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Hp3同人文,只要有人看的话我会更新(更新到6章3/3) 提交
MHp3同人文,只要有人看的话我会更新(更新到6章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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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8 20:42
MHp3同人文,只要有人看的话我会更新(更新到6章3/3)
有些时候在想,一个人拼命的刷素材,挖护石,磨练技术,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能不是为了刷新时间记录,不是对某人的挑战,更不是和掌机里面的怪过不去.
我想是这样吧,是为了联机的时候可以和朋友一起玩个痛快,或是在论坛和q群里畅快的交流...总之,我们为的,可能是上面图片里一样的笑容.
我呢,好庆幸,从2g走来,我认识了一群能和我这样一起笑的人.我忘不了和你们一起的狩猎生活,即使你们的id已经很久没有在论坛出现了.
最后,谨以此文,献给我的战友,我的伙伴.
-----这是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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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c齑 于 2011-3-3 14:4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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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C,要定时更新,准时交稿啊!
2011-3-3 15:46
名字内涵V5 = =
2011-1-19 19:05
事先稿费~~乃要好好写啊~
2011-1-18 20:55
那些晒装备晒素材晒人品的帖子真的好无聊,但是,回想起自己那时刚入手心仪装备的心情,觉得真的有必要关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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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8 20:53
序 又到了雷光虫繁衍的季节了啊一个美***如是说,狠狠地把手中的清酒杯掷到吧台上,叹了口气. 哈,今年的雷光虫还特别多,大概今年雨水多吧在美人旁边的一男子带点慵懒道. '那个'又要来找我们村麻烦了吧,大概...美人又是叹了一口气 去讨伐一下么?木子姨? 口胡!我是男的!不要误导公会的新人好不好!美...男,掷地有声地更正道,狠狠地喝了口酒. 好吧,木叔,你会去的吧?旁边的男子萎了一下,说道毕竟你是公会的会长嘛 去讨伐'那个'实在是自讨苦吃啊,累的要死!身为公会资深猎人--- Harryhardy.Brush.Imoutokon 大人是不是要去证明一下身价?木子微笑道. 才不要,我打不过的...名为HH的男人辩解,说着好像把背后什么收了起来. 咦?你身后那把蓝色带白毛的武器是什么呢? 额...这个嘛,其实也要让后辈发挥一下嘛... 要把讨伐'那个'的任务放出来么? 好吧,让那些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猎人去磨练下吧 你还真腹黑呢... 于是,木子站起来,把一张写了什么的纸贴在了公告板上... 这是一个新的讨伐任务,其名为无双猎人....
第一章 恐怖的预兆 我走在去一个名为结云村村庄的路上,同行的还有一个背着巨大武器的白发少女,她叫怀特.娜德蕾,当然,我叫她小白...现在我们走在一个巨大峡谷的谷底,四周是典型的哈斯特地貌.正确来说我是走在河滩上面,一条溪流在我们身边流过,两旁是峭壁,高地,和遮天蔽日的乔木,谷风吹过,树木翩翩落下的叶片就像是故乡的细雪一样. 什么时候才到有温泉的村庄啊?身旁的少女作无力状,身后的武器一晃一晃的. 是结云村...我更正,虽然是有温泉啦,可是你能稍微记住目的地的名字么? 是~是~结云结云...结云温泉村! ...无言,她是不是在玩我啊... 山谷里也有看到在觅食的不知名鸟龙种,应该是叫丸鸟的胖胖鸟龙,好像很怕人,一看见人就四散逃走了,可是它们却很傻的别人经过它们身后都不知道.当然,路上不少的食粮都是由它们提供了. ...突然,身边的少女停了下来,本来天真的眼神变得锐利,从背后拿了大盾固定在了手上,另一只手拿着的巨大武器早早就上了膛.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带着敌意东西要来了.于是,我赶紧也把自己的骨铳***握在手上.此时,身边的丸鸟才开始四散跑开,看见正前面有一只从没有见过的牙兽发了怒的冲着过来! 那个,应该是怎么形容呢?角质化的前肢和披着蓝色皮毛的肥胖身躯,吐在外面的舌头一晃一晃的. 结云的怪物就这个德行吗?! 我想,不是全都这样吧...虽然这东西的样子有点可笑,可是我看得出被这东西的爪子拍一下一定很痛.但是,小白却冲上去了--一个踏步上挑,铳***管狠狠打在了怪物的下巴上!感到疼痛的怪物用爪子回击,爪子一下拍在了盾上,小白被推后了半米. 啊,手都麻了,这是什么样的怪力啊 这么急干嘛啊...我跑到她前面,挡住了接下来的另一下爪子,也觉得手臂发麻,赶紧对着它的肚子开了一***,那东西终于退了一步,可是却越发发起狂来,嘴里呼呼地吐着白气,吼着扑过来! 砰耳边突然一声***响,耳朵嗡嗡地响了起来,小白用力把冒着硝烟的铳***甩了甩--上弹,然后向还没反应过来的牙兽种的头狠狠的掷了下去!接下来,一阵耀眼的火光--她把所有子弹都打在了那只牙兽的肚子上!我就差不多和这怪物的肚子一起感受着这一切! 喂喂!太乱来了吧!波及到我怎么办啊! 你不是有盾挡着么 我用太刀的话一早炸飞了啊! 哼! 此时那只牙兽正在倒地挣扎,两手的角质层好像被刚刚的炮击破坏了,白花花的肉沁着血丝露在外面,很痛的样子...我正想冲上去在它站起来前补刀的时候,一堆小弹丸从天而降打到了牙兽的身上! 再一次的爆散,怪物终于沉默了. 这是什么乱入啊!!! 额,是你rp不好吧... 那啥牙兽的rp更差吧! 它根本不是人嘛... 啊!那边的两个人,没事吧?!突然在我们前方的拐角处出来一个银发少年,手拿一巨大猎弓,一身紫色轻甲,带点歉意地向我们打招呼. 咱没事,但是咱前面那个就被快你吓死了呢~ 才,才没有,只是突然掉下来有点....此时因为急忙退后所以摆出一副倒坐在地上的姿势的我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啊... 哈,我正在追击那只青熊兽,却突然见到它趴下了就...不好意思哈!没有看到你在呢 ...难道只看到美女吗?我就看不到了啊!原来这牙兽叫青熊兽啊...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Tragedy.Ring,是结云DW猎人公会的猎人,刚才在执行任务来着,这次真感谢你们帮忙了啊 哈哈~原来是悲剧光环哈~哈哈哈 ...小白又吐槽了...面对满头黑线的银发少年,我真是有点同情他... 我呢,我叫汐.史密达,我旁边的是怀特.娜德蕾,是刚来到这里的....算是旅人吧,当然,我们也是猎人,正想到结云村去的. 是啊~!我们要到温泉村去的额,小白还一脸认真啊...可是,还是记不住村的名字...喂!你是故意的吧! 啊,这么巧啊,我正要回去交任务呢,一起吧,我给你们带路吧 接着,他主动拿过了小白的行李美女的特别优待! ...算了,毕竟外表是美女吧...那个女人...
========================================================================================== 哇!这里就是温泉村啊!看见手舞足蹈的小白,我们来到目的地结云村前.依山而建的巨大建筑群,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牌坊,一条石梯沿山而上通向远方,沿石梯散落着各种建筑和冒着热气的温泉.直到楼梯的尽头,有着一座冒着蒸汽的巨大建筑.果然是叫结云村啊,温泉蒸汽缭绕的村落,就像所有云都聚结在这里似的,是个像仙境一样的村落. 喂喂!快走吧,我带你们到公会里去! 哦,那有劳了. 去吧去吧!温泉温泉! 我们跟着那个名为杯具的少年沿着石梯走着,我这时觉得奇怪了,怎么讨伐任务不把怪物带回呢?好像素材也没有拿啊?是这里的习惯么?而另一边,小白却无忧无虑的逗着路过的猫猫玩...直到来到了石梯的尽头,就是刚刚看到的冒着蒸汽的巨大建筑门前. 这里就是结云的DW猎人公会啦银发少年很高兴的介绍道.可是面前的巨大建筑与其说是猎人公会的会所,倒不如说是个大澡堂...门前的垂帘也是绣着大大的温泉徽号= =四周的窗户都冒着蒸汽. 哇哇!温泉啊!小白迫不及待就想冲进去,正好和一个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可能是背着铳的缘故,失平衡就倒坐在地上了. 恩?谁啊?出来的人是一个给人很活力印象的青年和银发少年那种一眼便知的吐槽属性完全不同,有着明朗形象,背着巨大刀刃身穿重甲.他伸手把小白拉了起来,看了下小白背后的铳***,美女,是新来的猎人吗?我是DW公会的猎人,狂,叫我小狂可以啦!在未来的时间记得邀我去狩猎哦!我可是绝对可靠的讨伐能手哦... 嗯?没等那个背着大剑的猎人把话说完,他的背后就冒出一股完全不能跟刚刚面对青熊兽的危机感相提并论的巨大恶意.亲爱的,您在跟谁说话啊?传来一句温柔的女声,可是,这话给人的感觉就像崩龙的吐息一样的冰冷刺骨.这时,从狂的背后走出一个漂亮的女性,同样是背着巨大武器,却穿着相对轻便的装备. 啊,啊,不是的,啊,他们好像是新来的猎人,所以问候一下而已啦...小狂很怯地辩解完,那个很像女性的怪物就停止了发出寒冷的气息,改为很温和的语气啊,新来的猎人啊,以后请多多指教哦!我是这里的猎人葱儿.薇凉啦,叫我葱儿可以啦! 于是,我们也作了自我介绍.咦?刚刚这个女人不是人的感觉是错觉吗?不,我看见小白都紧紧把住铳的把手了...果然...是个不简单的...人?好吧,猎人的本能告诉我,这个人很可怕... 好吧,会长就在里面哦,我带你们去做些登记吧,顺便我也去交任务.在旁边的丫鬟微笑着看着这一切,然后说道.接着,他撩开了公会的垂帘...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长长地吧台,贴满纸张的公告板和巨大的....温泉?!
第一章 完
2011-3-3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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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1L的图是自己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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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8 20:57
问度娘拿的老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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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8 20:58
某白表示给稿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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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原创.坐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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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泣 我想不到我的猎人生活是在一个大浴场开始的.尽管我身边的小白完全没在意这个.来往的猎人都是裹着浴巾什么的,真的没问题嘛? 小汐!我们去接任务吧!!! 喂喂,行李还没放下啊...可是,我的异议总是被无视,就这样被小白拉到柜台前.那里站着一个穿着宽松衣服的美人,比我还高的身材,深色的长发,秀美的脸,精致的五官...要说什么缺点,大概是个飞机场吧...额,我只是客观的评价一个人,才没有想歪! 咦,新来的吗?...喂喂!你小子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听着美女用大叔的声音说话我真的淡定不能啊,可能反应过激被他发现了,被他抓住衣领拽起来了... 啊很抱歉!!是我失态了...我赶紧道歉,于是他叹了口气把我放下来了...小白着这个过程里很淡定,这是天然呆的力量吗?... 嗯哼,我是这里的负责人,DW猎人公会的会长,叫我木子就行了! 嗯嗯!那我们可以接任务嘛?木子姨姨?喂!小白你找死啊!!再看看木子的反应,好像很不妙啊喂!可是过了大概3秒,怒气却好像绝望了似的忍下来了.叫木子会长,或者木子叔也好吧...喂喂!!这是性别歧视啊!吃果果的歧视啊! 新来的,你们在柜台那边做个登记吧,当然在这里接任务是可以,要是要入公会,得经过公会的认证. 哦!这样啊...啊,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从北国来的汐.史密达,虽然是个猎人,可是经验不多,以后请多多指教! 我叫小白,怀特.娜德蕾,小白是大家这么叫就这么叫了. 挺年轻的猎人啊!在那个盛产燕雀石的地方来的吗?你们的表现,我好期待哦... 之后我们便到了柜台的看板娘里做了些简单的登记,听说还要进行资格评定,嘛,这个,安顿好再说吧.
================================================================================================ 现在,我坐在公会的房间的地板上,老实说,用坐垫代替凳子这个习俗我还是很不习惯,虽然我们还不是公会的猎人,但是因为没地方落脚,竟然清理了一间房间给我们.低矮的床和桌子,地板铺着一种编织物,所以坐在地上也是可以的,有简单的灶和装备箱子,总之朴素而洁净,对我来说还洋溢着异国风情. 至于小白呢,正在坐在窗框上擦干头发,应该刚刚浸温泉回来吧!等等!这不是很危险吗?裹着浴巾一只脚放在窗台上,一只脚垂下来,在对于我和对于她来说都是很危险啊,这姿势!看到了啊!要看到了啊! 喂喂!给我下来啦 你突然走过来拉我知不知道很危险啊!这傍山而建的房间窗外是悬崖啊! 这话应该我来说吧...真不懂这个女人啊... 那个小白突然望着窗外的天空. ? 天要哭泣了哦... 啊?你说神马啊?哭泣?下雨吗? 赶快把晾在外面的衣服收起来...还有,磨好兵器...小白独个走了,究竟去哪里呢?算了,还是收衣服吧,看看天,果然已经乌云密布了...山里的天气还变化得真快啊...
=================================================================================================== 话说昨天晚上真的下了一场大雨,狂风,暴雨,一整晚都袭击着结云山,可是可能是背风的关系,早上到街上走走也没发现什么破坏的迹象. 小白嘛,已经回来了,也不知道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床边摆着一堆的狩猎用品.竟然就抱着铳***睡着... 喂喂,起床了哦! 嗯...啊!去狩猎咯!天亮才是最好时机!咦?怎了走了啊?那....呼喂!你就突然站起来胡说些什么然后再睡吗?! 今天要资格评定啊...你怎么也给我起来啊喂! 知道啦...还是挺听话的起来了嘛...那刚刚是梦话? 等等,你想干什么啊!眼前的少女竟然旁若无人的脱起衣来! 嗯?换衣服啊,啊!!!!!!!!!!!!你到外面等!变态!好吧,于是我被赶了出来...好歹那里也是我的房间啊! ... ...女人换衣服有这么久吗?喂喂!可以了没有啊!嗯?竟然没有回应?奇怪...喂喂!还有没有回应...无论你装好没有也应我一声吧!好吧,我终于很纯洁的冲了进去,里面竟然....没人! 该死,从后面栈道自己到集会浴场了吗?...忘了我吗... 当我赶到集会浴场,小白正在和木子会长说话. 啊!你来啦?这么迟啊?小白一脸天真. 啊...不好意思...好吧,我被这灿烂的笑容给打败了... 嗯哼,我来说说今天的资格评定吧,因为要知道你们的水平才能给你们分派任务,还有如果这次任务表现获得随行的猎人认可的话可以得到加入DW的资格,可以自由享用集会浴场的设施!说会评定吧,今天你们不能挑选任务,由我派一个任务给你们,会有一个随行的猎人来监督你们,当然必要时会帮助你们啦...至于今天的任务内容是...这个! 老木子在任务板上撕了一张纸下来.就这个吧! 纸上面写的是示范怎么打倒狗龙--任务目的:狩猎一头狗龙--任务地点:溪流好像挺简单的样子嘛,在来的路上也打倒不少吧,像是图案里的怪物. 这个很简单嘛!来的路上杀了不少呢!你看,咱新弄的铳就是打这个来的!这家伙把铳换了啊,原来昨天去了这么久就是为了造这个啊... 哈哈,你们打的是它的幼体,成体的话难缠很多哦!具体你们慢慢体会吧!我接下来介绍一下你们的同伴兼测试员--从南方来的黑色噩梦! 这是神马?帅气得用来吐槽的帅气名字!那个,应该是绰号吧?渣梦!给我过来!有事给你去干! 系系...在吧台另一边的温泉里冒上来一个青年,向我们这边挥了挥手. 不一会,青年穿好衣服过来了,一身漆黑的不知名防具,背上挂着一个大锤,也是漆黑的,锤子的末端是羽毛状的硬棘,被刺到的话大概会很痛吧...喂,那个,你好,我叫噩梦.要提一点的是,站在眼前这个人虽然装备很帅气,可是给人的感觉好懒散... 啊!我是小白!傍边那个是小汐! 啊?小? 我叫汐,汐.史密达...被人叫小汐果然真的好难为情... 哦!小白,渣汐,我们出发了!说着被称作噩梦男人一手拿过了木子手中的任务状,走到柜台前办了手续.然后,我们出发了...
====================================================================================== 我没来到了溪流,在峭壁下的营地,蓝箱子的支给品也很标准,估计也不是怎么难的任务吧. 真麻烦,因为是评定的关系我们就一起索敌吧,根据雌狗龙的密集程度可以推断出狗龙的位置.看样子还是个有经验的老手嘛,稍稍觉得他可靠了. 唉!先到狗龙的巢穴看看吧,那些无节操的家伙也不是随时随地在乱搞的...啊!原来刚刚的是废话吗? 奇怪,怎么这么多...我们跟着渣梦,走在被叫做巢穴的地方,一路上,那些小狗龙和我们来结云时的密度完全不同.好像这是奇怪的现象,毕竟渣梦也这么说了... 该死,到最近的巢穴看看吧,速速解决!要是入夜就麻烦了... 为什么呢?小白跟在噩梦后面. 狗龙啊,习惯偷袭和群攻,现在还好,它们不敢乱来,等天黑视线模糊了,我们就麻烦了... 哈哈!他们挺弱的吧!没问题!挺乐观的嘛,那孩子... 突然,前方的噩梦停了下来,他用手指了指前面不妙啊... 我上去看,发现那里有两条比人高的鸟龙种在对恃.貌似正在展开打斗,旁边围着大量的小狗龙和雌狗龙.因为我们地势比较高,又是下风方向,好像没有被发现. 不妙啊,在举行首领选举吗?麻烦事给我们碰上了啊...噩梦已经把手搭在锤抦上要不,我们回去吧,这个数量...咦?! 这时,有一个染色求打在了其中一只狗龙上面!刺激性的气味由上风处飘来,就像危险临近一样,让我精神振奋了一下.在视线前方,出现了一个手拿重型武器的白发少女身影! 小白!!!!!!!!!!!我和渣梦异口同声.那孩子怎么这样子啊... ...我苦笑了一下,没办法啊,只好上了!此时,噩梦已经把锤子握在手上了. 我掩护你们,你们得给我快点搞定啊,杀了赶紧撤,不要拿素材了! 咦?为什...来不及吧话说完,一只小狗龙已经扑过来了,我赶紧迎上去,把它挑飞,必须缩短距离,到小白身边!此时,在狗龙群中心的小白已经被围住了,她和一只狗龙对视着,奇怪的是,另一只只是摆出恐吓的态势,慢慢的退到了一边. 小白一边警惕着小狗龙,一边和狗龙缠斗,可是都以比较保守的防御刺为主,攻击实在太密集了,现在她还算是冷静应对着,还好她狩猎就变个人似的,要是平时的话,一早猫了吧.可是这种数量的狗龙产生的攻击,实在算不上从容应对啊...噩梦不断打退我身边的小狗龙,锤子的攻击范围果然比铳大很多啊...快,还差一点就到了!噩梦说你自己搞掂吧! 啊?!我现在还有几米就小白身边了,她好像越来越吃力了.噩梦忙着驱赶两旁的狗龙,但是正前方却挡了群在那里.只能自己搞定了啊...我赶紧开了一炮,前面几只被弹开了,甩弹,噩梦,在我身后撑着我!不等回复,我吧铳掷到了地上!按下了扒机,把***管里面的子弹都放了出去,此时噩梦如约的用背后撑住了我,手直接承受了反冲力,哗,好像要断了啊...可是,前方的路由于刚刚的举动所以清空了.这是小白正瞄准了她面前的狗龙.铳***管冒出的火舌告诉我,这个架势她准备做什么--龙击炮! 太乱来了吧!赶不及了!狗龙正在侧撞过来!笨蛋吗!防御崩坏就完蛋了!这个密度!我大喊着冲了过去!感觉手已经做不出上挑的动作了,只能冲上前当了吗?!可恶! 砰!一声闷响,狗龙整个身体撞在了我还没摆好的盾牌上,防御崩坏,我直接被推倒在地上.而此时身后却传来一声巨响!火炎和高热从我身边擦过直接打在了狗龙身上!狗龙被打飞了,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挡在前面很危险啊!笨蛋吗你! 可恶!这样的形势还放龙击的你才是傻瓜吧! 没斩味了啊!刺不进了啊! 喂喂,你们在这里闲聊个毛啊!赶紧撤啊!不然... 吼..................!!!! 一声长啸打断了噩梦的话.刚刚观战的另一只狗龙正在引天长啸!周围的小狗龙完全是变了样似的,都兴奋起来,不详的在我们周围跳起来,像迎接接下来的盛宴似的. 太迟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首领明明被打倒的说~ 应该说...噩梦也靠过来了,我们背对背面对着一切.是竞争者被我们打倒了.这只狗龙登上了首领之位. 那也把它抹杀掉吧!!!小白磨完刀,用锐利的眼神望着新上任的领主. 那可没刚刚的容易了.刚刚是群龙无首,现在它们有领主带领了,狗龙可以向小狗龙下复杂的命令啊!和刚刚不一样了,一定要小心!噩梦苦笑了一下这个数量的话,很难全身而退呢... 哗!!噩梦把一只跳过我们头上的小狗龙用本垒打击飞了,可是其他的又冲噩梦脚下的盲点咬过来了,我赶紧一挥铳***击退了,手很痛,估计是伤到骨头了,制空实在很勉强.感觉和刚才不一样了,小狗龙很有组织的攻击着,还会挑盲点进攻,感觉聪明了很多. 切!!小白很想冲首领的狗龙进攻,无奈狡猾的指挥者却往往逃到铳够不到的地方.有种出来一对一啊!! 这就是它们说擅长的战术吗?这样消耗下去的话可不妙啊,这里又是山谷,我们困在里面,周围尽是嘈杂的鸟龙叫声.身体快支持不了了,手中的铳越来越重,身边的人也喘着粗气,我们只能应付着它们,它们却不断在补充,天色慢慢暗下来,四周的山坡不断有小狗龙走下来增援,好像它们也是越来越焦躁了. 要来了..突然,小白望着天说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 天要开始哭泣了 啊?你又来了? 说什么傻话啊?!噩梦也是不明所以,挥动着手中的锤子,没好气的说. 轰!!!!突然打起雷来了,才发现上空已经是遮天蔽日的雷云.这时,狗龙群却赶忙四散了,逃到了岩壁的小洞穴里. 他们怕雷么?我问. 不对啊...还是说...噩梦扭头向一座高山望去这场暴风雨不寻常啊... 的确,跟着噩梦的视线,在视线内最高的山峰正上方,有一个巨大的乌云漩涡!有台风是在山间形成的吗?! 撤吧!赶紧到高地有遮蔽的地方!
=============================================================================== 我们最后选在半山山脊的一处竹林处避雨,噩梦好像如临大敌的用低矮的灌木遮蔽着身体.他也很凝重的叫我们这样干.小白在发呆,不,应该是在颤抖着,见她这样明显的感到害怕,我也是第一次.可是我对接下来发生什么根本没办法得知.只是在掩体里向外望去,不远处的高山顶上乌云快速盘旋着,风声越来越大. 哗!!!!!!!!!!!!!!!!!!!雨下起来了,夹着风声,电闪雷鸣.像是恸哭一样,风声已经可以用震耳欲聋来形容了,好像是来自地狱的哭喊声,加上豆大的雨滴,整个天都在哭泣... 一下闪电掠过,我看见在云层之中好像有一个黑影咦?那是...隆!!!!一声巨响打断了我的提问,这不是雷声,而是在附近用树根编成的桥被从天而降的水柱打断了!喂喂!这已经不是下雨了吧?!天灾吗?! 还是...在云层上面究竟隐藏着什么.....?
第二章完
2011-3-3 15:47
那些晒装备晒素材晒人品的帖子真的好无聊,但是,回想起自己那时刚入手心仪装备的心情,觉得真的有必要关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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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第一章 甄二爷出身于***手世家。 甄二爷出生那天,他父亲正在祁连山麓一个山垭豁里,与一匹硕大无朋的瞎熊不期而遇。 八月的祁连山,正是草丰马壮的收获季节,那瞎熊经过了一个夏天的滋养,肥壮得像个横岗级的相扑运动员,浑身的毛闪着缎子一样的光泽。清晨,它从栖息的山洞里爬出来,拖着一身肥嘟嘟的肉忽悠忽悠地顺着山沟而上,准备越过前面的山垭豁,到对面的阳山坡上捕捉旱獭吃。 这天,甄二爷的父亲,那位在祁连山麓里打了一辈子猎的猎人,也跟往常一样,在东方还未泛出鱼肚白时便收拾停当,干净利索地去巡山了。他去查看前几天下好的扣子、夹脑,顺便去寻找香子的“茬棍”和“粪场”。 香子,学名叫“麝”。公麝的肚脐眼里的麝香是名贵的中药材,对治疗风痰、伤寒、瘟疫、燥火、气滞、疮伤、眼疾等有奇特的疗效。同时,麝香作为众香之冠,其香味浓郁芳馥、经久不散,是只有贵妇人才能用得起的名贵奢侈品。公麝的尾部常常分泌一种油质物,这使它奇痒难受,于是它常常在行走的路上寻找半截干枯的灌木枝,靠上去摩擦尾部,并且喜欢到一个固定的地方去摩擦。它还有一个习性,就是不随地大小便,常常到一个固定的地方去拉粪,天长日久,便形成了颇具规模的“粪场”。聪明的猎人便整天穿梭在丛林中,寻找“茬棍”和“粪场”,然后将“提扣”和夹脑下在“茬棍”和“粪场”的旁边,守株待兔等待牙香(公麝)乖乖地将肚脐眼里那点宝贝疙瘩送来。由于“茬棍”很低,只有六七寸高,猎人只好躬着腰,瞪大眼睛心无旁骛地去寻找。 当猎人攀上那山垭豁时,与瞎熊碰了个正着。猎人察觉到前面的异样,蓦然警觉时,瞎熊已然在他眼前,相距不过丈把远! 大惊之下,猎人下意识地将手中那截用来抖落露水的木棍平端在胸前,像一支***对准了它。而这只瞎熊仿佛也直到此时才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且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它。它低声嚎叫了一声,然后蓦地直立起来,惊恐地看着他。 他们先是对峙着,然后慢慢地转着圈,像两个蒙古摔跤高手,运动着寻找着对方的破绽。这是一场谁也没有料到的尴尬遭遇战,为了自己的安全谁不敢转身逃跑,唯恐自己一转身的时机,对方扑上来置自己于死地。有两次,它龇着牙,嘴里发出尖锐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前爪上的指甲根根竖起,如同一把把竖在毛丛中的小钢刀,在早晨初升的太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寒光。猎人浑身酥麻,险些委顿在地上。 猎人先是头脑一片空白,等有了意识后后悔不迭,后悔自己今日没有预备对付瞎熊的工具。那工具非常简单,一是一只用长长的牦牛绒抟成的足球大小的毛球,二是一根上好的羌柳木棍。如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形,只需将毛球扔给熊,熊便会用两只前爪紧紧攥住,它那小钢刀似的指甲便会嵌进毛球中,扯也扯不散,拔也拔不出来,这使它立也立不住,站也无法站,猎手们便可轻而易举地用木棍敲断它的臂膊,将它制服,或者敲碎它的脑袋,取了熊胆,割了熊掌,剥了熊皮扬长而去,轻松得就跟杀一只绵羊一般。但今日的他,只有一根随手捡来的木棍,此时虽然聊胜于无地拿在手中,但猎人清楚那是根本不堪一击、根本无济于事的。他脑海中电光火石般地思考着,动用着一辈子打猎积累的经验,寻找着脱身之策。 就在这时,黑熊看到了猎人眼神的迷离和表情的惊恐,陡然间增加了攻击的决心与信心,吼叫了一声,悍然发起了攻击,向猎人扑了过来。 猎人本能地闪身躲避,瞎熊一下子扑了个空,庞大的身躯收刹不住,径直扑出两丈开外才勉强停住。一扑不着,它便气急败坏,吃力地扭转身又朝他扑来。这回猎人算是找着办法了,心中不由窃喜,心想,狗日的,爷们今天陪你玩玩,不信玩不死你! 之后一袋烟的工夫,瞎熊不停地扑剪猎人,而猎人则凭着半辈子打猎练就的胆识和矫健的身形,灵巧地躲避,只把个肥胖的瞎熊玩得口吐白沫,肚皮像风箱似的急剧地起伏,最后趴在地上只剩下龇牙咧嘴吼叫威胁的份儿。 也该是猎人命里有此一劫。如果此时他寻机逃脱,也许能够全身而退。但他看到瞎熊那狼狈的样子,便起了贪婪之心,心想凭这狗日的这三百多斤的身躯,熊胆肯定不小,卖个三四块“袁大头”绝不是什么问题。还有那对熊掌,也能换一匹洋布什么的。最让人心热的是那油光闪亮的一身熊皮,做成大褥子,一家人睡在上边,冬天那个暖和哟,比睡在羊粪烧的土炕上还舒服。更让人他心动的是,如果今天将这狗日大瞎熊弄死了,那他赤手空拳打死瞎熊的英名将会迅速传遍祁连山麓、环湖草原,那些牧人们,寺院的“塔瓦”们以及佛爷、财主们,谁敢还小瞧自己?自己从此可以扬眉吐气,挺起腰板做人了,行走在草原上,谁会不崇敬自己、羡慕自己? 想到这里,他头脑便一阵阵发热,完全忘记了自己手中拿着的不是专门打熊的羌柳棍,而只是一截普通的树枝。他忘乎所以,大吼一声,朝瞎熊攻去。棍子打在了它头上,顿时成了两截,飞到一边去了,而它浑然不觉,似乎只挠了个痒痒。 它想不到他会主动攻击自己,有些吃惊。在它的记忆中,一切动物,凶猛如猎豹、猞猁,见了它莫不闻风而逃,更不要说是鹿啊羚羊岩羊旱獭之类的食草动物了!就是人,也很少有胆敢跟自己照面的,往往是避之唯恐不及。今日这狗日的是吃了豹子胆了还是咋的,居然不自量力攻击自己?吃惊之余,它站起来,挥动左臂,朝近身的猎人划拉了一下。猎人侧身躲闪,但因脚下地势不平坦,脚步不够灵便,竟然被熊掌划拉着了。一声布匹撕烂的声音响过后,猎人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而自己也像一只皮球似的飞了起来,径直飞向两丈开外的一棵大树,被撞了个半死。 这回轮到猎人吃惊了,他想不到这家伙力道是如此之大,今日贸然攻击它,实在是自寻死路!但他的意识是清醒的,落地后,立马翻滚,说时迟,那时快,熊风驰电掣地扑来,一下子扑在了他刚刚落地的地方,两只熊爪上钢刀似的指甲绞在一起,将树下的枯枝败叶铰得纷繁如飞。 这时猎人爬了起来,才发现自己的右臂的一大块肉不见了,而且鲜血如注。而熊也似乎闻着了血腥味,变得更加兴奋和狂躁起来,长长吼叫了一声,转身又追了过来。 猎人不敢怠慢,下意识地转身逃跑,可脚下崎岖不平,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几十步,熊便追了上来。听后边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猎人知道自己跑不过它,便机灵地一个转身,抱住了旁边的一棵大树。瞎熊这回径直冲下了山坡,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刹住脚步,转身向上爬来。 这时猎人冷静下来了,他观察着周围的大树,想爬上树去。猎人知道,躲避瞎熊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上树。可今日这山坡上的树真是怪了,全是光溜溜的松树,平日那些夭矫的柏树、桦树、柳树全不见了。他从一棵树奔向一棵树,又从一棵树奔向另一棵树,老也找不着一棵可供攀爬的大树。等他终于找着了一棵理想的树正往上爬时,瞎熊已然追到了树下,站起来,一只爪子拽住了他的左腿。 他紧紧地抱住不松手,可是受伤的胳膊根本用不上力。电光火石之间,熊轻而易举地将他拽下来,压在身下撕扯起来。也许是上天保佑,慌乱中猎人将一只手塞进了瞎熊的腮部,紧紧攥住,控制着它的钢牙利齿,使它无法向他下口。同时,头紧紧顶着它的胸部,使它的两爪不能有效抓扯到他。猎人看见瞎熊白森森的牙齿跌宕起伏,殷红鲜血弥漫其间,宛如一部凶杀小说的故事场景。 人在危急时刻的爆发力是不可想象的。他与力大无穷的瞎熊在山坡上厮打着、翻滚着,滚了大约四五十米远后,双方摔在了一块突兀的大石块上后突然分开了。瞎熊也领教了猎人的厉害,不敢恋战,转身往一边的灌木丛中奔去,稀屎从***里喷涌而出,一溜烟逃遁而去。很显然,那家伙也被吓得不轻。 猎人是被扎西阿卡救下来的。这天早晨扎西阿卡将羊放上山坡,正准备回去吃早饭时,他那只藏獒突然汪汪叫着,跑过来委歇在他的脚下,没有了往日飞扬的风采。扎西阿卡觉得有些异常,警惕地环顾四周,只见一只瞎熊在前边不远处分开稠密的灌木丛,钻了出来,看见扎西阿卡,略微顿了顿,然后惶惶如丧家之犬,斜刺里直冲而下。扎西阿卡心中“咯噔”一下。猎人每天早上都在这一带转悠巡山,他们莫不相遇了吧?他急忙叫上他的藏獒,朝瞎熊奔来的方向寻去。果不其然,藏獒闻到了血腥味,将他一直领到了浑身是伤、已然不省人事的猎人身边。 在这段时间里,猎人的妻子在她家的土屋里劈下一大堆松木柴禾,打算烧茶煮肉时,肚子里阵阵痛疼突然袭来,已经生过三个孩子的她来不及爬上土炕,便轻车熟路地在灶火门前生下了一个胖儿子。 第二章 猎人这场与瞎熊的遭遇战,足足使他两个月没有起身。这其间,多亏了扎西阿卡一家殷勤周到的照顾。他们送来牛肉、羊肉、酥油和牛奶。扎西阿卡的妻子,那位善良热情的藏族阿妈,每天过来两次,给他们煨炕、挤奶,照顾孩子和大人。扎西阿卡从深山里采来虫草、雪莲、红景天等名贵中药材,精心熬制,治疗猎人的伤。孩子“百天”时,猎人叫大儿子猎杀了一只岩羊,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宴席,一来答谢扎西阿卡的救命之恩和这几个月来的照顾之情,二来想请扎西阿卡给出生不久的二儿子起一个“扎西德勒”的名字。 猎人托着盛满青稞酒的银碗,将一条洁白的真丝哈达搭在尊贵的客人的脖子上,再三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将整块带盆骨的岩羊尾巴献给藏族阿妈,请她品尝。命令大儿子跪下,给扎西阿卡一家轮番敬酒——不这样,无以表达对扎西阿卡一家的感激之情。 “阿卡,你给这娃起个名字吧,这娃长大就是你家的人了!”猎人诚恳地说。 “呀呀!”扎西阿卡爽快地接过银碗,用无名指蘸着酒打了三个“却卡”,然后一饮而尽,“这孩子长大就是我家的了,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可不许反悔,别长大了就舍不得了!到时候我要给我的嘎木措招木华(女婿)哩!”说着,他用粗硬的手指头捏了一下妻子怀里卓玛那粉嘟嘟的小脸蛋。小女孩似乎禁不住他这一捏,“哇”的一声哭了。扎西阿卡爽朗地开怀大笑起来。 “起一个啥名字哩?”扎西阿卡手捻佛珠沉吟良久。“这孩子一生下来就给你带来了吉祥,要不然那天早上你就没命了。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还没听说过跟瞎熊摔过跤的人能活下来!” 猎人的脸一下子变得灰暗起来。那天早上的一幕幕,让他每每不寒而栗。瞎熊那白森森的利齿,毛茸茸的爪子中小钢刀似的指甲,以及口中泛着的带血丝的白沫,常常让他夜半惊心,常常使他在半夜里挣扎着爬起来,煨上一炉上等柏木枝的“桑”,虔诚地磕谢山神爷的保佑。同扎西阿卡一样,他在这里打了几十年的猎,也从来没有见过跟瞎熊绊过跤的人能从它的钢牙利爪下活下来。 猎人不止一次亲眼目睹过惊心动魄的人熊之战。 有一年秋天,有两个甘肃人带着两杆威力无穷的土铳***,从山北边进入到这莽莽的祁连山麓狩猎梅花鹿。没想到大鹿没打着,一个人的性命反而丧在瞎熊的钢牙利爪之下。那一天,他俩循着大鹿的踪迹,来到猎人家屋后这座大山。当他俩刚刚翻过那个山垭豁时,蓦然发现前面不远处,一只瞎熊正顺沟而上,它正拖着肥嘟嘟的身躯摇摇晃晃地朝垭豁走来,距离他俩也就有三四十步远。“上树!上树!”猎人在森林中遇见瞎熊、豹子以及老虎之类的凶猛动物时,上树躲避几乎是他们唯一的选择。无奈这山垭豁里只有一棵柏树虬枝夭矫,可供攀附,其他都是笔直的松树、主干光滑的白桦之类的树木,急切间是爬不上去的。他俩如两只矫健的年轻獐子,跳跃着朝那棵柏树奔去。其中一人刚刚将同伴顶上树桠,那只瞎熊已然发现了他俩,如飞也似的奔袭而来!树底下的那人已然来不及上树了,只好就地卧倒,将土铳***对准了瞎熊。 这是一个老成的猎人,拉***、扣火泡,一切沉着稳健,有条不紊。他的瞄准星稳稳地锁住了瞎熊的眉心,就像雷达锁住了敌人的飞机。他相信他的这一***定然能使这个凶猛的家伙脑袋开花。 他决定放近了打,以提高命中率。但就在瞎熊离他十几步远的时候,眼前一股浑浊的激流遮蔽下来,仿佛骤然之间进入了一泓瀑布之中。他心想坏事了,急忙扣动了***。***扣在土铳***的火嘴上,发出了一声轻微而沉闷的响声,然后便归于死寂,没有发出他所预想的那惊天动地的响声,更没出现那浓黄的烟雾。 原来,先上树的那人看见奔袭而来的瞎熊,禁不住惊吓,尿一下子出来了。那尿不偏不倚浇在了土铳***的钢嘴上,将里面的火药给弄湿了。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中,趴在树下的那人还没来得及起身,瞎熊活生生地就将他扑住了,一撕一扯之间,那人血肉横飞,开膛破肚,顷刻之间命丧黄泉。 趴在树上的那人,裤裆里立马就有黏糊糊的东西往下流了! 瞎熊捏死了树底下的那人后,口中泛着白沫,站起来,在空气中嗅着它感受到的另外的异样气息。终于它发现了目标,咆哮着撕咬着爬上树来。树上的猎人像猴子似的向树冠处窜去。瞎熊爬到树中央枝杆分杈处,庞大的身躯颤悠悠不敢往上追,无奈中嚎叫了一阵后,下得树来趴在树下守株待兔,虎视眈眈地望着死人和活人,不肯离去。树下的猎人尸体仰面躺在山垭豁里,每当凌乱的头发被风吹起有所动静时,那瞎熊便骤然跃起,一改往日的臃肿与蠢笨,矫健地扑上去,捏住那头稀里哗啦地使劲撕扯。 其时,咱们的猎人正躲在对面山坡的一棵大树上,惊心动魄地看着这一切。原先,他发现了这只还不算成年的瞎熊悠哉悠哉地顺沟而上,他不想惊动它,想让它自由自在地翻过那山垭豁而去。但就在这时,垭豁里出现了两个人影。他来不及出声示警,那残忍而血腥的一幕便在他的目瞪口呆中上演了!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发现那只瞎熊守在树下,仍然没有离去的样子。他想,树上的那人会双臂发麻,攀附不住掉下树来重落熊口的。于是便声嘶力哑地喊叫起来。那瞎熊听到人类那凌厉而又悠长的吼叫声,倏地像人一样站立起来,嘴里喘着粗气,环视四周,然后落下前爪左顾右盼慢腾腾地朝山垭豁走去,转过山垭豁便奔跑如飞,钻进灌木丛不见了。 猎人来到树下,接那人下得树来。那人抱住猎人,“哇”的哭了一声便不省人事。猎人看见他同伴的头颅早就被瞎熊捏成了稀巴烂,像一只砸碎在地下的酸奶罐罐儿。 …… “就叫扎西顿珠吧!这可是一个真正扎西德勒的名字啊!” 但一个汉族人家的孩子有着这么个藏族名字,人们叫着总觉得有点不自然,于是便顺着孩子们的排序,称做“甄二哥”。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甄二便自然地升格为“甄二爷”了!而且这个称呼在他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在伙伴们之间亲昵而戏谑地叫开了。 “买一杆***吧!”扎西阿卡给孩子起过名后又一次向猎人建议,“以后碰见瞎熊、豹子、狼啥的,你就不用怕了。再说你还可以用它打香子、大鹿、岩羊哩!” 猎人摇摇头:“瞎熊是山神爷的狗,随便打不得的!那天是山神爷唤回了他的狗,才留下了我的命,”猎人一脸的敬畏,“再说,我用扣子、吊杆、夹脑抓大鹿、香子、岩羊,够我一家用度的了,用那***害那么多命干啥?”他亲自领略过那土铳***的厉害。那天他从树上救下的那个甘肃猎人,在他家调养了一个多月身体复原后,领着猎人上山去打猎。他想打一些大鹿、香子之类的山货来感谢猎人一家的救命之恩。真是奇妙,那根铁管在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后,冒出了一股浓烟,远在百步之外飞奔的大鹿却应声而倒,骨碌碌滚下山坡!猎人打一只大鹿可没那么容易。他得花好大工夫去观察大鹿的行踪,然后在它必经的路上下脖扣、夹脑和吊杆,还得花很长的时间去守候。尽管这样,成功的机会也不是很多。 但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使猎人彻底改变了主意,决定不惜倾家荡产购置一杆土铳***,教训教训这个不服山神爷管教的“野狗”。 猎人的大儿子一生下来便得到了山神爷的保佑,名字就叫山神保。十六岁的山神保高大而结实,已是父亲的一个好帮手,更是一个能单独进山巡山狩猎的好猎手。在父亲的言传身教下,提扣脖扣吊杆夹脑下得样样精绝,猎人已经很放心地让他单独去巡山了。这一年的夏天,山神保跟他的父亲一样在一个山垭豁里跟一对瞎熊母子相遇了——之所以在山垭豁里常常与瞎熊相遇,是因为双方都看不见对方,否则会避而远之的——矫健的山神保如飞似的朝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奔去,瞎熊母子在后面紧紧追来,就在山神保爬上树的一刹那,瞎熊妈妈一嘴咬住了他一只脚的脚后跟。其时他脚上穿的是一种用羊毛线织成的名叫“毛踢儿”的厚袜子。瞎熊的牙齿套在袜子里,鼓足了劲往下扯他,山神保紧紧抱着树往上挣扎,双方相持着谁也不敢有丝毫松懈。他腰里别着一把斧子,就是腾不出手来取下来。血从袜子里流出来流进了瞎熊的嘴里。瞎熊娃娃闻见了血腥味,兴奋得像个除夕晚上看着满桌美味佳肴的馋嘴孩子,在它母亲的旁边左蹿右跳,哈喇子流得老长。 他们就这样相持了大约一顿饭的时间,山神保的手臂渐渐麻木了,他知道这样长时间地僵持下去,自己会掉下去落入熊口的。情急之下,他想起了父亲的训导:野生动物最怕的是人类的叫声。于是他便扯开嗓子喊了起来。这一招真灵,那瞎熊蓦地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松开了口。山神保像一条脱了钩的鱼,只几下就蹿到树梢上去了。瞎熊舔舔嘴,悻悻然领着孩子走了。山神保害怕那家伙使个诡计去而复来,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这才赶紧溜下树来,一瘸一拐地朝家逃去。当他看见山沟土屋里飘起的袅袅炊烟时,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人却立马委顿在地上,有了一种死里逃生的放松感。他坐在一个土塄坎上,打算稍事休息后再回家。可就在这时,他耳边突然响起了“扑棱”一声声响,山神保翻起身就跑,急切间重重地摔倒在山坡上,接着便骨碌碌滚下山去。 猎人的妻子发现山神保时,山神保浑身是血,只说了一句“瞎熊”便断了气。 犹如惊弓之鸟的山神保听到的那“扑棱”声,原来是一个山雀儿从他的耳边飞了过去。 “买一杆***吧!”扎西阿卡在埋葬了山神保后再次对猎人说,“昨晚那狗日的瞎熊又钻进了我家的羊圈,捏死了我的四只羯羊……” 那是一只壮硕的棕熊,每当夕阳西下日近黄昏时,它在山顶那块岩石上睡足了觉后,便懒洋洋地走下来,大摇大摆地踱进扎西阿卡家的羊圈,享受免费的晚餐。不唯如此,它还会一连捏死五六只肥美的羯羊,就地刨坑埋起来。其时,扎西阿卡家那几只壮硕得让狼们闻风丧胆的大藏獒一扫往日的威风,汪汪叫着钻进帐房里,赶也赶不出去!扎西阿卡一家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只好在帐房里煨上一炉香,不停地念经,乞求佛爷赶紧把它赶走。 猎人拿定主意置一杆***。 他拿了二十个香蛋子和一匹真丝哈达,骑着扎西阿卡家的那匹枣红马,穿过水灌峡,翻越三座达坂,到显明寺去。据扎西阿卡讲,显明寺旁边有一个铁匠,打造的土铳***坚实无比,从来不会炸膛。最要紧的那铁匠是一个神***手,他打造并调试好的***百发百中。 铁匠答应了猎人的请求。他收下了猎人的礼物后叫他两个月后来取***。铁匠告诉他,没有两个月是造不出一杆好***来的。他得跟徒弟们将铁烧红,锻造成有棱有角的铁条,缠绕在笔直的铁杆上,然后不停地煅烧、淬火,直至成为一杆根部厚重且里边有火药仓、***膛笔直的土铳***。接下来的调***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他必须将靶子放在远近不同的地方,不停地射击、不停地校正,直至满意为止。“平常得花一香子皮袋火药哩!”铁匠告诉猎人。他得为他的产品负责。人家给他带来了这么厚重的礼物,他不能给人家一根中看不中用的烧火棍。***的命中率不高,一***放不倒瞎熊、豹子一类的凶猛动物,它们会反扑过来危及猎人的性命的。 两个月后,猎人取回了土铳***。铁匠果然是个能工巧匠。***托是用白桦木根做成的,至少用黄刺熬成的汁刷了十遍,金黄锃亮,光洁舒适;***管根部粗重前边细匀,发散着蓝幽幽的微光——***管不能打磨得过于光洁,那会使猎人在阳光下影响瞄准的。 取回***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掉不断侵袭扎西阿卡家的那只棕熊。 为了保证这次行动万无一失,猎人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练习***法。一个月后,猎人的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同扎西阿卡一块儿悄悄摸上山去,爬上那只瞎熊睡觉的岩石对面山坡一块岩上——那是他跟扎西阿卡事先侦察了无数回后精心选定的最佳射击位置——悄没声息地趴在那儿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瞎熊睡得不舒服时站起来,将“蹬眼”也就是心脏部位暴露在猎人的***口下,让他一家伙就将它撂倒! 山顶凉风习习,甚至使人觉得有点冷,但他俩的手掌却汗水津津。他们两双眼紧紧盯着酣然大睡的瞎熊,屏住呼吸等待着。据有经验的猎手说,瞎熊一旦意识到人类将攻击它时,它的身体就像人类练过硬气功一样,刹那间鼓起来,土铳***的铅弹根本无法穿透它浓密的厚毛。 工夫不负有心人。日头偏西时,它终于站了起来,在那巨大的岩石上仿佛大将军巡视千军万马似的,有点不可一世地转了起来。猎人不失时机地瞄准它的“蹬眼”扣动了***。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猎人分明感觉到土铳***那巨大的铅弹击中了目标。扎西阿卡透过浓黄的烟雾,分明看见那家伙抖动了一下。 猎人赶紧往***管里灌药、装弹、扣火泡,手脚忙乱;扎西阿卡则紧紧攥着一把满尺的藏刀,眼睛瞪得如同北京同仁堂里的丸药蛋蛋。 那家伙居然没有倒下,居然站立着,且缓缓地转动着身子,仿佛在寻找***声发出的地方!难道没有打准?扎西阿卡头上的冷汗“刷”地下来了。 等猎人手忙脚乱地装好弹药准备第二次射击时,发现那家伙却訇然倒了下来,接着便骨碌碌地顺着山坡一直朝下滚去。他俩兴奋得像两只发情的獐子,在灌木丛中蹿跳着跟下山去,离那瞎熊四五十步远的时候又放了四五***,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摸到近前。他俩看见那家伙兀自在那儿伸胳膊蹬腿地扑腾着,像一个醉汉不甘心一败涂地还想与对手来两拳一样。 有了这枝土铳***,猎人家的日子过得滋润多了。猎人再也不用起早贪黑地上山去下扣子了。祁连山麓的野生动物多得数也数不清,成群的岩羊、大角盘羊、藏羚羊常常跑到猎人家土屋旁边的小溪边喝水,梅花鹿、白唇鹿、孢鹿不时地来到他家屋后的山坡上吃草。瞎熊、豹子、狼甚至猞猁也会偶尔光顾猎人家的对面的山沟。至于香子,每当到了秋末冬初发情寻羔儿的季节,那“喵喵”的叫声吵得猎人一家连一个好觉也睡不成。没吃喝了没用度了,猎人抱着土铳***不出百步便能满载而归。 日子就在这种平淡而安逸中一天天度过。猎人在更多的时候教天生爱***成癖的甄二爷练习***法。他知道土铳***铅弹与火药的珍贵。他要求甄二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法达到***手的境界:看见猎物,顺便抱起***,不用瞄准就搂火,随着一声响,就将飞奔的獐子、岩羊之类的猎物的头颅打碎或将其心脏击穿。 第三章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转眼间到了公元一千九百四十八年。这是个异乎寻常的年份。县志记载:“民国三十六年,天降冰雹大如鸡卵,粮油绝收。后阴雨连绵,山洪暴发,大部耕地淹没,民流离失所,卒不忍睹……”祁连山麓世外桃源般的宁静生活被打破了。先是一群山外人衣服褴褛面黄肌瘦地涌了进来,他们抓旱獭,套香子,挖蕨麻,捡野菜,从早到晚蠕动在祁连山麓的大小山沟里寻觅着果腹之食。后来县府的衙役们也跟了进来,他们征收大马款、兵役款等十几种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将猎人家的麝香、鹿茸等一股脑儿搜刮了去。更令人可怕的是,据县府的官人们说,从遥远的“下边”(南方的统称)来了一伙红头发、蓝眼睛像魔鬼一样的军队,他们马上就要打到兰州了。他们来了要共产共妻,还会扒了小孩子的心肝下酒吃!为此,坐镇西宁的马步芳马长官有令,家有壮丁者,三抽二,二抽一,如果前方战事吃紧,就是独苗也要抽,抽到兰州东面去抵挡***解放军。 秋后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猎人一家围坐在土屋的火盆边,等待着开饭。火盆上,大铜锣锅里煮着一只肥美的岩羊,馥郁的香气正同泡沫一起冒出锅外,充盈在土屋中,弥漫在人的肺腑中,惹得一家人垂涎欲滴。 “看把你馋的,”自从大儿子死后,老猎人将一腔的父爱倾注在小儿子身上。看见小儿子双眼贪婪地盯住锣锅,不时地拨弄已然燃得很旺的火盆,便从锣锅里挑拣了一块带软骨的肋条递给他,“尝尝,熟透了没……” “哎!”甄二爷欢快地答应了一声,在破褐褂上蹭了蹭手,接过肋条便狼吞虎咽地撕吃起来。由于肉尚未熟透,他将肋条上的肉撕下后,来不及咀嚼,便生生地吞咽下去,直噎得他两眼翻白。 “呵呵呵……”看见儿子猴急的样子,老猎人会心地笑出声来,一边鞣制一条岩羊皮袋,一边往火盆里添了一块干柴。火光映红了他古铜色的脸膛,映出了他难得的幸福笑容。 今天他猎到了一只肥美的岩羊,所以心情格外的好。自从山外人大量涌入山里,不但扰乱了他们的生活,占据了他们的生存空间,而且带来了一个个让他惊恐不安的消息。冰雹、洪水、瘟疫……天降异端,兆示世道多舛,人世间的黑头凡人们必将遭受新一轮的苦难。而战乱兵燹,更让人感到浩劫轮回而来。在这些令人惊恐不安的消息中,最令人惊心的,莫过于抓“壮丁”了。 一个月前的一天,他追猎一只獐子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山沟。那沟岩嶙峋,林木茂密。他一***放倒了那早已受伤的獐子后,长长舒了一口气,顺势躺倒在一棵大松树下乘凉,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对面丛林中的西番柳丛微微颤动。“不好!”他心中一惊,下意识想到那是棕熊或者是灰狼等能伤人的动物。刚打了一***的土铳***此时空空如也,如果真是凶残的熊或狼,说不定自己的小命就不明不白地丢在这儿了。但他不愧是祁连山麓里打了一辈子猎的猎人,惧怕之余,麻利地填药装弹,瞬间就将***口准确地瞄准了那个地方。 “甭……甭开***……”老猎人先是听到了人声,接着看见一个穿着破褐褂的老人从柳丛后边站了起来,脸因极度恐惧而变形了,像一只长得变了形的核桃。他双手高高举着,颤抖着慢慢走了过来,宛如炮火过后的俘虏。 “嘿嘿嘿……”老猎人长长出了一口气,将***扔在地下,“你钻在麻柳窝里闹球啊?要不是你声音出得早,说不定我一***将你狗日子送到阎王爷那儿去了呢!”他揉着咚咚直跳的心问,“你是干啥的?” “我……我爷儿俩是逃荒的……”说着,老人从身后拉出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 “哦!”猎人明白了,这又是一双从山外来讨活口的苦命人儿。“山里的野生,见面分一半。你俩过来,帮我剥皮子,我分一半獐子肉给你爷儿俩!”他一边招呼,一边抽出刀子,扯过獐子腿熟练地剥起来。 剥着剥着,他的双手因过度的吃惊而不由自主地停住了。他看见那小伙子长着一张奇丑无比的脸,脸的上半部分皮肤干皱、皲裂,完全丧失了生机与活力,僵硬的肌肉将下半部分拉扯得变了形,嘴和鼻子歪向一边,像半副晒干了的羊肚子。更有甚者,那两只枯萎、瘪陷的双眼,像两只化了脓的疥疮,令人恶心生厌! “老哥,”那老人显然看出了猎人的惊异,叹了一口气说,“你别见怪,这娃娃的眼睛是我弄瞎的……” “啥?!”他吃惊得跳了起来,“你咋这么狠心?这娃娃难道不是你亲生的?” “咋不是亲生的?要不是亲生的,我咋会下这狠手弄瞎他的双眼?” “……”这回猎人吃惊得真正有些迷糊了,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哎!”老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双粗糙的手捂住了脸,泪水像枯树底下流出的雨水,随着他哽咽的诉说,断断续续地流了出来…… 原来,他们是黛彤川黛彤河畔一家普普通通的农户,他们租种了地主老财家的二十亩土地,兼看着一座水磨,还在黛彤河川丰美的草场上饲放有二十多只祁连绵羊。尽管一年的收成一半要交给老财,还要交官府的各种苛捐杂税,但黛彤河川温热的气候和丰沛的降水,往往会带给他们一个好的收成。更让他们欣喜的是,在他们水磨河水上游的一个崖湾处,居住着一家獾猪。獾猪超强的繁殖能力,源源不断地免费给他们一家提供了改善生活的肉食,使他们家的生活在方圆十里八里的佃户、塔瓦们中间显得幸福而安逸。 民国三十七年秋天一个漆黑的夜晚,甲长、保长领着一伙县城的衙役和军人围住了水磨,幸福而安逸的生活变得支离破碎。那是一支抓壮丁的队伍,他们知道他的儿子正当青年,是必抓的壮丁。幸亏那天儿子老早提了一把铁丝扣子去套獾猪,老天保佑他逃过了一劫。但老爷子知道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若不想办法,儿子迟早会被抓走最终成为炮灰的——在这黛彤川里,多少壮得像牛犊、机灵得像洋狗的小伙子被抓了壮丁后便杳无音信了啊!儿子一旦当了壮丁,除了家里没有了壮劳力,二十亩土地没人耕种,二十只羊没人饲放,更没人能套来肥美的獾猪,全家的生活会一下子陷入窘境外,儿子一旦死了,他老杨家在黛彤川就后继无人断子绝孙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自己手上断了杨家千百年来的香火,自己死后进不了祖坟安葬不说,又如何向阴间列祖列宗交代? “决不能让儿子去当壮丁!”他狠狠地想,“得想个办法!” 但办法在哪儿呢?老两口躺在磨房的土炕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苦思冥想解救之策。萧瑟的秋风从磨房椽子的缝隙中吹进来,发出刺耳的叫声。这段时间,儿子一直躲在獾猪窝旁的一个石洞中,白天黑夜不敢现身。但老两口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随着深秋的临近,气候逐渐变冷,儿子无论如何也无法继续躲在山洞中了。再说,那儿也不安全,人们迟早会发现他的。 “让娃娃跑吧!”老伴突然从土炕上翻起身,“我给他烙上够十多天吃的馍馍,让娃跑得远天远地,一辈子也甭回来……” “甭糊涂了,这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土匪强盗,这娃娃连黛彤川都没出去过,他能跑到哪儿去?”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说。 “那该咋办啊?”老伴在油灯下嘤嘤地哭了起来,“要是个瘸子瞎子,倒好了,你看老王家的那个瘸娃娃,就没人抓他当兵去了!” “瘸子瞎子?”老爷子一个激灵,从炕上跳了起来。良久,一个残酷而完美的计划在他脑海中形成了。 后半夜,儿子终于熬不住祁连雪峰上吹来的寒风,偷偷地跑回家来了。老两口赶紧从炕上爬起来,给儿子做最好的饭食。看见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老爷子心在泣血:“娃娃,多吃点吧,吃完了好好看看你妈和我,说不定……说不定以后就再也看不见我俩了……” 儿子不知就里,吞咽了一块馍馍说:“大大、妈妈,我已经打算好了,我要跑,跑到新疆、西藏或别的地方去!我就不信,天下这么大,就没有我活命的地方……”话没说完,就噙着一块馍馍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这娃娃仰面睡在被窝里的时候,我烧了一勺滚烫的菜子油,泼到了他脸上……他眼睛是瞎了,但命可留住了啊……”老爷子说罢,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老猎人听罢,扔下刀子,顾不得刚打下了猎物,一溜烟地跑回了家。这几天他们这儿甲长、保长也领着当兵的到处抓壮丁,他怕他的小儿子也被抓了壮丁当了炮灰。 儿子安然无恙。但他看重儿子俊美的脸庞,心想就是抓了壮丁也下不了手,将滚烫的菜子油泼向他的脸,使他双眼变瞎变成一个丑八怪。那天下午,他在土屋前的草地上徘徊,跟那位父亲一样,苦思冥想着儿子逃过劫难的万全之策。太阳落山时,他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在自家土屋的旮旯里,挖一条秘密地洞,一旦抓壮丁的衙役们来了,就将儿子藏在里边。 地洞挖好后的这么多天,衙役们并未光顾他家的土屋,这令他非常欣慰。说不定山外战事已停,所谓抓壮丁已经成为了他们一家一个曾经有过的可怕梦魇,加之今天早上他又猎到了一只壮硕的岩羊,所以今晚他的心情格外愉快。 但就在这时,土屋的破木门震天动地地响了起来。老猎人一个激灵跳起来,迅速将儿子塞进了地洞。等他刚将一个装有青稞的科什加皮袋移到洞口,随着一股扑鼻的尘土味,木门成了碎片。“日奶奶尕娃耳朵聋了还是眼睛瞎了,咋不开门?”几个当兵的提着***闯进土屋厉声喝道。 “人老了……手脚不灵便……”老两口嗫嚅着解释。 “真是三句好话不如两马棍。”一个当兵的抡起***托,顺着老猎人的屁股狠揍了一下,将他揍了个趔趄。 “哟嗬,这狗日的一家日子还过得绵软得很呢,”其中一人发现了火盆上冒着香气的岩羊肉,“老子们在前线卖命,一年见不得一点荤腥,这狗日的们还大块吃肉,过的是神仙的日子啊!” “老东西,也不请我们吃肉?”其中一个军官模样的回头问。 “坐坐,炕上坐,老婆子,赶紧给老爷们倒茶啊!” 这几个当兵的也毫不客气,反客为主地坐到炕上,也不谦让,抓起羊肉狼吞虎咽。吃饱了喝足了,用芨芨棍剔着牙问:“老爷子,你儿子呢?”也许肉吃得舒服,称呼也变了,口气也缓和了。 “到青阳沟那儿打猎去了,去了十多天了不见回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他想这些人也许不知道他家的底细,便扯了谎说。为了证明他说的是事实,便长叹一声,双手捂住脸蹲到墙根里去了。老伴心领神会,也嘤嘤地哭了起来。 “妈的,你骗谁啊?你儿子不在家,老子几个黑天半夜跑到你家来闹球啊?吃饱了来消食?”说着跳下炕,翻箱倒柜地搜寻。 “嘿嘿,真是怪了,这小子明明今天在家,怎么就不在了呢?”他们面面相觑,“这土屋就这么屁大点地方,难道是土行孙,钻到地下去了不成?” “说,老东西!你把儿子藏哪儿了?”一个当兵的揪住老猎人的衣领喝道。 “老爷,不骗你,我儿子真到青阳沟打猎去了!” “老东西你可别骗我们啊,要是搜出来,狗日的看我们不剥了你的皮!”说着提了***,到外边去搜寻去了。他们在屋前屋后搜了个遍一无所获,于是问那当官模样的:“长官,咋办?这娃儿不在,我们回去咋交差?” “嘿嘿嘿……”那军官眼睛骨碌碌转了转,问老猎人,“你一直在这地方打猎?” “是。”老猎人不知就里,老老实实回答。 “那么,***是打得不错了?”他瞅着土屋墙上挂着的土铳***问。 “也不咋样……” “就是他了!我说,弟兄们,说不定这老东西***法好,战场上比他儿子还顶用。”他对手下说。 几个当兵的发一声喊,三下五除二,就将老猎人捆成了一个毛蛋蛋。 老伴死死抱住军官的腿苦苦哀求:“大老爷,求求你放过他!他老了,腿脚也有毛病,他打不了仗啊……” “你不交出儿子,我们回去咋交差?”军官挣扎着说。 一个当兵的抡起***托,三下五除二将她打翻在地上:“三句好话不如两马棍,与她费那口舌做球?” 老伴望着老头子一行消失在夜色中,一堆泥似的瘫在了地上。 甄二爷是第二天早晨才被母亲放出地洞,才知道了父亲被抓走的消息的。他跳起来,抓了土铳***就去追,可惜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父亲早被连夜编进队伍,开拔到遥远的西安、兰州的战场上去了。 他像一头发疯的小公牛,在草原、原野上寻觅、号哭,整日整夜地守在父亲常常出没的地方,期望父亲像往常一样,背着沉甸甸的猎物,从那个山嘴、垭豁或者大树后边闪出身来。但理智告诉他,这一切已经不可能了,父亲这时也许正穿着黄褐色的军装,提着***,逼迫与***解放军打仗,也许早已战死沙场,抛尸荒野腐烂在臭泥沼中了! 每每想到这些,他便痛苦得日不能食夜不能寐。但时间是医治心灵创伤的最佳良药,两个月后,他渐渐从对父亲的思念中摆脱出来,知道自己该负起一个男人的责任了。他像父亲一样,起早贪黑,在丛林里下扣子、布陷阱,蹲点守株待兔,跟踪千里追猎,挣他和母亲的吃喝用度,挣给母亲看病吃药的费用。 母亲在那夜被那伙当兵的打坏后,一直未能复原。尽管他请来了祁连山和斡尔朵草原上最好的藏医,尽管他把对父亲的思念和孝敬之心全部倾注到母亲身上,不辞艰辛不怕危险,采来了祁连雪峰上的雪莲、草原上的冬虫夏草等名贵药材给她治病,但仍然没能挽回她脆弱的生命。 母亲是在一个夜晚悄然走的。她似乎知道那夜她要走,临睡前,她紧紧握住儿子的手说:“娃娃,你大大走了,我也照顾不了你了……赶明年,你就招女婿到扎西阿扣家……”说着,竟哽咽不能成语。 “妈妈,”他抱着瘦得一把干柴似的母亲,“大大过几天就会回来的,听说仗就要打完了……你的病就会好的,我明天先去显明寺,请个活佛给你念几天平安经,顺便请个山外的曼巴给你看看……你放心,你这病不是什么大病……”但泪水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第二天早晨,他照例天未亮就起了床,准备简单吃点后去巡山。“妈,我要去巡山了!”他对母亲说。可母亲毫无反应。他扔了***,扑到母亲的头前,发现母亲早已走了。 母亲走得很安静,安静得连睡觉前的姿势都未改变。他知道,母亲就像佛前的酥油灯,油尽了,灯就悄然灭了。 母亲的葬礼是扎西阿卡一手操办的。安葬了母亲后,扎西阿扣握住他的手说:“就到我家来住吧,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连做伴的人都没有……” 生活的重担一下子落在了年轻的甄二爷身上。祁连山麓的野生动物远没有以前他父亲时那么繁多和老实了。大概跟人类一样,也会时势造英雄,那些岩羊中间出了一个眉心有白毛的、被猎人们称之为“白额羊王”的家伙,它将方圆几十里的岩羊群都收服在自己的麾下,领导着它们跟猎人们周旋。所有的岩羊在它的领导下变得聪明而机警,常常使猎人们找不到它们的踪迹。倔强而好胜的甄二爷曾经连续好几天跟踪过它和它的臣民——一个足有四百多只岩羊的庞大群体。但他根本无法接近它们。早晨是所有野生动物采食的黄金时间,动物们大都会放松警惕一心觅食。但那只白额羊王却是个例外,它越是在似乎安全的时候越是警惕,越是在早晨傍晚它的臣民们专心觅食的时候,它越是站在高高的山岩上,高度警惕地警戒着四周。不唯如此,在羊群觅食外围的各个山头上,都派了精干的公羊放哨。那些公羊们绝对忠于职守,都高高地抬着头颅,监视着每一处可能出现危险的山口和每一片丛林;耳朵不停地耸动着,探听着每一个哪怕是极细微的唯恐危及羊群安全的声响;鼻孔张得老大,逆风嗅寻着每一丝不祥的气息,尤其是人类那特有的膻腥气和火药味。一旦发现危险,公羊们就会向白额羊王发声报告,白额羊王接到报告后,会很快很镇定地观察和判断,然后毅然决然地拍板决策:逃或不理。因为除了人类,一般的虎狼豺豹是不会那么残忍、那么贪婪、那么可怕的!如果是人类,白额羊王会在鼻子里打一声尖利的呼哨,然后拔蹄飞奔,领着它的臣民如一阵狂飙卷过陡峭的山崖,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常常令觊觎已久尾随已久的甄二爷望山兴叹。 这使甄二爷非常懊恼和屈辱。这个聪明的白额羊王深深地伤害了甄二爷作为一个猎手尤其是一个祁连山麓里出了名的猎手的尊严!他发誓迟早要将这个白额羊王收拾掉,以挽回他连续几天翻山越岭一无所获后在卓玛面前丢掉的面子。 “扎西阿吾,那只白额羊王是一只神羊,神羊是千万打不得的!”十九岁的卓玛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她忽闪着两只美丽的大眼睛,摇晃着甄二爷的胳膊说。 “我就不信,人还斗不过一个畜生!”甄二爷有些羞涩。扎西阿卡履行诺言,去年藏历新年按照藏族的习俗给猎人家下了聘礼,今年的藏历新年就是卓玛与甄二爷的婚期。 “嘘!”卓玛惊恐地将一只娇嫩的小手捂在甄二爷的嘴上,“千万不能这么说,佛爷会怪罪的!” 甄二爷捏住卓玛的手,望着她那在洁白羔羊皮皮袍映衬下显得益发娇艳白嫩的鹅卵形脸蛋,禁不住心旌荡漾拥她入怀。望着卓玛白皙的脖颈,甄二爷深深地陶醉在她略带酥油味的体香中,嘴唇像南方稻田中的一条泥鳅,蠕动着向肥美的土地深处游去!卓玛娇嗔地打了甄二爷一拳,“咯咯”地笑着跑开了。笑声如一串串金***的水晶晶花,洒落在绿色如茵的草原上。 卓玛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被阿妈精心梳成了一百零八条小辫子,像一匹黑色的瀑布,漫延在她大红织锦缎罩面、水獭皮镶边的羔羊皮藏袍上。甄二爷知道,今年藏历新年后,这匹瀑布便会悄没声息注入一泓花团锦簇的深潭——辫梢收拢进刺绣精绝、鲜艳无比的银质辫筒中。 甄二爷望着未婚妻略弯着的苗条身躯在帐房里外忙进忙出,给他烧茶煮手抓羊肉还不时地抛来滚滚秋波,他被幸福击倒在铺有熊皮褥子的铺窝上。 在绿色如茵的高山草甸上,甄二爷帮她赶着扎西阿卡的羊群,相互追逐着嬉戏着,采撷着火红的山丹花、晶莹的水晶晶花、鲜艳的格桑花,插在卓玛的辫梢上;编织成五颜六色的花环,套在卓玛的脖子上。每当此时,卓玛便手捏着鲜艳的花环笑个不停,笑得直不起腰来,直至软瘫在棉绒般的草地上直叫“哎哟哎哟”回不过气儿来。卓玛特别喜欢笑,甄二爷真不明白她这么多的笑是从哪儿来的。山雀儿扑棱一下翅膀、羊羔儿撒一下欢儿、枣红马甩一下尾巴,都会使她笑个不停。有时候望着甄二爷便莫名其妙地笑起来,直笑得浑身无力翻倒在草地上,将本来就红扑扑的脸蛋憋得娇艳欲滴,直笑得甄二爷手足无措,最后情不自禁地搔她的痒痒,让她干脆缓不过气儿来。 笑够了玩够了他们便相拥而坐,望着湛蓝的天空中翱翔的雄鹰,望着白云落地般的羊群,便憧憬美好的未来:“扎西阿吾,明年你到我家来,就不要再打猎杀生了,我挤奶打酥油,你放羊挡牛……” “中、中!”甄二爷一连声地哄她,“到时候我‘马打南山吃饱草,刀***入了个库了’,”他放开嗓子唱起了“少年”,声音洪亮,音域宽广。 “又来了又来了!”她将镶水獭皮边的藏袍袖子捂在嘴上,捂住了那一口整齐、洁白的糯米牙咯咯地笑起来,“谁不知道你的少年唱得好!” “你唱给谁的啊?”卓玛含情脉脉地故意问。 “唱给你的呗,我还能唱给谁?”甄二爷一只手托着腮帮子,动情地唱了起来: 阴山里打***阳山里响,***子儿落着个地上。我把你白日里牵来晚夕里想,清眼泪把炒面拌上! 卓玛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得就像枣红马脖子上的铜铃儿的响声,笑得在草地上打起了滚儿。甄二爷看到未婚妻这样高兴,索性躺在卓玛的身边,望着大山深处茂密的森林,唱兴大发: 高山低山祁连山,松柏树罩严着哩。我和妹妹玩一天,活像过年着哩! 卓玛翻身抱住甄二爷,竟然泪水涟涟。 第四章 又是一个深秋的早晨。严霜覆在开始枯萎的百草上,像下了一场小雪,踩在脚下噼噼啪啪纷纷断裂,平时那种行走在天鹅绒地毯上的感觉荡然无存。满山的杜鹃花开得一片洁白,仿佛为严霜摧残的百草戴孝;空气清冷带有寒意,预示着严酷的冬天就要来临。甄二爷将卓玛家的羊群放上山坡,便钻进灌木丛中,想打只香子、孢鹿什么的。昨天,他分明听见对面的山坡上香子发情寻羔儿的叫声。 他穿梭在灌木丛中,逡巡着搜索前进,如同一个深入荒岛的海难者,小心翼翼警惕百倍,一边提防着突如其来的危险,一边又希冀着一个壮硕的猎物不期而至。他的枣红马在后边悄没声息地跟着。这匹马是扎西阿卡送给未来“木华”——甄二爷的订婚礼物。这是一匹奇特无比的好马,跑起来快捷如风平稳如舟,连续风驰电掣般跑上一整天也不会减速。除了盛夏三伏天,平时轻易不会出汗,偶尔出汗时肩膀部位会隆起,并会渗出像鲜血一样的汗液来。据说,这就是张骞出使西域时带给唐太宗惊动朝野的天山汗血宝马——天山者,匈奴语,即祁连山也——这种马前胸开阔,四蹄粗壮挺拔,善走内侧步,鞍口平稳,跑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 实际上,祁连山麓里的马,其善走和持久的耐力是其他地方的马无法比拟的。据史料记载,公元前一二一年汉骠骑将军霍去病在这祁连山麓里打败匈奴后,便提倡当地人发展养马产业。汉武帝元狩二年,本地便成为颇具规模的养马基地,开了历史上茶马互市的先河,从此这里的马著称于世。隋唐时代,生活在这里的吐谷浑人用波斯马与本地马进行杂交,培育了一种被誉为“龙驹”的马。又传说,当年,炀帝西巡至青海,为求龙驹,将本地母马放置于青海湖海心山上,夜间有蛟龙与之交配,得宝马曰“龙驹”或“青海骢”。清代吴轼有《青海骏马行》一诗为证: 极目西平大海东,传来翼北马群空。当年隋炀求龙种,果能逐电又逐风。 总而言之,本地的“青海骢”宝马已非同凡响,当年随着茶马互市,装备到隋炀帝唐太宗的军队里,为他们攻城略地一统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而甄二爷的枣红马则是出乎其萃拔乎其类的佼佼者,是这些马所不能企及的汗血宝马也!甄二爷常常骑着它,抱着土铳***,驰骋在祁连山麓的山山沟沟,“健儿矫马浑无事,射得黄羊带血行”。 今天,当甄二爷转过一个山嘴时,枣红马突然轻轻地追了山来,脖子一歪,将他压倒在一个沟坎下,随之,它也悄无声息地卧倒了。甄二爷暗叫不好,是豹子、瞎熊?还是豺狼、猞猁?“都不可能!”甄二爷断然否定。区区这些玩意儿,他的枣红马是绝不会放在眼里的。 记得去年夏天,甄二爷为追逐那个聪明的白额羊王及其部属,骑着枣红马在深山老林里转悠了两天。那一晚,他住在一个天然石洞里,将枣红马放在洞前一片开阔的草地上,揭了鞍鞯抹了辔头让它自由自在地吃草。将近半夜时分,他听见一声声凄厉而怪唳的吼叫声由远而近,在群山的回应下,游荡回旋在开阔而幽静的山谷里,格外阴森恐怖,令人毛骨悚然!甄二爷不知道这是什么怪物,赶紧在洞口燃着了一大堆火——野生动物没有不怕火的——然后将枣红马叫回来,紧紧地拴在洞口,抱着土铳***,警惕地望着被浓雾填充的夜空不敢合眼,唯恐虎狼豺豹什么的野兽将他的枣红马生生扯了去。后半夜,雾散了,月亮将一泓淡淡的清辉倾泻下来,照得山岩朦胧、树影婆娑。这时枣红马突然躁动起来,喷着响鼻,不安地刨着蹄子咴咴而嘶,最后竟挣脱缰绳飞驰而去,置甄二爷的呼喊而不顾!甄二爷奔出洞口,端着***寻了一大圈儿,可连枣红马的一点踪迹也没有找着,就连铃声也听不到——它脖子上的黄铜铃儿在夜空中格外清脆,声音也传得格外远。每天夜晚,甄二爷从被窝里支棱着耳朵,听铃声来判断枣红马的远近。 这一夜,甄二爷没有合眼。 第二天天麻麻亮时,他正焦虑不安打算去寻找时,骤然听到了熟悉的铃声和马蹄声由远而近。他兴奋地跳起来,钻出石洞,看见枣红马浑身被汗水浸透,仿佛刚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马肚子瘪得一根绣花针也能穿过,很显然一夜没有吃草!它脚步滞重一身疲乏,慢慢跑到甄二爷的身边,跟他一番耳鬓厮磨,告诉主人它平安无事,然后扑在身后的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吃起草来。 这一天,甄二爷提着土铳***,搜遍了方圆几里的沟沟坎坎,未发现任何异常。晚上,当那凌厉而怪异的嚎叫声再一次响起来时,枣红马不假思索,一溜烟飞驰而去,消失在夜色中。第二天早晨回来时,照例大汗淋漓,饥渴难堪。 如是者三四个晚上,甄二爷看着日渐消瘦的枣红马心疼不已。他不知道它与什么剽悍凶狠的野兽连续恶战着。甄二爷决定助他的马儿一臂之力。 这天,他将枣红马牵到一块水草肥美的草地让它吃饱喝足,自己也将一只肥美的兔子烤得焦黄脆香全部吃了下去。末了在土铳***里装了比平时多一倍的火药,用铁杆将铅弹捣瓷实,然后用骨头油将土铳***的***管内壁仔细抹了一遍,这样可以减小铅弹出膛时的摩擦,使铅弹能够在火药强大的冲击力下顺利出膛不至于炸膛。 黄昏时分,那嚎叫声响起,枣红马循声而去时,他赶紧嘴里含了四颗铅弹,耳朵里塞了四个火泡儿——为的是能在电光火石间,能连续发射四***——然后朝着枣红马奔去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寻觅而去。 今晚的月光很皎洁,照得祁连山麓如同白昼。甄二爷翻过四道山梁后,隐隐约约听见了枣红马的黄铜铃声,不过这铃声急遽而响亮,如同《十面埋伏》里楚霸王被困垓下。可以想象,那里正进行着一场恶战! 甄二爷绕过一道山梁逆风爬上去。凌厉而短促的嚎叫声顺风传来,空气中还夹杂着阵阵呛人的血腥味。甄二爷心惊胆战,肚子里翻江倒海,将那兔子肉吐了个精光。紧接着他又听到了枣红马“咴咴”的嘶鸣声,便顾不得呕吐,迅速地朝上爬去。 在山头下一片较为平坦的灌木丛中,枣红马跟那个怪物在月光下对峙着。枣红马尾巴高翘,脖子里那一溜密黑的长鬃毛根根竖起,如同一排刺向天空的钢丝!它的鼻孔张得特别大,喘着粗气,浑身的肌肉块块隆起,眼睛如同脖子上的那个铜铃儿。它低着头,盯着那怪物。甄二爷再看那怪物时,不由得吃了一惊!那家伙比枣红马小不了多少,同样跟马匹一样长着长长的没及脚跟的鬃毛,一身深灰色的毛皮油光闪亮,却长着一幅地地道道的狼脸,两只眼睛如同灯泡发着蓝幽幽的微光。它跳跃腾挪敏捷如豹,撕咬攻击凶狠如熊,它躬腰低嚎,露出的长长獠牙在月光下发出白森森的寒光! 甄二爷悄没声息地将***抽出来,拉开***,扣上火泡。就在他准备一家伙就将它撂倒时,枣红马突然向那怪物发动了攻击。它低着头,猛地冲了过去。那怪物也凌空跃起,张开大口朝枣红马的脖子咬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枣红马机警地朝旁边一闪,前蹄立起,以泰山压顶之势朝那怪物的脊梁连踏带咬攻去。顷刻间,血肉横飞,怪物背上一大块皮肉被枣红马活生生扯了下来!怪物惨叫一声,被重重地摔进灌木丛中。 占了便宜的枣红马没有乘胜追击,反而以逸待劳,调转头,将屁股对准怪物,竖着鬃毛,回昂着头,“鹿羔回头”式,紧紧盯着怪物。怪物气急败坏,翻身跃起,又朝枣红马扑来。枣红马双蹄并起,准确无误地齐齐踢在了怪物的脑门上。也就在这一刻,甄二爷扣动了***。 怪物脑浆迸裂,不知是被枣红马踢碎的,还是被甄二爷的土铳***击碎的。 后来,甄二爷将这件事告诉父亲时,这位在祁连山麓里打了一辈子猎的老猎手惊呼道:“那是马狼!娃娃,你跟枣红马遇到它能活下来,真亏了山神爷的保佑啊!”说着,年过花甲的老猎手赶紧磕头去了。 就在甄二爷与枣红马卧倒在土坎下,正想着前方会出现什么时,一只褐***的东西从树丛尖上飞越而过。甄二爷不假思索抬手就是一***,那东西从半空中重重地摔了下来。甄二爷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只狍鹿。那一***正中眉心,几乎将它的脑袋击成了糨糊。 “呀,日奶奶尕娃好***法!”忽然有人阴声怪气在丛林边喝彩。 随着叫声,对面的树林里呼啦啦涌出一大队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队伍。这些人的穿得花里胡哨,有的穿着浅灰色的褐褂,有的穿着山羊皮皮褂,有的穿着蓝士丹林长袍,而有的居然穿着大红大紫女人的对襟褂。骡马上驮着罗锅,褡裢里鼓鼓囊囊地装满了青稞炒面一类的东西,还有将四只蹄子绑在一起驮在牦牛背上的羯羊。他们好多人都背着***,但更多的人手里攥着农家用的铁叉、铁锨什么的,仿佛是刚从疯人院里逃出来的一群精神病患者。 他们呼啦啦围住被打死的狍鹿啧啧称奇:“好***法!好***法!” “这算个球啊,”年轻的甄二爷心中说,“你们还没有见过我的好***法哩!” “刚才那***是谁打的?”一个略微嘶哑的声音从人群后边传了过来,严厉而凶狠,似乎对刚才的***声颇为不满。甄二爷转过头,看见一个壮汉骑在一匹“寻口丢炒面”(有一条白线从额头直达嘴唇,如讨饭的望嘴里丢炒面时不小心丢在脸上嘴上,故形象名之)的高头大马上,凶神恶煞般地从队伍后面赶了过来。他穿着一身旧军装,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头上歪戴着一顶瓜皮小帽。满脸的络腮胡子将嘴罩得严严实实,一双阴鸷的眼睛环视着众人。 “这伙人是干啥的?”甄二爷不禁心生疑惑。 “报告张司令,是这尕娃开的***!”旁边一个人提着被打死的狍鹿对被称做张司令的人说,“这娃娃好***法,一***就打准了狍鹿的眉心……” “哦!”张司令发出了一声惊叹,“你是干啥的?” “我是打猎的。” “就是在这地方打猎的?”张司令用马鞭指了一圈周围的群山问道。 “嗯!”甄二爷点点头。 “那么,你对这一带很熟?” “是的,很熟……”甄二爷很诚实地答道。 “哈哈哈哈……”张司令畅怀大笑起来,“日奶奶尕娃,你是我们的活地图啊!”接着他指了指山坡上的羊群,“就地休息,宰羊煮肉……”那神态仿佛这些羊是他们家的。 这些人顿时欢呼起来,呼啦啦钻进羊群,挑拣肥美的羯羊宰杀起来。 “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不能这样啊!”甄二爷跳起来朝张司令扑去。 张司令冷笑了一声,挥了挥手,立马就有四五个人扑上来,三下五除二,就将他捆得结结实实,反绑在一棵大树上。“老子连***也杀得县城也攻得,就你的几只破羯羊还吃不得?”他走过来拍拍甄二爷的脸蛋,狞笑了一下,“老实听话,娃娃,不然老子抽你的肠子、剥你的皮子……”说完,朝山坡上走去。那儿,早有他的部下揭下了一副马鞍鞯,为他准备了一处舒适的休息之地。 甄二爷像一头拴在接链里被蚊蜢叮咬的小牛犊,不停地奔突着挣扎着,喝叫土匪们不得宰杀阿扣家的羯羊。土匪们对他的愤怒置之不理,径自宰杀烤煮。 开饭时,一个土匪嘴里啃着一只羊腿满嘴流油地走了过来,“你当他是谁?”他用嘴努了努山坡上大口大口撕扯着羊肋巴的张司令,“他是西北反共救国军第二路军司令张子龙张司令……” “那他不去反共救国,跑到这大山里来干啥?”甄二爷已然跳不动叫不动也骂不动了,爱理不理地问。 “妈的!你一个娃娃家懂个球?说了你也不懂,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以后好好做我们的向导,给我们带路帮我们渡过这个难关,哎,尕娃!你以后的日子好得油香上撒砂糖哩!” “呸!”甄二爷将一口唾沫吐到那家伙的脸上,“现在老子的日子就是蜂蜜里拌砂糖哩,谁稀罕你那个破日子?” 那家伙恼羞成怒,跳过来抽了甄二爷一个耳光:“妈妈的X,脬蛋大的个娃娃,你以为你有日天的本事?弄死你还不跟宰只鸡儿还容易?鸡儿剁了头还蹦跶一阵子哩,掐了你的头你连半个屁都放不出来……”说着,他顺脚踏折了一根西番柳,劈头盖脸地打来。这种祁连山麓河滩上的西番柳柔软坚韧,极富弹性。那家伙左右开弓,犹如钢鞭,直打得甄二爷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眼冒金花不辨东南西北。 “李宝儿李排长,甭打了,打死一个绑下的娃娃谁也不说你是英雄好汉!”一个中年人走过来挡住了那人的抽打。他穿一件山羊皮皮褂,皮褂有几处被撕烂了,露出青灰色的山羊毛以及黝黑的皮肤。下身穿一件自家织的褐裤,被山里的荆棘、鞭麻刷得浅白,裤管处多处散开,飘散如流苏。脚上套一双“挖泥”皮鞋(将牛皮熏制成的简易船形皮鞋,脚背处凹下,走起路来极易带泥,故名之),驼背罗圈腿,脸上沟壑丛生写满沧桑。 李排长瞪了中年人一眼,悻悻地扔了柳条,蹲在一旁啃他的羊腿去了。 “日奶奶九天保你懂个球,”张司令刚才一边啃羊肋巴一边饶有兴趣地看李排长抽打甄二爷,这时节吃饱了喝足了便悠然踱了过来,“这尕娃是四个牙的尕‘咆拉’(小公牛),不调教调教,能驾到犁地的格子里吗?”据说,这“日奶奶”是西北军政长官马步芳的口头禅,他每话必先“日奶奶”,于是,在其军队里军官士兵们一个个咬着半生不熟的甘肃河州方言争相效尤,一时间,马步芳的军队里“日奶奶”蔚然成风。 “对着哩,对着哩!”九天保一脸的诚惶诚恐。 “尕娃,”张司令转过身来,用马鞭点着甄二爷的额头,这回他没“日奶奶”,“牛大有个拨牛的法,你乖乖地跟着本司令,听本司令的使唤,我不会亏待你。不然老子会给你这个尕牛犊扎个鼻圈儿哩!” “我要放羊哩,怎么能跟你走?” “哈哈哈……”土匪们开怀大笑起来,“牛羊全部被我们征用了,你还放什么羊啊?” “说得也对呀,这些牛羊他不给我们放谁放啊?”有人阴声怪气地说。 “报告司令,”一个在山冈上放哨的土匪慌慌张张地跑来报告,“那边山沟里有烟!” 土匪们一听这话,立即如惊弓之鸟慌乱起来,跳起来纷纷去抓山坡上吃草的战马。 “慌个球?”张司令故作镇静地喊道,“仔细去查看查看,查看清楚了再来报告!”一会儿那人回来报告说:“山沟里有一顶藏民的黑牛毛帐房,烟是从那儿出来的……” “我说呢,日奶奶!”张司令长长舒了一口气,骂骂咧咧地上了马,招呼土匪们,“走,看看去!” 这时日近中午。甄二爷知道,这烟是卓玛为他准备午饭而在“它不卡”里燃烧起来的牛粪烟。 “那儿没有帐房,没有帐房啊!”甄二爷声嘶力竭地喊道。 从冷龙湾那儿升起了大团大团的乌云。乌云翻滚着积聚着膨胀着,向整个天空弥漫开来,天地一时间变得灰暗起来。 听到纷乱而急遽的马蹄声,卓玛和母亲从帐房里钻了出来,赶紧去吼挡拴在木桩上的那三只大藏獒。 土匪们呼啦啦地围住了帐房。张司令“吁”地一声勒住了马,两眼立即紧勾勾地盯在卓玛粉嘟嘟的脸蛋上,仿佛一只嗜血的蜢子叮在了牦牛犊儿的背上。 扎西阿卡也从帐房里走了出来,他一手转着“麻尼轮”,一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远道而来的尊贵的客人们啊,请你们走下雄鹰一样矫健的骏马,走进我家破旧的帐房,拌一碗酥油炒面喝一碗滚烫的奶茶吧!” “日奶奶,”张司令跳下马,“老子刚刚吃过羊肉,现在要吃吃这个心疼的尕阿切哩!”说着老鹰扑小鸡般地朝卓玛扑去。 卓玛惊叫着,往扎西阿卡的身后躲去。 那三只藏獒奔突着撕咬着,三根柏木桩摇摇欲断。土匪们大呼小叫着纷纷举起***射击,那三只忠诚的藏獒在一阵惨叫声中倒在血泊中。土匪们号叫着扑向卓玛的母亲。 扎西阿卡似乎刚刚醒悟过来,转身抄起一根帐房杆子,向土匪们冲去:“你们这群草原上的狼……”但年过花甲的扎西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