着便是莺儿进来。紫鹃先告诉她着了迷。这宝玉走得飞快,一直地要走到贾政住的老太太房里去,亏得莺儿、玉钏儿抱住了,叫道:“二爷醒醒儿,回去歇歇吧。”莺儿便同玉钏儿扶他回来,将近进去,莺儿看不过,就说道:“苦恼子,这不是林姑娘害的!”只这一句话提醒了宝玉。宝玉身子便就往前一栽,叫一声:“狠心的……”哇的一口血直吐出来。`玉钏儿慌了手脚,飞风地往上头告诉去,骇得一家子一起奔了来,问的哭的挤了多少人。未知宝玉性命如何,且听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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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梦结束
(2011-08-02 15:2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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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梦结束!学车终于结束了!
今天科目三考试,第一次机会失败!路边停车竟然压线了!这TM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啊!即使是在驾校练习的时候也同样没有发生过!当那个不急不慢,不温不火的女声平静地说道:本次考试扣分项目——————
哥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第二次机会把握住了,完美!下车的时候,教练也笑得很灿烂,说他出了一身冷汗,我也媚笑道:谢谢教练—— 二秒钟后,我就为自己朝那个恶心的教练媚笑感到万分恶心,十足的奴才气!!!!!!!!这是我从姥爷这边遗传到的恶心气质吧。冲这点,我真瞧不起自己!!!!!!! 人生如考车。通过与否与练习水准毫无关系。两个学员,一男23岁,一女三十五左右,都笨得要死,但他们补考次数都比我少,不公平么?考试车是有问题,但对大家是公平的。但全然如此么?人生应该也是这样。 中学,大学班里的同学,有些人可能各方面都不如你,但日后在社会上一样混得比你好,刘DJ昨天在网吧玩了一宿,今天早上一直在问一些欠揍的问题,恨得我牙疼。上午坐在候考区,看着他一次通过考试,真是让人感慨。人生如此。就像那个记录片里讲的:一个惊奇的发现即是,刻苦的努力与偶然的发现在科学史上是同样的重要—————————— 好比一个SB,样样恶人,但是中了千万的彩票的大奖,不必有什么负面的情绪,这才是真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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