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丁车大城堡机器人第一章最后的机器人头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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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脱毛狐狸
正文 爱不利多岛,寒冷的深冬,岛上几乎没有什么植被,整座岛看上去光秃秃的。所有住户也都门窗紧闭,甚至连飞鸟,也难得看见几只,这座岛,让人几乎感觉不到有生命的存在。但也因为此,岛中央一个庞然的机器大物就显得特别显眼。 机器大物是一个工厂,从它身上无数根鳞次节比冲天竖起的钢管中,正吞吐出滚滚的白色水蒸汽。这座工厂显然已经很旧了,工厂门口的一座雕像,头已经不知到哪里去了,而雕像的人形身体和衣服下摆露出的一双鹰的爪子,也无法让人准确猜到这个雕像的本来面目到底是什么。工厂外皮的铁板上,锈迹就好像生长出的肉瘤一样,扒住铁皮高高隆起,颜色也由赤红到铜黄种类不一,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不仅仅是由于经年自然气候的磨难,还显然经历过腐蚀性化学物质的侵害。 工作车间里面和工厂的外部一样陈旧:天花板由于经年的高温,被熏蒸得呈现出近乎树皮般的褐色;每一间车间的墙壁都污迹斑驳,黑泥手印、工具刮蹭的刻印、饭菜的油渍……记录下无数工人在此的来来去去。现在是上班时间,所有穿着深蓝色棉布制服的工人都默不做声,只是埋头盯着自己的眼前,手里不停地忙碌着。整座工厂只有机器高速运转时零件撞击发出的钢铁噪音和水蒸气顶开管道塞子时发出的“扑扑”声。 5秒钟之后,一种深沉而具有极强穿透力的声音响了起来:“铛……铛……铛……”。它在响起来的那一瞬间就传遍了整座工厂,甚至传遍了整个岛屿。 工厂下班了!爱不利多岛瞬间变了一个样子。紧闭的门窗们一下子打开了,各家各户的门口都出现了人影,翘首往工厂的方向望去。小孩子们从站在门口的大人的身边溜出去,互相招呼着,手里擎着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在街道上奔跑起来,向工厂的大门聚拢而去。在上班时间一直关着的工厂铁门,随着铃声的响起,这时缓缓地,被两个身穿白色制服的年轻人向两边推开了。 稍后,从各个车间的门中,开始涌出一批批脸带倦意的工人,从天空中看,他们的蓝色制服犹如蓝色的水流。这些水流从蜿蜒小流渐渐汇聚成一股粗大的洪流,它流淌着,从不知名的雕像的旁匆匆经过,急速地流向铁门外的孩子们。 孩子们的眼睛中,开始闪烁出喜悦的光彩。 突然的,小岛中央的这座庞大的机器工厂发出了一声沉闷的低哼。这声低哼是如此的不同寻常,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深深刺痛了这座工厂的心脏。工人们骤然止住了脚步,孩子们也将目光的焦点从下班的人群之中抬高,望向这座一直令他们感到恐惧的钢铁大物。然后,所有在这座岛上的人们都感到一阵颤动——爱不利多岛屿的颤动。 一道裂纹从工厂雕像的底座下冒出,雕像先是轻微地晃动了几下,洒下一些白色的粉末,之后,它勾起过人们无限猜测的鹰爪子,便从雕像身上齐跟断裂,重重地跌落在坚硬的石板地上,碎成了几块。接着,整座雕像从中心分成两半,分别向东西两个方向直直地倒了下去,在两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后,摔成一条长长的,由石膏碎块和粉末形成的直线。所有在现场的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与此同时,从远处的村庄里,传来了不知情的居民的嘈杂喧闹。 雕像倒下去的地方,那道裂纹以令人震惊的速度开始逐渐扩大,在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内,它就以雕像的底座为中心,贯穿了整座爱不利多岛。许多毫无准备的村民在大地轰鸣着开裂的时候,掉落入它深不见底的开口之中,岛上好几个居民家的房子,也转瞬就被这道裂口吞没。爱不利多开始剧烈地震动,岛上的每一个人,此时仿佛都感受到一种强大的恐惧,绝望的奔跑和尖叫声充满了整座岛屿。 震动越来越强烈,屹立于小岛高处的工厂,每一块铁板都开始渐渐发红发热。在工厂的外皮几乎要融化的时候,一团晶亮的白色光球出现在工厂的主控制室内,然后,就是一声令岛上每个人都终身难忘的巨响,“砰!”,这声巨响大得好像能穿越宽阔的海面,一直传到几百海里(几百海里是什么概念?)以外的陆地上。爱不利多岛的高处猛地升腾起一股粗大的火焰,接着就是冲天而起的滚滚黑色浓烟——工厂爆炸了。灼热、浓烟、爆炸后的灰尘及各种杂质颗粒、还在燃烧着的木板、滚热的铁屑……被爆炸的能量席卷着,由工厂开始,向整座岛四散开来…… 第二天清晨,一艘小艇在爱不利多岛旁靠岸了。十几个身着***军装的年轻军人在一位军官的带领下,登上了这座经过浩劫的小岛。整座小岛到处散落着变形的铁板、零件、房屋的残骸、不同姿势和烧焦程度的尸体,小岛高处的工厂几乎已经荡然无存,只留下一个黑色的大坑洞,还在冒出难闻的缕缕黑烟。昨晚上那道吞噬了无数生命的裂缝,现在竟已自动贴合,只是接口处还有着明显的缝隙。 领头的军官长着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眉毛是那种浓得好像用水也化不开的墨黑,拥有年轻棱角的脸庞让人无法一下子猜到他的准确年龄。他先是轻轻地扫了一眼整座小岛,然后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立刻,十几个军人四散开去,静悄悄地展开了秩序井然的搜索。 军官将两只手习惯性地背后,向已经被完全摧毁的村落走过去。他走在原本是这座村子里最宽的一条路上,黑得发亮的皮靴从变形的铁锅、全身焦黑的尸体、土墙坍塌后露出的稻草秆旁匆匆经过。最后,他伫立在一块堆满残碎砖块、变形铁板和各种烧焦物品的平地的面前,可以看得出来,在爆炸以前,这里曾经是一间舒适的小屋。他漂亮的眼睛专注地瞧着那些砖块,然后,蹲下身去,用手指轻轻拨弄覆盖有一层黑色粉末的土地。 “弦志上尉!”远处有一个军人大声地叫他。他一下站了起来,摘下帽子,一边用手指掸着,一边向那个军人的方向快速走过去。 “我搜查这里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好像是一个地下室的入口。”军人指着地上一个被几根残破的大木头压住的黑色铁皮门。 当几个军人合力将木头清理干净以后,弦志走上前去,拉开了那道铁皮门。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底下储藏室,除了两边摆放腌制食品的架子以外,只能再容纳7、8个人。门拉开以后,早晨明亮的阳光足以照清楚整间地下室的每个细节。在地下室的最尽头,一个3、4岁的小女孩正紧紧地将自己的脊背贴着墙壁,用恐惧的目光望着门外的每一个人,怀里还抱着一个不知是做什么用的零件。在女孩身边,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看上去好像已经死了。 弦志的脸色骤然一变。他站起身来:“上级有命令,昨晚爱不利多岛上发生的事情,是军事特号机密,不得留下任何可能泄漏秘密的危险。因此,所有爱不利多岛的幸存者,一经发现,都必须处死!”所有的军人都静默着。弦志从腰间的棕色牛皮套里掏出一把黑亮的手***,对准这两个地下室的幸存者,快速地扣动***。“乒”、“乒”两声巨响立时激荡起在爱不利多岛的上空。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的躯体在阳光无法晒到的地下室里形成十字架形躺倒,鲜血静静地从她们的伤口中流到地上。弦志做个手势,军人们立刻全体立正,敬了一个礼之后,再次散开,井然有序地接着进行搜索。 经过了几遍地毯式的搜索,从清晨搜索到傍晚,军人们的汇报结果都是“未发现”。弦志的眉毛紧紧地拧成了一团,他翻身登上小艇,用振波无线电与总部取得了联系。过了大概2分钟,他登上甲板,示意所有军人上船。 在夕阳将被吞噬的海面,小艇载着这些年轻的灵魂,向东北方向极速驶去。 一个繁星满天的晚上,果科镇的居民大部分已经熟睡,干净的街上,只偶尔有一些下了夜班的人骑着自行车匆匆经过。 突然,从一幢两层的木头房子附近的灌木丛中,发出了奇怪的“沙沙”声。紧接着,一个用黑布蒙着头部,只露出两只眼睛的男人从灌木丛中站了起来。几乎是同时的,几十名相同打扮的黑衣人从这幢房子的四周一下冒了出来,他们形成一个紧密的圆圈,将这幢二层的木头小楼整个包围起来。 最先出现的男人向着天空笔直地举起右手,立刻,两名全副武装的黑衣人冲向了小楼,在小楼一层的白漆木头门两边停住,举起了手中的60连发无声机关***,瞄准了白漆大门。其它人则按事先分配好的任务,分别盯住小楼的每一个窗口和可能的出口。 男人的右手猛地放下,做了一个“切”的手势,守在门边的两名黑衣人立刻将***对准了门锁,一声沉闷得几乎听不到的***声过后,其中一名黑衣人扭开了门。立即地,4名黑衣人无声地潜入了这幢房子。1分钟过后,领头的男人的对讲机响起:“报告长官,目标不在这所房子里。” 男人咬牙切齿:“搜!把每一个角落给我搜遍!”夜幕下,几十个黑色的影子在整个果科镇均匀地散布开来。男人随即拿起通讯器:“总部么?我是骓步,071165号行动失败,弦志已经出逃,请求总部立即在全国通缉令!” …… 同样是夜色,061港口的天空上,却看不到半颗星星。一艘小型渡轮停泊在23号码头的附近,船上灯火通明,传出嘈杂的谈话声、叫骂声和歌舞声。临岸有许多简易的小酒馆,多是用木头板搭建的,门顶向外突出的木头棍子上都挂着一盏防风灯,灯在咸湿的海风中没有规律地摆荡着,弄得地上、墙上产生令人眩晕的忽大忽小的光晕。偶尔有人摇晃着推开门,然后又摇晃着走进去,在开门的瞬间,炭火烘烤牛肉的香味、烈性酒的味道、皮革味道、烟草味道、劣质香水的味道、汗臭的味道夹杂着男人粗野的脏话、手鼓声和女人妩媚的笑声,一股脑地从门内涌出来,又随着关门的瞬间一股脑地被吸了回去。岸上,不时走过一些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大部分是水手打扮的年轻人。沿着海岸的木头桩子旁,清晰可见许多呕吐的痕迹。 在离岸边比较远的地方,有一片黑黝黝的破旧房屋。这里的街道窄得仅容一人通过,街道上潮湿、阴冷,而且堆满了垃圾,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正在其中一堆垃圾里寻找食物。 一个高大的男人怀里不知抱着什么东西,在窄小的街巷中出现了。野狗像是吓了一跳,于是衔着一块渔网的碎片飞也似的跑开了。男人在街巷中匆匆行走着,当来到一扇有着腐败杏仁糕颜色的门前时,他站住了,很快地在门上敲了几下。 过了几秒钟,门里有了很轻微的动静,有人点亮了灯,***的灯光给满是污泥的玻璃和脏的分辨不出颜色的窗帘镀上温暖。又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门里站着一个瘦得过分的男人,右手提着一盏防风灯。男人看起来大概有30岁上下,肩上披着一件蓝色工服,里面穿着印有蓝色碎三角图案的睡衣,袖口挽得高高的。他警觉地望着敲门的高大男人:“你找谁?” 高大男人问:“你是蒙么?” 蒙惊了一下:“你是谁?” 高大男人似乎在害怕着外面的什么东西,一边保护着怀里的东西,急着往门里挤去,一边说:“进去,和你谈谈。” 在蒙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男人已经站到了屋子正中的木桌子旁,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抱着的包袱似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蒙迅速关上门,然后举着防风灯向桌子靠近过来,待他看清楚桌子上到底是什么之后,他那仅依附了一层稀疏睫毛的眼皮骤然绷紧了,整个眼睛睁大到像要掉出来一般。 “这……这……是……”蒙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G欧娜唯一的女儿。”男人简短地说。 “G欧娜……”蒙在那一瞬间仿佛钝化成沾满尘埃的木偶,眼球在防风灯昏黄的光晕中轻轻颤动着。 “我想你一定没有忘了她。”男人轻轻地抚摸着小女孩铺散在桌面上乌黑发亮的头发,然后手指停顿在她紧闭着的睫毛之上。 蒙看着那男人的手指头,接着目光就滑落到女孩子的脸上,她的脸色非常苍白,嘴唇如青葡萄一般的毫无血色,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很轻易地看出G欧娜的轮廓。 “她怎么了?受伤了?”注意到女孩腹部包扎着厚厚的绷带,蒙有点惊惶地问。 “不算致命,但是挺严重。”男人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耽搁了太长的时间,我必须马上走了。”他的皮靴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哼,“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别告诉她今晚的事情,永远都别告诉,就当她是你的女儿。” “等等,你是谁,G欧娜在哪里,这个孩子的父亲呢……”蒙急急地追问。 “好好照顾她,从现在起,你就是她父亲。”男人似乎有点不耐烦地向木门走去,然而他在摸到门把手的那一刹那又转过身来,在正对着防风灯的位置,看着蒙,“记住,G欧娜有一天会回来,找这个孩子。你,要和这个孩子一起,等着她。” 五年后。 攀鼓镇,一幢掩映在漂亮灌木丛中的二层楼房,一层的窗子大大地开着,绣有番茄图案的白色窗帘在风吹过的时候自由自在地飘荡起来,从窗子里望进去,能看到屋内的长木桌子上,摆着一个粉红色心形的纸巾盒子。房子的后面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今天的太阳不错,湖面正发出耀眼的反光。 如果没有房子周围一圈明***的警戒线,没有在房子前面维持秩序的神色紧张的***,没有三三两两驻足旁观的小镇居民,这地方无疑是一个理想的度假地点。 “所以说,你昨天晚上没有听到,或见到什么异常情况?”一个拥有迷人栗色长发的女警员对一个披裹着米***羊毛披肩的老太太说着,一边飞快地在纸上做着记录。 “没有。你知道,我总是在8点钟的时候入睡,就像钟表一样准时,凯蒂每天都陪着我。”老太太好像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伊是个好女孩,但是不太爱跟人交往,我从来没见过她交男朋友。噢,天哪,可怜的人!” “凯蒂?”女警官的视线从纸上暂时离开了一会,盯着老太太满是皱纹的脸。 “噢,是的。凯蒂,是我的猫,是这世界上唯一还愿意陪着我这老太婆的。”老太太拉了拉羊毛披肩,让它把自己裹得更紧一点,“说真的,你们认为这是入室抢劫么?那就太可怕了。” “屋子里没有翻动的迹象,应该不是强盗。好了,谢谢您的配合,如果想起什么新的情况,请马上与警方联系。”女警官向老太太微微一笑,然后就带着记录本向站在房子前面的一个胖胖的警官走过去。 “一无所获,就好像这女孩是被外星人杀了似的。”女警官走到胖警官旁边,一边翻着本子上的纪录,一边无奈的说着。 胖警官走向横躺在一楼客厅内的女孩伊的尸体,再次注意的凝视着。伊穿着粉色的睡衣静静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眼睛紧紧闭着,脸上是月色一般的惨白,好像她的身体里不曾有过哪怕一滴血液的流动,除了脖子上一块5*4厘米的矩形烧伤痕迹,她的身上再也找不出任何外伤。胖警官戴上白色手套,轻轻托起伊的头,将她脖子上那块奇怪的烧伤痕迹朝向窗口射进的光线。看了一会,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将女孩的身体轻轻放好,脱下手套, 当晚9点,攀鼓警局二楼办公室内,胖警官独自一人在电脑前查看资料。 鼠标无声的停在第235879号案件-“萍亭区留海镇别墅灭门大案”之上,这件案子在半年前曾经轰动一时,由萍亭警方主力负责侦查,还出动了国家特警队,但直到目前也没有任何结果,因此,警部将此案列为“T”级要案,意即特别的、神秘的、富有难度的案件,并召集全国18个大区的警部领袖,将此案向18个大区领袖作了内部公示,命令他们调动全国警务资源配合进行侦破。胖警官在被进行降职处分之前,曾是18个大区的高层领袖之一,因此也参加了那次的机密会议。胖警官找出现场记录,里面某一段写道:尸体全身各处均无伤痕,但每具尸体上都有一块矩形烧伤痕迹,分布没有特殊规律,目前还不知道是何种物体所致。以下是烧伤痕迹在尸体上的位置描述: 尸体编号9827345女性,(大约)25岁,身高165cm,体重55kg。死因:脑部及全身脏***衰竭死亡……致死因素:不明……颈部有一不明烧伤痕迹,大小6*7cm。 尸体编号9827346女性,(大约)45岁,身高160cm,体重58kg。死因:脑部及全身脏***衰竭死亡……致死因素:不明……左腕有一不明烧伤痕迹,大小4*7cm。 尸体编号9827347男性,(大约)50岁,身高175cm,体重72kg。死因:脑部及全身脏***衰竭死亡……致死因素:不明……右上臂有一不明烧伤痕迹,大小5*5cm。 …… 一阵清凉的夜风从开着的窗户外闯了进来,轻轻地撞在胖警官的额头上。他稍微舒展了一下眉头,然后将目光投向窗外。漂亮的月光,给树丛镀上银色的光彩,路灯将温馨的橘***灯光洒落在新铺了沥青的路上。 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胖警官拿出手机,给联系人名单中一个叫做烽的女人发了一条信息,“晚上有时间么?”。 很快就有了回信,胖警官看到信息内容显示,“等你。” 从表面上看上去,这只是攀鼓镇上一座非常普通的小旅馆,旅馆门上横着的一块白色木牌子上写着“雨室”,但是附近的居民对它却都避之唯恐不及,谈起它更是一脸混杂着恐惧与不屑的神色。因为这里面聚集着各种地方的流浪艺人、赌徒、盗贼、诈骗犯、***以及各种各样社会最底层的人群。它们就像垃圾一样被倾倒在这里,每天白天各自奔出去,晚上又流回来,混在一起,散发出成熟而热闹的味道。“雨室”的老板娘在最高警署内部有熟人,所以当地的***对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住在里面非常安全,这也就是为什么这里的房租比其它很多地方昂贵,但是依然夜夜客满的原因。 一个戴着墨镜,扣着黑色棒球帽,穿着黑色运动衫和灰色运动裤,身形略显肥胖的男人推开了“雨室”的木门,匆匆走了进来。在柜台中的一个头发短得像刺猬身上硬刺的男孩抬起头来,带着一点微笑说道:“晚上好,先生。” “晚上好,找402号房的客人。”男人简短地说。 男孩马上又微笑了一下:“好的,402号的客人已经吩咐过了。请进先生,请到右侧乘坐电梯。” 男人轻快地走向右侧的电梯门,并按了一下墙上红色的响铃。这里的电梯是非常古老的款式,每一层都用冰冷的铁栅栏作为电梯门,当电梯到达的时候,专门的侍者会从里面利落地将栅栏门一拉,右手扶住门的一边,然后毕恭毕敬地请客人上下电梯。 穿着黑色运动衫的男子看到微笑的侍者,也点了一下头,然后大步迈入了电梯。这一动作使得电梯些微晃动了一下。 晚上是这旅馆最热闹的时候,但电梯里反而没人,大多数人聚集在几个房间里,纵酒高歌,冲天的酒气和廉价的脂粉味道也慢慢地从空气中潜入电梯里。 “4层到了,请慢走。”侍者照例利落地拉开铁栅栏门,用右手扶住门框。男子迈出电梯,毫不犹豫地向右侧走廊走去。一个将领带歪歪扭扭地搭在脖子上的水手,扶着墙摇晃着向他这个方向走过来,嘴里哼唱着“我们的灵魂奉献给海洋”之类的歌。 402的号码是用红色的漆刷在门上的,其中“0”的数字,右上角掉了一块漆。男子轻轻叩了几下门。 门里有了悉悉嗦嗦的响动,几秒钟以后,一个穿着艳丽的红裙,身材苗条高挑的女人打开了门。 这是一个亚裔的女人,瞳孔和头发都如同被黑夜浸泡过一般漆黑,肌肤不算白皙,但浅浅的小麦色释放出一股如同原野般自由狂放的气息。她看了一下男人,稍微侧了一下身子,示意他进来。 进了门,胖警官摘下了棒球帽和墨镜,将他们整齐地摆放在靠墙的一张梨木小桌上。烽一转身坐到沙发上,继续津津有味地吃着话梅,看着电视。胖警官则径自走入卫生间去洗澡。 烽的卫生间内并没有像其它***一样,摆放着很多瓶瓶罐罐。这里只有一瓶洗发露,一瓶沐浴露,一块***白色的香皂,一瓶爽肤水,一瓶滋润霜。 简单的洗完,胖警官就走出浴室,坐到烽的身边。一瞬间,烽停止了往嘴里送话梅的动作,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似的,只是紧张地盯着电视屏幕。作为一个***,烽知道自己的这种反应有些可笑,甚至荒唐,但她对这个男人,尽管已经非常熟悉了,也无法做到像对其它人一样自如。 像是看出烽的紧张,胖警官轻轻的搂住她,烽似乎松了一口气似的,马上迅速而热烈的回应。 胖警官觉得对烽还比较满意。她的身材还不错,长相不令人讨厌,脾气也很温顺,偶尔羞涩的表情也挺可爱,而且不会缠着他索要首饰、衣物等东西。最重要的是,烽不像其它女人那样唠叨,更从来不过问他的私人生活,这让他觉得在这里相当放松。虽然有时,觉得烽的少语寡言有些沉闷,但和其它的好处比起来,也是可以忍受的。 凌晨1点,胖警官再度戴上棒球帽和墨镜,留下照例的200桑索(货币名称),走出了402号房间。 在攀鼓镇2号住宅区附近一家24小时营业的小店里,胖警官买了妻子桐在早餐时必定要吃的全麦面包,还有一大盒果汁。就要出门的时候,他想起桐在早上说,家里的鸡蛋没有了,害她没吃到煎蛋,就又折回去,拿了一盒鸡蛋,并细心地看清楚保质期。 家里一片漆黑,胖警官像往常一样,摸黑开了灯,把刚买的东西放到冰箱里,然后就到卫生间里沐浴。做这些的时候,他一直都是轻手轻脚的,因为桐在这个时候,一般都已经睡熟了。 洗完澡,换上带有素雅几何图案的棉质睡衣,胖警官走进卧室,径直躺到松软的大床上。但是只一瞬间,他突然又坐了起来,打开床头灯,看向躺在一边的桐。桐面对着他,好像睡得非常熟。 “桐。”他先轻轻叫了一声。没有回应。 “桐。桐!!桐!!!”似乎被一种强大的恐惧所袭击,胖警官几乎是咆哮着叫了起来,同时用手拼命去摇晃桐的身体。 桐的几丝头发随着他粗暴的动作,来回晃动,但是桐还是那样平静的躺着。 “死者死亡时间应该是晚间10点半到12点半左右。经过检查,我们发现她左手手臂处、右腿上都有大块的淤青,右手手腕上还有明显的被人握住的红印,应该是与凶手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在灯火辉煌的客厅里,木警官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胖警官,其它警员正在卧室里紧张地拍照和搜索有可能的线索。“梧,你当时不在家么?” “我在警局,调查一些资料。”胖警官——梧平静的回答。 木警官点点头,又接着说下去:“尸体后背有一块6*5大小的烧伤痕迹,跟伊的情况非常相似。我们怀疑这个凶手跟杀死伊的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刚说到这里,突然卧室那边一阵嘈杂,一个名叫东言的年轻小警员,举着一个东西快速地向木警官跑过来。“报告警官,一个重大的发现。” 木警官皱了一下眉头,他很不喜欢这个年轻人。东言本人连初中都没有毕业,先是在社会上混了几年,干了不少骚扰、打架的事情,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他又迷恋上了***这个职业,后来凭借有权势的老爸的关系,才得到来***局工作的机会。 “什么事情?”木警官看看他。 “这个,是最近热卖的客特熊的一只前爪!”东言好像异常兴奋。 “客特熊?”木警官疑惑着。 “一种毛绒玩具,最近很受孩子们欢迎。”梧插话道,然后戴上一只手套,接过那只熊前爪。 梧仔细观察着,很显然,这是那种熊没错,桐前一阵子一直想要买一个。想起桐,他心里又是一阵剧痛,但他设法将这种感觉压制下去。 熊爪本应与身体相连的地方,有几条线凌乱地耷拉着,本来细腻的长毛也有几块明显是由于外力拉扯而掉落了。 “这肯定是犯罪嫌疑人携带的,我们家根本没有这种玩具。”梧肯定地说。 “犯罪嫌疑人?带着一只玩具熊作案?”木警官的面部表情,像是刚刚被一只真熊猛击了一掌。 梧将熊爪递还给一脸得意的东言,只是说了一句:“放到证物袋里,保存好。” 经过一通忙乱之后,木警官带着一群属下准备收工。桐的尸体被放到一个黑色塑胶袋里,准备带到警局做进一步的检查。梧疲惫地跟木警官握手,看着他们携带着黑色塑胶袋上了警车,这时候,梧才像用光了全身力气一样,一下栽倒在沙发上。 这个时候,雨室正乱作一团。402房间内,几乎每个角落都塞满了人,在屋子的中央,烽倒在血泊之中,雨室的老板娘正指挥着几个伙计维持现场的秩序。 “小令,报警。活塞,叫医生。Lala,让大家都往后退一点,给这个女孩一点呼吸的空间。”然后,老板娘提高嗓门喊道:“是谁发现的?”人群中一个水手模样的壮硕男子走了过来:“我发现的。当时我喝多了,跑到大门外呕吐,吐完了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吹凉风。后来我看到这个女人走出旅店,好像是打算要去买点东西吧,突然就从旁边的树丛里冲出来3个男人,冲着这个女人连扎了好几刀,然后那3个人拿了她的包,就跑了。当时我本来头就昏昏沉沉的,看到这里就一下子被吓醒了,我走上前去,就听见那个女孩小声说,她要回402房打个***。于是我就把她抱上来了,但是放下她之后,她一下子就晕倒了。大概就是这样吧。” 老板娘瞪了他一眼:“难道你不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挪动她,会造成她失血更加严重么。” 水手摇摇头,似乎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她想怎样就怎样呗,我是觉得她挨了那么多刀,八成也活不了了,还不如满足她的想法。” 老板娘转头看看烽,这时活塞急急跑了过来:“医生来不了了。能出急诊的医生刚好都派出去了,不到天亮回不来。” 这意味着烽必须等待,因为按照这里的法律规定,所有的三等身份病人都必须经由地方医生做初步诊断,确认送到哪个医院,再由医生联系医院派出救护车。一等和二等身份的病人,则可以直接联系医院。但是医院的地址对所有普通公民都是保密的,即使一等和二等公民,也只是知道医院的联系方式而已。据说,这么做是为了预防出现十年前,三等公民频繁抢劫医院药品的事件再度发生。 房间里的人群开始嘈杂起来,叽叽喳喳的,像是无数苍蝇找到了可口的食物,正在开庆祝party。一个穿着闪片吊带,胳肢窝下露出浓密黑毛的肥胖女人,连连从口中发出“兹兹”声,还一边摇晃着头,似乎是在惋惜。 老板娘皱起眉头,她显然保养得很好,一个已经年届40的女人,连这个动作都没能让她的皮肤产生明显的皱纹。“咱们旅店里住宿的客人中有没有医生?”她问活塞。 活塞摇了摇头:“登记的资料中没有医生身份的人。” “再询问一下客人们,所有的客人,都当面问到。”老板娘很肯定地说,活塞点了点头,转身开始忙活了。 老板娘又看向烽。她对这女孩很有好感,这女孩的性格和气质,非常像自己刚刚来到这个镇子上的时候。那时她只有19岁,但已经经历了父亲死亡,母亲改嫁,被亲戚遗弃,被朋友欺骗的种种悲惨遭遇,而在最艰难的时候,曾经最信任的初恋男友居然把她无情的拐卖到这个小镇,自己拿着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从此之后,她就只能在买下她的那个老板手下,过着被压迫接客的生活。 一个***。老板娘心里暗暗苦笑,同样的青春年华,同样的不幸身份,幸运的是,自己找到了一个昏了头的老男人,更幸运的是,这男人足够有钱也足够愚蠢,使自己有机会利用他的金钱,逃出了狼窝,并拥有了雨室与如今的地位。 这么多年来,自己在这里,看过了这世界各种丑恶与悲惨的故事,也就更加珍惜自己的幸运,尽管人生的前19年背运到家,但老天毕竟在27岁的时候给了自己一个男人,一个能够改变她命运的男人,而这世界上,到处都有一天好日子没过过,最后含着怨恨死去的人。 看着烽,老板娘再度陷入犹豫,她确实不知道,就这样放任烽死去,或是救活了她,哪个选择对烽来说更好一些。老板娘看出,烽已经爱上了自己的客人,那个***。而凭借老板娘将近40年的人生阅历,她感觉,那个男人对烽是没有一丝一毫感情的,同时,镇上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那个男人,深深爱着自己老婆,为了自己的老婆,可以做出任何荒唐事情。这场单恋,最后给烽带来的,也许不仅仅是精神上的伤害。 想到这里,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一闪而过,老板娘不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如果是这样…… “我来试试吧。”一个沙哑的男性声音突然插入这一团喧嚣。 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老板娘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中等个子的消瘦男人,三十几岁的样子,有些微卷的深褐色头发散乱地堆在略显扁平的头顶上,同色系的眼睛,隐约透出一点疲惫,洗旧但还算干净的T恤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肩膀上,牛仔裤运动鞋,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客人。 “你是医生?”老板娘的语气里有着十足的怀疑。 “不是。”消瘦男人摇摇头。 “那你怎么治疗她?”老板娘开始上下打量这个男人。 “我只能试试,延长她活着的时间,然后你们在这个时间内,加紧寻找医生。”男人一边说,一边凝视着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的烽。 老板娘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是,江湖骗子。于是她不客气地问:“你要多少钱?” “钱?”男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好像是明白了老板娘的意思,他微微地笑了:“我不要钱。而且我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老板娘依然戒备地看着他:“如果不是为了钱,那你为什么要救她?” “只是想救她,不想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去,就这些理由。而且,我想我们得快一点,她失血已经太多。”说完后,男人不再理会老板娘,径自蹲到烽的身边,用手指在烽伤口上方近心端寻找到动脉压迫点,马上用力按压,几乎是同时,从烽的伤口中流出的血量减少了。接着,男人将旁边沙发上的布扯下来,一只手继续按压着烽,另一只手和牙齿配合将沙撕成几条长长的布条,并麻利地折叠成细条带状缠绕在他刚刚按压的部位,缠绕部位用剩余的布条垫好,用力勒紧然后打结。 这一切动作都在几分钟之内完成,看上去,峰好像不再流血了。男人站起来:“接下来要进行特殊的治疗,保持她脑部细胞的活性,这样才能够让她活着坚持到医生到来。做这项工作我需要绝对的安静,和宽松的空间。” “好的。”看了这个男人刚才的表现,再加上很清楚烽的情况非常糟糕,老板娘默许了这个男人继续给烽进行治疗,于是她转身开始疏散围拢在四周的人们。所有人都一幅悻悻然的表情,很不情愿的离开房间,不少人还嘟嘟囔囔地小声说着什么。 等房间里只剩下烽、老板娘和男人的时候,男人将随身携带的箱子放到桌子上,然后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说:“对不起,您也得出去,我这种治疗方式是绝对保密的。” 老板娘迟疑了一下,还是出去了。当她将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和烽之间,是有着某种联系的,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联系,但是她知道,烽这次,遇到这个男人,就绝对能够活下来。 将近黎明的时候,医生满头大汗的赶来了。老板娘敲开烽的房门,消瘦的男人眼里疲惫的痕迹更加深重,但似乎很开心:“她挺过来了,真是个顽强的女孩。” 老板娘注意到,那个箱子依然关得紧紧的,房间里并没有多出什么特殊的东西。看来,男人已经把治疗工具收拾好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工具,要这样神秘的保护着呢? 医生简单看了一下烽的伤势,一边惊异着这么重的刀伤,烽居然还能活到现在,一边向16号医院发出通知,要求他们派遣救护车过来。 消瘦的男人拎起箱子,向老板娘告辞。老板娘礼貌地道谢。 烽被送到医院以后,经过大量输血和几次内脏修复手术,终于脱离了危险。老板娘听伙计说,那个男人在烽被送到医院的当天下午,就带着一个小女孩离开了雨室,那个小女孩叫他“爸爸”。 等烽出院了以后,老板娘跟烽讲述了一切。烽拿出钱,向老板娘表示感谢,老板娘没有收,只是对烽说:“你应该离开这儿,去找那个男人。” 过了几天,烽果然走了。当梧再次想起烽的时候,402号房间里,已经换过十几次住客了。不过没关系,这世界上的女人有的是,就在转身离开402房间之后不到2分钟,还没来得及走出雨室的门,梧就又碰上了一个,她脖子上带着表示自己是***的红色贝壳。看起来比烽要年轻一些,也许没有烽那么懂事,不过也许在其他方面有比烽更出色的地方,可以让自己忘记失去桐的锥心痛苦。梧这样想着,径直走了过去。 2年后,d-city。 d-city是优梅洲的第四大城市,座落在士校河下游东岸,距河口96公里,面积达1500多平方公里,人口约500万,是整个优梅洲的经济、交通中心和最大的进出口港。该市分为内城和外城,共划分为12个大区,每个区都自成系统,分别建设有企业、公司、饭店及大型购物和娱乐区域,每个大区中的居民住宅小区都配套有设备先进的医院及学校。这种“城中城”的建设方式,令交通压力大大缓解,也使得居民的生活更加便捷舒适。 如果从飞机上俯瞰,这座城市的铁路、公路和建筑物密密麻麻,碧绿的士校河水浩浩荡荡傍市区而过。5座风格各异的雄伟桥梁,将d-city与河西岸的水天市连在一起。桥上行人熙熙攘攘,车辆川流不息,桥下船只穿梭往来。河两岸花草树木交相辉映,大厦、政府机关、宾馆、旅店、影剧院和众多建筑掩映在绿树丛中,景色迷人。 d-city属于典型的温带大陆性湿润气候,冬季由于从海洋吹来的西风入陆已深,经过了大陆变性作用,故气温较低,降水较少,寒冷干燥;夏季温度偏高,有对流雨,但也并不是非常集中,所以难得有几天凉快的日子。眼下正是7月,d-city一年中最热的天气,这几天的日间最高气温已经达到了32℃。 而此时,方世却不太在乎外面到底热到什么程度,他正在自己位于市中心的区属警司大厦27层凉爽而宽大的办公室里,享受秘书刚刚端过来的冰冻黑咖啡。 在旁人看来,方世无疑拥有着令众多人羡慕的一切,刚刚35岁的他已经是18个大区之一——廉与区的警务司长,在d-city有一幢豪华的2层别墅和多套装修精致的酒店式公寓,开着价值100万桑索的27牌跑车,并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漂亮妻子和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 但实际上,风光只是外在的表现,方世的性格倔强,并且严守工作章程,处事完全秉持公理,在工作中已经得罪了不少人,其中还包括他的顶头上司——全国最高警司司长,所以目前他在整个警务系统中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而且由于连年高强度的工作,他很少有时间陪伴家人,妻子为此经常和他吵架,儿子也和他的关系越来越疏远。 为了排遣压力,嗜好喝咖啡的他患上了严重的咖啡依赖症,无论是紧张工作或是娱乐放松的时候,都必须要喝纯度极高的黑咖啡,长久下来,他不仅被失眠和偏头痛所困扰,更有陷入抑郁症的危险。为此,方世的主治医生已经多次向他发出警告,但是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在方世品尝咖啡的同时,秘书一边向他汇报当天呈递上来的文件。方世半眯着眼睛听着,好像是快要睡着了的样子,其实他的脑子正在飞速的转动。 待秘书汇报完毕之后,方世的一杯咖啡刚好喝完。他将空杯子放在桌上,拿起一支铅笔,开始在面前的一张白纸上漫无目的地划着。秘书知道,他要下指示了,于是打开了专用的记录本,执笔等候着。 “柳罗镇的那个案子,必须要在这个月底前破案,谁再敢找什么借口,一律撤职。关于总理巡游视察的事情,请把具体的路线图和上头的指示给我一份,并草拟一份会议大纲,通知所有的市属警务部长,后天上午10点在廉与区属警司大厦的6层1号会议室召开会议。我听说海蚀梅幽市的毒品交易越来越猖獗了,怎么这个市的警务重点还是金融犯罪,论金融大案,他们能比得过d-city么,工作计划完全抓不到头绪,他们部长是不是不想干了!………………” 秘书飞快的记录着,刚刚做好的水晶指甲在透进窗户的阳光下,闪动着星点光芒。 “好了,就这样吧。”最后说完关于宜璜市大规模食物中毒的案子之后,方世放下了手中的铅笔,闭上眼睛,整个身子放松地陷入他那张宽大的办公椅中。 秘书将手中的文件和本子稍微整理了一下,然后微微鞠躬:“司长,那我先出去了。” 方世突然又睁开眼睛,眼睛周围密密的细纹似乎在微微抖动:“对了,让贾明天上午10点半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好的。”秘书又鞠了一躬。她叫果珂,是个东西方的混血儿,据说她的母亲出身于一个秉承古老传统的东方贵族家庭,为了和果珂的爸爸结婚而与自己的家族断绝了关系,但是不知为了什么,却在果珂12岁的时候,留下一封诀别信走了。可能是因为血统的关系,果珂的身上,隐隐透露出一股东方的神秘气质,日常的行为举止,也体现出很多东方礼仪的特点。 随着门轻轻的开关声,果珂出去了,偌大的办公室,又只有方世一个人了。感觉到右侧的头微微的疼痛,方世举起右手,轻轻地按压自己的太阳穴。贾应该会猜到自己让他来办公室的意思吧,这家伙居然挪用了改造警员宿舍的专款,造了一座位于京季海边的度假别墅,并毫不掩饰地每个月跑去度假,这种恶劣的行为一定要严惩。不过,方世心里还有一丝犹豫,全国警务系统的人都知道,贾和全国最高警司司长——汤姆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仅仅是亲戚——其实那个七扭八拐的亲戚关系,倒真是起不到什么作用,关键是,似乎汤姆的儿子和贾在生意上,有着密切的合作,好像,汤姆的儿子还有求于贾。虽然谁也摸不清这其中的底细,但是,汤姆对贾的特别照顾,却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的,所以,尽管贾经常胡作非为,所有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但是这次,贾真的是太过分了,况且几乎廉与区所有警务系统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如果放任不管,以后自己将很难服众,而且,这对其他警务员工来说,也是非常不公平的。更要命的是,很可能会有心存不良的人瞄准贾这个缺口,利用他的特殊地位和贪财的弱点,达到私人的目的,这不仅可能影响到整个廉与警务系统的正常运转,更有可能威胁到国家和政府的安全。方世权衡再三,还是决定要公事公办,哪怕再得罪一次汤姆,也在所不惜。 一旦打定主意,方世就觉得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他看看桌子上摆放着的妻子和儿子的照片,想起档案部的小李说起,今天晚上火忆火中餐饭店将要推出一款新菜,清淡消暑,特别适合夏季吃。方世翻看了一下自己的记事薄,他有个习惯,所有涉及到工作的事情,除了果珂做下记录以外,他还要亲自写到自己的记事薄上。很难得,今天晚上没有其它的工作安排,于是他马上拨打***,问妻子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饭,妻子很欣喜地同意了,毕竟,一家人已经好久没有在一起好好吃一顿饭了。 挂上***,方世的心情大好。但他也许想不到,这一餐,竟成为他们全家一起吃的最后一餐,这个晚上过后,他的世界将天翻地覆。 当天晚上11点半,在整座d-city逐渐沉入睡眠的时候,贝滂街区的B街道上,有一辆简陋的清洁车,正缓慢的行驶着,随着轰轰的机器转动声,果子露罐、泡泡糖纸、揉皱的报纸……,统统被吸到它位于尾部的大垃圾包中。透过前车厢有些轻微划痕的玻璃,可以看到开车的是一个面部极度消瘦,颧骨不自然地向两边突出的老人,花白的头发稀疏地覆盖在头顶上。 清洁工麦老头已经记不清是在哪一年,自己被上头调来负责清扫这片名叫贝滂的街区了,好像是自己18岁那年,也许更早,而3天前,他刚刚度过了自己的55岁生日。 距离退休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麦老头这样想着,心里涌起一股不知道是轻松还是不舍的情绪。 由于平时的节省,现在麦老头手里也有一些存款,再加上应该还算不错的退休金,未来的日子相信会非常舒服惬意。但麦老头一直没有结婚,自然也没有半个儿女,上班时还可以跟同事聊聊天,下班后也可以跟同事一起去喝喝小酒,但退休之后,和同事的往来肯定不会那么密切,自己则免不了要非常寂寞。 也许,该养只猫吧,就像隔壁11号的卢蒂大婶一样。这样想着,老麦突然听到身后有声音,他瞥了反光镜一眼,看到几个男孩,摇摇晃晃地从一条小巷内出来,一边叫嚷着,一边将几个啤酒罐子和几只烟蒂扔在他刚刚打扫过的地面上。 老麦无奈的摇摇头,停下车,拿起一个塑料垃圾袋和一个拾垃圾的夹子,下了车。看到那几个男孩往另一个小巷子里面走去了,老麦走到他们刚刚扔的垃圾旁边,打开了垃圾袋,用夹子把垃圾拣到袋子里。他知道像这种年轻气盛,而且刚刚喝过酒的毛头小伙子,是最碰不得的,哪怕是拣他们丢弃的垃圾,也可能会引来一场莫名其妙的拳打脚踢。所以,最保险的做法,是尽力撇清跟他们的所有关系。 就在老麦将最后一个易拉罐扔到垃圾袋里的时候,他听到一声沉闷的轰响,是从他右边传过来的。难道是爆胎?老麦微微斜了一下头向右看去,瞬间,他的眼睛就张大了。 距离他大概1百米左右的右边,是几间低矮的平房,有一幢破旧的3层小楼立在它们中间。现在,这幢小楼通身上下,正放射出刺目的银色光芒,3、4秒之后,银色光芒就渐渐暗淡下来,整座楼顿时犹如笼罩在一层银色的薄雾之中。又过了几秒,这层暗淡的银光也慢慢褪去,小楼依然破旧着立在那里,闷声不响,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麦老头呆呆地立在原地,垃圾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到地上,一个罐子悄悄地从袋口冒出头来,几滴啤酒挂在它的开口边缘。 第二天一早,方世烦躁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果珂在一边,照例捧着一大堆的文件资料。 怎么回事?只不过是一晚上的功夫,贝滂街区就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而且派去勘查现场的警员和法医,没有一个人能找出点有价值的线索。报告说,所有人都是不明原因的脑部及脏***衰竭死亡,每具尸体上,都没有外伤,脸部表情也都非常安详,现场没有一点打斗痕迹,也没有血迹。看起来,就像整幢旅馆的人,都莫名其妙地老死了。唯一奇怪的一点,就是每一具尸体上都有一小块灼伤的痕迹,但目前还不能确定,灼伤痕迹是由什么造成的。 “是不是确实确定,那个家庭旅馆里,所有的人都死了?”方世再次询问,无意识的加重了语气。 “是的。”果珂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不过,据现场***汇报,有一个目击证人,是专门负责那个区域的垃圾清洁工。” “证人……马上把证人找过来,我要当面调查。” “好的,那是不是安排在10点半和贾先生的约会之后?”果珂问道。 “贾……”。经过果珂的提醒,方世才想起来,自己10点半还要见贾。“好吧。11点见证人。你来安排吧。” 在d-city的麦格伦大道上,骓步一身旅人的打扮,正停在路边的小报摊前购买当天的报纸。报摊老板一边递给他一份报纸,一边跟报摊前另一个熟人说着昨天晚上的案子。骓步打开报纸,看到头版头条写着“小旅社所有客人一夜之间诡异死亡,警方已经介入调查”,内容大概就是昨天晚上一个垃圾清洁工目击旅社发生诡异现象,并报案,经确认旅社内所有人都已经死亡,警方已经封锁现场云云。 他草草看了一眼,将报纸塞进牛仔裤的兜里,又往前走去。一个13、4岁的男孩背着书包,熟练的踩着滑板从他身边掠过。 跟贾见过面之后,方世的心已经凉到了零点,从贾有恃无恐的态度中,他大致可以猜出,贾跟汤姆之间的关系相当复杂,不是他可以撼得动的。被一股愤怒和无奈的情绪所驱动着,方世失态地表示警局将强行收回贾的非法收入,并将其劣迹公诸于众。听了这些,贾非但没有表现出一丝悔改和恐惧,反而大大咧咧点了根烟,站起来微微欠一下身子,说:“随您的便,亲爱的司长。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了。”说完,放下目瞪口呆的方世,推开门出去了。 轻轻的敲门声,方世无精打采地说声“请进”。秘书果珂推开门:“司长,昨天旅社案件的目击证人到了。” 方世调整了一下坐姿,做了个手势,示意果珂将证人带进来。 骓步看了一眼警司大厦门口的“廉与区总警司”牌子,迈步走进了钢铁铸造的大门。警司的大厅里办事的人很多,骓步径自走到服务台前,说:“我要见一下方警司。”服务台里正忙得团团转的女孩,抬起眼睛看了他一下,又埋头处理自己的事情去了,只丢下一句:“有预约么,没有预约不能见。”骓步说:“请告诉他,是骓步找他。”女孩理都不理:“不好意思,方警司很忙,没有预约,就是不能见面。” 骓步抬腿直接往电梯间走去,女孩见状吃了一惊,马上追了出来:“先生,您不能进去。”骓步也不理她,走到电梯间,刚好一架电梯开门,骓步走了进去,按下顶层的按钮。电梯关上了门,把惊慌的女孩也关在外面。 电梯显示到达顶层,骓步刚刚走下电梯,前方就出现3个持***保安。为首的一个客气地说:“先生,您请回去,这里是方警司的办公楼层,任何人没有经过预约,不得入内。”骓步还是往里面走,三个保安小跑过来,试图拦住他。骓步微微一个回身,先是一拳打飞了一个保安,接着弯腰闪过另一个保安的拳头,又顺便给了他腹部一肘,最后施了一个扫堂腿,将最后一个保安扫翻在地,这一切,都只是在几秒钟之内完成。 突然警铃大作,骓步迅速地跑入走廊,在一间挂着“总警司办公室”牌子的门前,停住了。当他的手刚刚接触到门把手的时候,一队全副武装的军人出现在他的右方,冲着他端起了***。 突然,在走廊最里侧的一扇门打开了,一个明显是东西方混血儿的女孩子走了出来:“方警司请这位先生进去。”军人们马上全体立正,向骓步行了一个礼,随后列队离开。混血女孩微笑着走向骓步:“您好,我叫果珂,是方警司的秘书。您这边请。”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骓步跟着果珂,走进走廊最里面的那扇门内。 大概2、300平米的大房间内,方世正端坐在一张黑色的办公桌后面。骓步环顾四周,看到这房间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十几张电视屏幕,每张屏幕里都显示着这幢大楼不同地点的情景。方世笑着说:“好久不见了,老朋友。不,该叫您老前辈才对。”骓步也笑了:“现在想见你一面还真是很难呀。”方世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迎向骓步:“来,坐在这边。咱俩许久没见面了,要好好聊聊。”然后他转向果珂:“一杯咖啡,一杯热茶。” 果珂出去了。骓步看看方世:“你现在还是对咖啡那么沉迷么?”方世耸耸肩:“没办法呀,戒不掉。倒是你,怎么想起来这里了。你不是退休了么,不在家过舒服的退休生活,难道还留恋当***时候的颠沛流离么?”骓步笑笑:“我在寻找弦志,我发过誓,一定要亲手逮到他,不管他跑到天涯海角。”方世点点头:“你还是一样,那么倔强。自从弦志逃跑之后,你就一直念念不忘要抓住他。”骓步叹了口气:“弦志的案子,是我退休前最后一次任务,我竟然失败了。在逮住他之前,我将永远无法得到安宁。”顿了顿,骓步似乎想起了什么,伸手从牛仔裤的兜里面掏出一张报纸,将头版新闻的那一面冲向方世:“我碰巧来到这个城市,碰巧在街头的报刊亭买到了这个。这么看来,现在你的麻烦不小呀。” 方世苦笑:“是啊,一桩莫名其妙的案子,而且,唯一的目击证人还被吓疯了。”“疯了?”骓步看着方世。这时,果珂敲门进来,端来热腾腾的一杯茶和一杯冰凉的咖啡,待到果珂出去之后,方世才开口:“是啊,那个目击证人,是个老清洁工,当时正在清扫出事地点后面的街道。我刚跟他谈过,他居然说,当时他没看到任何可疑的人,就看到一道光芒笼罩了整幢旅馆。一道光芒,他以为这是在拍科幻电影么?”骓步皱皱眉头:“那现场有什么痕迹没有?”“压根没有,因为现场是个旅馆,所以出出进进的人很多,各种指纹、脚印,多得数都数不清,根本无法提取有价值的线索。”“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继续追查,现在全国都在盯着这件案子,汤姆已经给我下了强制命令,要1个月内破案。因为这件事情,有可能会影响到总督巡游。还有那个食物中毒的案子,也得抓紧。贾又跟我找麻烦,弄得警司上下,都对我有意见…… “看来你很烦恼。”骓步蓝蓝的眼睛看着方世。“是啊。”方世将脑袋埋进自己的臂弯里,深深地叹息。片刻,骓步站起身来:“我先走了,有什么线索,我也会及时告诉你的。”方世抬起头来,看看骓步,点点头:“不好意思,也没时间跟你一起吃个饭。你以前帮我那么多……”骓步伸手拍拍方世的肩膀:“没什么,那是我想要帮你。我这人,一生,只做自己认为有价值的事情,这样,就不会觉得痛苦。就像现在我寻找弦志一样,很辛苦,但我会觉得乐在其中。”走到门边,骓步刚要开门,又回过头来:“方世,我希望你现在的痛苦,能值得你因此而得到的。”然后就开门出去了。 方世又将头埋入自己的臂弯中,静静的,静静的,影子被窗外的阳光拉扯到地上。 D-city开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 自从旅馆案件开始,每一天,都有更多的人死去,基本上是整幢整幢楼的死亡,到后来,就演变成一片居住区接着一片居住区的死亡。死因全部不明,死状与旅馆死亡的人一样,都是无伤痕安详死亡,只是皮肤某个地方有一小块灼伤。整个城市开始尸横遍野,新的尸体出现了,旧的尸体还没有掩埋,城市居民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有居民开始向外出逃,但是国家已经派军队在城市各个主要出入口把守,连一些可能有人出入的地方,也设置了岗哨。居民们由恐惧转为烦躁,由烦躁转为暴怒。整个城市开始到处发生抢劫、打架、强奸等各种案件,但只剩下4分之一人数的***队伍,已经无力维持城市秩序。全国报刊杂志的头版头条都在说这场可怕的“新型病毒”。 在d-city的富人区华语道边,一幢精致的小别墅的大厅里,方世正楞楞地坐着抽烟。然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转头叫着:“玲玲,你出来一下。”一个皮肤白皙,身高中等,体态匀称的女人,从厨房走了出来,一边摘下身上挂着的小熊图案的围裙。“你今天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和小宇一起离开这里。”方世看也没看她地说。女人像是吓了一跳:“怎么了,老公?整个城市不是都封锁了么?”“你别管了,让你收拾东西就收拾。自然会有人来接你们。”方世有点不耐烦。“可是……”方世突然暴躁起来:“还啰啰嗦嗦的干什么!这里明天就要开始大屠杀了,所有这座城市里的人,明天,都会变成尸体。你想变成尸体么?啊?!!我是走不了了,但是国家看我可怜,才允许放你们两个走。你想跟我一起死在这里么?!!!!” 一片静寂,玲玲似乎被吓呆了,然后她眼里露出一丝恐惧。“小宇!!”她叫着儿子的名字,转身冲上楼去。大厅里,方世如同被扎破了的气球,一下瘫倒在沙发上。 天边翻出鱼肚白,又一个黎明如平常一般来到。骓步在旅馆里收拾好行李,走出门,前台一片凌乱,碎杯子、纸团、水泥碎屑……已经没有人结账,骓步从口袋里掏出几百桑索,数出住旅馆应该付的钱,端端正正摆在前台上,用一块水泥块压住。 街上是一片萧索,只偶尔爆出两声***响。街道两边的商店大部分都敞开着门,橱窗玻璃碎了一地,碎玻璃散落在人行道上,在太阳下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骓步漫步在这条街上,貌似轻松,实际全身的神经和肌肉都在戒备中。自从国家派军队突然封锁了这座城,他就知道将是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这座城市,他更知道像这样一群穷途末路的人们,是多么危险的野兽。 前方突然传来打斗和咒骂的声音,骓步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右侧裤兜里面的袖珍手***,继续向前走去。渐渐地,他看清了,在一家面包店门前,围着5、6个人,一边骂着,一边对一个趴在他们脚下的人拳打脚踢。随着越走越近,骓步看到,被他们围着打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他的嘴角和鼻子都已经流出了鲜血,现在正趴在地上,脸向着这边,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他。 骓步本打算就这么走过去,不惹事情。但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一动,然后就停在了这帮人的面前。“这孩子怎么了?”他问。几个人停下了拳脚,其中一个胖胖的厚嘴唇的男人说道:“老头,我劝你少管闲事,保住自己的命要紧。”骓步笑笑:“这孩子是我一个亲戚,他到底犯了什么错误,各位告诉我,我看能不能给各位一些补偿。”厚嘴唇撇着嘴说:“补偿?说不定哪天就死了,补偿有个屁用。哥们现在活着就是图个乐,我打这孩子,就是个乐。谁拦着我乐呵,我就弄死谁!”话音未落,这男人的脖子上,突然开了个小洞,男人先是愕然,然后就有鲜血从他脖子上的小洞里流出来,慢慢慢慢的,开始越流越多,男人动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接着就颓然倒地。 其它几个人吓呆了。骓步走上前去,做了个耸肩的姿势:“太可惜了,他怎么突然就死了呢?”一个身形最瘦弱的男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骓步,先是浑身颤抖,然后一个转身,向街道另一头跑去,其它几个见状,也都鸟雀状散去,只剩下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孩,还是那么趴着,看着骓步,任鼻子和嘴里的血滴落到地上。 骓步走到男孩身边,扶起他,问道:“你怎么会被他们打的?”男孩用袖子擦一下鼻子流出来的血:“我饿,看到这个商店已经被人抢过了,就进去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剩下的面包,没想到那几个人突然冒出来,说这个店是他们的,我偷他们的东西,接着就揍我。”骓步问:“你父母呢?”男孩面无表情地说:“他们都死了。”接着他停了一下,又说:“我爸是在他情妇家过夜的时候,感染新型病毒而死的。我妈是跟别人抢食物,被一个男的用***打死的。” 骓步摸了摸他的头,问他:“你想活下去么?”男孩马上用眼睛盯住了骓步,在满脸的血污衬托下,他的眼睛如同宝石一般闪闪发亮:“想,我想活。”骓步起身:“那就跟我走。”说完便向前走去。男孩艰难地爬起身,踉踉跄跄地跟上了骓步,地上,留下一滩血迹。 方世的妻子带着儿子从楼上下来,大门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是她们的行李。方世坐在大厅中最大的一张沙发里,身子整个陷入松软的沙发中。从这个角度,他可以看到在窗外的草坪上,停着一辆绿色的军备越野车,这辆车,是来接他的妻子跟儿子的。其实汤姆本来要安排他们一家三口一起撤离的,但方世心中明白,汤姆是想着用更残酷的方法来折磨自己——汤姆必定会将这次史无前例的惨案的全部责任推到方世身上,等他撤出去之后,他就将以罪人的身份出现在公众和政界面前,被冠上各种罪名,然后,在军事监狱里,度过余生。 所以,还不如死来得更好一些,方世这样想着。 妻子拉着小宇的手,来到方世面前。她穿着熨得平平整整的白色衬衫和米色A字裙,干净而又清爽,就像要去方世的公司给他送落在家里的文件一般。小宇穿着时下热播动画《解放超人》的主题服装,袖子上面有个大大的红色“s”徽章。 “我们走了。”妻子轻轻的说。方世点点头,他没想到分别的时候,妻子竟会如此冷静与淡漠,但恍恍惚惚中,他又觉得理应是这样的。他与妻子,原本爱得轰轰烈烈,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淡薄,被时间稀释了十几年,现在他们爱情的浓度,可能还没有果汁饮料中酒精的含量来得更多。在这样一个选择生死的时刻,妻子能够得到生存的机会,或许,那种能够活下去的喜悦,远远超过了即将与丈夫永别的悲伤。 妻子拍拍小宇的后背:“快去跟爸爸说声再见。”小宇怯怯地说了声:“爸爸再见。”方世只是苦笑一下,从小宇的态度中,他也读出了儿子跟自己感情的疏离。这么多年拼死拼活地工作、升职、加薪,他为了给家人提供更加优渥的物质生活条件,牺牲了与家人交流沟通的时间。现在,儿子跟他的感情,或许还不如跟家里雇佣的小时工亲密。 短短的告别之后,妻子拉着儿子的手,走向大门。方世楞楞地看着她们提起行李,打开门,走向屋外草坪上停着的越野车。开车的是另一个大区下属的杰尼少尉,他打开车门,帮忙将行李放进后备箱,又安顿妻子和儿子坐到车子的后排座位上,然后就回到司机座位上,发动了汽车。今天天气很好,当车子发动的时候,方世几乎有一种错觉,车里那三个人是准备要去郊游的一家人。 方世看着车子驶出大门,越开越远,直到车子转弯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他稍微停顿了一会,然后站起身,走向客厅的吧台,打开了一瓶1847年奥莱斯庄园的红酒。如红宝石一般的液体倾倒入清澈的水晶酒杯中,醇香慢慢地溢了出来,方世轻轻晃了一下酒杯,在洒满阳光的客厅里,慢慢畷饮起来。 一片茂密的树林里,骓步坐在一个枯树墩子上,将一个午餐肉罐头打开,递给旁边的小男孩:“吃点东西,呆会还有硬仗要打。”小男孩接过罐头,立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骓步一边拧开酒壶的盖子,一边问。“刘毅。”小男孩嘴里塞满了午餐肉,费力地吐出两个字。 “好,刘毅。你听好,今后,我就是你的父亲,你要忘记过去的一切,对我绝对的服从与忠心。如果你以后背叛我,那我会用尽我所有的能力,杀死你。你明白么?”刘毅停止咀嚼,一双黑亮的眼睛盯住了骓步。骓步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如果你觉得你不能做到,那现在就走。咱们两个,就当谁也不曾见过谁。”刘毅将嘴中的食物一口吐出,然后径直走到骓步的面前,垂首跪下:“我明白了,从今以后,您就是我的父亲,我将对您绝对的服从和忠心。” “好孩子。”骓步笑了笑,让他靠近一点:“接下来,为了能活着出这座城,我们要做些苦工……” 夜幕慢慢的降临。dcity只有星星点点的灯光亮起,那些灯光微弱的光线,落在成片成片的城市废墟之上,就像深夜无垠大海中几艘渔船发出的微光。 方世在街上慢慢散着步,走向已经名存实亡的警司。快到警司办公楼的大门时,他看到果珂背靠着大门的柱子,站在那里。 “你在这里做什么?”方世走近她问道。果珂摇摇头:“不知道。只是,我在这里没有任何亲人,我,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该去找谁,说些什么。”果珂抬起头望望只有零星几个窗户透出灯光的警司大楼,“这里,倒是比我的家还更亲切一些。如果可能的话,死,我也想死在这幢建筑的附近。” 方世愣了一下,他盯着果珂如雪一般凝白的脸,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果珂将目光从大楼挪向方世,竟咯咯笑了起来:“我知道您要说什么。我知道,这两天之内,我们统统都得死----被上头派来的***杀死。” “但是很奇怪,我竟然一点都不怕,很奇怪。可能是因为我的生命原本就是一片空白吧,不像那些有家庭,有亲人,被爱着或者爱着人的那些人,有那么多舍不下的东西。也许死亡对我,反而是一种解脱。”果珂长出一口气,又继续发起呆来。 告别了果珂,方世继续默默向前走去,当他踏上第一起凶案发生的小旅馆所在的街道口时,他看到几个全副武装的军人,从街道另一头的屋子里,迅速地走出来,手里拎着纯钢制造的长柄狙击***。 方世全身不由得一抖,他想起多年以前,当他还是一个驻守边境的小兵,在一场边境小规模冲突中,他被敌方射中一弹。正是这种闪着乌光的长柄狙击***,它射出的子弹带着恐怖的速度和冰冷的威胁,深深进入了自己的身体。他至今还记得那种不能名状的剧痛,以及那种笼罩全身的濒死的恐惧。一瞬间,方世颤抖了,不知是因为痛苦的回忆,还是预知到即将到来的命运。 匆匆转身从另一条比较阴暗的小道离开这个现场,有个念头已经从方世的心中破冰而出:逃出去,活下去。 随着夜色渐渐变深,D-city仿佛有了预知般,下起倾盆大雨来。就在暴烈的雨中,一声尖锐的信号划破了雨幕,在D-city的上空如同死神般张开翅膀——大屠杀开始了。***声开始一声接一声的响起,混杂着各种各样的尖叫——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但是击地作响的雨声,将这本该惨绝人寰的声音模糊了、淡化了、柔和了,于是,一切听起来,似乎变得有些可以接受了。 在D-city的西北角,森林边缘,一片浆湿的土地,突然抖动起来。抖动了一会,土块便纷纷翻涌起来,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一个花白头发的脑袋从洞里探了出来,是骓步。他先向左右警惕地望了一会,确定没有危险后,才将洞口弄得更大一些,然后双臂撑住洞口边缘,把自己从洞里撑了出来。随后,他冲洞里叫了一声:出来吧。刘毅紧随其后,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 骓步拿出几个塑料袋子,将自己的鞋包了起来,又递给刘毅几个,刘毅摇摇头说:“我的鞋不怕湿,没事的。”骓步哈哈一笑:“这可不是为了保护鞋。你没看见下雨了么,这是为了在逃跑途中不留下鞋印,你以为那些军人是吃素的么,只要咱们留下鞋印,他们就能根据这个判断出咱们的年龄、身高、体重,甚至身份,然后满世界的追杀咱们,直到把咱们杀死。” 刘毅呆了一呆,接过骓步的塑料袋子,套在了鞋上。骓步整整背包的带子,向前走去,刘毅紧紧跟上。待他们爬上一处小小的山丘之后,骓步突然停下了,站在那儿,向远处望去,刘毅顺着骓步的目光看去,D-city,正沉没在一片雨海与黑暗之中,只有零零星星的光,静默着伫立。骓步叹了一口气:“果然,是雨燕指挥的……”“雨燕?”刘毅忍不住问了一句。骓步向着刘毅轻轻笑了一下,脸上的皱纹奇怪地扭动着:“雨燕是我以前的部下,他这种作战方式叫做‘隐形死神’,还是我教给他的,专门用来进行对大规模证人证据的毁灭。……” 刘毅再次看向自己曾经生活过13年的D-city,想到自己曾经认识的人,现在都在面对着怎样的死亡威胁,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时候的他,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学会骓步所掌握的各种绝技,不为了出人头地,只为能在这世界中,无依无靠地生存下去。 骓步和刘毅转身踏上旅途,身后,留下成为屠宰地狱的D-city。 黎明,东方天空透出朦胧的曙光。汤姆在自己的办公室醒来,他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被盖上了一条墨绿色的毛毯。他掀开毛毯,翻身起来,走向落地窗。 这是个美好的清晨,汤姆看到楼下街道上,有零星的行人,绿化带里面的花草,茂盛地生长着。而对面大厦楼下,那个长有一个鹰钩鼻子的老人,也按时摆上了自己的早点摊。按了一下直接通往秘书处的通话钮,汤姆说道:“去对面大厦的morning早点摊上给我买份三明治,让布剑带进来,顺便给我汇报昨天‘清风’计划执行的情况。” 十几分钟以后,汤姆就稳稳地坐在办公桌的后面,啃着三明治了。布剑站在他面前,不带表情地向他汇报昨天晚上D-city任务执行的情况。 “我们还在整个D-city城市的界限处设置了红外线,只要有生物,哪怕是一只老鼠,试图溜出界限,都会被发现。” 汤姆享受地吃完三明治,一边抽了张餐巾纸擦嘴和手,一边打断了布剑的汇报,说道:“老鼠?只要是挖一个地表3米以下的洞穴,这些白痴红外线就狗屁作用都没有了。”布剑一时哑然。 汤姆没理会布剑的表情,接着问道:“方世的尸体找到了么?” “目前还没有。”布剑摇摇头。 汤姆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锁定了布剑。这种反应令布剑感觉十分不适,他略带尴尬地看向汤姆身后墙上挂的一幅装饰画。 “找不到方世的尸体,这次行动就是彻底失败,你明白么!!!!”汤姆突然爆发。 布剑突地一怔,随后赶紧点头:“是,我们一定尽力搜查。” 汤姆按了一下桌上的***:“谢秘书,给我准备直升飞机,我要马上去D-city。”然后他站起来,径直走过布剑,开了门出去了。布剑愣在当下,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布满了一层汗珠。 “妈的!!”汤姆将手中的一个玻璃杯子向墙上掷过去。在D-city指挥部经历了几天几夜的排查,结果是,在一条肮脏的小巷尽头,找到一具赤裸的军人尸体,经确认,尸体的身份是陆军第7集团军第6纵38721部队的一名普通兵——嘉一。这说明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方世已经穿上普通兵的衣服,很可能已经找机会混出了城,逃往这世界上不知哪一个旮旯了。 汤姆的脸色变得青紫,随从他多年的勤务兵,从来都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他嘟囔着,在指挥屋内来回狂奔,好似一头囚入牢笼的狮子。 半晌,汤姆突地坐到房间里一把红色天鹅绒面的座椅上,青筋突起,狠狠地说:“向全国下达通缉令,追捕方世!” 闻听此言,一直站在房间某个角落里的谢秘书,捧着一个棕色真皮包裹的文件夹走上前来。汤姆用右手掀开文件夹的封皮:“这里全是方世叛国投敌的证据,他与邻国权利组织相勾结,向d-city投下了致命病毒,妄图以d-city为中心,控制全国。现在阴谋暴露,他一定是畏罪潜逃。谢秘书,你和林秘书一起草拟一下通缉令,在今天下午3点以前,传达给全国各个大司的司长,我要在明天晚上以前,在所有的媒体、***局、公共场所的布告栏上,在所有能出现的地方,看到这则通缉令。” 谢秘书点点头,和旁边一个戴着巨大黑框眼镜的瘦弱男子一起走了出去。 汤姆疲惫地向后仰去,将头放在座椅的靠背上,黑油油的头发和红色的天鹅绒面形成鲜明的颜色对比。 攀鼓警局,清晨有序而紧张的繁忙。胖警官梧正在整理手头几个抢劫案的卷宗,却听到几个同事正在窃窃私语些什么,从中,他隐约听到“D-city”、“方世”、“汤姆”几个词。他将卷宗放到一边,在搜索引擎上键入“D-city”、“方世”两个词,一下冒出来了无数条新闻。他粗粗浏览了一下,眉头又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梧警官,开会。”小刘走过来,“局长刚刚下达的通知,好像是紧急事件。”梧点点头,匆匆收拾了几样东西,就走向了会议室。 在接下来的会议上,局长宣布了对方世的全国通缉命令。对于局长所说的,方世串通敌国散播致命病毒的说法,梧在心里并不认同。在很多年以前,他就跟方世相识了,当时两个人都是警官预备学校的学生,后来,两人都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全国最高警官学校。梧跟方世在警官学校里被分到同一个班,方世任班长,梧任副班长,两人一起合作完成工作的过程堪称愉快,当时两人就经常谈天说地。工作后,两人也保持着比较密切的联系,即使在梧遭到诬陷被降职以后,方世也没有流露出丝毫避嫌的自保态度,而是对他倍加安慰。因此,梧自认对方世有着比较深的了解,方世绝不会叛国,这件事背后,一定有着更复杂的真相。 而在这件事情中,深深吸引了他的,是关于D-city惨案最初的一则报道——一幢小旅馆中,所有住宿者在一夜之间全部死亡的消息。据报道称,这些死者都是不明原因的脑部及脏***衰竭死亡,身上,都有一处不规则的灼伤痕迹。在这一点上,桐,以及萍亭区留海镇别墅的死者,跟他们拥有同样的特征。所以说,这几起案件之间,有着重大的联系,而幕后凶手,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晚上,梧将“萍亭区留海镇别墅灭门大案”、“攀鼓镇离奇死亡案件”以及“D-city旅馆惨案”的相关资料文件一起摆在自己的面前,在空无一人的警局中独自审看。晚风款款由半掩的窗户中吹入,梧望望窗外的路灯,这几年未曾更改的景色,令他仿佛又回到了桐死去的那个晚上。 他们两个,是整个镇上公认的模范夫妻。桐是典型的温柔女性,在镇上的邮局做文员,烧得一手好菜,勤于料理家务,还很懂生活情趣。梧则是很有能力的镇级中等警官,头脑精明,办案得力,无论领导、同事或是镇民,都认为梧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两人的相识属于一见钟情,梧在为镇上的邮局做安全防范教导课程时,遇到了前来听课的桐,当时桐穿一件雪纺碎花连衣裙,长发端正地在脑后挽成一个古典发髻,脸上始终面带微笑。以后的事情就像很多的小说里那样写的,男女主人公相识、相知,经过一系列的故事,最终选择携手共度一生。而与桐的相遇,也是唯一令梧觉得,降职是很幸运的事情。 但是,那个突如其来的夜晚,桐的死亡,夺走了梧的一切欢乐。甚至于,在桐死已经两年以后,梧还常常在夜半从噩梦中惊醒。而噩梦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是桐那天躺在床上的冰冷尸体。 桐,我一定要查明真相,等着吧,有一天,我会亲手手刃那个害死你的凶手。梧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看了看摆放在自己面前的案情整理笔记,梧看到目前自己手里掌握的证据和相关资料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基本为零,梧深知,如果想要彻底查清这一系列案件的真相,凭借他现在低微的地位,是几乎没有可能性的。他必须要强大起来。而现阶段最可行的方法,就是升职,或是被委派成为什么特别行动组长之类的人物。一旦有了国家政权部门作为靠山,手里掌握了可供调度的大量人力、物力、财力资源,想进行调查,就要方便和有保障得多。 这次是个好机会。明天,就向局长提交自己对于这一系列案件研究的结果,陈述这几个案件的关联性,以及在其中发现的种种疑点,争取能早日立案。按照梧的经验,这样级别的案件,是一定会成立特别行动组的,到时候,他当组长的可能性会很大。梧这样想着,在台灯下,开始进行最后的文件整理。 郑东言一个人瑟缩在***局单身宿舍的角落里,和衣躺在冰冷的木板地上,手里攥着一瓶高浓度的“大自然”烈酒,从他嘴里,逸出一股浓烈的酒气。 父亲……父亲已经死了?…… 郑东言始终不愿相信。那个胖胖的、声音洪亮的、精明的、拥有仿佛通天般能耐的父亲,那个自小对自己百依百顺、疼爱有加的父亲,竟然就这么死去了? 今天下午,廉与区D-CITY事件最高指挥部的家属问题处理组、父亲的律师、以及攀鼓镇警局自己的上司木警官,陆续给自己打来了***。 东言的父亲,全国知名的私人原油集团大亨——郑亥步,在震惊全国的D-CITY惨案中,被发现死于自己位于D-CITY市中心的豪华寓所之中,而他名下所有的资产,因为涉及到各种经济问题,已经被冻结,等候法庭的调解处理。律师告诉东言,其实父亲死前,原油集团就已经发生了各种各样的危机——新的原油项目一直处于巨额亏损状态、投资地产失败、股东之间矛盾重重、公司非法用工丑闻的曝光等等。所以,律师建议东言做好心理准备,很有可能他父亲的遗产将被全部用来还债,他将一文不名。 木警官是最晚给他打来***的,当时东言已经喝得脑筋紊乱了。他依稀记得,木警官说了些劝他好好休息之类的话,然后好像有人叫他去处理什么事情,他说了声再见,就匆忙把***挂了。 把手提***扔到一边,又接连灌了好几口酒,东言开始觉得屋子摇晃了起来。窗口传来几个刚放学的女孩子的嬉闹声,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欠身到一半,却一又栽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东言不知自己为何要爆发出一阵狂笑,但他却止不住地要笑,同时,一股眼泪从他眼睛里流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攀鼓镇警局。梧懊恼地从局长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手里攥着的文件资料,已经被捏得全是皱纹。 自己怎么会这么笨。梧在心里暗暗地咒骂自己。竟然被调查真相,为桐报仇的冲动冲昏了头脑,连D-CITY这个案件背后的各种权利利益交错都没有看清楚,就傻乎乎一头栽进去请愿。 在梧开始向局长陈述自己的看法不到2分钟的时间内,梧就突然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局长的脸色渐渐变得僵冷,他端起桌上的咖啡杯轻啜一口,然后就冷冰冰地开了口。此时,梧已经彻底明白,其实,D-CITY惨案的真相,根本不是国家高层所关心的,而如何给这个国家安防系统的重大失职找一个合理化的借口,以此安抚民心,巩固政权统治,才是当务之急。所以,方世叛国的结论也就是理所当然的最佳官方说法,方世在这其中,只不过扮演了一只肥美的替罪羔羊的角色。所以,现在前去请愿成立系列案件调查小组,完全是自寻死路。 局长叹息着,以一种长辈的居高临下的态度若即若离地品评着梧的立案提议,话语间适时隐晦地提到梧刚刚回过味儿来的那些事儿。好在,鉴于梧一直以来的出色工作,局长很看重梧,所以并不打算为难他,只是好好教育了他一顿“官场谨慎”之类的道理,就放他走了。 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梧开始盘算着,现在的情形下比较可行的路,就是顺着上层各个利益体的意思,追捕方世。但最高警司势必会对此事格外谨慎安排,凭自己一个小小攀鼓镇警局的中层警员的地位,这么重要而机密的任务,是几乎不可能落到自己头上的。梧又想着能够利用一下自己以前当副区长时积攒下的人脉关系,但他思訏再三,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因为迄今为止,他还不知道在几年前那次降职事件中,究竟是谁陷害了他,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一群人,但可以知道,在警部的高层,有人看他不顺眼,深深地看他不顺眼。所以,万一他申请追捕方世的事情被恨自己的人知道,那他就可能永远失去这次机会——不伦是对于为桐报仇,还是对自己前途发展来说——珍贵的一次机会。 那么,还有什么方式可以使自己有更大的把握赢得这次机会呢。 “木警官已经特批东言休息了。”离梧不远,不知是哪个***在说话。“东言怎么了??”另一个人奇怪地问。“你不知道??东言那个有钱的父亲,在D-CITY惨案中死了。”…… 东言……梧将右手放在桌子上,食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他记得,第一次见到东言,是桐死去的那个晚上,后来木警官曾经半发牢骚般地跟自己说过,东言根本没有上过***学校,完全是仗着他有权有势的老爸,才挤进来的,这也就意味着,东言的家族,跟警部高层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梧思考着,如今,东言的父亲居然死于D-CITY惨案,也许,这样的剧情设计,正是上天给自己的一份礼物。 东言……梧右手的食指不自觉地加快了敲击的速度。 在一间全部装饰和家具都是粉色的可爱房间里,一个微微有些发胖的长发女孩,正坐在粉色帷幔罩着的床上,歇斯底里地大发脾气。她抓起手边的粉色小熊闹钟,直接砸到贴着粉色壁纸的墙上,闹钟在接触到墙的一瞬间,发出“当”的声响,然后掉落在粉色地毯上,壳子张开了,边上还散着几个蹦出的零件,并在墙上留下一个黑色的微凹的印记。 “***又开始吵闹了。先生。”身穿一身藏蓝色仆装,戴着一个雪白大围裙的保姆,小心地跟汤姆说着,“镇痛的纯晶又没有了。” “这次怎么用得这么快?”汤姆站在监视器前,看着房间里女孩痛苦的表情,眼睛里似乎泛起一层薄雾。 “***这一段总是叫疼,让我拿给她用。不给,她就大哭大闹,我怕万一***出点事情……”保姆的声音越来越小。 “好了,给我把癸医生叫过来。”汤姆懒得听保姆的话,他知道这些跟保姆也没什么关系。 保姆答应着,似乎如释重负般地跑去打***了。 汤姆沿着还残留有薰衣草熏香味道的走廊,走向二楼一扇粉红色的木门。门内,是监视器中的女孩。她此时已经停止了发狂,正将头埋在下半身盖着的蓬松棉被上,似乎轻轻啜泣着。听到门开的声音,她抬起头,过于苍白的脸上,正挂着两道泪痕。 “爸爸!!”她立刻向着汤姆张开了双臂,冲动地想要挣扎起来,伴随着她剧烈的动作,盖在她身上的棉被向一边掀开了,露出棉被下一双犹如腐肉般糜烂的腿。 “莉莉,别动,小心掉下去。”汤姆急急冲向莉莉,一把抱住了她,并帮她把棉被盖上。 “爸爸,我好痛苦,我好痛苦,我好痛苦!每天每天都好痛苦!!!”莉莉哭着抓住汤姆的双臂。 汤姆强忍着眼泪,拍拍她的头:“没事的,一会医生就来了。你的病,正在好起来,医生说你很快就会好了,你再忍耐一下,就快好了。” “爸爸,我好想死,死了是不是就不会痛苦了?”莉莉把头埋在汤姆的怀里。 汤姆浑身一颤:“莉莉,不许有这种想法。”他将莉莉平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爸爸给你拿点药,你一会就不疼了。” 莉莉的眼睛里放出难得的光芒:“是那种针么?保姆这几天都不给我打了,她说没有了。爸爸,这保姆真坏,我不喜欢她,我要换一个。” “好好。都依你。”汤姆打开随身带着的公务包,从一个铁盒子里取出一支针剂:“来,打一针,你感觉就会好多了。” …… 在宽大的会客室里,汤姆和癸医生面对面坐着。汤姆喝了一口茶,开口了:“医生,我女儿的病,现在怎么样了?” 癸医生摇摇头:“不是很乐观。而且,不知您发现没有,最近……” “她肌肉腐烂的速度加快了,而且疼痛感也更加强烈。”汤姆接着说下去。 癸医生点点头:“是的,也就是说,她的病症恶化了。”停顿了一下,癸医生接着说:“还是像我一开始所说的那样,令嫒的病,治愈的希望很渺茫,刚才我检查的时候,看到腐烂已经延伸到接近腹股沟的部位,一旦绵延至内脏***,就会导致令嫒因内脏***衰竭而死亡,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汤姆沉默着,然后,陡然发作:“医生,已经十几年了!!!这十几年里,你一直说没有希望没有希望!!!难道,这么长的时间里,就没有什么新的特效药被发明么。我多少钱都可以付,但你还是什么办法也没有,医生不是救人的么,我看你这个医生纯粹是出来骗人的!!!!!!” “医生不是神,医生也只是普通的人。”癸医生还是静静地坐着,只是脸上明显笼罩上了一层怒容。 一阵短暂的沉默。癸医生拿起自己的出诊包,站起身:“告辞了,汤姆先生。如果您有任何需要,我依然会在所不辞。” 医生走到客厅门口,又转过头:“您最近给令嫒使用纯晶的频率增加了。恕我直言,这种纯晶,虽然可以暂时缓解令嫒的痛苦,但长久下去,只能愈发加重令嫒的病情。” “那你要我怎么样?让我眼睁睁看着我女儿一点点腐烂,求着我让她去死,而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说些狗屁的安慰话?”汤姆转头看向癸医生。 夜风从窗户吹进客厅,带来一股丁香花的清香。癸医生的白色大褂在这股丁香气味的清风中飘荡起来,插入这两个男人无可言喻的静默之中。 东言醒了。是被一阵低沉的敲门声惊醒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借着从开着的窗户透进来的几丝路灯光,他爬起来,看看放在床头柜上的小熊荧光闹钟,8点15分。 好像是睡得太多了,东言觉得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他站起来,一边叫着“来了来了”,一边走向门口,途中好像是踩到了酒瓶之类的东西,差点滑个跟头。开了门,走廊明亮的灯光刺得东言眯了一下眼睛,他抬手挡了一下灯光,看到一个身形有些胖的男人站在门口,穿着警官制服,右手拎着公文包,左手拎着一个包装袋,散发出食物的香味。 “您是……”东言不太敢确定自己的判断,“梧警官???” “我来看看你。”梧笑了,抬了抬领着的袋子,“带了点吃的,我想你一定饿了。” “请进请进。”东言有些慌乱。梧警官给人的感觉一向是威严而不易亲近,自从妻子死后,更是鲜少看到他跟大家一起娱乐。不过他的超强的办事能力和周到细致的交际手腕,还是令他博得了领导及同事们的广泛好感。局里甚至有人在传言,他将是下一任副局长的人选。自己平时和梧的交集并不多,因为并不是一个警组,而且攀鼓这个小镇,也没什么特别大的案子,能调动起几个警组一起合作。 今天,梧警官为什么会来。东言琢磨不透。他匆忙地按亮了顶灯的开关,请梧进到屋子里面。梧看到一地散乱的啤酒瓶子,地板上也沾上了一些污渍,床铺更是乱七八糟,枕头、被子、褥子、臭袜子统统揉成一团,分不清彼此。 东言也觉得这凌乱的房间实在不堪入目,一边尴尬地笑着,一边找个大袋子,把啤酒瓶子一股脑扔了进去,然后又把床铺稍微铺平。梧笑着阻止他:“没事,男人嘛,都是这样的,你这屋子比我单身时候可干净多了。来来来,先吃东西吧。” 梧在地板上盘腿坐下,将袋子打开,待香味飘散出来的时候,东言才觉得自己真是饿了。多久没吃东西了?好像是一天一夜了吧。 东言盘腿坐在梧的对面,接过梧递过来的一根炸鸡翅,大嚼了起来。梧拿出一个蔬菜饼,慢慢咬着。 东言吃下了几块炸鸡之后,梧又递给他一杯饮料,看着东言啜下一口,梧缓缓说道:“我听说你父亲的事情了,我很遗憾。”闻听此言,东言像是遭到一闷棍般,颤颤着把饮料杯放到了地上,低下了头。 “你想不想查明真相,为你父亲昭雪仇恨?”梧凑近了东言,压低声音,轻轻说道。 “真相???不是敌国的新型病毒么?方司长叛国……” “真相不是这样的!”梧的声音虽然尽量压低,但却拥有一股慑人的强大力量。这声音宛若一下扼住了东言的脖子,令他哑哑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D-CITY惨案的背后,隐藏着谁也不知道的真相。而国家为了各种原因,欺骗了大众。你这么大了,应该也知道,在***的世界里,有着各种各样的权与利的争斗,有时候,表面的事实,并不是事实。”梧看着东言仿佛还有些怀疑的样子,于是打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我这里有一些证据,我想可以说服你。” 东言接过梧所收集的关于别墅灭门大案、攀鼓镇案件以及D-CITY惨案的相关资料,默默看了起来。梧接着说:“在这些案件中,案发现场均没有留下多少线索,而尸体也都具有共同的离奇特征,我想,每具尸体上的一块灼伤就是重大的证据,说明这一系列的案件,都是出自一个人之手,或者说,是一个团伙之手。我相信,方世如果真是叛国投毒的话,他不会在计划实行的几年前,陆续跑到萍亭、攀鼓作案,引起警方的注意,这种行为对他来说,完全是打草惊蛇。” 东言一声不吭,还是默默翻看着那些资料。梧停顿了一下,挪动着坐到东言的身边,将手搭在东言的肩膀上:“如果这件案子可以查出真相,证明是国家安防系统的重大失职造成的,那么,按照法律,国家将不得不给你一份数目可观的赔偿金,而这笔赔偿金,根据唯一遗孤继承法,你父亲的债权人是无法拿走的。到时候,不仅害死你父亲的真凶将得到惩罚,你也可以过衣食无忧的日子了……” “……您……您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这些……国家是肯定不会同意调查的……会惹上麻烦的……”东言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着,似乎想哭又哭不出来。 “所以我们要瞒着所有人来调查!但仅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是无法进行调查的,我们还需要国家的财力人力物力的种种支持,这也是我为何来找你的原因。”梧紧紧盯着东言的脸。 “找我……为什么……”东言的脑子一片混乱。但隐隐约约地,他觉得,自己似乎在黑暗的现实中看到了一丝曙光。自从听到父亲死亡的消息后,他几乎万念俱灰,而接着听到的律师关于财产处理的预告,更是如同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没了亲人,没了财产,只剩下一个小***的身份,他无法想象自己以后的生活将会是什么样子。而现在,从梧嘴里说出的话,那可能到手的大笔赔偿,似乎给了他一点希望,至少,他未来的日子是有可能过得很舒服的——就算不能像以前那样穷极奢华。 “跟你合作。”梧说:“我知道你的家族跟最高警部有很深的关系,如果你我可以利用这层关系,设法被委任负责追捕方世,那咱们就可以到手的职权,同时在暗地里调查D-CITY案件。” 东言用双手捧头,痛苦地摇着:“可是我爸爸已经死了,当时我当***的所有事情都是我爸爸一手安排的,我哪认识什么警部高层的人呀……” 看到东言这个样子,梧的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东言已经被说动了。这次来找东言,可以算得上是他迄今为止下得最大的一场赌注。如果游说失败,那他的这些计划和想法,很可能被泄露出去,警部上层就会来找自己的麻烦,运气不好的话,自己不仅从此彻底翻身无望,还会被革职。万一真的如此,那自己也只能认命了。 “别着急,慢慢想想,总会有办法的。”梧轻轻拍着东言的后背。 电光火石般,父亲一次打***的画面映入东言的脑海。他反身激动地抓住梧:“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有一个人,可能有用。” “谁?”梧也禁不住透出些急迫。“贾警官!”东言说道。 “零零……”清晨,贾被一阵尖锐的***铃声惊醒。昨天晚上跟警局的一帮人喝酒喝到凌晨才回家,所以此时贾感到头痛欲裂。他一边咒骂着,一边接起***。 “谁呀!”贾粗声粗气地叫嚷着,对于对方在大清早打断了自己的美梦感到愤怒。 “是我,郑东言。”***那头传来一个犹如未发育成熟般的男孩声音。 “郑东言……”贾一时有点想不起来。***那头的男孩好像早已经料到贾会有如此反应,紧跟着说道:“郑亥步的独生子。” 贾顿时一惊,握住话筒的手微微一颤。他平静了一下情绪:“哦,原来是郑大老板的公子呀,找我有什么事吗?” “想请您帮个忙。”虽然有点害怕,但东言说得很流利,这是他昨天晚上已经跟梧商量好的台词。此时,梧就坐在他身边,鼓励地望着他。 “什么忙?”贾有点紧张。 “我想见一下汤姆总司长,越快越好。” 贾愣了一下:“汤姆?你找他做什么?” “这个您就不必操心了吧。贾警官也跟我父亲合作这么多年了,懂的道理想必比我要多。” 贾略一停顿,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公子果然颇有令尊大人当年的风范呀,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小人佩服、佩服!” “贾警官,您看,您什么时候安排我跟汤姆总警司会面呢?” “我想公子还没有搞明白。我跟汤姆警司也不是很熟呀,再说,就算我有这个能力安排你跟汤姆见面,我又为什么要白白为你跑腿?东言公子,我虽然对令尊的去世感到很遗憾,但你现在提的这种无理要求,我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东言深吸一口气:“那么,看来我只好把我父亲给汤姆总警司买药品的故事,跟我那几个记者朋友聊聊了……” 闻听此言,贾犹如被雷劈一般,乎地一下从床上做起来:“你说什么!” 贾的这一声可以说是震耳欲聋,把东言也吓了一跳。东言没想到,贾对这件事情的反应会这么大,这个发现给了东言一些信心。 “我父亲,跟汤姆警司的药品交易,我想,应该有很多媒体都会非常感兴趣的。”东言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守在一边的梧。 此时,贾的额头上蒙了一层汗珠,手心里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压低声音:“关于这件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贾暗暗想着,郑亥步应该不会把给汤姆弄纯晶的事情告诉别人,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儿子,因为,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一旦泄露,就有可能把牵涉到的所有人的命都搭进去。 东言捂住话筒,轻声告诉梧关于贾的问题。梧想了想,附在东言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看来,贾警官对这件事情并不是很在乎呀。那对不起,打搅您了……”按照梧的吩咐,东言作势要挂断***。 “等一下!”贾忍不住吼起来。东言握住话筒,等待着。在一边的梧,同样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两边,都是同样的死沉沉的静寂。 贾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沉吟了半晌,终于开口了:“明天,明天我给你回复。” “好的,我等着。另外,我已经把这件事情的资料存在一个保险的地方了,地点和钥匙只有我和我一个好友知道,如果我遇到任何不测,我的好友将会立刻把这些资料公诸于众。你明白么,贾警官。” 贾咬牙切齿地挂了***,另外一边,东言高兴地跟梧叙述了一遍***内容。梧微笑着拍拍他的后背。 现在,离成功又近了一步,梧想着。昨天东言告诉自己他曾经偷听到父亲给贾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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