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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的穿越小说《盈月舞清风》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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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00-00 发表于 2009-9-21 19:05
千里追夫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一些,今天晚上我再继续写,争取明天可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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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信纸紧紧的贴在心口,我笑得一脸甜蜜,随即便将它整齐的折好,放于精致的木盒子之内。
“额娘,您还是不肯给阿玛回信?”弘明立在一旁,有些无奈的笑着,看我的样子好像我是一个闹别扭的孩子似的。
我瞥了他一眼,兀自忙着。
“额娘,这春节都过了,阿玛每隔几天就送来书信,可您却不回,他会担心的。”他轻叹了口气。
“那就让他担心好了!”我状似满不在意的说,唇梢却扬得高高的撇着一旁日渐俊逸的少年。
他兀自低垂着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略瘦的身体站得挺直,“额娘,您真的一定要去吗?这一路上,很不安全,而且,皇玛法也不会同意的。”想了很久后,他忽然笑着劝我。
“儿子,这个你就务须操心了,你只要和弘春打理好府内事物就好,额娘相信你的能力。至于你皇玛法那里,额娘自有办法。”
我笑得胜券在握,将他轰出了屋,又拿出了那几封信,细细的看,浅浅的笑。
百看不厌,或许就是我现在的样子吧!
原计划里,本来打算胤祯前脚走,我后脚跟着的,可是他居然不让我去送他,所以我便偏要等几个月后,再去给他惊喜。
正好那时,他也已经驻扎西宁了。
京城的气温,多风寒冷,况且前两天才下了一彻夜的大学,不只他那里,是什么气候?
“朕不准!”
乾清宫内,康熙的声音声如洪钟,顿时没有了病态的样子。
我跪在地上,仰头直视着他,“皇阿玛,我不会成为胤祯的累赘的,也不会让他分心。”我保证着,不过,显然康熙并不相信我的说辞。
“朕不准,咳咳……”一时激动,咳嗽连连而出。一旁的李德全忙给我使眼色,可惜,我要是这么肯配合,又岂是夏盈盈了。
“皇阿玛,您要注意身体。凌月今日来,不管您恩准与否,我都会去找他的。皇阿玛,夫妻本一体,西北的条件艰苦,凌月不忍独自在京城享受。”我叩头,认真的说。
胤祯自幼生长在京城,从没有过带兵打仗的经验,更何况,这次的出征不必寻常。倒不是说我不相信胤祯的能力,只是,舍不得他过得艰辛困苦。
“你……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有哪个女人会……唉,李德全,送十四福晋!”他不容拒绝的说,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我,便将我哄了出来。
自此之后,我多次求见,康熙却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绝不见我。
不得已之下,我只得每天跪到乾清宫殿前,认真的望着眼前的朱红色殿门。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天早朝后我便已经跪在这里,傍晚时李德全就将我‘请’出宫外,周而复始,别人始终不知为了什么,可谁也不敢妄加揣测。甚至,德妃都曾经提点过几次,这是,我是铁了心要这样做了,所以,也只能用这个办法。
“你这是做什么?”
二月的天气,虽说没有数九的严寒,可也带着刺骨的冰凉。
“阿嚏!”我打着喷嚏,看着面前身着朝服,一脸冰寒胜似严冬的四爷。
他的声音,一如今日的天气——透心的凉。
“四哥,你快进去吧,皇阿玛等了您有会儿子功夫了!”我捏着鼻子,不断的呼气,指着前面的殿门。
“我问你这是做什么?”厉声,在寒风中,惊得我莫名一颤。
“我只是和皇阿玛商量一些事情而已。”我微微扯出一个笑容,可惜脸颊有些僵硬。
“有这么商量事情的吗?”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宁肯跟我在这儿耗着,却不肯进去。
“四哥,你快进去啊!”我有些急,催促着他,幸好看到李德全快步走了出来,不禁咧嘴笑了。
我有把握康熙会同意,可是如果四爷也掺和的话,我可就不肯定了。
四爷叹息,狠狠的瞥了我一眼,快步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我看着一双黑色靴子自眼前走过,只是低着头不吭声,那人仿佛生着什么气似的,踩在地上,格外的用力。
深色的衣角被风吹起,在视线中渐渐隐去。
“十四福晋,皇上让您进去。”不远处,李德全叹息着开口,不时的摇头,看着我微晃的身体,连忙伸手扶了一把,“皇上今儿心情不错。”
“谢谢李谙达。”我僵着手指揉着面颊,感谢的看着他。
“皇阿玛。”殿内的温暖让我鼻内一阵发麻,连连打了几个喷嚏,请安过后,便揉着鼻子低声唤着塌上的人。
康熙闭目休息,仿佛睡着了一般。
“朕这是给自己找的什么麻烦啊,你们两个人,没一个省心的!”许久,他叹息着。
我眼眸含笑,瞧着一脸疲态的他,“皇阿玛,凌月给您按按吧。”
听着他轻‘嗯’了一声,我忙上前,像以前那般,揉着他的太阳穴。
“皇阿玛,其实人生很简单,当你的心里有了牵挂,便会满心满眼的想着他,他吃好了吗,睡好了吗?平淡亦是难寻的真!”
他轻笑,眼眸扫了我一下,又闭了起来,“你不是说,无论朕准与否,你都要去吗?那还在这里跪求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朕亲封你个什么名号?”听出了他话语之间的调侃,我笑得更加放松。
“凌月不敢,可是您是君主,是我大清的主人;其次,您是我的父,是我要赡养尽孝的人。所以,凌月给自己定了一个期限,如果一个月后,您还是不同意,那么,我就起程去西宁。”在康熙跟前,说实话永远是一个好的选择。
“哦?原来还给朕留了一手啊!”他轻喃,语气轻松,没有了前几日的锋利,“尽孝?朕一生有这么多子孙,可是这尽孝,却……”
未完的话语中,透着无尽的苍凉。
“皇阿玛,也许,只怪他们太过优秀。既生瑜,何生亮!”手指微顿,我迎视着忽然睁眼的康熙。
锐利的眼眸中,透着迷雾一般的色彩。
他笑,却没有到达眼底,眸底渐渐冰凉,“那么,你认为,谁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倏然降低的气温,让人猛地心凉,胜于外面的严寒。
伴君如伴虎!
“你认为得到这个位子的是谁?胤祯?还是……”
我收敛神色,毫不在意的笑了,“皇阿玛,得到这个位子的人是谁,其实并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奇书网电子书,他必须是一个明君,他必须有统驭天下的能力。大清交到他的手里,必将兴起盛事之朝!”
敛眉,我诚然的盯着那双渐渐回暖的眸子,他眯着眼睛,忽然笑了起来。
“李德全,将他们两个人叫进来。”
我微愣,顺着康熙的目光看去。
“你们——”楚风、韩澈!
想不到竟是他俩?我回京后还试着找过他们,可是他们却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奴才叩见皇上。”沉如深水的声音,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凌月啊,去跟你额娘说声,让他们两个人陪着你去西宁。你办事,朕还是放心的!”他忽然赞赏一笑,挥手让我离开。
我舒气,笑颜顿时绽放。
本来已经将府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了,可是因为弘暄吵着闹着,整天在我身边乱晃,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说服了他,安然的呆在府里。
最后,在盈月楼和胤禟辞行后,我便跟着楚风以及韩澈,踏上了西宁之路。
一路风尘颠簸,越往西北走,寒风却愈加凛冽,虽然已经进了春天,可是在这西北之地,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起初我一直骑马,但是最后身体实在受不了了,腰酸背痛,不得不改坐马车,而速度,也就降了下来。越往西北,人迹越少,生活,却也更加清苦。看着那些穷苦之人,我能做的,只是尽我所能的救济一些困难的人。
然而,钱财毕竟有限。
“夫人,不出五日,就可以赶到西宁了!”楚风回头,冲着掀帘的我说道。
“嗯。”瞧着他随意很多的面容,我轻笑着应声。
凝望着远处荒凉的土地,我微微露出了笑容。
“凌月,你说胤祯这一生遇到你,是幸还是不幸?”
辞行的时候,康熙曾沉着脸,认真的问着我。
“我不知道他遇到我是幸还是不幸,我可以肯定的是,遇到胤祯,却是我的幸福!我感谢上天,给了我这个机会,不然也许终其一生,我都不会知道,一份爱,会有如此的重!”那日,我对视着康熙,眼眸里却渐渐氤氲。
康熙唇畔浅浅的笑意,是我眼眸中最后深深刻下的痕迹。
连续赶了数日的路,终于见到了较为繁华的地段。镇上街道的两旁,林立着排排简单的门面,很多挑着扁担的人,贩卖着各种食物以及特色小饰物。
时而有几队士兵在巡视着,气氛中弥漫着淡淡的紧张。
我无暇顾及周边新鲜的玩意儿,只是一门心思的跟着他们,快速的朝着镇上最大的府邸走去。
纯朴的百姓有些好奇的看着我们三人,对我们的衣着十分好奇,但是碍于两尊守护神的脸色不善,所以也不敢肆无忌惮的打量。
我笑着回视路人,眼眸里仿佛都注入了阳光一般,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
“站住,你们是谁?”
喝斥声猛地传来,我顺声抬头——大将军府。
楚风不知拿出了什么,门卫看后立马退后一步,毕恭毕敬的向我行礼。
我摆手,着急的朝着门内跑去,冰凉的冷风吹打在脸上,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寒凉,心底始终暖暖的,并且,心跳越来越快。
胤祯,我来了!
小别过后
虽说是大将军府,可是府内却并不似京城建筑的宏伟,典雅不及我在郊外的别院。这里,不过是一处占地广阔的府地而已,院落之间整齐洁净,既没有过多的装饰,也没有丝毫柔和的气氛,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严肃,想来是因为这次胤祯的到来而临时布置的府邸。
我沿着刚才士兵的指示,快步的走着,两旁的树枝,在寒风中摇摆,呼啸声中夹杂着一丝苍凉。
一路上,看到了很多巡视的士兵,他们看到我后略略怔愣,但是却没有上前询问,可是眼神中却难免露出一丝谨慎,脚下也不由得放慢了步伐。
远远的,一身蓝衣的瘦小身影快步走来,手中捧着什么,在抬头的瞬间,狠狠的怔住,而后好似自我安慰一般,喃喃自语,望着我的眼神有些茫然。
“小李子,你这是想什么呢?莫不是被西北的狂风吹傻了脑袋?”我调侃着出声,睨着眼前这张惊讶不已的面孔。
“福、福、福晋,您怎么会在这儿?您不是在京城呢吗?”很显然,现在的他根本还没转出头绪呢,只是紧着眉头盯着我看,甚至忘记了一向守着的尊卑。
“胤祯在屋呢?”我懒得理会,指着他刚刚拐出的院落,心底只关心这个问题。
“嗯。”他连连点头,看着我疾步离开的身影后,忙压低了嗓子唤着,“福晋,爷他刚歇下,爷这几天都忙着处理西宁的军务,已经好久没合眼了。”
“我知道了。”抛下一句话,我便快步跑开,瞧着近在面前的紧闭门扉,心潮一阵澎湃。
伸出的手在碰触门板的刹那,僵硬的停留,冷风拂过,指尖微微颤抖。
快马加鞭赶了近两个月的路程,却在这即将见面的一刻,忽然有些胆怯。我只听闻过近乡情怯,难道,遇情也会情怯吗?
脑中忽然闪过几年前,在山东再次见到胤祯时的情景,他那时激动难掩的神情,颤抖的身体,是那般鲜明。
含笑垂眸,我轻轻推开门扉,入目的是一整架的书目,左侧的案子上散摆着数本翻开的书籍,成叠的奏折工整的码放在一旁。右手边则是一张地形图的屏风,密密麻麻的标示了很多地名。望着屋内的摆设,不像卧室,反倒像是书房,而屏风后的内室不过是临时休息时的寝室罢了。
脚步放轻,我缓慢的绕过屏风,看到木床上背对我的沉稳背影,厚厚的棉被早已滑至他的腰间,均匀的呼吸显示着他睡得极沉。
立身于床畔,我偏头望着他的睡颜。昔日光滑的皮肤上泛着微微的粗糙,有些地方甚至干裂得起皮儿,漆黑的双眸紧紧的闭着,微皱的眉峰仿佛搁着极重的心事,紧抿的唇口倒是像极了四爷严肃时的神情。他的下巴上甚至冒出了胡须,让他硬朗的面容上多了一份个性。
瞧着他这副样子,我抿嘴连连摇头,他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
单手支着床畔,我弯腰凑到他的面前,细细的打量着他。温热的呼吸拂在我薄凉的面孔上,一阵麻痒。
面孔渐渐靠近,直到彼此的呼吸相互交融,直到冰凉触碰到温暖。他的唇畔干裂,微微的摩擦着我的唇。钝钝的闷疼在心口散开,凝视着他长而浓密的睫毛,眼眸缓缓闭起,舌尖轻扫他的唇畔,想要润湿他的干涩。
手下的身体微动,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阵力量袭来,身体竟猛然后退,‘砰’的一声,后腰一阵闷疼。
“谁?!”呵斥声响彻屋内,我却只得撑着腰,怒目扫向床畔同样怒目的人,只不过,他的愤怒在看清我后顿时化为了颇为滑稽的呆愣。
“我的千里追夫,就换来了你无情的一掌啊?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我嘟囔着,回头看去,怪不得这么疼,原来是——桌角!
“月、儿?”他有些茫然,仍然维持着刚才的坐姿,漆黑的眼眸中有着困惑,但那也只是一瞬。下一刻,“你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嘱咐弘明看好你吗?你……”
他‘嚯’的起身,跨步走到我面前,狠狠的抓住我的手臂,面上一片冰寒,看得我直往后退。
“你……谁准你离开京城的?马上给我回去!”仿若喷火的目光中一片灼热,直直的射在我的面颊上,不带一丝的妥协。
我不甘示弱的瞧着他,心底越想越委屈,胤祯何曾这样对过我?哪次不是任由我闹,受惯呵护的自己,却是第一次看到他这般生气的对待自己。
可是,思及他的顾虑,我又放低了姿态,“胤祯……”
“这次我决不妥协。”他想也没想的便抢声说道,随即便将脸转向一旁,不再看我。
心底顿时气闷,愤愤的看着他,可是他的不理睬却也让我徒生闷气,我想也不想的转身离去。
‘咝’,转身太过快速,腰间一阵酸疼,我略带迟疑的撇着他,闷闷的朝着门扉走去,刚才的激动心情顿时无存。可是——
“胤祯,我知道自己这样贸然跑来,惹得你担心,可是,我真的在京里担心你的安危,而且,我好想你!”指尖触及门把,我低着头,幽幽的说道。
室内一片静寂,酸涩的唇角微动,骤然用力的开门,呼啸的北风瞬时刮进,打在面颊之上生疼。
抬起的脚步还未落下,身体却倏地旋转,落于温热的怀抱,门板被他用力的关上,发出巨大的声音。脸颊贴着他的胸口,浅浅的笑丝慢慢溢出。
“月儿,我要拿你怎么办?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一次话呢!西北的战事不断,你身体又不好,怎么受得了这边的清苦?”幽幽的叹息声在耳畔划过,他的下颚抵在我的头顶,声音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动容。
“可是,我更怕没有你啊!我不想一个人周旋在那些应酬之中,所以,我要来这里陪你。无论甘苦,我都要和你在一起。”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疼痛感一闪而过,我却沉浸在这种温情的包裹里。
“你啊!”他笑,无奈中却又夹杂了一丝莫可奈何,“想要板起面孔训斥你,可是看着你落寞的样子,最后却仍是自己先妥协。唉,这辈子我是被你死死吃定了!让我看看你腰上的伤,还疼不疼?”
身体腾空而起,瞬间便舒适的趴在床上,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除去我的衣衫。
“刚才吓死我了,才温情蜜意的吻着你,想着你睁眼的刹那会是怎样的神采,却猛地被你推到一旁去了。”侧头枕在手臂上,我埋怨的看着他说道。
胤祯瞥了我一眼,摇头嗤笑,“说话还是这般口没遮拦!这将军府是临时找的府邸,府中除了军中士兵,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厨娘,没有一个丫鬟。突然有人跑到我床上来吻我,你说我该如何反应?”他促狭的抬眸瞟我,咧开的唇角笑得得意,手下却轻轻的揉着我的腰。
我顿时无语,脸上表情变换,盯着他坦然的眼眸,却扑嗤笑出了声,心底一片豁然,“算你聪明。”
“月儿,你私自出京,还有谁知道?”
“谁说我私自出京的?我可是得了皇阿玛的恩准,特来西宁陪你的。”我不服气的抢白,神气的看着他。
“皇阿玛竟然会同意?”他有些不敢置信,黑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我赶忙连连点头。
“不信你可以去问韩澈和楚风,是他们一路送我过来的。”说罢,便盯着胤祯顿时沉思的眼眸。
他微怔,随即便开怀的笑了起来,眼眸里亮晶晶的,“月儿啊,看来皇阿玛可真是厚爱你,竟派他二人一路相随。”
我以眼神示意他继续,自己则慢慢坐起身,收拾衣衫。
“自从那年从山东回来后,我看他俩面生,便派人调查。细查之下才知道,他们竟是皇阿玛身边的暗卫,从不轻易露面,只是在暗处保护皇阿玛的安危。”他略带神秘的眨眼,我顿时明白,怪不得我从没见过他们,原来如此!
唇角笑得大开,我忽地扑到他怀里,懒懒的仰着面孔,“我才懒得管他们是谁,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想我?”
虽然早已知道***,却仍是要看他面上的神情,着迷于他深情的面容,醉人的目光。
胤祯一脸无奈,顺势将我揽在怀里,坐于床榻上,“每次捎回去的信你又不是没有看,怎么还问我这种笨问题!要不是弘明每次都将你的情况说与我听,保不准我要多担心呢!你们都说弘暄的心性像我,我看呐,他的淘气劲儿也有你的功劳。你啊,只是面上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其实心底藏着很深的顽皮。”低沉的话音,好似纯酿一般,和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知道就好,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不奖励你一下好像对不起自己哦!”我佯装思考,手下却快速的探下他的衣襟。
“你的腰不疼了?”戏谑的嘲笑声并不能阻挡我手,我快速吻下他的唇角,笑得顽皮,“一点也不疼了!”
“看来这些日子,宝贝独守空闺很是寂寞啊!”
“对呀对呀,天气那么冷,没有你这个大暖炉,我怎么受得了呢!”
一把拽下床幔,趴在他滚烫的身体上,笑得像只贪婪的猫儿,不断的乱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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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女婚事
睁眼的时候,屋内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昏暗的烛光摇曳。探手放到一旁,那里早已冰凉,屋内静悄悄的,唯有风声吹打在窗上发出的‘哗哗’声。
我忙起身着衣,冰凉的布料裹在身上,泛着一阵寒凉,瞬时激醒了头脑。清洗过后,我端着一杯热茶,在屋内慢悠悠的晃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书桌旁,顺手抄起了一本奏折来看。
洋洋洒洒的字迹,洒脱飘逸,最后是康熙的朱批。这样的奏折,倒有点像以前的随笔作业,老师总会在后面进行总结性的评价。看着那一句句“知道了”,我不禁失笑,想象着康熙看到这张长篇大论的奏折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才进门就看到你笑不可止的样子,什么事情惹得你如此开怀?”沉稳的声音传来,带了一丝疲惫。
我抬眸,瞧着他正捏着眉心,眯着眼睛凝视我,在发现我手中的奏折时,无奈的摇头叹息,“原来是为夫取悦了你啊!”
我暖暖一笑,随手放下奏折,“事情还没忙完么,看你累的,都有黑眼圈了,胡子拉碴的也不知道刮!”忙将他按在椅子上,轻轻揉着他的额角。
胤祯撇唇,顺势将头靠在我的身上闭目养神,“唉,才来西宁,事情本来就一大堆,谁成想那些官吏竟不诚心办事,竟胆大妄为到克扣兵饷!这还不止,进藏的士兵竟然骚扰百姓,兵无纪律,人马皆有损伤。”
深深的叹息声在他的喉间滚出,我心疼的看着他眼下的暗黑,手下轻柔。
“万事开头难,不过,我相信老公可以办好的!”对于兵法战术我完全不懂,也没有足够的谋略,所以我只希望可以陪在他身边,度过疲惫便已知足。
“不过胤祯,再忙你也要注意仪表啊,虽说你一人在西宁公务繁忙,要协调三路兵马。可是,你的胡子扎得我好疼,你看这里,都红了。”我指着脸颊侧的皮肤,凑到他面前晃着,换来他闷闷的窃笑。
“既然你来了,这些杂事当然你来做最好!”他笑,摩挲着下巴,“不过,这里毕竟不同京城,而且你此行……”
“十四福晋一直留在京城,而我不过是一名小厮而已,专程来伺候十四爷的!”我谄媚的笑着,截断他的话语。
他有他的顾虑,我也有我的安排啊!毕竟,皇子福晋千里追夫,也不是很好听,虽说明白人早就看得透彻了!
以前看电视总觉得带兵打仗,当头的是最幸福的,冲锋陷阵是小兵,吃苦受累是小兵,而那些大头,只需要在帐里吃香的喝辣的,军功自然落在自己头上!可是当我看到胤祯彻夜不眠,埋首书房和其他将领商讨入藏事宜以及战斗形势时,才惊觉,这种脑力劳动,绝不次于带兵打仗。
胤祯做事,凡事亲历亲为,每天清早都会抽出时间到校场检阅士兵训练,绝不含糊;不去校场的时候,他多半都在审视着那张西藏地形图,配合着一些常年出入西藏的百姓说辞,校对着每一条路线,每一个地点,以方便士兵打仗的顺利进行。毕竟西藏地形易守难攻,气候恶劣,想要硬碰硬,实在不是一条明路。
虽然常伴在他的身边,但是我却极少在涉足书房,一是怕我的行为会让他分心,二是那些兵法战争实在不是我喜欢的,我倒宁愿安静的等在屋内。
手中拿着微雨秘密送来的书信,我心底暗暗沉思着:保泰楼目前在广州一带,虽然没有盈月楼的风光,可是却也小有名气,在与其他几家酒楼的竞争中,既没有锋芒乍现,可也维持着自己一贯的特色。
这使得我颇为满意,这几年保泰楼的发展是迅速的,因为竞争以及经营手法的不同,从没有人怀疑过盈月楼和它的关系,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而这样的收效,才真正是我想要的。
开门声将我的思绪召回,我看着胤祯含笑走进,不禁回眸一笑,“什么事情那么高兴?”这几日为了西藏达拉喇嘛的事情,他已经好久不曾这般放松了。
“当然是喜事。皇阿玛为弘春配了一门婚事,下个月就成婚。皇阿玛还说,他正帮弘明物色人选呢,想在年末时也给办了!”他就着我的茶杯,一口饮尽,顺手将奏折放到我眼前。
看着上面可以媲美字帖的朱批字迹,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觉得头脑懵懵的,弘明才多大?
“弘明今年才14!”我强调着,有些不敢置信,声音顿时高了几度。
胤祯回头看我,了悟一笑,眼中闪着浓浓的笑意,“十四岁已经不小了,我十三岁的时候,就有了娶妻的念头。”灼灼的目光射在脸上,我竟一时羞赧,错目闪过。
“可是,弘明从没和我说过,他中意哪家的女孩儿啊!我临出府时倒是问过弘春,他只说听从父母之命。”我颇为苦恼,一时间竟难以接受这样的安排。
我的儿子居然都到了成婚的年龄,恍惚间,我竟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有些不敢想象。昔日赖在我怀里,捧着小算盘,被我握着手指一个个拨算的男孩儿,居然也到了成家的年龄?
想着那张年轻俊朗,带着一丝青涩的容颜,我竟觉得有些舍不得!
“如果没有心底真心喜欢的那个人,那么,新娘是谁,又有什么区别!”他忽地开口,一把将我拉到腿上扣牢。
我看着他,微微的点头,只是看到那张奏折时,划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因为我不在京城,所以弘春的婚宴自是不能操办。但是听说康熙下了旨意,特赐宴席、衣物、首饰等项,一并赏给,另赐府邸三座。德妃也亲自派了身边的人,并命人将若含接出,一起张罗着婚宴。
弘春婚后,弘明的婚事便提上了议程。我曾修书予他,可惜这小子回信时竟只字不提,只是嘱咐着我注意身体,家中一切平安,弘暄也甚是听话等等,便随意的说了一些生活上的趣事,根本没将我的问话当一回事,气得我整整生了两天闷气。要不是胤祯开解,恐怕我回京打他一顿的心都有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不要再操心了。”
是夜,胤祯搂着心有不甘的我,柔声劝着,那语气,那音调,竟让我扑嗤笑出了声。
“瞧你说的,老气横老秋的样子。我也不是担心,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间,竟然已是这般光景了!”
而我,来到这里居然快二十年了!
“对啊,有时我还总能想起,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样子,以及自己那些不成熟却又拙劣的举动。”他忽地笑了,晶亮幽深的眼眸里,仿佛晕染了光芒一般,将我牵引。
我靠在他的胸口,唇角缓缓扬起,脑中不自觉的跟着他的回忆,回想一幕幕昔日的画面。
“月儿,等过了年,我们就要移至穆鲁斯乌苏,到时候,第二批士兵也要入藏了,这一次的战争,可能……”
“我才不管你要移去哪里,总之,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仰头,冲着他莞尔一笑,眼睛有些累,睡意袭卷而来。
“月儿,这段日子你辛苦了!那年临走时你不是说想要学滑冰吗,等天气再冷些,湖水结冰后,我就带你去!”
低沉的声音,似是一道清泉,甘甜而舒润,让人莫名的心安。微微泛凉的手掌裹在一片温暖之中,细细的摸索着我的皮肤以及每一根手指。
戏冰赴宴
碧空晴朗,干净得感觉不到任何杂色,仿若一块晕染完美的绸缎,没有一丝云彩,只是纯然的璀璨蓝色。
清透。
呼啸的寒风擦过耳畔,带着生生的疼痛,拍打在干枯无叶的枝丫间,压弯了树枝,吹得树杈‘吱吱’作响。
沉黄的土地,硬梆梆的,仿佛走在石块上一般;口中呼出的哈气,在空气中迅速凝结为阵阵白雾,弥漫在眼前;脖颈上厚厚的白色狐毛,迎着风飘摆,轻晃着。
我侧头,看着一身轻便冬装的胤祯。一年多的军旅生涯,早已磨练了他的意志,即使是寒冬腊月的西北之地,他却仍是一袭披风,倘若不是我强硬为他围上亲手制作的围巾,他恐怕都不会带出来。
“那些繁琐的衣物,不方便练兵。况且,身为主帅,岂能不以身作则?”这是胤祯常说的一句话,他手下的兵将,纪律之言明,在西宁颇受爱戴。
唇角高高的扬起,留在他衣袖中的手紧紧的握着他的,相视一笑。
“你说过要教我滑冰的!”轻眨着眼眸,我瞥向不远处洁白光亮的湖面,耀眼的金光洒下,镀染层层晕黄。
“那有何难?”微挑的剑眉,傲气十足,却又夹杂着一丝霸气,“月儿,以前的你好似十八般武艺样样俱会,怎的却不会滑冰?那时看着你层出不绝的花样我就常常在想,你的惊喜可有消失的一天?”他好像自述一般,面上怀念,却只是略略瞥了我一眼,便朝着冰面快步走去,害得我只得跟在他身后小跑着。
想着滑冰,脑中不自觉闪出一个小小的片断,久远的年代,仿佛只是记忆中的轻浅碎片一般。
那还是高中的时候,有一阵子,同学都喜欢结伴去滑旱冰。可是那时的我却沉迷于雕刻之中难以自拔。有一天沐锦来找我,闲谈之间,她忽然说起一件有趣的事情。同班的一个女同学在滑旱冰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不巧撞到了迎面而来的陌生男生。这当然是很平常的事情,不过最衰的是,她的下唇不下心钩到了男生的腰带划子,所以,只得抓着那个倒霉的男生到医院去缝针!
沐锦夸张的大笑声仿佛瞬时在耳畔响起一般,想起那些,我不禁失笑。而这个原因,恰恰也是我不曾学习溜冰的一个小小的因素,当然,最重要的因素可能就是自己确实不大喜欢这项活动吧!
“不好好看着,想什么呢你!”
鼻尖忽地一热,我抬眼,看到面前笑得无奈的硬朗容颜,“没什么,只是突然想笑而已。”摇着他的手臂,我浅浅一笑。
看着胤祯在冰面上潇洒的身影,或旋身,或加速,或是拿着木棒做出击球的动作。皇室每年冬天都会有冰上运动,而这些活动,胤祯从来都是最积极的,所以,他的动作如此的迅速、敏捷,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反倒是站在岸边认真的看着他,不曾动作。
不知站了多久,脚下微微的泛着寒凉,恰巧这时胤祯回来了。看着他脸上薄薄的汗液,我耸肩后退。
“来啊!”兴起的声音,手掌倏地伸到我的面前。
看了看他,又垂眸看着自己带着厚手套的手,继而望向冰面,想象着自己学习溜冰的样子,眉头不经意的蹙起,直觉的摇头。
“月儿!”低沉的声音有一丝要求,浓黑的眼眸却晶亮的射入眼底,“站了那么久,脚都快冻僵了,还不活动一下!”
“胤祯,人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你就容忍一些我的缺陷吧!”依偎在他怀中,我颇为撒娇的说道,直到他无奈的叹息后,我才欢快的拽着他朝着冰面走去。
胤祯脱下特制的冰鞋,牵着我的手慢慢的走上冰面,身后隐隐还能听到一些微弱隐忍的笑声,我不以为意。
“啊——哈哈……”脚下顿时一滑,要不是我抓得牢,恐怕早已扑向了冰面,惊吓过后,我瞧着一脸狼狈的胤祯,笑得肆无忌惮。
“你啊,真不知道是你丢脸还是我丢脸,居然还笑得如此张狂!”他嘲笑,话中含义分明。
“我警告你哦,千万不准撒手。”我才不管有没有人看呢,安全第一。
倘若这种天气里摔上一跤,绝对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渐渐的,脚下仿佛也找到了一丝感觉,不再只是依靠着胤祯牵着走,我自己也敢小范围的滑着,不禁笑得灿烂。
“胤祯,我累了,你拉着我走吧!”说罢,都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我忙蹲下身,从背后拉着他的双手,望着回头无奈的脸庞,笑得献媚。
总看到有人这样嬉闹着滑冰,却从来没有体会过,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
凝望面前的宽厚背影,久久的凝望,直到眼底微微酸涩……
“月儿,你认为我们真的能钓到鱼么?”
湖中的某个位置,我紧紧的依偎在他的怀中,厚厚的披风包裹着我们,形成一个单独而温暖的空间。
“胤祯,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么,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完颜凌月钓鱼,也是这个意思。”我懒懒的开口,将头躲在披风之中,躲避着寒风。
他嗤笑,却不再开口,只是将我搂得更紧。
如此温馨而安静的时光,在西北的这段时间,却少得可怜。每天他都有数不完的军务,都有见不完的人,即使我们就在同一座院子里,相见的时间却也少得可怜。
冬日的白昼分外的短,仿佛只是短短的片刻,太阳却已经西斜,唯有橙色的光芒洒下,映进凿开的湖水中。零碎漂浮的冰块,似是一艘艘扬帆的小舟,飘浮着。
“皇阿玛来了旨意,册封嘎桑嘉措胡毕尔汗为六世达赖喇嘛,等年羹尧的兵粮补给充足后,便要打一场硬仗了……只有六世达赖喇嘛进入西藏,西藏的纷争才能稳定些啊!”
“年羹尧?”我重复着,嘴唇渐渐抿紧,眼中的暖意一点一点的退去。
如果说西宁的生活环境较清苦,那么相比之下,驻扎穆鲁斯乌苏只能称为异常简陋。
由于地处偏远,我们只能在空旷的地面上安营扎寨,以胤祯的主帐为中心,按官衔成圆形扎营,小小的空场之间,篝火隆隆,趋避了一丝的寒意。
才布置好营地,便遵从康熙的旨意,邀请各部落的诸王会宴。
穿着下人的衣服,同小李子一同站立在胤祯的身后,我故意忽略胤祯时而飘来的目光,只是兀自打量着屋内神色各异的几人。
主帐内,青海王,以及西北各部落的台吉端坐于主位之下,不时向胤祯举杯,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有汉语,也有一些其它腔调的语言,我不甚在意。看着大笑的他们,明明是一片明朗的欢庆之宴,却又透着一股诡异。
帐中的位置,一个外族的少女衣着斑斓,相貌深邃迷人,正用我不熟悉的乐器弹奏着什么,曲调优美,如清泉溪流,轻而柔缓,仿佛流进了心坎一般,驱走了寒凉。如鹿儿一般机灵的眼眸,不时的瞥向主位的方向,羞赧而坚定,嫣红的面颊仿若朝霞,在帐里绽放。
不止是她,我瞥了瞥其他的方向,险些破唇而笑。
今天应招而来几位王爷、台吉,仿佛都自发的带来了自己女儿,一场宴席顿时变成了相亲之宴。他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行为,倒有炫耀之意,以女儿间的娇艳争斗,化为一场私下的较量。
只不过……
我低头,瞧着手背后正拉扯我袖子的人,他深邃的眼眸里透着紧张,捏着我小指的手微微的用力。我莞尔一笑,示意他顾及面前的宴席,自己则继续玩味的感受空气中略显迷惑的气息。
今天我不过好奇的跟过来看看,不成想却看到了如此搞笑的场面。换作是几年前,或许我会埋怨,会心底不舒服,不过今天,我却是纯粹的欣赏——如此‘混乱’的局面。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们的心思,唉……
一曲完毕,青海王的小女儿捧着乐器缓缓退到父亲身边,眼神若有似无的飘来,含羞带怯的眼神一闪即逝,顿时闭紧的双唇,唇际之间,忽地苍白,转而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快速的瞅了闲若无事的我一眼。
我撇唇,礼貌一笑,随即瞪了眼一旁发呆的小李子,他立马会意的为胤祯添酒。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小李子,我顿觉好笑。
“大将军,不如让莫西珠为您舞上一曲吧。”清脆的汉语,透着特有的腔调,却丝毫不觉得娇柔,倒也干脆。
我随声看去,右手边的某位台吉正一脸傲色,冲着身旁的青衣少女点了点头。那少女唇角略抬,神色高傲,竟不等答话,径自走到了中间的位置,施礼后朝着一个方向微点头,优美的乐声瞬时响起。
略显青涩的容颜,姣好如新月,带着一股朦胧的美意,眼眸中不似刚才的少女,反而透着一股势在必得,那般的自信。
灵动的身子,仿若飘逸的丝缎,每个弯身,每个旋转,都释放着一股魅力,带动着情绪的波动,牵引着神经。
微闭的唇角浅浅的逸出弧度,我再次低眸,却望尽一汪幽深的潭底,那闪烁的亮光,牢牢的将我锁住。我瞧着他瘪嘴,努了努中间的位置,他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只是笑意绽放,视线却更加灼热。
终于,我别开了脸,绷紧的面孔忽地笑开,心底百花齐放,斑斓眩目。这般明显的注视,恐怕才是那些佳人面色不豫的主要原因吧!
心底的暖意满满的,险些溢出,我忙低头在胤祯耳旁低语,而后在他的注视内,借口快步离开了营帐。
大战告捷
由于战事的原因,兵队驻扎地点时常更换,所以书信往来愈加麻烦,因此我便停止了与微雨的书信,只是嘱咐她勤加注意,尤其这一、两年时间,更要加倍的小心。
西北的天气或许恶劣,条件或许艰苦,但是同样的,这里的风轻云淡,却另有一番风情,有别于京城的瑰丽。
越靠近西藏,地势越高,对士兵的身体考验也愈加严格,为此胤祯的工作更加忙碌,长期在兵营中操练士兵。
六月,天气渐渐炎热,虽然早晚的温差较大,但是,这却是在西藏作战的最有利时机。这次的作战的主要目的是送六世达赖喇嘛入住西藏布达拉宫,稳定当地人的动乱。
“这次出战分为南、中、北三路进攻。北路军的目的是骚扰、牵制策旺阿拉布坦的后援兵力,由傅尔丹与富宁安率领两万名精兵前往。”
沉稳的声音略有停顿,好似有滑动纸张的声音,我站在帐内的屏风后,双手微微的攥紧。
“中路由正蓝旗满洲都统、平逆将军延信率领,主要路线是自塔尔寺,再经湟源、日月山、切吉草原,渡过通天河到七渡口,然后从青海西南到那曲、当雄,一路至拉萨,在南路军拿下拉萨后再护送新达赖入布达拉宫就好。”
“南路主要由年羹尧指挥,由四川护军统领、定西将军噶尔弼,永宁协副将岳钟琪率领,先攻打箭炉、里塘等主要要地,杀散西藏内的藏兵。再夺去三巴桥,强渡拉萨河,袭击拉萨,用以截断大策凌部队的粮道……”
沉稳有序的音调持续着,我平定了心绪,退到一旁安静的坐下,眼睛却不受控制的望着屏风的那侧,即使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却仍能想象出那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次,定要杀他个措手不及!”
“喳!”
齐齐迸发的吼声,仿佛要冲破帐顶一般,惊得我猛地一愣,听着喧嚣的账内渐渐安静,归于平和。
脚步声渐近,我抬眸,想要像平常一般浅笑,却发现唇角有一丝僵硬,喉间的话语滚了又滚,却迟迟没有发音。
战争对我来讲,一直停留在电视和报纸上看到的场面,从来没有如此的贴近过!虽然不需要我们亲临现场,冲锋杀敌,然而,想象着那种场面,心底仍会止不住的轻颤。饶是我再沉稳、冷静,也有一丝惧意。
“上次我大清战败的耻辱,我定要加倍的讨回来!”久久,狠戾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猛地一颤,被他轻柔的揽入怀中。
“月儿,你要相信我!”扣在腰间的手臂渐渐收紧,我在他的手势之下仰头,重重的点头,踮脚轻若拂风般的细吻落在他的腮边。
“我相信你,一直都是的!”
第一次攻打西藏之所以落败,最主要的因素便是后勤保障不足,在西藏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作战,与其说是战争,不如说打的是钱粮。但是,因为四川、陕西是准备、运输军需的主要来源地,况且年羹尧此时已是川陕总督,粮仓运送充足,所以此次的准备可谓是相当充足。胤祯是带着必胜的决心来打这一仗的。
他的主要职责是居中调度,并不需要到前线参与战争,然而这样的他,却仍是忙得不可开交,每天都不断的有军务从四面八方涌来,等待裁夺。
而且,因为胤祯身份的特殊,统率着代表皇帝威仪的正黄旗军队,所以由他坐镇青海大本营,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弹压与笼络并济,防范青海的蒙古厄鲁特贵族起异心。
战事持续着,虽然没有烽烟炮鸣,然而,每次看着那些陆续奔来汇报的信使,心底都会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慢慢的翻腾。
转瞬已然到了秋天,满地的芳草渐渐枯黄,干萎,沉归于大地。白昼的时间渐渐缩短,深秋的清风吹散了天际少有的白云,薄薄的白色晕开,朦胧了绚蓝的天空。
“月儿,月儿!”喜悦的声音灌入耳内,我闻声抬眸,望向一路奔进帐子的胤祯。
一身戎装,风尘仆仆,显然是从外面快马奔来的样子。他的脸上,满面的喜色无法掩盖,多月来眉眼间积压的沉郁仿佛一扫而散,明若骄阳。
“怎么了?”掩住轻咳,我轻声询问。
进入秋天后,天气阴晴不定,我却忽然患了风寒,这一病,却也拖了大半个月了。
“延信击败了准噶尔,逮到了大策凌,这场战争我们已经赢了一半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还没说几句,舒散的眉头不经意的皱起,他抬手抚上我的后背轻轻的拍着,“这病拖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好?”
我失笑,玩笑着开口道:“你以为军医是大罗神仙啊,药到病除?”
胤祯瞥了我一眼,面上却没了刚才的喜色,谨慎的抿紧了双唇,顿时锐利的双眸在我面上巡视着,“以后,我会抽出时间看着你吃药的!”
“咳咳咳……”
一口气哽在喉间,我连连咳嗽。
这是什么环境,我怎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胤祯,既然战事连连告捷,那么我们是不是也快回京了?”我忙不迭的转移话题,不愿在病情上多加讨论。
离开京城那么久了,的确异常的想念。
明朗的面容忽地一暗,他深深的看着我,沉沉的叹气,“虽然这几战初步告捷,并且有望在明年初平定西藏。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西藏的内部并不稳定,仍有内乱发生。况且,西藏的驻防尤其重要,至少应留驻蒙古兵,绿旗兵各一千五百名……”他略一停顿,歉然的看着我,“月儿,我说过尽快结束的,可是——”
“什么可是啊,我就在你身边啊!我们何曾分开过?”胡乱的揉着他的两颊,我忽地笑了,望着他眼眸中映出的自己。
盼望回京,是因为想念;然而,最大的牵挂始终在身边,所以,无论身在何方,有他,便已有家!
正月的时候,战事已经基本稳定,闲下来的胤祯突然有一天拉着我便往外跑,一路策马鞭腾。
呼啸的寒风在耳畔拂过,我躲在他的披风内,脸颊紧紧的贴着他的心口,听着那规律跳动的心跳声。
如果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速度渐渐减慢,搂在我腰间的手微微的放松,我能感觉到他正低着头,下巴摩挲在我的的肩侧。
“月儿,我们到了!”低沉的声音,透着一丝雀跃与急切。
“啊?”我应声,钻出了披风,仰头便看到了一脸笑意的他,顺着他漆黑的目光,慢慢的转头。
苍翠的远山,层层叠叠,合围环抱;碧澄的湖水,波光潋滟,隐隐烁烁的反射着晶亮的阳光。一望无际的湖面上,碧波连天,雪山倒映隐约的倒映。
我痴迷于眼前的景色,忙翻身下马,一旁的胤祯只是兀自笑着,一如既往的宠溺。相较于驻扎的营地,这里的气温或许是近湖的缘故,温和了许多,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懒懒的。
快步走至湖畔,碧波在清风下荡漾,水波层层晕开。湖水中清晰的映射出我的身影,素色的棉袍,一身简单的男装,唯有脸部,是柔和的线条,与衣物极不匹配。
在军营中,我一直以胤祯的侍从称之,由于我极少外出活动,所以知道我真正身份的,也只有他身边的几员大将。至于其他人怎么想,却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了!
“库库诺尔。”瞬时轻柔的嗓音,好似带着魔力一般,低喃着。
我侧头,将手放入他伸出的手中,温暖顿时袭来。
“蒙语,青色的海!”
“哦!”我恍然大悟,背抵着他,一同眺望远处平静的湖面,“青海湖!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从来没想过,有一种美,会是这般的迷人,如此的摄人心魄。”
“你喜欢?那我们下次还来!”手臂收紧,浅浅的低笑声缓缓漾开,顺着风声,消散。
“好。”简单的一个字,含在口中良久,吐出的瞬间,仿佛像是誓言一般。
碧波鉴证!
康熙六十年三月,胤祯向康熙进言,商议三路进兵准噶尔的事宜。直到五月份,康熙才回旨,命胤祯率军进驻甘州,以理藩院侍郎常绶留驻西宁。后从胤祯之请,停止三路进兵,俟明年再议。
在这次战役中,永宁协副将岳钟琪以其征战的勇猛、智谋大放异彩,升为四川提督。
平逆将军延信年初因病调回京城,后受封为辅国公,奖其率军进藏之功。
九月,因西藏平定,立碑于西藏,康熙亲作碑文。文中追述击败准噶尔部兵、安定西藏的经过,末云:“爰记斯文,立石西藏,俾中外知达赖喇嘛等三朝恭顺之诚,诸部落累世崇奉法教之意。朕之此举,所以除逆抚顺,绥众兴敦云尔。”
十月初九,康熙下旨,以抚远大将军明年进兵事关重大,请轻装回京请旨。命其将大将军印交予平郡王纳尔素,同将军富宁安、祁里德及北路军中前锋统领丁寿、护军统领觉罗涂拉,于年底回京。
我们在甘州接到圣旨后,心底一阵激动,连忙收拾行李,于十月二十日动身启程,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往京城。
离开了两年多的时间,还不知道府内已经什么样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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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面圣
即使一路上我们快马加鞭,可是待到回京的时候,仍已经是十一月底了。胤祯到京城后直接前往南苑面见康熙,而我,却着急的赶往府内。
站在府门口,一眼望去,府内仍如我离开时一般,没有丝毫的变化,或许变化的只是季节吧!
迟迟的站着,两旁的门房只是兴奋的望着我,不曾开口,可是那神采却是掩不住的雀跃。
“主子?”试探性的轻柔嗓音在身后响起,我顺势回头,“主子,真的是您,奴婢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主子,您可回来了!”晚晴快步走近,看到我一脸的惊喜,明亮的眼眸里迅速的凝结了氤氲的水气。
“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哭了啊?”我拉着她的手,往后院走去,一路上有些生涩的面孔,看到我时一脸的陌生。
“主子,您这一去就快三年了,奴婢、奴婢……”嘤嘤的啜泣声,说得我心底一动。
“晚晴啊,瞧我这记性。这次回京啊,说什么我也要把你的婚事办了!”
“主子,您怎么、怎么?”她瞬时止住了泪水,咬着唇畔半是恼怒,半是羞赧的看着我,最后索性别过了面孔。
“福晋,您怎么没提前修书回来,奴才好派人到城门口去接您啊!”管家听到了消息,朝着我快步走来,连忙行礼。
“就是怕你们麻烦,才没有写信告知啊!”我轻笑着开口,“唉,弘明他们呢?”
“几位世子听说您们回京的信儿后,这几天一得空便在府里候着呢,这会儿正在大厅谈话呢。”
“行了,我知道了,管家您也快下去准备吧,晚些时候胤祯就要回来了。”我挥手,旋身朝着大厅的方向走去。
“额娘,您总算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儿子可都不打算认您了!”才跨进门槛,一袭月色身影便猛地扑入怀中,紧紧的揽着我,不依的唤着。
我顺势瞥了眼厅内,弘春、弘明身旁各坐着一名女子,见到我后纷纷站起身来,我微笑着点头后,复又低头。
“弘暄啊,都过了三年的,怎么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性子一点都没改呢!”无奈的叹息声被他连声打断。
“额娘,有您这么说儿子的嘛!不过这事情说起来都怪您,您当初要是带着儿子一起去,让我在那边历练一下,保准儿子今日不同一般!”他退开一步,却仍是拽着我的胳膊,骄傲的仰头说道。
时才发现,昔日顽皮的眼眸中却多丝稳重,不过对话时,却仍是那般肆无忌惮,开口即道,从不顾虑场合。
不过,这才是我的弘暄啊!
“对,你定是不同一般的能折腾啊!你以为西藏是什么地方,旅游胜地啊!”嗤笑的点着他的额头,顺手将他挥到一边。
“额娘。”
“姨。”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我连连头,看着两个年轻的少面孔,微微的怔住。
毕竟,知道是一回事,真正面对又是另一回事!
“唉,瞧你们这,别站着,都坐下吧。”连连摆手,我走到上位前坐下,弘暄倒好,顺势靠在我的椅背上,痞痞的笑着。
“姨,这是筱瑶,”
才坐稳,弘春便起身,将他身旁的红衣少介绍予我。
“……”白皙的面容上绯红一片,看着欲言又止,眼里有着片刻的疑惑。
我了然一笑,顺势开口,“你同弘春一般,唤我姨便好,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
娇艳的笑容忽地展开,没了刚才的犹豫,“筱瑶给姨请安。”
我欣慰的笑着,挥手让她坐下。转眸看向另一名少女。
“欣宁给额娘请安。”弘明身畔粉红衣衫的子行礼道,低垂的眉眼间一片柔色,不似筱瑶的艳丽,却有一股温婉之情。
“起来吧,我今儿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准备礼物,等下次定会补齐的。你们两个现在也成家了,以后做事情更要稳重、妥当,切不可失了分寸,知道吗?”玩笑的话语,在到最后的时候,却也多了一丝正经。
“额娘放心,儿子断不会让您担心的。”
“弘春明白。”
说了几句话,便觉得身体有些乏,才要开口,弘暄却忽地凑到我耳边,咬耳道:“额娘,儿子知道您现在心里别扭得很!”
上挑的眉眼笑得惬意,朝着欣宁的方向偷偷眨眼,看着他副搞怪的模样,我忽地失笑,侧头道:“哦,你知道的倒不少啊?”
“那是,我可是额娘肚子里的宝呢!”
“宝,我看未必,顶多是条蛔虫!”我故意糗他,这样的气氛,这样的谈话,已经好久不曾体会了。
“额娘,您怎么这么说儿子?”他嫌恶的皱眉,撇嘴歪头,顿时和我拉开一段距离。
“弘暄,别烦额娘了!额娘这次回来长途跋涉,定然累坏了。晚晴,你送额娘回屋洗漱休息吧!”座下兀自喝茶的弘明漆黑的目光扫过,不赞同的看着弘暄。
我舒心一笑,满意的看着弘明,看着他稳重自持的样子,愈加欣慰。
或许真的是累了,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
“主子,您现在用膳吗?”
穿衣完毕,晚晴浅笑着立在一旁,端详着我。
“胤祯呢,还没回来吗?”
“刚才爷派人传信回来,说是皇上特摆了宴席,要犒赏爷,所以爷今儿晚上不回来了,让您好生休息!”
我看着刚刚摆上桌的杯杯盘盘,微一点头。
胤祯这一去就是三年,康熙肯定有很多事情要询问他,并且西北还没有彻底的稳定下来,康熙要嘱咐的军务也一定不少。
“主子,您这次回来,还走么?”
兀自吃着饭菜,忽闻晚晴的话语,我淡笑着看去,“他在哪儿我便在哪儿!”况且,此次一去,变故太大,我真的担心,胤祯他……
“晚晴,你也不小了,这次回来,也要考虑你的终身大事了!你别插话,我是认真的。”我忙摆手,制止她开口,“你和微雨照顾我也有十多年了,虽是主仆之名,但我从来没有那样看待你们。微雨现在的生活很安定,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有个好的归宿。”
“主子,奴婢……”一脸淡然的她眼眶微红,嘴唇轻轻蠕动着,紧握的双手强自颤抖着。
“晚晴,你的青春为我蹉跎了太多,这一次,说什么我也不会依你了!”我是真的把你们当朋友,所以,你也必须离开。我的未来,都不知道在何方,我又怎敢耽误你的?
“主子,奴婢这次,全听您的。”久久,她低喃。一道晶亮划过,在摇曳的灯光下,闪烁着绚丽的、清透的光。
“这就对了,我还有些累,想再歇会儿,明天还要进宫请安呢!”随意的吃了几口饭菜,我围在火炉边休息了片刻后,便复又上床休息。
略显冰凉的棉被,少了一个人的体温,竟是如此的寒凉!
‘嗒嗒’的马蹄声,在宁静的清晨,分外的清晰。车轱辘碾过地面,平稳有序。
“额娘,您别一个人不理我啊,儿子闷得慌。”
撒娇的清脆声音打断了我的冥思,手臂间一阵推搡,我无奈的睁眼看去,望进一双得意的暖眸。
手炉发出阵阵温热,暖至指尖,传进心底,“刚才真不应该带你来!”我叹息着,指着他说不出话。
还能说什么,弘暄的性子,有一半也是我和胤祯惯出来的,如果真的怨起来,也只能说是自作自受。
“额娘此言差矣!您和阿玛不在的几年间,要不是我常常陪着奶奶,她早就闷坏了!每次您来信,我都跑到永和宫一字不落的念给奶奶听。奶奶这几年可没少担心呢!”难得他的话中少有的正经,然而,下一句我就摇头不已,“额娘,有一次闲来无事,奶奶曾提起阿玛年轻的时候,那时候,嘿嘿……”
弘暄一脸的窃笑,连忙凑到我跟前儿,拉着我的手臂腻味着。
“少来威胁我,我不吃那一套!”顺手拍着他的额头,看着他顿时气闷的神情,暗笑不已。
他哼声,歪过了头,可是还没过一分钟,又笑嘻嘻的转身,“说实话,额娘,弘明哥成亲,您是不是?”他顿了下,小心的看着我的脸色。
我侧头,凝视着他的眉眼,缓缓的笑了,“我只是一时无法适应罢了,忽然间就觉得自己老了!”手臂搭在弘暄的肩上,我靠在他瘦弱的肩膀上,眼底幽深。
“弘暄,你可有喜欢的女子?”他今年也已经十四岁了呢!
“您乱说什么,我才没心思想那些呢!”他嗤声,眼底不屑,“再说了,即使我要找,我也找一个像额娘这般的女子!”高高扬起的下巴,骄傲而卓然。
车内角落的晚晴‘扑哧’便笑出了声,在弘暄的怒视下,连连点头道歉,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然而,她单薄的双肩,却止不住的抖着。
“哼!”弘暄生气,不过眼神却坚定,“额娘,您别笑,儿子是认真的。这大清谁不知道,额娘当年的风采。我的那些伯母们谈起您,哪个不是一脸的欣羡,就连八伯母有一次提及您时,还赞叹过您呢!她说您的剑术,马术在大清的皇室里,可是出挑儿的!额娘,儿子还从来没见识过呢!”
“哟,原来我这么有名啊?”我不以为然,当年的那段过往,早已在记忆深处停留。当年的自己,或许太过年轻,相比之下不够沉稳,所以才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不过,倘若不是那些事,我和胤祯,又怎能相守?
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额娘,儿子真没骗您,就连奶奶也是这么说的!您不知道,这宫里面提起您,哪个人不是羡慕得紧?就连弘历、弘昼他们,都恨不得住在咱们府上去!”
“是啊,咱们家没人看着你背书啊!从小到大,任着你为所欲为,所以才养成你这个样子。”瞧着他那张过分得意的笑脸,我不禁出声打击他。
他一副我懒得和你说的样子,一个翻身跳出了车外。原来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宫门口。
“额娘,我也想像阿玛一样!其他的点缀,儿子也不想要。”一路上,我和弘暄说说闹闹,一副和乐的景象,临近永和宫门口时,他忽地开口。不等我回答,便快步跑了进去。
屋内,传来德妃轻快的笑声。
弘暄,为什么这一点,你都如此的像他!你可知,这样的认知,会让你的一生……
“凌月啊,这回你可得仔细跟我说说西北的风土人情,信上那些,我听着啊,总觉得不够。”
不够?每封信都有足足的十几页信纸!
瞧着一脸兴味的德妃,我恭敬一笑,才要开口,便听到门口的通传——
“四福晋到,年侧福晋到!”
哟嗬,还真撞上了,就不知道澜熹是否来了?
极淡的寒气吹入屋内,我看着问安后正褪下披风的几人,忙起身问候着。
四福晋仍是那般,淡淡的神色,从容稳定。一旁娇艳得像朵牡丹花一般的人儿,想必就是年氏了!细嫩的皮肤,白皙剔透,眉眼之间,顾盼生花,确实有一股难以描绘的美丽。柔软的身段,婉约的形貌,倘若不是双眸之间太过耀人,的确犹如一幅优美的仕图。
澜熹却仍是那般,恭顺的站在四福晋身后,略低的面孔,看不清神色。不过在刚才进门的一瞬,我却抓住她幽怨的视线,正直直的打在年氏的背后。那成熟的面容,抿紧的双唇,泛白的指节,泄露了她的情绪。
是啊!年羹尧这段时间在西北战事上如此的骁勇,而他又是四爷手下的人,为了拉拢,四爷定会加倍的宠爱年氏。而澜熹,自始至终便从未受到过宠爱,唯有弘历出生后,才渐渐赢得了四爷的注视。可偏偏这个时候,年氏却嫁入了雍亲王府,几乎得到专宠。
我想,嫉妒她的,恐怕不止是澜熹一人吧!女儿,全身心的投入给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却没办法回报她们千分之一的爱!
“你们来得正好,凌月正要说西北的风土人情呢,快坐下大家一起听听。”德妃的声音猛地传出,大家依次坐好。
看来今天德妃真的是很开心,甚至有些忘形。我到西北追随胤祯的事情,虽然明白人早已知晓一切,可是康熙没有开口,谁也不敢妄加议论。而今天,德妃竟自己开口讲了出来,想来是胤祯的归来,让她心情大好。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我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略一停顿,凝想片刻,将脑中的思绪串联起来,便从出京开始,举凡路上见到的,听到的,有趣的等等,娓娓道来。
尤其是西宁的风土人情,以及胤祯一些琐事,都详细的说与德妃听。看着她略显迷离的眼眸,我暗自欣喜,这些,恐怕都说到她的心坎儿里了吧!
“凌月说的固然好,不过,毕竟是皇子福晋,出现在那西北之地,却是极不稳妥的吧,恐怕有伤——”
“嗯哼!”德妃已然恢复了神情,淡淡瞥了眼年氏的方向,看向我时脸上一暖,“胤祯从小到大,哪儿吃过什么苦啊!他刚去那会儿,我成天惦记着,都睡不安稳。直到你后来的书信,我才踏实了点。”
“胤祯此行是为国效力,凌月突然跑去,却是莽撞了些。”含笑的眼眸若有似无的扫过年氏的方向,看到她气闷的样子,唇角慢慢扬起。
“你们两个啊,从来也没让我省过心呐!”
“谁不让额娘省心了?”突然传来的戏笑声,顿时截断了德妃的话语,她平和的脸上瞬时漾满了光彩,猛地站起了身。
“儿子给额娘请安了!”进门的身影看到我后扬眉一笑,快步走至德妃跟前儿行礼问安,“儿子刚才听额娘正在抱怨,不知又是谁惹额娘生气了?”
“你啊,怎么在外历练了三年,说话仍是这般没大没小?”德妃顺势坐下,拉着胤祯细细的端详,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雍亲王到!”
又是一番行礼问安,四爷坐在对面的位置上,安静的听着德妃和胤祯的谈话,不时的应和几句。
弘暄嫌屋里闷,早就跑了出去,不知又到哪儿玩儿去了。我靠在椅背上,惬意的喝着香茗,时而侧头打量着胤祯的侧脸。
游离的目光不经意的流转,倏地对上一双冷然的视线,微微怔住。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不需要刻意的掩饰,那双清冷的视线,没有丝毫的闪躲,那般直接、自然的对视着我。幽深的眸底,似是无底的深渊,望不到尽头。
就是这双眼眸的主人,将会在不久的将来,统领着大清的江山,将我爱的人从荣耀的最高峰,彻底的拉到谷底,一蹶不振!
我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是怎样的,只是紧着眉头,探究的望着他。权力顶峰的他,会是何种面貌,而我们,以及我关心的人,又将面临怎样的未来?
八爷党曾经针对他的事情不在少数,胤祥的没落便有他们的‘功劳’,以他睚眦必报的个性,登基后的他们,结果似乎可想而知!
迎着这那双清冷的目光,我倏地一笑,眼底一片纯然,转眸的瞬间发现了他眼中短暂却真实存在过的疑惑。
瞧着谈话正兴起的两人,我慢慢退身,离开了正殿,临走的时候,若有似无的视线飘过澜熹的身边。
“凌月!”
突来的声音将我望天的视线收回,我嫣笑着转身,隔着两步远,再次打量着她。
三年的时间,在她的身上,仿佛刻下了不容抹去的痕迹。昔日柔弱恭顺的子,早已学会了自己的手段,清澈的眼眸深处,学会了掩藏。丰富的面部表情,让她游刃有余的面对着一切。
不过,看着她此刻那真挚的笑脸,那关切的问候,温暖逐渐取代了寒意。
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只要面对我时的她,仍是那个澜熹,便已知足,不是吗?没有手段,她又怎能在日后的紫禁城内生存?
“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温暖的手掌附上我的,澜熹偏头打量着我,眼底含笑。
“你这几年,容貌可是一点也没变。不过,却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哦,有什么不一样的?我儿子都成婚了,怎么能不老?”我打趣道,拉着她慢慢的走着。
她笑而不语。
“对了,弘历呢,几年不见,定是变了样子了!”
谈起弘历,澜熹眼底一片欣慰与骄傲,“爷现在对他可是愈加严格了,常常在书房一呆就是一天。他有时私下里还和我抱怨,好久不见你了呢!”
“我不是常常给他写信嘛!”我嚷嚷着,为自己鸣不平。
“你的那些信啊,常把他招的幻想不已,恨不得插翅膀飞过去看看呢!”
我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慢慢的聊着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淙淙流过。
“澜熹,弘历绝非池中之物,倘若让他跟在皇上身边学习,定胜过读书万卷!”临走时,我拉着她的手,紧紧握住。
“这……凌月?皇上现在如此的器重十四爷……”她轻怔,随即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脸色一暗,涩然一笑。
“澜熹,你要相信我!”我拉出带在脖子上的玉佩,正是当年她亲手取下的,紧紧的握在手心里。
她看着我,略带迟疑的,却又坚定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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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00-00 发表于 2009-9-21 19:23
留守甘州
要说今年京城谁家门前最热闹,那要当属皇十四子府邸,今日的抚远大将军府。
胤祯回京后,常常被召到乾清宫,一呆就是一天,而我则每天奔波于宫内请安,以及各府的应酬与宴会之间,忙得不可开交,等我终于清静下来,想要静养几天的时候才蓦然发现,新的一年,已然来到!
我迎来在清朝的第二十三年——康熙六十一年!
“月儿,不舒服么?”
听着亲昵的声音,我微微侧头,暖暖一笑,“可能是前些日子太过忙碌了,没事。”
指尖稍稍用力的回握着他,朝着乾清宫方向慢慢走去。
傍晚的紫禁城,一片沉静。朱红色的宫墙仿佛永无尽头,绵延着,纯白的细雪附在墙头之上,傍晚的余晖洒下,泛着朦胧晶莹的亮光,分外夺目。
轻浅的脚步声平稳的踩在石板地上,‘咯咯’的声音,是唯一的旋律。
眼角的余光慢慢瞥向身旁目不斜视的胤祯,上扬的唇角渐渐趋平。自从回来京城后,我便明显的感觉到身体的疲乏,虽不严重,但稍一劳累,便觉得浑身无力,时而晕眩。私下找了太医来看,却也只是说小心将养着,也许是西北风寒之地伤了身子之类的嘱咐。
这些,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奔波劳累后的身体虚弱,再自然不过了?!
明亮的乾清宫,一如往日,不过却更多添几分喜庆。康熙坐在首位上,睿智的眼眸含着浅浅的笑意,待到胤祯敬酒时,竟破天荒的悉数饮尽。要知道,以前皇子敬酒,只有太子在的时候,康熙才会饮尽,其他的皇子敬酒,他也只是象征意义的浅尝一口。
胤祯回到座位,眉梢之间布满纯然的喜悦,拉着身旁的人不住的说着什么,豪放却不失稳重。待到家宴高潮时,胤祯被老十揪着袖子死命的灌酒,一旁的八爷看到后温声相劝,略显苍白的面孔上漾着淡淡的笑意。不过喝醉的老十又岂能听得进去,仍是那般胡搅蛮缠!
目光不自觉的流转,忽地瞥了眼身旁的位置,若有所思,恰巧回首的十二阿哥看到我后,微微的怔愣,随即便礼貌的笑开,转开了眼眸。
今年,胤祥仍是没有出席!
是腿伤,还是……
眼神不禁瞥向首位之上,康熙唇角略扬,脸上的皱纹微微的散开,驱散近段时间的病态。
他刚才为什么要将酒饮尽,无论是因为胤祯的战功,还是其他,他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带给胤祯多少误解,带给八爷党、不,现在是十四党无限的希望吗?
大厅中举凡十四出现的位置,便是热闹不断,不管是真心的祝贺,还是酸味十足的假言,吵杂相交。而最安静的位置,恰是四爷那里,他淡然的饮着,心如旁骛的样子,只是注视着桌面,或是同一旁的三爷笑谈几句。
忽地转眸,四目相对,大殿之上,却仿佛隔阂着千里之遥。清冷依旧,幽黑的眼眸在撇到十二爷位置的时候,仿佛又黯然了几分。再次抬眸看我的瞬间,却益加寒彻,直射心底。
我假意拿起桌上的酒杯,低眉细细啜饮,身上的灼热渐渐消退。抬头的瞬间,我不禁嗤笑一声,向身后的人嘱咐几句,便退身悄然离开。
冰凉的冷风顺着颈间狐毛的缝隙灌入脖子里,瞬时激醒了混乱的思绪,望着夜幕里璀璨的星空,痴痴的凝视。
“难道今儿的星星都是金子、翡翠、玉石变的,值得你大晚上的跑到这儿来独自欣赏?怎么,殿里的奉承话听不下去了?”
听到熟悉的调侃声,我嗤笑,姿势未变,“又是什么风儿把您吹出来了?”刚才我还看到他们笑说着什么,一副兴趣十足的样子。
一声轻叹自身后浅浅逸出,又好似是风声划过耳畔,一时难辨。
黑暗中,幽红的灯火隐约照在身边。
“胤禟,还记得我说过的秤座吗?”夜空中我睁大眼睛的寻找,却难辨它的踪迹。
“天秤座的人不算是一个能尽情享受人生的人,但是他挺追求人生足堪享受的一面。”未经丝毫考虑的话,轻缓却有力,在我话音才落的瞬间便脱口而出。
我终于回头,目不转睛看着他,被寒风吹僵的面孔没有丝毫表情,后颈一阵疼痛。他只是淡淡的瞥了我一眼,便笑着仰头。
“秤座的人有优秀的领导才能,常常居于某个领域的领导地位,然而也会犯下骄傲,自以为是的错误,从而忽略很多重要事情的影响。除此之外,当他们被迫面临失败时,将是作梦也想不到的情况,这份震惊简直让他们无法承受。”出口的声音,低柔而暗哑,混合在风中,飘散。
话落,我直直走开。
很多事情,终究无法避免,就像他曾经过的——无悔!
是夜。
我迷迷糊糊的睡着,脸颊却感到一丝冰凉滑动,顺势睁眼看去。
“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口中嘟囔,却不顾他阻止的起身,为他脱下外袍。
“月儿,皇阿玛今日召我过去,是商量西北的事情。”低沉的语气有一丝沉重,我揉了揉眼睛,强压着睡意浅笑着,靠坐在床边等待他说完。
“过些日子我还要回甘州。”二月的气,泛着丝丝凉意,他却仅着内衫在屋内踱步。
我轻笑,打着呵欠连忙躺下,只露出脑袋看着一脸愁容的他,“打仗时都没见你这般烦躁,今儿个怎么了?”
他忽地顿住,双唇开了又合,缓缓向我走来,掀被躺下。
今夜的月光甚亮,透过窗纸,洒下浅浅的光亮,幽暗的夜里唯一的光。
“你这些日子身子不是很好,所以我想……”终于,扣在腰间的手臂微顿,在我快要入睡的刹那,耳畔传来他拿捏不定的低喃。
“你想什么?”再次打了一个呵欠,我索性用力的揉了揉眼睛,仰头直视着近在咫尺的消瘦脸庞。
沉默,僵持着。
我的唇角渐渐扬起,良久后,他重重的叹气,声音顿时轻了很多,“罢了,快睡吧。”
话落,温热的唇附上,略尖的牙齿像是惩罚一般,磨咬着我,直到一丝幽幽的浅笑在他的喉中划出,他才轻拍着我,缓缓睡去。
三月,胤祯奉旨,还军前线。而我,当然仍是换装相随。
再次回到甘州,胤祯的时间富余了很多,不再像以往那般忙碌。
“甘州城北水云乡,每至秋深一望黄。扁舟摇闪星和月,疑是他乡在故乡。”漫步在甘州的郊外,望着入目的景色,这首诗不期然的闯入脑中,我甚至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背过它,只是那般自然的忆起。
诗句抑扬顿挫,我迎着胤祯微怔的面容,莞尔一笑。
“我以为你不喜欢吟诗的。”他摇头轻笑,并未多说。
“被你发现了?”快走两步,跳到他的面前,“不过,甘州自有‘塞上江南’的美称,看着眼前如此美景,吟首诗,附庸风雅一下也不为过吧!”
“不为过。”良久,他忽地开口,脸上一副隐忍的笑意,“你还能想到什么诗词?”。
我脚下忽地一顿,一脸的不平,高高的挑起下巴,不是成心糗我吗?!
“哼,没了!”狠狠的剐他一眼,朝着城门快步走去,
听着后面的脚步声,我忽地跑起来,故意不让他追到,才过城门,我本想回首去看,却忽然发现西南隅的方向,是一处破败的寺院,庙宇破旧,墙皮剥落。经过前几天大雨的冲刷,墙体斑驳,泥灰满地。
城内的百姓走过时都特意的绕开,生怕泥泞脏污鞋底。
“怎么不跑了?”温热的呼吸拂在后颈,声音中轻松戏谑,“这儿是……”他不禁上前一步,发现我脚下未动,又退回了一步,复又拉着我朝着寺庙走去。
“老伯,请问这里是?”胤祯拦住一位过路的老人,扬着笑脸温声问道。
出城的时候我们走的是另一边的城门,以前我也从未来过这边。至于胤祯,每天都被军务困住,出入又是繁忙紧张,当然也不会留意到隅上的破庙。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要是说这起里,那你们还真问对人了!”老者笑开,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口音,我有些难以分辨,不禁侧头看着一脸认真的胤祯。
“这里本来是慈云经舍,是普觉静修国师阿扎木苏所创。国师念甘郡无番藏经,奏请皇上准颁红字藏经 108 部 。康熙五十一年的时候,慈云精舍改为寺院。建山门、中殿,还建楼五楹,用来藏经。”老人换个角度,对着残破的地方一一给我们指着,“那个时候啊,殿宇巍峨,规模别提多宏大,就连殿檐上的绣画都精致动人。一年四季里香客云集,甚是壮观啊!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忽然遭到了毁坏,颓废至今啊。”老人重重叹了口气,摇头惋惜的说道。
“那这里可还有人?”胤祯听后沉思片刻,眉头渐渐蹙起,打量着四周。
“有,但是不多了,有个主事的喇嘛叫刘劳藏。”
谢过了老者,我又跟着他进入寺内。仰头看去,早已辨不出当年的宏伟壮观,胤祯找到主事的喇嘛后,细细的交待了几句,便拉着我回到了府邸。
那日之后,胤祯赐金令喇嘛刘劳藏继承师志,重修寺庙,并赐名“西来寺”。此后,又号召地方绅士和商民纷纷捐资扩建,一时间,甘州城内很是热闹,茶馆、酒家全是议论之声。
如此平淡而安乐的景象,很容易让人忽略很多事情。所以,当噩耗传来的时候,在屋内坚持与我对弈的胤祯,屋外接旨后,面色顿时僵白惨淡,来不及掩饰的悲痛以及骤然的失落,仿佛瞬间将他击倒。
“……抚远大将军听旨后速将大将军印赦暂交平郡王纳尔素署理,与弘曙驰驿回京,甘州事务由辅国公延信与总督年羹尧共同管理。钦此!”
凛冽的寒风夹杂着纷飞的雪花,瞬间在空飘落,旋转的六瓣白花,似乎无处抛洒的泪珠,慢慢覆盖了整片甘州大地。
我凝视着面前萧肃的背影,脚下微动,却迟迟不敢上前,犹豫着,徘徊着。
自从接到圣旨后,他始终维持着这个姿势,仿佛僵化了一般。僵白的侧脸忽明忽暗,刹那却瞧不清他的神色,雪片纷纷落于他的发间,眉间,睫毛之上,却不见他有任何的动静。
传旨之人长久的立在雪地里,早已颤抖着,却小心谨慎的看着胤祯的脸色不敢妄动,亦不敢上前劝诫。
白雪覆盖了所有,良久之后,我缓步上前,平静的大地上传来阵阵‘嘎吱嘎吱’的声音,我慢慢的伸出手,握住他的,冰凉瞬时传入心尖。
手下一阵抗拒,他想要挣脱我。我抬头,看不清他扬起的面容,只观察到他眼角微微的湿濡,在寒风暴雪中,结冰。
我将所有的力气集中于右手,紧紧的握着他,眼神坚定,直到彼此的温热慢慢传递。
“十四叔,我们……”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近了,一身戎装的青年,踉跄的朝着我们跑来,虚浮的脚步,杂乱无章,早已失去了平时的沉稳。
“十四爷,皇上的旨意是让您尽快动身。”一道颤巍巍的声音听起来比那风声还要虚渺。
“来人,即刻回京。”
低头的瞬间,雪片自他头顶滑落,幽黑沉痛的目光瞬间自我的脸上扫过,他抿紧了惨白的双唇,昂头离开的步伐仍是那般坚韧而强势。
然而,唯有握紧我的手,正传递着他微微的、几不可测的颤抖。
“月儿……”轻浅的呢喃消失在骤起的强风中,这句轻喃,似真似幻。
瞬息万变
嗖嗖的凉风自闭合的门缝中灌入车内,即使门板上覆盖了厚厚的棉帘,我的身体仍是止不住的颤着。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棉毯,坐在上面很软,然而,长时间的跋涉,却仿佛要将身体的骨骼颠碎一般,两股生生的痛着。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阵阵沸腾的马蹄声略显凌乱,悄悄的打开隔窗,风沙瞬时打在脸上,迷痛了眼眸。
飞扬的尘土中,依稀可以辨出马队前方领头的人。狂风吹起他的发尾,尾端的碧玉坠子在阳光下刺眼而夺目。扬起的马鞭,狠狠的甩在马的身上,嘶鸣声响起,更多的黄土顺风而起。
眼角渐渐湿润,泪水瞬间滑落,不知是风沙迷了眼睛,还是他无声的悲恸刺伤了我的心。
尤记得接到圣旨的那天深夜,我在寒冷中醒来,却发现身畔早已无人,探手摸去,褥上冰凉。
沿着府内幽暗的灯火,我朝着书房的方向缓缓走去。静寂的深夜里,唯有枝丫乱舞的碰撞声,席卷的风声似是哀戚的呜咽,传入任何一个清醒的人的耳中。
书房里一盏昏黄的灯火,朦胧的笼罩着他孤单的背影。那摇曳的灯火好似他的身影一般,缥缈。
屋内、屋外,一扇门,隔着我们。
我抓紧披风,紧紧的裹住自己,粗壮的树干遮挡部分的寒冷,紧闭的牙关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终于,屋内缓缓逸出阵阵泣,隐忍的哭泣声在凄鸣的风中赫然清晰,一声声‘皇阿玛’打在心尖,仿佛卡住了我的呼吸一般,哽咽。
不知站了多久,屋内压抑的声音间歇,看着他忽然挺直的背影,我僵涩的唇角微动,挪着步子,回到了卧室。
哭吧,胤祯!
泪洒了,痛便也随之挥去!你,仍是那个骄傲而不羁的胤祯!
快马加鞭,星夜兼程,在驿站几次换过马匹,第一次觉得这段路程是如此的漫长。
一路上,胤祯始终沉默着,紧闭的唇口干涩开裂,唇际甚至出现了一条白色的痕迹,亘在眼前。我只是凝视着他,在他回首的时候,可以看到我安然的笑意,虽然,那丝笑容中藏着满满的牵强。
路上,或许是疲劳至极,又或许是那夜受了风寒,总觉得头脑昏昏的,微微的发热,不过,我却不敢将这些症状详细的说与胤祯听。
赶了一个多月的路程,好不容易到了城门之下,马车却倏地停住,惯性之下,我险些撞到车门上。
“奴才该死,福晋,您没事吧?”小李子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怎么回事?不是到了京城了么,怎么还不进去?”抱着手中的暖炉,却仍觉得寒凉正在一点点灌入心底。
“福晋,京城的九门好像都关了,禁止任何人出入。”迟疑着,压低的话,证实了自己的揣测。
“既然九门不开,你去问他,谒梓宫,贺登基,孰先?”愤怒的话语中夹杂着浓浓的不屑,这般的口气,如此放肆的话,恐怕也只有他敢这般肆无忌惮的。
打开隔窗,仰头望着城门上的位置,一个领头的人听到胤祯的问话后,哆嗦着快速跑开,途中几次回首。
一身戎装的胤祯翻身下马,朝着我的方向疾步走来,呼出的气息在严寒中迅速结为白雾。余下的十几名亲卫看到他下马,也都萧然的站在一旁等候。
我连忙下车,寒风瞬间打在脸上,呛得我掩嘴止不住的咳嗽。
“怎么下来了?你大病还未痊愈,怎么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
“咳,坐了那么久,该活动一下了。”唇角微抬,我轻轻的牵起他垂在两侧的手,冰凉的掌心,因长久握鞭而布满裂痕。
“爷,您到车里歇会儿吧,赶了那么久的路。”小李子欲言又止,被胤祯瞪后,闭嘴垂头到一旁站着。
胤祯不语,将我带到一处背风的角落,小心的将披风裹于我的身上,目光直直的射在城门之上。炯炯目光中闪烁的火焰,燃烧了干燥空气。
不知等了多久后,刚才离开的人出现在城门之上,手中正抓着一卷明黄,“奉皇上旨意,请抚远将军着孝服,谒梓宫……”
身着孝服进入景山的寿皇殿时,殿内一片凄白,早已跪满了人。
正前方的位置,棺木正中摆放。
四爷,不,应该雍正的背影萧然而挺直,一名太监在他耳旁细语说道,他起身回首,直直的看向胤祯。
胤祯神情悲愤,将我往眷的方向推了推,我侧头,扫到了久未见面的倾洛,她看到我后,努嘴指了指身旁的位置,我忙走过去跪好。
余光不禁扫视着倾洛,十年的时间,昔日明媚靓颜的子,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风霜无情的刻画,细细的皱纹在眼角漾开,白皙的皮肤泛着微微的蜡黄。
她好似察觉到我的注视,偏头看我,眼眸中虽布着哀色,可是眼底却并无幽怨,反而透着一股浅浅的满足。
或许,对她来说,这十年的日夜相伴,未尝不是一种平淡的幸福。没有争斗,没有权术,有的只是夫妻之间的相濡以沫。
身后的动静打断了我的冥想,我在低头的瞬间瞟去,只见胤祯双膝着地叩头,双臂微微的颤着,好似强自压抑着什么,却并未开口说话,也并无上前之意。
顿时,大殿之上瞬间沉寂,刚才隐隐的哭声都暗自消失。
雍正见此形式,上前两步,却并未见胤祯有所动静,略显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透着一股青紫。
我扫了扫其他人,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贸然进言,全都低垂着头,或擦眼,或掩唇。
心底一颤,我着急的看向胤祯,却看到雍正身旁的一名脸熟的侍卫忽地走到胤祯身旁,拉扯着让他上前。
心底暗叫不妙,胤祯连月来的愤怒正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此人上前,不是自找死路么?!
还没来得及我反应,胤祯脸色瞬时一变,漆黑的目光中燃起熊熊大火,厉言怒骂着眼前的侍卫,并疾步走至雍正面前,扬声道:“我本恭敬尽礼,拉锡将我拉拽,我是皇上亲弟,拉锡乃掳获下贱,若我有不是处,求皇上将我处分;若我无不是处,求皇上即将拉锡正法,以正国体。”
顿时,雍正大怒,扬起的右手指尖轻颤,“此乃皇考大事,你竟然大闹灵堂,你眼中还有祖宗吗?如此的心高气傲,实乃不忠不孝之举!”
我心底一急,胸口顿时一阵窒闷,忙捂嘴,掩住咳嗽之声。
“我不忠不孝?你又敢在此对着皇阿玛发誓,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倘若你继位登基,何必封闭九门,禁止任何人出入,如果你——”
“允禵,你闭嘴。”八爷猛地扬头开口,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呼出的名字却让我蓦然怔住,“皇上,十四弟一路从甘州驰马归来,定是心神力乏,疲劳、悲痛至极,所以才会口出浑话,还请皇上——”
“八哥,你不用向他求情。今既然来了,我就要当着皇阿玛的面问个清楚,看看……”
我着急的想要起身,却被身旁的倾洛强拉住身子,拉扯之间,忽觉大殿的悬梁蓦然旋转,眼中对立的身影渐渐模糊,在我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眼前一黑,伴着骤然响起的呼喊声,失去了知觉。
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我摸索着前进,却仿佛踏入了迷宫,怎么也走不出去,找不到一丝光亮。
踌躇的站立在原地,平息着脑中纷乱的思绪,隐约中却好似听到熟悉的声音,正声声的唤着“盈盈”,那般急切。
寻着声源,我慢慢挪步,入耳的声音愈见清晰,不禁大喜,然而才走出几步,心口却猛地一窒,脚下一个踉跄,猛地跌了下去。
惊吓袭来,我倏地睁开眼睛,望着入目的床幔大口的喘息,额头上的汗液滑下,只觉寒凉。
“月儿,你醒了,哪里不舒服?”
侧头看去,胤祯坐在床畔,一脸的担心,焦虑的眼眸泛着红红的血丝。
我虚弱一笑,却仍觉得身上寒凉至极,微微动身向他靠去,“有点冷罢了。”话落,他利索的退衣钻入被中,轻轻的揽着我的背。
“昨天看到你忽然昏倒,险些吓坏了我。早就嘱咐你路上勤加休息,你却偏要胡思乱想,一点——”
“胤祯,昨天他……你们……”到了口边的话,却不知怎么说出。
他忽地笑了,温暖的唇落在我急切的眼眸上,“还能怎么着,削王爵,降固山贝子。”他不屑的哼声,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想要劝他不要再和雍正作对,却忽觉没有立场。我不是棋局中的人,当然无法理解他的切身体会,所以,我没有权利去劝阻他抑或是用我的思维去要求他。这个中的谜团,只有等到他自己解开时,才是真的拨云见日。不然即使他今日怜我、惜我而放弃了自己的坚持,难保他日想起之时不会怨我。
“胤祯——”
“哼,以后就该叫允禵了。”他忽地打断我,语气嘲讽,而后温声劝道:“别说那么多了,你赶紧喝药,好好休息。我老了,以后可不准这么吓我了!”
我磨蹭了半天,让他连哄带骗的才肯将药喝完,看着他脸上渐渐浮现的温暖笑意,心底渐渐放松。
“胤祯,你永远是我的胤祯!”我郑重的开口,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嫣笑着急于献宝,“刚才昏睡的时候,我好像听到默语的声音了。”勾着他的腰,我依偎在他温暖的怀中,讲述刚才的梦境。
“默语?”疑惑声在头顶响起。
“就是我的双胞胎妹妹啊,我们的心灵感应很强的。”也许是面对这里的局势,心底压抑过久,听到默语的声音后,我却急切的想要向他分享,然而,“胤祯,你怎么了?”
贴近的身体猛地一震,他忽然紧紧的扣住了我的手臂,竟然忘记了轻重,“月儿,你累了才会胡思乱想,赶快睡吧。虽然遇到皇考,但是太医说你身体极虚,心力疲乏,近段时间不适宜活动。皇、上已经准了,所以你要静心修养,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唇口微动,最后却化为浅浅的微笑。
因为明白,因为了解。
深夜里,虽然有他的体温,却仍是有些睡不安稳,脑中总是混乱的出现很多画面,却一幅也无法抓住。
“月儿,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耳畔依稀响起零碎的话语,不知是梦境里的碎片,还是耳畔低沉暗哑的轻喃。
因为今年的皇考之事,宫内未行新年庆贺礼。
或许真的是上了年纪,这一次的大病,却让我有些力不从心,也不再像先前那般,吵闹着要出去。现在的我,只想安静的躺在床上,闲暇的时候就翻出珍藏的画册,细细的翻看。弘明的那本,在上次回京的时候,作为成婚之礼,送给了他。我还记得他翻开时难掩惊讶的神情,那般的震惊。
是啊,这些都是我私下画的,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们看到画册的时候,恐怕记忆还不全呢!
手中的这本,是弘暄的画册。
三岁时的他,第一次突显小小霸王的本色,叉腰站在院子里,因为胤祯不肯带他出府,噘嘴对峙。
那晶亮的眼眸,生动的模样,仿佛昔日历历重现。
“咦,原来真的有我的啊!我还当哥哥骗我呢!”惊讶声传来,手中的画册顿时不翼而飞。
“你怎么进来不敲门?”抬头,怒视着面前嬉皮笑脸的弘暄。
“我敲了,是您没听到。额娘,这个真的是我吗?”他蹲在榻边,指着画里面的小人儿问着,清朗的容颜映满了不可思议。
“除了你还能是谁,本来打算等成婚时再给你的,谁成想被你发现了!”我闷闷的说,附带瞪了他一眼。
他不是今儿个进宫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今儿来就是为了这事儿,前几天无意间在哥哥书房里发现他有一打这样的画册,我还以为额娘偏心呢。所以今儿特意来问问您。”他就像见着稀世珍宝一般,将我放在一旁的画册连忙敛起来,抱到了桌上细细翻看。“额娘,你这是怎么画的啊,跟真人似的!”
懒得理会他的咋呼,我兀自闭眸休息,弘暄毕竟是弘暄,一个人也自得其乐,喃喃自语。
“额娘,皇上前些日子让九伯父去西宁,说是阿玛现在京城,归期未定,但是西宁不能无人驻守。可是,九伯父过去不也是一个样么,他又不如阿玛会打仗。况且,九伯父要是走了,以后谁给我新鲜玩意儿啊?不过,幸好九伯父一直拖着,没有回复。”
弘暄暗自笑着,目光早就扎在画册里。听着他的话,我的眉头却不经意的拧起。弘暄从小就玩儿性大,对朝里的事情懒得用心,而我也乐得让他轻松。
“前些日子,因为已逝的庄亲王无嗣,所以皇上让十六叔袭庄亲王爵。”
唇角的笑意渐渐扬起,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懒懒的。
这个弘暄,说他成熟吧,偏偏玩性甚强;说他顽劣,可偏偏又是般贴心。他一定是看我闷在府中近两个月了,所以才故意跑到我这里打诨,哄我开心。
“对了额娘,上个月我进宫给奶奶请安时,碰到了一个穿亲王服饰的人,但我却从来没见过。那人看了我后,愣了半天的神儿呢,后来他居然认出我来。额娘,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出名呢!原来他就是十三伯啊,以前听哥哥说起过……不过,他可不像阿玛这般年轻,感觉竟比九伯父还要年长。”喃喃的话音越来越低,最后,便只剩下纸张的翻动声。
比胤禟还要苍老么?
即使他现在荣宠不断,即使他贵为怡亲王,可是,那段晦涩的过去,却永远的刻在他的心尖,烙印永不退去。
十年的光阴,即使我可以保他府上的生活充裕,可是,他寂寥而压抑莫名的心,又怎能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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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00-00 发表于 2009-9-21 19:23
百年不倒
初春的时候,身上顿时觉得轻了很多,终于不再病蔫蔫的样子。不过,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句老话,一点也没错。
大病初愈,第一件事便是到永和宫给太后请安。
现在的德妃早已失了以往的那份淡然、从容,见到我来请安后,忙紧紧的拉着我的手,眉眼间透着淡淡的愁容。
一年的时间,却让她的发间平添了许多斑白,昔日贵妇般润滑的皮肤,透着微微的涩黄,精神也愈发不济了。
“太后——”身旁一个陌生的宫女端着托盘走过。
“谁是太后,下去。”德妃忽地侧头,双眸中射出两道厉光,吓得她顿时跪在地上,颤着身子。
“你们都下去吧。”眼看着德妃的脸色苍白,我忙挥手摒退了周围的宫女,扶着德妃到一旁休息。
“额娘,您要多注意身体。”回来这么久了,或多或少的也听到了一些宫里的事情。
雍正登基的时候,按照惯例,雍正应“诣皇太后前行礼”,礼部奉他的旨意,提前一天将当天的仪注启奏德妃知晓,而德妃却以“皇帝诞膺大位,理应受贺。与我行礼,有何紧要” 为由,拒不接受雍正给自己行礼,害得登极大典差点都开不了场,使得雍正朝的第一次嘉礼这么大煞风景的开场。
雍正即位后,德妃便被尊为皇太后,诸大臣为皇太后上徽号,而她却执意不允,亦不肯从永和宫搬出,移居到皇太后居住的宁寿宫。至此,这对母子的矛盾愈演愈烈。
瞧着面前略显憔悴的德妃,我的唇角始终紧紧的抿着。
我了解,德妃的这般刁难,主要的原因便是胤祯。她最疼、最宠的小儿子,瞬间自巅峰跌落到谷底,做娘的怎能不疼?
而雍正,以他的性格,至亲的额娘越反对他,却会让他变本加厉的加注在胤祯的身上。这轮死循环,要怎样结束?
“我自个儿的身子自己清楚,先皇去了,我还有什么留恋的?我就是放心不下胤祯啊!”德妃神情悲伤,眉峰紧蹙,收紧的指甲刺入我的皮肤内,一阵刺痛。
“额娘,胤祯现在身体挺好的,就是每天忙了些。”我连声安慰,因为我前段时间养身体,胤祯的事情,府中的所有人都对我三缄其口。不过,胤祯的脾气我是最了解的,他那么倔强的性子,定是要和雍正闹到底。
踏出永和宫,我不急着朝宫门走去,反而沿着宫道慢慢走着,伸出的指间不经意的摩擦着宫墙。
只有你们不会改变,经过三百多年的洗礼,也许沧桑,也许褪色,但却依然屹立着,供无数的人参观、游览。
如果我在这上面留下痕迹,三百年后,可否看到?
脑中忽然闪过样的想法,我飘忽的笑了,然而抬眼的瞬间,笑意却凝在脸上,僵住。
这还是我印象中的胤祥吗?我知道他的容貌改变了很多,也听过弘暄的话,可是,再多的言语,却不及亲眼看到来得震撼。
斑白的两鬓,掩不住的风霜;昔日俊朗如玉的面容,却横着细细的皱纹,即使他浅笑的面孔仍是那般温暖,可是却风华不再;极力挺直的背脊,微微的躬着,细看之下才会发现,那是因为他的右腿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
“胤祥。”
开口,却不知要怎样继续,眼底氤氲,湿润的睫毛眨动,隐约中我好像看到了凝结在上面的水珠。
他却忽地笑开,那般的笑颜,吹散了宫内密布的阴寒,“真好,现在只有你这般唤我了。”轻浅的呢喃,顺着淡淡的清风,幽幽的飘至耳畔,似叹息,似满足。
睫毛再也无法承受重量,湿润打在了脸上。
“你别哭啊,那么大的人了,让人看到会笑话你的。”极尽温柔的笑语越来越近,然而,他伸出的手却止在了半空。
望着那修长的手指,我微微的怔住,思绪倒转,仿佛回到了许久之前。
我好像越来越爱回忆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呢!
“给,擦一擦吧,风大,会伤了皮肤的。”近在眼前的面孔渐渐模糊,然而黑亮的眼神却愈加明显,我迟疑的接过他递来的手帕。
“盈盈,劝劝十四弟吧。四哥……也不容易!”极低的话语漂浮,墨蓝色的朝服翩然自眼角闪过,轻重不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待我回神的时候,他却在十几米外正要弯身上轿,看到回眸的我,忽地笑了。那一刻,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模糊了我的视线。
看来轿夫一直躲在不远处,因为胤祥的腿疾,所以雍正特准他在宫内乘轿。这是多高的荣耀,可是他却仍是秉着性子,小心谨慎的样子。
轻吁口气,我沉淀着思绪。清凉的寒风打在脸上,一阵刺疼,忙以手帕轻拭脸角的泪痕,不经意的一扫,却狠狠的怔住。
上好的丝绸面料,柔软顺滑,却泛着不自然的白色,那是经过反复洗拭才会出现的颜色。某些地方甚者微微的脱丝,但却以笨拙的丝线缝补着。然而这些都不是引起心疼的原因,因为——
“***,手帕上绣什么好呢?牡丹,杜鹃,还是海棠?”
“一个‘盈’字便好,笑意盈盈的‘盈’。”
矗立寒风,蓦然黯然,风干泪水,吹散了往昔。
回到府上的时候,已然临近中午,才入了府门,便看到胤祯一脸着急的朝外疾步,低敛的眉眼兀自沉思。
“怎么去了那么久?”埋怨的话里透着担忧。
“胤祯,你跟我来。”此时的我却懒得和他解释,只想依着心中所想,带他到一个地方,做一件看似很‘愚蠢’的事情。
“唉,你慢点,身体才好就么不爱惜。”
我嗤笑,心底却止不住的溢满幸福,盖过了刚才泛起的酸涩。
何园隅
“你急着把我拉过来,就是为这了事儿啊?”胤祯轻笑着瞧着手中的刻刀,连连摇头,眉间的阴郁早已消失。
“你快刻啊!”我催促着。
胤祯无奈,立身挥刀,在砖墙上一笔一划的刻着,每一笔,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