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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笔小馨 1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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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9-18 7:56:00
[求助]电一寒雨 收白地球 白捉鬼女道士 白女牛仔P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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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笔小馨 2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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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9-18 7:56:00 Post By:2010-7-19 10:44:00
没人卖 郁闷死了
灬涵雪依依灬 3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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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2-4 10:15:00 Post By:2010-7-19 11:14:00
我卖,来五区,嘎嘎,
蜡笔小馨 4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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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9-18 7:56:00 Post By:2010-7-19 11: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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灬涵雪依依灬
在2010-7-19 11:14:00的发言:
我卖,来五区,嘎嘎,
俺老公会捏死我的
泪舞娃娃 5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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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4-24 19:10:00 Post By:2010-7-19 11:42:00 那你用敌敌畏 哈哈。。先杀了他 就行啦!
哪颗星叫木兰 6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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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4 15:53:00 Post By:2010-7-19 12:07:00 没有,没有,没有卖的!!!
蜡笔小馨 7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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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9-18 7:56:00 Post By:2010-7-19 13:5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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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舞娃娃
在2010-7-19 11:42:00的发言: 那你用敌敌畏 哈哈。。先杀了他 就行啦!
舍不得杀他 一天不见就想呢 哈哈
蜡笔小馨 8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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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9-18 7:56:00 Post By:2010-7-19 13:5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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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颗星叫木兰
在2010-7-19 12:07:00的发言: 没有,没有,没有卖的!!!
师母 Q我 有事找你聊
乖团圆 9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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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9-18 12:44:00 Post By:2010-7-19 23:06:00
还不死心啊...要不你先耗子药拌饭给他吃然后再去5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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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别:穿越时空 作者:竹青若水
更新时间:2010-1-27 11:32:18
本章字数:1137
清微甚是无奈的摇头苦笑着叹了口气,这丫头真是没有一点女孩子家的羞怯矜持啊,反倒是大大咧咧很不拘小节嘛!唉……还没入蜀山派就已经这么的欺负长卿了,那要是收了她做弟子,长卿这做大师兄的,岂不是要被她欺负惨了?清微毕竟是一派之尊,又对长卿这个大弟子寄予很高的期望,自是倍加爱护,现如今见自己心爱的大弟子被这位还未入门却又极可能会拯救他们整个蜀山派浩劫的小丫头这么欺负,真是既有些气恼又很无可奈何啊!罢罢罢……既若如此,还不如顺应天命来的自然。
“哼!”苍古见小雨见了掌门也不知行礼还一脸嬉皮,忍不住重重的哼了一声。这个丫头,一点尊师重道的念头也没有,还一个劲的嬉皮笑脸,须得好好管教一番!
本来吧,她秦小雨想打哈哈就这么的蒙混过关吧,毕竟现在是在人家的地头上!所谓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她老人还是收劣点吧。正思忖着怎么去讨好上面这位‘好说话’的未来师傅呢,就听见旁边那死胖子立刻给她很不削的哼哼了两声,好!你会哼是吧?我秦大小跟你扭上了!“呦!我说我那什么什么的师叔?您老是牙疼呢,还是肚子不舒服?若实在是忍不住了,出门左拐,便是那五谷轮回之所,包您老人家一路顺畅,倍感舒爽!”
苍古一听,那丫头竟敢如此挤兑他,顿时怒拍了桌子一掌,差点没把桌子给拍残喽“你说什么?!你这丫头好是目无尊长!”他不就是哼了一声么?这丫头立刻就给他反了!
“哎哎哎!苍古师兄——消消火!”和阳一看情形不对,立马站了出来横阻在他们中间。看来他这位师侄女不是个善茬啊,他这苍古师兄也是个性情中人,这两个倔脾气可是撞一块喽!这么想着,和阳长老不觉有些许的同情自己的掌门师兄了!难啊难啊——“呵呵——想必这位就是秦小雨姑娘吧?”
看着好声好气,一脸笑容的和阳长老这么和善的问话,小雨一下子也没那么大脾气了,立刻甜丝丝的回到“恩!我就是,爷爷看起来好和善哦——小雨喜欢!不像某某老头,哼!”
“你!”苍古可不是老糊涂,自然知道她这是拐了弯的说他凶恶呢!和阳暗叹自己聪明,幸好及时堵在他两中间,不然无极阁就要上演一场血案了!
清微现在只觉得自己的头都要大了!他这师弟怎么就不知道要让让小辈儿呢?还有他这徒弟——唉!蜀山派从来都是师慈徒孝的,可现在这番,实在是——“小雨丫头!”
“干吗?!”小雨直瞪瞪的怒视着苍古,当然苍古也很不客气与她怒目相对!所以在清微沉声唤她的时候,她很没好气的回了句
清微被小雨这一句顶的不知下文了,难道要说,丫头!莫要与你师叔胡闹?她会听?再看向一旁的幽玄于净明二位长老,嗬!很轻松的在看戏嘛!“小雨丫头!为师有话要与你说!”
“哼!”小雨眨眨因长时间接触空气而得不到泪液湿润略显干涩的眼睛“你要说啥啊?”
“呃——呵呵!”清微还真有点不适应她这不含礼数的问答方式“今日我便要收你入蜀山派,做我的关门弟子!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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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一本古龙小说:《碧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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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99 枚 发表于 2007-2-28 01:48
@#jcwcn@@#$ 补上26号的
《碧玉刀》目录
第一章 江湖少年春衫薄
第二章 血 酒
第三章 月夜钓青龙 当前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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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99 枚 发表于 2007-2-28 01:50
杭州城里有很多冷酒店,也都是这样子的。
这里酒店只是卖冷酒,没有热菜,最多只准备-点煮花生、盐青豆、小豆干下酒,所以来也多半是会喝酒的老客人。
这种人只要有酒喝就行,既不分地方,也不分时候.所以现在虽然还是上午,但这酒店的桌子却已经摆了起来。
一个斜眼的小癞痢,正将一大盆盐水煮的毛豆子从里面搬出来,摆在柜台上已经有两个长着酒糟鼻的老头子在喝酒了。
华华凤和段玉已坐了来等了半天、那小癞痢还未过来招呼。
段玉试探着问道:你就是这里的老板?
小癞痢翻了翻白眼.道:我若处这里的老板,这地方就该叫小癞痢了。段玉道:'老板是谁?
小癞是手往酒帘上一指.问道:你不认得字?段玉笑说道:原来这个地方真有个姓顾的道人。小癞痢用斜眼瞪着他,道:你们到底喝不喝酒?华华凤瞪起了眼睛,道:不喝酒来干什么?
小癞痢道:要多少酒?
华华凤接着道:先来二十碗花雕,用筒子装来。小癞痢又用斜眼瞪着她,脸上这才稍微露出了一点好颜色。
在这里只有一种人才是受欢迎、受尊敬的,那就是酒量好的人。
阴暗的柜台外,居然还接着副对联。
肚肌饭盅小,鱼美酒肠宽。
段玉又忍不住问道:这里也卖醋鱼?小癞痢道:不卖。段玉道:可是这副对联…小癞痢道:对联是对联.鱼是鱼。他翻着白眼走了,好象连看都懒得再看段玉。
段玉苦笑道;这小鬼一开口就好象要找人打架似的,也不知是谁得罪了他。华华凤也忍不住笑道:这种人倒也算少见得很。段玉眨了眨眼,道;但我却见过一个。
华华凤道:谁。
段玉不说话了,只笑。
华华凤瞪着他,咬着嘴唇道;你假如敢说是我,我就真毒死你。然后她自己也笑了。
他们虽然初相识,但现在却已忽然觉得象是多年的朋友。
这时小癞痢总算已将五筒酒送来,砰的,放在酒缸上,又扭头就走。
酒缸上本就有几只空碗。
段玉倒了两碗酒,刚想端起来喝。
华华凤忽然按信他的手,道;等一等。
段玉道:还等什么?
华华凤道:我当然并不想真的毒死你,但别人呢?段玉笑道:那小鬼虽然看我不顺眼,总算不至于想要我的命。华华凤却没有笑.板着脸道:你难道忘了到这里来是找谁的?段玉道:我还没喝醉。
华华凤道:你若真的有杀身之祸.一个卖酒的假道士怎么能救你?段玉道:也许他只不过是藉卖酒来掩饰自己的身份而已。华华凤道:所以他就很可能是个隐姓埋名的武林高手。段玉道:不错。
华华凤道:所以他的武功可能很高。
段玉道:不错。
华华凤道;他是不是也可能很会下毒呢?
那船家既然淹不死段玉.就要他的同谋来将段玉毒死。
这当然也很可能。
看来华华凤不但想得比段玉周到,而且对他真的很关心。
段玉想说的话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忽然发现有个人正在看着他们。
无论谁看到这个人,都忍不住会多看几眼的。
这个人当然是个女人,当然是个很美丽的女人,不但美,而且风姿绰约,而且很会打扮。
会打扮的女人并不一定是浓妆艳抹的。
这女人一张白生生的清水鸭蛋脸上.就完全不着脂粉。
可是她穿得却很考究:一件紧身的黑绿衫子,配着条曳地的百折湘裙,不但质料高贵.手工精致.颜色也配得很好。
穿衣服也是种学问,要懂得这种学问,并不是件容易事。
她看来显然已不再年青,却更显得成熟艳丽。
这种年龄的女人,就象是一朵盛开的花,风韵最是撩人。
段玉看着她,眼睛里不觉露出了赞赏之色。
华华凤正在看着他,显然从他的眼色中,发现他正在看着个女人。
所以她也回过了头。
她刚巧看见这女人的微笑。一种成熟而美丽的微笑。
唯有她这种年纪的女人.才懂得这么微笑。
华华凤的脸立刻板了起来,压低声音,道:这女人是谁?段玉道:不知道。
华华凤道;你不认得她?
段玉摇摇头。
华华凤道:既然你不认得她,她为什么看着你笑?段玉:淡淡道:有人天生就喜欢笑的,那至少总比天生找麻烦的人好。华华凤瞪着眼道:现在你是不是在找我的麻烦?段玉没有回答.因为那女人现在居然向他们走了过来。
她走路的姿势也很美.微笑着走到他们前面.道:两位好象是从远地来的。华华凤立刻抢着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妇人还是带着微笑,道:没有关系。
华华凤道:既然没有关系,你问什么!妇人道:只不过是随便问问而已。华华凤道;有什么好问的。
妇人道:因为这地方来的一向都是熟客.很少看见两位这佯的生人。华华凤道:这地方来的什么客人,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妇人笑道:这就有一点关系了。
华华凤道:哦?
妇人嫣然道:所以我说姑娘一定是远地来的,否则又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谁人呢?原来她已看出华华凤是女扮男装的。
华华凤更生气了,冷笑道:你这人难道有什么特别?妇人道:说起来倒真有点特别。
华华凤道:哪点儿特别?
妇人笑道;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嫁给道士的,你说是不是?华华凤愕然道:你说什么?
妇人道;外子就是这里的顾道士,所以这里有很多人都在背地叫我女道士,他们还很怕我知道,其实我倒很喜欢这名字。她微笑着.接着道:我若不喜欢道士,又怎么会嫁给道士呢?华华凤这次终于无话可说。无论如何.能嫁给道士的女人实在不多。
段玉却笑了。
他发觉这位女道士不但美,而且非常之有趣。
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华华凤的火气更大,忽然端起面前的一碗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女道士道:姑娘也喝酒?
华华凤道:我难道不能喝?
女道士笑道:我只不过觉得奇怪.姑娘为什么忽然又不怕酒里有毒了?原来她不但眼睛尖,耳朵也很长。
华华凤的脸已有些发青了。
幸好女道土已改了话题.道:你两位这样的人,到这里来.当然不会是来喝酒的?段玉微笑道:在下的确想来拜访顾道人。
女道士道:你认得他?
段玉道:还未识荆。
女道士道:那么.是不是有人叫你来的?
段玉道:不错。
女道士道:是谁叫你来的?
段玉道:那位仁兄我也不认得。
女道士仿佛也觉得这件事有点意思了,眨着眼睛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段玉道:是位摇船的大哥。
女道士道:摇船的!段玉道:也许他本来并不是,只不过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是在摇船。他笑了笑,接着道:无论谁要打扮成船家,都不大困难的。女道士道:他长的是什么样子?
段玉道:黑黑的脸,年纪并不大,眼睛发亮,水性也很高。他苦笑着接着道:我若到了水里,现在说不定已被他淹死。女道士忽然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一定又是他。段玉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女道士笑道;这人姓乔,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人比他更喜欢多管闲事的!段玉笑道:我同意。女道士看着他,看了很久,才问道:真是他叫你到这里来的?段玉道;嗯。
女道士道:你杀了人?
段玉又忍不住笑了,这笑,就等于是否认,无论谁杀了人后,都绝不会象他笑得那么纯真。
女道士嫣然道:我看你的样子也不象杀过人的。她好象松了口气,但很快地接着问道;你最近做了件大案?段玉摇摇头,笑道:我看来象强盗?
女道士道:你身上是不是带着红货.有人在打你的主意?段玉道:红货?
女道士解释道:红货的意思就是很值钱的珠宝了。段玉道:也没有。
女道士皱了皱眉.道:那么,你究竟惹了什么麻烦呢?段玉道:麻烦倒好象有一点儿。
女道士道:恐怕还不止一点儿,否则乔老三就不会叫你来的。段玉道;我只不过打了几个人而已。
女道士道:你打的什么人?
段玉道:是几个和尚女道士道:和尚?什么样的和尚?段玉道:几个很凶的和尚,说话好象不是这里的口音。女道土道:是不是会武功的和尚?
段玉点了点头,道:他们使的好象是少林拳。女道士又皱起了眉.道:你出门的时候,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在江湖中行走最好不要和僧道乞丐结怨吗?段玉苦笑道:有人告诉过我,只可惜那时我忽然忘了。女道士轻轻叹了口气,道:原来你也是个很冲动的人。段玉道:可是我出手并不重,绝没有打伤他们,只不过把他们打下水了而已。女道士道:为了什么呢?
段玉道:我看不惯他们欺负人。
女道士道:他们欺负了谁?
段玉道;是个……是个女人。
女道士笑道;我也想到一定是个女人-…是不是长得很美?段玉的脸有点红了,呐呐道:长得倒还不难看。女道士道:叫什么名字?
段玉道:她自己说她叫花夜来。
女道士第三次皱起眉,皱的很紧,过了很久.才问道:你以前不认得她?段玉道;连见都没有见过。
女道士道;你只看见那几个和尚在欺负她,连话都没有问清楚,就把他们打下了水?段玉道:他们也根本没有让我说话。
女道士道:然后呢?
段玉红着脸.答道:然后她就-定要请我喝酒。女道士的眼睛盯在他的脸上,道:你是不是喝了很多?段玉道:不太少。
女道士道:然后呢?
段玉道:然后……然后我就走了。
女道士道:就这么简单?
段玉道,嗯。
女道士道:难道你没有吃什么亏?
段玉笑道:那倒没有。
女道士展颜道:看来你若不是很聪明,就-定是运气很不错。段玉忍不住问道: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是不是常常要人家吃亏的?女道士叹了口气,道:你难道真不知道,她就是长江以南最有名的独行女盗吗?段玉怔住。
女道士又道:你跟她分手之后,就遇见了乔老三?段玉点点头,道:那时天刚亮。
女道士道:那时你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段玉苦笑道:我只知道他不但要我将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而且还要请我下湖洗澡。女道十道:那时你在他的船上?
段玉叹道:现在那条船已沉了。
女道士失笑道:但你却一点也看不出象下过水的样子。段玉道:船沉了下去,我并没有沉下去。
他忍不住笑了笑,接着道:也许这只因为我运气真的不错。女道士却叹了口气,道:也许这只因为你运气不好。段玉怔了怔,道;为什么?
女道士道:你若真的被他请到水里去泡一泡,以后的麻烦也许就会小些了。段玉道:我不懂。
女道士道:你也没听说过'僧王'铁水这个人?段玉道:没有。
女道士道:这个人本是少林门下,却受不惯少林寺的戒律束缚,最近也不知为了什么.竟一怒脱离了少林派,自封为僧中之王,少林寺竟对他无可奈何,从这一点你就可想象到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了。段玉动容道:看来这人不但是个怪物,而且胆子也不小。女道士道:他这个人也跟他的名字一样,有时刚烈暴躁,有时却又很讲理,谁也摸不透他的脾气。段玉道;他既然敢公然反抗少林派,武功当然也很高。女道士道:'据说他武功已可算是少林门下的第-高手,就因为脾气太坏,所以在少林守中的地位一直很低。段玉道:想必也就是因为这缘故,他才会脱离少林的。女道士道:其实他也不能算是个坏人.只不过非常狂傲刚愎,不讲理的时候比讲理时多得多,无论谁得罪了他,都休想有好日子过。她叹了口气,接着道:他到江南来才不过两三个月,却已经有七八个很有名望的武林高手,伤在他的手下。据说他只要一出手,对方就算不死,至少也得断条腿.芜湖大豪方刚只被他打了一拳,竟吐血吐了两个月,最后死在床上。段玉道:你说的方刚,是不是那位练过金钟罩、铁布衫的前辈?女道士叹道;不错,连练过金钟罩的人.都受不了他一拳,何况别的人呢!段玉沉吟着,道:我打的那四个和尚,莫非就是他的门下?女道士点点头道:他脱离少林寺后.就广收门徒。无论谁想投入他的门下,都是先剃光头做和尚,但只要一入了他门下,就再也不怕人欺负,所以现在他的徒弟,只怕已比少林寺还多。她又叹了口气,道:你想想,你得罪了这么样一个人.你的麻烦是不是很小?段玉不说话。
女道士又道:何况这件事错的并不是他,是你。段玉道:是我?
女道士道:江南武林中,吃过花夜来大亏的人,也不知有多少,铁水就算杀了她,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却为了这种人去打抱不平,岂非自寻烦恼?段玉苦笑道:看来我想不认错也不行了。
女道士道:现在铁水想必巳认定了你是花夜来的同党.所以定不会放过你。段玉道:我可以解释。
女道士道:你难道已忘了,他通常都是个很不讲理的人吗?段玉苦笑道:所以我除了被他打死之外.已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女道士道:也许你还有-条路可走。
段玉道;哪条路?
女道士伸出青葱般的纤纤玉手,向前一指。
她指着一扇门。
这扇门就在那阴暗狭窄的酒店里,上面摆着花生豆干的柜台后。
门上挂着油腻的蓝领门帘,上面也同样有三个大字:顾道人。段玉道:道人还在高卧?
女道士道:他从昨天一直赌到现在,根本就没有睡。段玉笑道:道人的豪兴倒不浅。
女道士嫣然道:他虽然是个赌鬼,又是个酒鬼,但无论什么样的麻烦.他倒是总能够想得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来解决,乔老三并没有叫你找错人。段玉道:我现在可以进去找他?
女道士笑道:乔老三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你随时都可以进去,只不过……她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接着道:这财鬼赌起来的时候,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不会抬起头来看一眼的。段玉笑道:我可以在旁边等,看人赌钱也是件很有趣的事。女道士看着他,又笑道:你好象对什么事都很有兴趣。段玉还没有开口,华华凤突然冷冷道:这句话倒说得不错,别人就算把他卖了,他还是会觉得有趣。她一直坐在旁边听着,好象一直都在生气。
段玉笑道;你放心,就算有人要卖我.只怕也没有人肯买。华华凤冷笑道:这句话也没有说错,又有谁肯买个呆子呢?段玉道:我真的象个呆子么?
华华凤道:你真要进去?
段玉答道:我本来就是为了拜访顾道人而来的。华华凤问道:别人无论说什么,你全都相信的。段玉叹了口气,道:你若不相信别人,别人又怎么会相信你?华华凤突然站起来,绷着脸道:好,你要去就去吧。段玉道:你呢?
华华凤冷笑道:我既没有兴趣去看别人赌钱,也不想陪个呆子去送死,我还有我的事。她再也不看段玉一眼,扭头就走。
段玉居然就看着她走.她居然就真的走了。
女道士眨着眼,道:你不去拉住她?'段玉叹了口气,道:一个女人若真的要走时,谁也拉不住的。女道士道:也许她并不是真的要走呢。
段玉淡淡道:若不是真的要走,我又何必去拉她。女道士又笑了,道:你这人真的很有趣,有时连我都觉得你有点傻气,但有时却又觉得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段玉苦笑着说道;现在我只希望我真的很有运气。女道士忽然正色道:但我还是要劝你一件事。段玉道:我在听。
女道士道;你进去了之后,千万不要跟他们赌钱,否则也许真的会连人都输掉的。段玉当然不会去赌的,这本就也正是他父亲给他的教训。
十赌九骗.江湖中郎中骗子到处都是,越以为自己赌得精明的人,输得越凶。还没有摸清别人底细之前,你千万不能去赌,千万不能。段玉本就不是那种见了赌就不要命的人,他怎么会去赌呢!
(七)
后面的-间屋子.还是堆满了酒缸和酒坛,一个叠着一个,堆得高高的.中问只留下一条窄窄的弄堂。
从弄堂穿过去.又是一道门,在门外就可以听见里面搓骰子的声音。
只有掷骰子的声音,里面的人赌得居然很安静。
有四个人在赌,一个人在看。
四个人拥坐在酒坛子上。围着个大酒缸,酒缸上铺着木板。
他们赌的是牌九。
推庄的是个独臂道人,穿着件已洗得发白的蓝布道袍,颧骨很高,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用一只手叠牌比别人两只手还快。
段玉知道他一定就是这地方的老板顾道人了。
另外的三个人。一个是瘦小干枯,满脸精悍之色的老人.一双指甲留得很长的手上,戴着个拇指般大的碧玉斑指。
他押的是天门。
上家是个而有病容的中年人,不时用手里一块雪白的丝巾捂着嘴,轻轻咳嗽。
丝巾用过两次就不要了,旁边那看牌的人就立到送一条全新的给他换。
看来这人不但用的东西很讲究,而且还特别喜欢干净。
可是这地方却脏得很,他坐在这里赌钱,居然已赌了一天一夜。
好赌的人,只要有得赌,就算坐在路边,也一样赌得很起劲。
下家的一个人身材高大,满脸大胡子,顾盼之间.凛凛有威,一双手却粗得很.五根手指竟几乎一样长短.显然练过铁砂掌一类的功夫,而且练得还很不错。
这三人的衣着都非常华丽.气派看来也很不小、显见得很有身份,很有地位。
但他们赌的.却只不过是几十个用硬纸板剪成的筹码。
筹码上也有同样的顾道人三个字,写得龙飞凤舞.仿佛是顾道人亲笔花押。
好赌的人.只要有得赌,输赢大小,他们也不在乎的。
所以四个人全都赌得聚精会神、四个人的脸色全都已发白,竟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
那练过铁砂掌的大汉刚赢了四个筹码.额上已开始冒汗,一双连杀人时都不会发抖的手,此刻竟似乎微微发抖起来。咬了咬牙,终于又推了四个筹码出去。
满面病容的中年人流吟着、也押了四个筹码上去。
现在只剩下天门还没行押了那精瘦的华服老人却在慢吞吞地数着筹码.忽然长长吐了口气,道;今天我没输赢。虬髯大汉立刻轩眉道:现在谈什么输赢,芝翁莫非想收手了?老人点了点头,慢吞吞地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歪了歪嘴,道;你们二位还可以玩玩,我还有事,要告辞了。虬髯大汉变色道:只剩下三个人,还玩什么?芝翁难道就不能多留一下子?那老人却已挑起帘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虬髯大汉咬着牙,恨恨道;这老狐狸,简直赌得比鬼还精——好,我们就三个人押下去。满面病容的中年人也在数着面前的筹码,轻轻咳嗽着,道;只剩下三个人怎么押,我看今天不如还是收了吧!虬髯大汉着急道:现在就收怎么行,我已输了十几文钱了。原来一个筹码竟只不过是一文钱。
这虬髯大汉想必是天生一副争强好胜的脾气,不肯服输,否则又怎么会在乎这十几文钱了。
顾道人仿佛也意犹未尽.这才发现屋里多了-个人,抬起头来看了段玉两眼,微笑道:这位朋友想不想来凑一脚?段玉刚想说不.那虬髯大汉已抢着道:小玩玩,没关系,赌过了我请你喝酒。他们的输赢实在不大。
段玉沉吟道;既然有事来找人家,怎么好意思扫人家的高兴,就算输一点又有什么关系。想到这里,段玉就笑了笑,道:好,我就来陪三位玩一会儿,只不过我不太会赌的。虬髯大汉立刻喜露颜色,笑道:还是这位朋友够意思。顾道人一双炯炯有光的眼睛,也在打量着段玉,微笑道:听朋友说话的口音,好象是从北边来的。段玉道:不错,我是中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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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归你!
倾道人道:贵姓?
段玉道:姓段,叫段玉。
顾道人眼睛仿佛更亮了,笑道;段朋友就押天门如何?段玉道;行。
天门上还有那老人留下来的一叠筹码,好象有四五十个。
顾道人道;我们这里都是赌完了才算帐的,朋友你就算暂时身上不方便,也没关系。段玉笑道:我身上还带着些。
那满面病容的中年人也一直在盯着他,忽然道:却不知朋友你赌多少?段玉将老人留下的那叠筹码点了点,道:暂就赌这么多吧,输光了再说。虬髯大汉笑道:好,就要这么样赌才过瘸,我王飞今天交定你这个朋友了。那中年人面上也露出微笑,道:在下姓卢行九,朋友们都叫我卢九。段玉笑道:幸会得很。
于是他也押了四个筹码上去。
顾道人掷出的骰子是七点,天门拿第一副,是副梅花配长三,六点。
庄家拿的却是副地杠。
段玉输了。
第二副庄家七点,天门又是六点。
段玉又输了。
第三副庄家调污二,天门却是鳖十。
最后庄家打老虎,居然又拿了副杂五对。
这一手牌,段玉已输了十六个筹码。
他当然面不改色。
这十六个筹码就算是一百六十两银子,段公子也一样输得起。
第二手牌段玉居然又连输四副。又是十六个筹码输了出去。
他当然还是面不改色。卢九和王飞看着他,神色间却似已有些惊奇,还有些佩服。
王飞已扳回了-些,对这大方的少年显然已很有好感,竟忍不住道:老弟,你的手风不顺,这两把还是少押些吧。段玉笑了笑,道:没关系。
这次他竟押了八个筹码,他只想快点输光,快点散局,好跟顾道人谈正事。
输点钱他并不在乎,那僧王铁水他也未见得害怕。
但他却实在不愿惹麻烦,更怕他父亲知道他在外面惹了麻烦。
这位顾道人若能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能让他早点赶到宝珠山庄去.就算再多输点,他还是很愉快的。
谁知从第三手牌开始,他竟转运了。
第一副牌他拿了个一点,庄家竟是鳖十。
于是八个筹码就变成了十六个。
他就将十六个筹码全部押下去,这副牌他居然拿了对天牌。
他当然也很高兴,但却并不想赢钱,于是这一注他就押了三十二个筹码,只想一下子输光。
输赢一向不动声色的顾道人,这次脸上居然也仿佛有点动容了。
卢九和王飞神色间也显得更惊讶、更佩服。
王飞道:老弟,一下子何必押这么多呢,还是留着慢慢赌吧。段玉微笑道:没关系。
王飞看着他,突然一挑大拇指,道:好,老弟,你真有种。卢九叹了口气,道:这位老弟赌得真够狠,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段玉微笑着,觉得很有趣,甚至觉得有点滑稽的。
左右只不过是三十二个破筹码而已,这些人为什么看得如此重?
他满心无所渭,根本不在乎。
所以他又赢了,连赢了二把,三十二个筹码已变成一百一十八个,顾道人吃两门,赔天门,额上已现出汗珠。
段玉微笑着,将一百二十八个筹码,全部押了上去。
颐道人动容道:你真押这么多。
段正微笑道:就这么多。
顾道人看着卢九,又看着王飞,忽然把牌一推,叹道;好,我服了你。段玉很惊奇,道:你不推了?
顾道人苦笑道:今天算我认输了。
段玉看着卢九,又看着王飞。
这次王飞居然也没有开口。
段玉微笑道:现在就收了也好,我请三位喝两杯。他随手拈起两个筹码,塞到旁边看牌的那小伙子手里,道:这个给你吃红。这小伙子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吃吃道:这…这怎么敢当!段玉微笑道:没关系,你只管拿去,到外面喝酒,酒帐也算我的。这小伙子手里拿着筹码,全身不停地发抖,突然跳起来,转身奔了出去,奔到门外,才放声大笑起来,笑个不停。
卢九叹道:难怪邹瞎子算难了小潘今年要发财.这课算得果然神准。王飞用力一拍段玉的肩,道:老弟,你好大的手笔,我也服了你。段玉已经开始有些迷糊了,已隐隐发现.这一个筹码,绝不止一文钱。
顾道人直到此刻,神色才恢复镇定,道:你先算算赢了多少?段玉道:不必算了。
除了本钱外,他将这八九十个筹码,全都推了过去,微笑道:'这些就算今天的酒钱,我请各位喝酒。顾道人脸又变了颜色.也不知是惊是喜,过了半晌,才缓缓道:我不能收。段玉道:为什么?
顾道人道:这太多了。
段玉想了想,笑道:好,我就收十个回来,算红钱,其余的务必请你收下,否则就是看不起我,不愿交我这个朋友。顾道人看着他,又过了很久,才长长叹了口气.道:你以后一定会有很多朋友的…。.王飞也挑起大拇指,赞道:老弟,象你这么样豪爽、慷慨的好朋友,我敢说江南还找不出第二个。卢九道:改天有空.务必要请到'赛云庄'来聊聊。段玉道:赛云庄?阁下莫非是人称'妙手维摩'的卢赛云卢老爷子?卢九微笑道:我看老弟你想必就是段飞熊段老爷子的大少爷。王飞一拍掌,笑道:对了,除了段家的公子,谁有这么大的出手。段玉已怔住。
赛云庄主卢九爷世代巨商,他本就是江南的名公子,不但文武双全,而且琴棋书画,丝竹弹唱,样样皆通.样样皆精。
但江湖中都知道,他最精的还是赌。
以他的身份地位,当然绝不会赌几十文钱输赢的牌九。
那么一个筹码究竟是多少呢?
顾道人道:剩下的这十个筹码,不知段公子是要兑什么呢?段玉道:随便。
顾道人道:用赤金来兑行不行?
段玉道;随便。
他微笑着,勉强控制着自己,不要露出太吃惊的样子来。
顾道人已提起他坐着那酒坛子,放到桌上,开扳了泥封。
坛子里竟是满满一坛赤金镍子。
顾道人道:这是赤金八百五十两,兑换成银子,恰巧是八万两,就请段公子收下。段玉又怔住。
这一个筹码,竟是整整一千两银子!
他刚才随随便便的,就将十来万两银子一下子押了下去!
段老爷子的家教一向很严,因为希望能将他的独生子训练成一个正直有用的人,并不想他儿子做-个挥金如土的风流公子。
所以段玉直到十二岁的时候,才开始有规定的零用钱。
一开始是每个月一两银子.到十四岁时,才增加为二两。
到十六岁时还是他母亲说情,才给他十两。
这情形一直继续到他十八岁,这次他出门时,段老爷子虽然给了他十张一百两的崭新银票,却还是再三叮嘱,要他不可花光。
这千两银票.也正是段玉这一生中所拥有的最大财富。
他花得虽然不寒酸,却很小心,至于他母亲私下给他应急的那些金叶子,他根本就不准备动用的。
他觉得一个人若要花钱,就该花自己凭劳力赚来的。
他一向很看不起那些将上一代的金钱随意挥霍的败家子。
事实上,他根本就从未挥霍浪费过一两银子。
但刚才他随随便便就给了那年青的小厮千两,又送给颐道人六七万。
段玉深深的吸了口气,慢慢地坐下来,看着面前满满一坛金子。
他这一生中,从未有过这么多钱。
现在有了这一万两银子,他巳可做很多以前想做而做不到的事了。
醇酒、美人.他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
至少他不必再拼命约束自己,至少可以先去狂欢几天,享受一下他从未享受过的欢乐。
对一个刚出家门的年青人来说,这的确是不可抗拒的诱惑。
就算对一个老头子来说,这又何尝不是种很大诱惑?
顾道人凝视着他,微笑道:腰缠十万两,骑鹤下扬州。有了这么多钱,无沦在什么地方,都可以痛痛快快的花一阵子了!王飞笑道:何况这些钱本来就是赢来的,花光了也无妨。顾道人道:其实杭州也有很多有趣的地方,杭州的美人一向是名闻天下的,段公子年少多金,到了这里正该去享受温柔的滋味。段玉沉吟着,忽然道:这一万两银子我也不能收。顾道人皱眉道;为什么?
段玉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根本就不知道这筹码是一千两银子一个的。他不让别人开口,很快地接着又道:若是知道,我根本就不会赌,因为我若输,也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来。顾道人道:但你现在并没有输。
段玉道:既然输不起,赢了就不能拿!顾道人道;你若不说,也没有人知道你输不起。段玉道:可是我自己知道,我可以骗别人,但没有法子骗自己,所以我若拿了这些银子,晚上一定睡不着觉的。顾道人笑了。
他微笑着看了看王飞.又看了看卢九,道:你们见过这么笨的年青人没有?卢九摇了摇头,道:没有。
王飞叹了口气,道:这年头的年青人,的确已一个比一个聪明了。段玉红着脸,道:我也许并不聪明,但却还知道什么东西是该拿的,什么是不该拿的。王飞又看了看段玉和卢九,道;这些银子是不是偷来的?卢九道;不是。
王飞笑道:江湖中人都知道,顾老道也许有点来历不明,但却绝不是强盗小偷。顾道人道:我们赌得有没有假?
王飞道:无论谁都知道,这里赌得最硬了,否则杭州城里到处都可以赌,我们为什么偏偏喜欢到这破地方来。顾道人这才回过头,瞪着段玉,道:这银子既不是愉来的,赌得又不假。你既然赢了,为什么不能拿走?段玉急得脸更红,吃吃道:我...我……顾道人道:你输了也许拿不出,但你又没有输,因为你的运气好,所以你就应该赢别人的钱,就应该比别人过得舒服。王飞笑道;一点也不错.运气好的人,走在路上都会踢着大元宝。卢九微笑道:世上的确再也没有什么比这种运气更好的事了。王飞接着道:世上有这种好运气的人也并不多。顾道人道:何况你不但运气很好,而且很诚实,老天对你这种人,本来就是特别照顾的,也许这些银子就该归你所有.你若不拿走.我们都要倒霉的。段玉道:可是我….顾道人打断了他的话,沉下脸道:你若再推诿客气,就表示你不愿交我们这些朋友了。段玉迟疑着,终于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就收下他红着脸苦笑道:老实说,我也并不是真不想要,只不过我这辈子从未有过这么多银子.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花才好?顾道人笑了,道:这点你倒不必着急.我保证你以后定能学会的。王飞也笑道:-个男人可以不随便花钱,但却绝不能不懂得花钱。顾道人笑道:不值得花钱的男人.一定是个没用的男人。王飞道:因为你一定要先懂得怎么花.才会懂得怎么去赚段玉也笑了,道: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很用心地去学的。王飞笑道:我也可以保证,学起这种事来,不但比学别的多快得多,也愉快得多。段玉道:我相信。
卢九一直在仔细观察着他,忽然问道:你本来不是来赌钱的?段玉道:不是。
卢九道:那么,你是不是有了麻烦?
段玉怔了怔.道;前辈怎么知道?
卢九微笑道:若不是有了麻烦,谁会来找这邋遢道人?王飞抢着道:现在我们既然已经是朋友.无论你有什么麻烦都可以说出来。顾道人笑说道:你也许还不知道这个人的来头。段玉道:请教。
顾道人接着道:说起来这人的来头倒真不小,江南有个以火器名震江南的霹雳堂,你总知道的?段玉道:久闻大名了。
顾道人道:他就是霹雳堂现任的堂主,江湖人称霹雷火。王飞拍着胸,道:所以你的麻烦若连我们六个人都没法子替你解决,江南只怕就没有人能替你解决了。段玉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只不过在无意中得罪了一个人。王飞道:得罪了谁?
段玉道:听说他叫做'僧王'铁水。
王飞皱眉道:你怎么得罪他的?
段玉的脸红了红,道;也是为了一个人!王飞道:为了谁?段玉道:听说她叫做花夜来。
王飞道:是不是那女贼花夜来?
段玉道;大概是的。
王飞立刻沉下了脸,道:她跟你有什么关系?是你的什么人?段玉苦笑道:我根本不认得她。
王飞道:但你却不惜为了她而得罪了僧王铁水。段玉叹道:我原本也不知道那四个和尚就是他的徒弟。王飞道:四个和尚?
段玉道:也不知为了什么,铁水要他门下的四个和尚去找花夜来,当时我既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也不知道花夜来是贼.只觉得这四个和尚凶得很。王飞道;所以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去打抱不平了!段玉红着脸,道:我的确太鲁莽些了,但那四个和尚也实在太凶顾道人叹了口气,道:铁水本来就是个蛮不讲理的人.他手下的徒弟当然也跟他差不多,但是你……你什么事不好做.为什么偏偏要去管花夜来的闲事?卢九一直很注意的听着,此刻忽然道;你可知道铁水是为了什么去找花夜来的?段玉摇了摇头。
卢九换了条新丝巾,轻轻咳嗽了几声,才缓缓道:他是为了我!段王又怔住。
卢九道:我有个儿子,叫卢小云。
段玉道:我听说过。
卢九道:哦,你一向在中原,怎么会听说过他?段玉呐呐道:因为家父告诉过我,说我一定会在宝珠山庄遇见他,还叫我在他面前问候你老人家。他并没有说谎,却也没有完全说实话。
其实段老爷子是叫他特别提防着卢小云.因为到宝珠山庄去求亲的少年人之中,只有两三个是他的劲敌,卢小云就是其中之-。
卢九却完全相信了他的话,慢慢地点了点头,道;不错,这次我就是要他到宝珠山庄去拜寿的,你想必也是为了这缘故,才到江南来?段玉道:是。
卢九道:但他到了杭州之后,却突然间失踪了!段玉诧道:失踪了,前辈怎么知道他失踪了呢?卢九道:这次本是我陪他一起来的,因为我要来会铁水。可是四天之前,这孩子出门之后,就没有再回去过。他又咳嗽了几声,才接着道:就在那天,有人看到他跟花夜来那女贼在一起。段玉道:铁水叫人去找花夜来,为的就是要追问令郎的下落?卢九道:不错。
段玉说不出话来。
卢九忽又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找顾道人?段玉道:不是为了赌钱?
卢九道;除了赌钱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段玉道:什么原因?
卢九道;为了找你。
段玉又一次怔住。
卢九道;昨天我听说有个不明来历的少年人,帮着花夜来,将铁水的四个和尚全部打下水,然后这少年就跟花夜来-起走了,下落不明。顾道人道;所以,你就来找我打听这少年的行踪来历?卢九道:这-带地面上的事,还有谁比你更清楚的呢?顾道人道;但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开口呢?
卢九笑了笑道:无沦谁都知道,要来求你的人,好歹都得先陪你赌个痛快。顾道人也笑了,道:想不到我这赌鬼的名声,竟已传到赛云庄了。卢九凝视着段玉,轻轻地咳嗽着,道:你刚才若没有跟我们赌钱.现在我只怕早巳对你出手了,就因为赌钱时最容易看出一个人的人品,所以我才相信你是个很诚实的年青人,所以我才相信你绝不会说谎。段玉苦笑道:想不到赌钱也有好处的。
他沉吟着,忽又问道:令郎是在四天之前就已失踪了的?卢九道:不错。
段玉道:这四天来,前辈-直没有找到花夜来?卢九冷冷道:她行踪本就一向很飘忽,否则又怎能活到现在。段玉道:但昨天她却忽然出现了。
卢九道:就连我都从未想到,这女贼居然也敢去游湖。段玉叹道:昨天我刚来,她就出现了,这倒实在巧得。顾道人也叹了口气,道;天下凑巧的事本来就很多。王飞道:也许这就叫无巧不成书。
段玉道:直到现在为止.卢公子还是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卢九默然道:完全没有。
段玉道:所以这件事还是没有解决。
卢九沉吟着.道:但我却可替你去向铁水解释,因为我信任你.铁水也信任我。他笑了笑,接着道:这人在世上假如还有一个朋友,恐怕就是我了。段玉苦笑道:只不过,这件事既然因我而起,我总也不能置身事外的。王飞立刻道:不错,你至少应该替卢九爷找出花夜来这女贼来。段玉垂首道:昨天晚上,我的确是跟她在一起的。王飞道:在什么地方?
段玉道:在湖畔一栋小房子里。
王飞道:现在你还能不能找到那地方?
段玉道:我可以去试试看。
王飞跳起来,道:我们现在就去。
段玉忽又抬起头.道: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卢大哥身上带着的?他说话的时候,已取出了那串珍珠和玉牌。
卢九动容道;这是哪里来的?
段玉道:在一个花盆里?
段玉红着脸,吞吞吐时的,终于还是将昨夜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卢九每个字都听得很仔细,听完了长长叹了口气.忽然拍了拍段玉的肩,道:你的确是个好孩子.不但敢说实话,而且勇于认错。
我在你这种年纪时,就未必敢将这种事说出来!他叹息着.又道:现在我就算找到犬子.也不会再叫他到宝珠山庄去了。段玉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卢九道:因为他实在不如你,我若是朱二爷,也一定要把女儿嫁给你。(八)
这一带虽较荒僻,却更幽静,湖滨零星的建筑有一些很精致的小房子,绿瓦红墙,带着小小的庭园.远远看过去就象是图画一样。
走过柳荫时,段玉忍不住道:我就是在这里遇见乔三爷的。王飞道:他见过乔三?
段玉道:若不是他的指点,我又怎么会找到顾道长那里去?顾道人道:想不到他居然对你不错,这人脾气一向古怪的。段玉苦笑道:这点我倒也同意.本来他几乎要把我淹死的了。顾道人笑道:那也许只因为他知道铁水大师的脾气,先让你吃些苦头后,铁水大师看到你也跟他徒弟一样下过水,火气也许就会少些了。段玉道:但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呢?
顾道人微笑道:这一带湖面上的事,他不知道的还很少。王飞也笑道;难道你从未听说过,西湖也有两条龙,一条是这老道,一条就是乔三。顾道人大笑道:龙是不敢当的,只不过是两条地头蛇而已。卢九用丝巾掩着嘴,轻轻咳嗽着,道:你从那房子出来后,就遇见了乔三?段玉道:我还走了一段路。
卢九道:走了多久?
段玉沉吟着,道:不太久,我出来的时候,天已亮了.走到这里,太阳还没有升起。卢九道:你走得快不快?
段玉道:也不快,那时……那时我正在想着心事。卢九道:这么样说来,那屋子离这里一定并不太远了。段玉道:好象是不太远。
卢九道:现在你不妨再想想心事来,用早上那种速度,再沿着这条路走回去。段玉点点头,他忽然发现这种老江湖做事,的确有些他比不上的地方。
于是他就又开始想心事了。
想什么呢?
他想得很多,想得很乱,后来竟不知不觉的忽然想起了华华凤。
这大眼睛的小姑娘现在到哪里去了?
她在这件事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呢?仔细想起来,她出现得也很巧.好象一直在跟着段玉似的。
难道她也有什么目的?
但无论如何,她对段玉总算还不错.她甚至已经会为段玉吃醋了。
一个女人若已开始为男人吃醋,那就表示她对这男人至少并不讨厌。
想到这里,段玉嘴角不禁露出了微笑。
也就在这时,就看见了那道墙头上还种着花草的矮墙。
墙头上种着含羞草和蔷薇,沿着墙脚走过去,就可以看到一扇朱红的窄门。
这当然是后门。
段王也记不清是不是从这扇门走进去的.但却记得的确是从这道墙上跳出来的,他的赤脚还仿佛碰到了蔷薇的刺。
他在门外停下脚步,观望着。他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那时他走得很匆忙,也没有再回到这里来的意思。
只不过在墙头上还种着花草的人家并不多,这点他至少还很有把握。
卢九道:就在这里?
段玉沉吟着,道:大概是的。
卢九看着他,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
段玉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迟疑片刻,终于举起手拍门。
无论如何,光天化日之下,他总不能就这样闯入别人家里去。
他也没有想到,里面居然很快的就有人来开门了。
开门的是个豆寇年华的秀发少女,穿着身月白轻衫,长得很美,笑得也很甜。
杭州果然是个出美人的地方。
段玉正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说.谁知道少女既没有问他是谁,也没有问他是来找谁的。
她根本什么话都没有问,只抬起头来嫣然一笑,就又转身走了进去。
这少女莫非就是花夜来的贴身丫环,莫非认得段玉?
但段正却已记不得自己是不是见过她了.只好跟着她走进去。
门里面是个小小的花园.有条铺着青石板的小路。
段玉记得今天早上正是从这条小路走出来的,那时路上还有很冷的露水。
现在他就算还没有十分的把握.至少已经有八九分了。
现在他只希望花夜来还留在这里,等着他将东西送回来。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
花夜来一直将他当做个老实人,老实人当然绝不会占了别人这种便宜,就-去不回的。
那少女的身形已消失在花丛中。
月季花和红蔷薇都开得正饱。
暮春雨后的阳光.正懒洋洋的照在花上。
这种天气,谁愿意关在屋子里?花夜来莫非正在园中赏花?段五走过去.怔住。
他没有看见花夜来.却看见了和尚!
(九)
花丛间绿草如茵,一个光头和尚,正大马金刀地跌坐在-个圆桌般大的蒲团上。
他颧骨高耸,狮鼻海口.顾盼之间,棱棱有威,眉目间不怒时也带着三分的杀气。身上只披着件黑丝宽袍,敞开衣襟,赤着足.手里的金杯在太阳光下闪闪地发着光。满园的春色都似已映在金杯上。
一个比开门的少女更美的女孩子,正跪在蒲团前,为他修剪着脚上的指甲。
这少女竟是完全赤裸着的。
在夕阳下看来,她的皮肤比缎子还光滑,胸膛圆润坚挺,-双手柔美如春葱。
这满园的春花,也比不上她一个人的颜色。
有人来了,她只抬起头来轻轻一瞥,就又垂下头,专心为她的主人修脚.脸上既没有羞涩之意,也没有惊慌。
除了她的主人之外,别的人在她眼中,完全就象是死人-样。
段玉的脸已红了,也不知是该进的好,还是该退的好。
黑衫僧却已仰面而笑,大笑道:老九,你来的正巧,我刚开了瓶波斯来的葡萄酒,已经用井水浸得凉凉的,过来喝-杯如何?除了卢九外,别的人在他眼里,也完全和死人差不多。
卢九居然微笑着走过去,对这种情况,竟似也见惯了。
段玉、王飞、顾道人,三个人怔在那里,真有点哭笑不得。
顾道人叹了口气,悄悄道:你说这里就是花夜来的居处?段玉苦笑着,点了点头。
顾道人道:那么这僧王铁水却又是从哪里来的? 当前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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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血 酒
(一)
墙头上的蔷薇和含羞草,在微风中轻轻晃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婉蜒通向花荫后的砖砌小屋。
窗子是开着的,竹帘半卷,依稀还可以看到高台上摆着几盆花。
段玉记得很清楚,这里的确就是昨夜花夜来带他来的地方。
但他却实在不知道花夜来到哪里去了,更不知道这黑衫僧是哪里来的。
今天在这里的人,昨夜他连一个都没有见过。
那白衣垂发的少女,刚才当然也不是对他笑,她认得显然是卢九。
卢九仿佛也曾经到这地方来过。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呢?
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现在却好象越变越复杂了。
黑衫僧叫人只倒了一杯酒给卢九,道:酒如何?卢九尝了一口,赞道:好酒。黑衫僧道:中土的酒,多以米麦高梁酿造,这酒却是葡萄酿的,久藏不败,甜而不腻,比起女儿红来,仿佛还胜一筹。卢九又尝了一口,笑道:不错,喝起来另有一种滋味。黑僧衫道:这酒入口虽易.后劲却足,而且很补元气,你近来身子虚弱,多喝两杯,反而有好处的。他居然和卢九品起酒来,而且还居然象个专家,谈得头头是道。
不过他还是完全没有将段玉这些人放在眼里,卢九竟似也将他们忘了。
顾道人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贫道也是个酒鬼,主人有如此美酒,为何不见赐一杯?黑衫僧这才转过头瞪了他一眼,沉着脸道:你是谁?顾道人道:贫道顾长青!黑衫僧道;你莫非就是那嗜赌如命,好酒如渴的顾道人?顾道人道:正是贫道。
黑衫僧突然仰面大笑,道:好,既然是顾道人,就给你喝-杯。他挥了挥手,那轻衣垂发的少女,就捧了杯酒过来。
顾道人只手接过.-口气喝了下去,失声道:好酒。黑衫僧却又沉下了脸,冷冷道:虽然是好酒,你却只配喝一杯。顾道人也不生气,微笑道:一杯已足够,多谢。王飞脸色早已变了,突然大声道:这酒我难道就不配喝?黑衫憎道:你是谁?
士飞道:江南霹雷火的王飞。
黑衫僧道:你知道我是谁?
王飞冷笑道:最多也不过是僧王铁水而已,就算你杀了我,我也要喝这杯酒的。黑衫僧突又大笑.道:好,就凭你这句话,也已配喝-杯。他果然就是僧王铁水。除了铁水外,世上哪里还有这样的和尚?
那轻衣垂发的少女,立刻捧了杯酒过来。
王飞一仰脖子就喝了下去,冷笑道:原来这酒也没什么了不起,简直就象是糖水,喝一杯就已足够了。铁水仰面大笑道:好,凭你这句话,还可以再喝一杯。王飞怔了怔,也大笑道:既然如此,就算是糖水,我也喝了。顾道人叹了口气.呐呐道:想不到你骗酒喝的本事比我还大。卢九忽然道:既然如此,这位公子就当喝三杯。铁水道:他凭什么?
卢九道:你不知道他是谁?
铁水道:他是谁?
卢九道;他就是中原大侠段飞熊的大公子,姓段名玉。铁水冷冷道:这不够。
卢九道:他也就是昨天在画肪上,将你四徒弟打下水的人!铁水的脸色变了,质问道;你为何要将他带来7卢九却答道:我并没有带他来.是他带我来的。铁水皱眉道:他带你来的?
卢九道:他带我来找花夜来。
铁水怒道:那女贼怎会在这里?
卢九道:她不在?
铁水道:'当然不在。
卢九道:昨天晚上她也没有来?
铁水道:有洒家在这里,她怎敢来!卢九叹了口气,用丝巾掩着嘴,轻轻咳嗽着,转脸看着段玉,道:你听见了么?段玉苦笑道:听见了。
卢九又叹了口气,道:你走吧。
段玉还没有开口,铁水已霍然长身而起.瞪着段玉,厉声道:你既然来了,还想走?卢九道:他并不想走,是我叫他走的。
铁水道:你为什么要叫他走?
卢九道: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铁水道;他骗你,你还将他当做朋友?
卢九道;也许并不是他在骗我,而是别人骗了他。铁水道:你相信他?
卢九道:他本来就是个诚实的少年,绝不会说谎的。铁水瞪着眼,上上下下打量段玉,突又大笑,道:好,好小子.过来喝酒。段玉道:这酒我也配喝?
铁水道:无论你是个怎么样的人,你能令卢九相信你,这已很不容易。卢九微笑道:这已配喝三杯。
那轻衣垂发的少女,又开了-瓶,满引一杯,用一双白生生的小手捧着,脸上带着春花般的甜笑,盈盈送到段玉面前。
春光明媚.春风轻柔。
满园的花开得正艳。
铁水虽然骄狂跋扈;虽然贪杯好色,但看来倒也是条好汉。
千古以来的英雄,又有几个不是这样子的。
段玉虽然一直空着肚子;但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忍不住也想喝两杯了。
黄金杯中,盛满了鲜红的酒。
段玉微笑着.接过了这杯酒。
他的笑容突然冻结,一双手也突然僵硬。
杯中盛的竟不是酒,是血!
鲜红的血!
叮的,金杯落地。
鲜血溅出。
铁水怒声说道:敬酒你不喝.你莫非要喝罚酒?段玉没有开口.只是垂着头,看着鲜红的血,慢慢的流过碧绿的草地。
卢九动容道:这不是酒,是血!铁水脸色也变了,霍然回头,怒目瞪着那轻衣少女。
少女面上已无人色,捧起那新开的酒樽,惊呼一声,酒樽也从她手里跌落。
槽中流出的也是血。
血还是新鲜的,还没有凝固。
少女失声道:刚才这里面还明明是酒,怎么会忽然变成了血?顾道人动容道:酒化为血,是凶兆。
王飞道:凶兆?这里难道有什么不祥的事要发生了?铁水沉着脸,一字字道:不错.这里只怕已有个人非死不可!王飞道;谁?铁水没有回答.却慢慢地指起头,锐利的目光,慢慢的在每个人脸上扫过去。
这目光就象一把刀,杀人的刀!
凶刀!
每个人的掌心都不觉泌出了冷汗。
就在这时.花丛外突然有个人大步奔来,大声道:花夜来的画舫已找着了。这人光头麻面,浓眉大眼,正是昨天被段玉打下水的和尚。
铁水道:画舫在哪里?
这和尚道;就在长堤那边。
他随手往后指了一指,指尖竟似也在不停地发抖。
(二)
长堤外。
一艘无人的画肪,正在绿水间荡漾着。
翠绿色的顶,朱红色的栏杆,雕花的窗子里,湘妃竹帘半卷。
窗前的人呢?
春色正浓,湖上的游船很多。
但却没有一条船敢荡近这条画舫的。
所有的船都远远就停了下来.船上的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这条画舫,目中都带着惊慌恐惧之色,竟仿佛将这条画舫看成了-条鬼船,船上竟似满载着不祥的灾祸。
突然问,一艘快艇破水而米,向这画舫驶了过去。
铁水双手叉着腰,纹风不动站在船头,黑丝的宽袍在风中猎猎飞舞,距离画舫还有四丈,他的人已腾身而起。看来就象是绿波上突然飞起了一朵乌云,一掠四丈,已飘然落在画舫上。
湖上的人忍不住大声喝起彩来。
喝彩声中,段玉也跟着掠了过去。
他并不是有心作弄。
他只不过是心里着急,急着想看看画舫上有什么事令人恐惧。
他看见了。
一跃上画肪,他就立刻看到了。
船舱中布置得很雅致,四壁都贴着雪白的壁纸,使得这舱房看来就象是雪洞似的。
雪白的壁纸上.今天却多了串梅花。
鲜血画成的梅花。
一个人就站在梅花下,头垂得很低,一张脸似已干瘪,七窍中流出的血也凝结,胸膛上竟赫然插着一柄刀,竞似活生生被人钉在墙上的。
刀柄缠着红绸,风从窗外吹进来,血红的刀光在风中飞扬。
铁水拔刀。
刀已被嵌住,他用了用力,才拔出。
血已干。
没有干的血,只有一滴。
一滴血慢慢从刀尖滴落.刀锋又亮如一泓秋水。
好亮的-把刀。
铁水凝视着刀锋,良久良久,突然大声赞道:好刀!王飞也跟了过来,赞道:的确是好刀。铁水道:你可认得这把刀?
王飞摇了摇头。
铁水霍然回身,瞪着段玉,一字字道:你呢?你可认得这把刀?段玉的脸色早已变了。
他早已认出了这柄刀。
铁水冷冷道;你当然应该认得的.我若看得不错,这就是段家的碧玉七星刀!这的确是段家的碧玉七星刀!也就是段玉遗失在花夜来香闺中的那柄刀!
刀锋近锋处.还刻着段家的标记。
铁水的目光比刀锋更利,瞪着他,又道:你可认得这个人?段玉摇了摇头。
他实在不认得这个人。
这个人的脸虽已干瘪扭曲,但还是依稀可以看得出生前一定是很清秀的年青人,穿的衣服也很考究。
刀拔出来后,他的人沿着墙壁慢慢地滑下去.仿佛也正在仰着脸,看着段玉,凸出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悲愤和冤屈之意。
他死得实在太惨,而且死不瞑目。
段玉忽然猜出这人是谁了。
他并不是从这人的脸上看出来的,而是从卢九的上看出来的。
就在这一瞬间,卢九似已老了十岁,整个人都已虚脱。
他倚在墙上,仿佛也快要倒下去。
惨死在刀下的年青人,莫非就是他的儿子卢小云?
段玉的心也已沉了下去。
铁水瞪着他,道:你到江南来,当然也是为了要到宝珠山庄去求亲的?段玉只好承认。
铁水道:所以你认为只要杀了他,就没有人能跟你竞争了。段玉道:我…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他。
铁水道:杀人用的是刀,不是眼睛。
他扬起手中的刀,厉声道;这柄刀是不是你的?段玉道:是,但是用这柄刀杀他的人并不是我。铁水冷笑道:碧玉七星刀是段家家传的宝刀.怎么会落人别人的手里?段玉道:那是我...铁水道:以你一人之力.要杀他当然还没有如此容易,花夜来当然也是帮凶。段玉道:但昨天晚上…铁水道;昨天晚上,你是不是跟花夜来在一起的?段玉垂下了头。
他忽然发现自己已落入了一个恶毒无比的圈套里,这冤枉就算用西湖满湖的水来洗,也是洗刷不清的了。
铁水目光已转向顾道人,沉声道:酒化为血,确是凶兆。顾道人长长叹了口气.道:的确是的。
铁水道:现在这里是不是已有个人非死不可?顾道人叹道:是。
.铁水忽然也长长叹了一声.道:这三个月来,江湖中人都说铁水杀人如草,又有谁知道我的刀下从不死无辜之人呢?他凝视着手里的刀,慢慢地接着道:这是柄好刀.用这样的刀杀奸狡之徒,倒也是一大快事.看来我今日又要大开杀戒了!段玉居然好象还不知道他要杀的是谁,也长叹着,道:用宝刀杀奸徒,确是人生一快,只可惜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凶手是谁?铁水反而怔了怔,道:你还不知道?段玉摇摇头,道:现在虽然还不知道,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天会找到他的。铁水看看他,那眼色就好象在看着个白痴。
段玉道:前辈现在不如先将这柄刀赐还,等找到了那凶手,晚辈一定再将这柄刀送上,让前辈亲手以此刀斩下他的头颅,为卢公子复仇。铁水道:你是要我将这柄刀还给你?
段玉点点头道;正如前辈所说,此刀为是晚辈家传之物,本当时刻带在身边的。铁水突然仰面大笑,道:好,你既然要,你就拿去!刀光-闪,已闪电般劈向段玉的肩。
这本来是柄好刀,使刀的更是绝顶好手,这一刀挥出,但见寒芒闪动,风生刀下,连顾道人都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只觉得一股肃杀之气,直逼眉睫而来。
段玉失声道:前辈,你怎么杀我,莫非杀错人了?刀快,他的身法更快。
只说了两句话,他已闪开了七刀。
但船舱中的地方不大,他能闪避的余地也不多,卢九在旁边若也出手.段玉只怕已死在刀下了。
想不到的是,卢九却没有出手。
他还是倚着墙.痴痴地站在那里,就象是已完全麻木。
铁水的出手一刀比-刀快.这忽然崛起、已震江湖的枭雄人物,果然有一身惊世骇俗的好武功。
少林虽不以刀法见长,但这柄刀在他手中使出来,威力绝不在天下任何一位刀法名家之下。
现在他的刀法已变,施展的正是刀法中最泼辣,最霸道的乱披风。刹那间刀光就已将整个船舱笼罩,段玉几乎已退无可退了。
连顾道人和王飞都已被逼出舱外。
段玉并不是不想退出去,怎奈无论往哪边退,刀光都已将他去路封死。
他的轻功虽然高,在这种地方,又怎能完全施展得开。
王飞在舱外看着.忍不住叹道:我还是不相信这么样一个诚实的少年,会是杀人的凶手。顾道人沉吟着,道:也许他以前都是在装傻,你难道看不出他很会装傻?王飞冷冷道:我只看出了铁水是个残忍好杀的人。顾道人道:哦?
王飞道:他要杀段玉,好象并不是为了替卢九报仇.而是为了他自己喜欢杀人。顾道人叹了口气,说道:只要他杀的不是无辜….王飞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怎知他杀的不是无辜?顾道人道:事实俱在。
王飞道:什么事实?那柄刀?
顾道人道:嗯。
王飞道:你杀了人后,会不会将自己的刀留下?顾道人想了想,道:那柄刀似已被嵌住,也许他走得匆忙,来不及拔出来了。王飞沉吟道:你说他该杀。
顾道人道:你说他不该?
王飞接着道:无论如何,等问清了再杀也不迟。顾道人道:你莫非想救他?
王飞沉默着,一只手却已伸入腰际的革囊,革囊中装的正是江南霹雷堂名震天下的火器。
顾道人却拉住他的手,沉声道:这件事关系太大,你我既非当事人,千万不可轻举妄动。王飞还没有开口,突然间。砰的一声大震.竟然几乎将这条船撞翻了,他们的人也被震得跌倒。
刀光一起,本来就聚在四周看热闹的游船,就越聚越多。
突然间.一艘大船从中冲了出来,船上一个紫衫少年.手点长篙。
他看来虽文弱,但两臂的力气却不小,长篙只点了几点,这条船已箭一般冲了过去,砰的,正撞在画舫的左舷上。
段玉闪避的圈子本来已越来越小,手里刚提起那张凳子招架,突然刀光一闪,凳子已只剩下一条脚。
铁水跟着又劈出三刀,谁知船身突然一震,他下盘再稳,刀锋已被震偏。
段玉的人也被震得飞了起来,飞出了刀光,飞出了窗子,扑通一声.跌入湖心。
只见湖面上露出一串水珠,他的人竟很快沉了下去。
船身仍在摇动,铁水怒喝.翻身掠到窗口。
撞过来的这条大船上的紫衫少年对他嫣然一笑,突然扬手,洒出一片寒芒。
铁水挥刀.刀光如墙,震散了寒芒。
但这时紫衫少年却已掠起,鱼鹰入水,也钻入了湖心。
湖上涟漪未消,他的人也已沉了下去,看不见了。
铁水转身冲出,一把揪住顾道人的衣襟,怒道:这小子是从哪里来的?顾道人道:想必是跟着段玉来的。
铁水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顾道人道:迟早总会知道。
铁水跺了跺脚,恨恨道;等你知道时,段玉只怕已不知在哪里了。顾道人淡淡道:大师若怕他跑了,就请放心….铁水怒道:我放什么心。:顾道人道:段家世居中原,在陆上虽然生龙活虎,一下了水,只怕就很难再上得来了。他微笑着转过头.忽然发现王飞正瞪大了眼睛,在看着他。
(三)
大船上的紫衫少年是谁呢,无论谁都想得到,当然一定是华华风。
一个女人若总是喜欢找你的麻烦,吃你的醋.跟你斗嘴。这种女人当然不会太笨。
所以等到你有了麻烦之时,来救你的往往就是她。
华华凤也想到段玉很可能是个旱鸭子了。
她在水里,却象是一条鱼,一条眼睛很大的人鱼。
但是她却看不到段玉。
段玉明明是在这里沉下来的,怎么会忽然不见了呢?
难道他已象秤锤般沉入了湖底了?
华华凤刚想出水去换口气,再潜入湖底去找,忽然发觉有样东西滑入了她领子。
她反手去抓,这样东西却从她手心里滑了出来,竟是一条小鱼。
她转过身,就又看到了一条大鱼。
这条大鱼居然向她招手。
鱼没有手,人才有手。
段玉有手。
但现在他看起来,竟比鱼还滑,一翻身,就滑出了老远。
华华凤咬了咬牙拼命去追,居然追不到。
她生长在江南水乡,从小就喜欢玩水,居然竟追不上个旱鸭子。
她真是不服气。
一条条船的底,在水中看来,就象是一重重屋脊。
她就仿佛在屋脊上飞.但那种感觉,又和施展轻功时差得多了。
至少她不能换气.她毕竟不是鱼。
段玉也不是鱼,游着游着,忽然从身上摸出了两根声苇,一端含在嘴里,将另一端伸出水面去吸气,剩下的一根就抛给了华华凤。
华华凤用这根芦苇深深吸了口气,这才知道一个人能活在世上自由的呼吸,已是件非常幸运.非常愉快的事。已经应该很知足才对。
人生有很多道理,本来就要等到你透不过气来时,你才会懂得的。
西子湖上,风物如画,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但西子湖下的风物,非但跟别的湖下面差不多,甚至还要难看些。这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能知道的人,虽不是因为幸运,而是因为他们倒霉。但这种经验毕竟是难得的。
世上有很多人都游过西湖,又有几人在湖下面逛过呢!
他们潜一段水,换一次气,上面的船底渐渐少了.显然已到了比较偏僻之处。
段玉这才翻个身,冒出水面。
华华凤立刻也跟着钻了上去,用一双大眼睛瞪着段玉。
段玉在微笑着,长长地吸着气,看来仿佛愉快得很。
华华凤咬着嘴唇,忍不住道:你还笑得出?
段玉道:人只要还活着,就能笑得出,只要还能笑得出,就应该多笑笑。华华凤道: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还没有淹死。段玉看着她,忽然不开口了。
华华凤道:你明明应该是只旱鸭子,为什么忽然会水了呢?听她的口气.好象段玉至少应该被淹得半死.让她来救命的。
段玉竟然不给她个机会来大显身手,所以她当然很生气。
段玉还是看着她,不说话。
华华凤大声道:你死盯着我看什么?我脸上长了花?!段玉笑了,微笑道:我只不过忽然觉得你应该一直耽在水下面的。华华凤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段玉道:因为你在水下面可爱得多了。
他知道华华凤不懂,所以又解释着道:你在水下面眼睛还是很大,却没有法子张嘴。也许这就是公鱼唯一比男人愉快的地方——母鱼就算张嘴,也只不过是为了呼吸,而不是为了说话。
所以段玉又潜下了水。
他知道华华凤绝不会饶他的,在水下面总比较安全些。
现在无论华华凤在说什么,他都已听不见了。
只可惜他毕竟不是鱼,迟早总要上去的。
华华凤就咬着嘴唇,在上面等。
等了半天.还是没有看见他上来。
这小子难道忽然抽了筋,上不来了?
华华凤本来就是个急性子的人,忍不住也钻下水去,这次她很快就找到了段玉。
他正在用力将一大团带着烂泥的水草从湖底拖上来。
现在若是在水面上,华华凤当然不会错过这机会,疯子、白痴,这一类的话一定早就从她嘴里说了出来。'幸好这里是水下面,所以她只有看着。
她忽然发觉他拖着的并不是一团水草,而是一只箱子。
箱子上的水草和烂泥,现在已被冲干净了。
箱子居然还很新,木料也很好,上面还包着黄铜,黄铜居然还很亮。显然是最近才沉下水的。
无论谁都看得出,这种箱子绝不会是装破衣服烂棉被的。
象这么样一只箱子,怎么会沉在湖底下的呢?怎么会没有人来打捞?
华华凤立刻也帮着段玉去拖了。
她本来就是个很好奇的人,遇着这种事,她当然也不肯错过。
这箱子里装着些什么?是不是也藏着件很大的秘密?
若有人不让她打开箱子来看看,她不跟这人拼命才是怪事。
(四)
这里离湖岸已很近,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已将这箱子拖上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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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华凤这才松了口气,道:这箱子好重。
段玉道;的确不轻。
华华凤道;所以这箱子一定不是空的。
段玉点点头。
华华凤道:你猜里面装的是什么?
段玉笑着说道:我没有千里眼,也不是诸葛亮。华华凤眨着眼,道:那么你为什么还不打开来看看呢?段玉道:急什么.这箱子不会跑的。
华华凤却已着急道:你还等什么!段玉笑了笑,道:至少也该等我们先找个地方去换件衣服。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华华凤的脸已红了。
终于也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一个女人身上穿的若只不过是件很单薄的衣裳.这件衣裳又是湿的,那么她这时候的样子,实在不适于被男人看见。
现在段玉偏偏正在看着她.看的却又偏偏正是他最不该看的地方。
她第一个想法,是赶快再跳下水去,第二个想法,是挖出段玉这双贼眼来。
但这当然也只不过是想想而已。
她全身都象是已被看得有点发软了,最多也不过只能躲到箱子后面去,红着脸,轻轻地骂:你这双贼眼为什么总是不看好地方!这里是个好地方。
连段玉都没有想到,在这种偏僻之处,居然有这么样一个好地这里也是栋很精致的小屋子.几乎就跟花夜来带他去的那地方差不多精致。
这地方却是华华凤带他来的,女人好象总是比男人有办法。
现在华华凤正在里面换衣裳。
华华凤还没有开始换衣裳。
湿衣裳虽已脱了下来,她却还是痴痴地站在那里,痴痴地发着呆。
面前有个很大的穿衣铜镜,她就站在这镜子前,看着自己。
她已不再是个孩子了。
她的胸很挺,腰很细,双腿笔直修长.皮肤比缎子还光滑。
就连她自己,都很难在自己身上找出-点暇疵缺陷,就连她自己看着自己的时候,有时都仿佛有点心动。
段玉看着的时候.心里会想什么呢?
华华凤的手,轻轻地,慢慢地,从她圆润的腰肢上滑了下去...窗子关着,窗帘低垂。
她忽然觉得全身都在发热。
她禁止自己再想下去,她禁止自己手再动。
她今年才十七岁。
十七岁岂非正是一个人生命中最神奇,最奇妙的年纪?
华华凤终于换好衣裳,走了出来。
她换上的是件苹果绿色的连衣长裙,剪裁得比合身还紧一点,恰巧能将一个十七岁成熟少女的身材衬托得更美。
这正是当时少女们最时新的式样,她的皮肤本来已十分细嫩,现在又淡谈地抹了些胭脂,淡淡地抹了些粉。
这样子当然比刚才好看多了,也比她女扮男装时好看多了。
这样子她本来是特地给段玉看的——是谁说女为悦己者容的?说这句话的人,一定还不太了解女人。
事实上,女孩子打扮自己,一定是为了要给她喜欢的男人看。
只可惜段玉现在反而偏偏不看她了。
他正看着那只箱子。
上好的樟木箱子,镶着黄铜,锁也是用黄铜打成的。
箱了很坚固,锁也很坚固,无论谁想打开看,都不容易。
段玉思索着,喃喃道:你以前看过这种箱子没有?华华凤道:没有。
段玉道:我看过,这种箱子通常是富贵人家用来装绸缎字画、首饰珠宝的。华华凤道:哦。
段玉道:所以这种箱子通常都被保管得很好,怎么会掉下湖底的呢?华华凤突然冷笑道:也许这箱子里装的只不过是个死尸,你还是少做你的财迷梦吧。她在段玉面前来来回回走了两趟,段玉居然还是没有抬起头来看她一眼。
她实在已经冒火了。
段玉沉吟着,却又笑道:不错,箱子里装的也许真是个人,但却是活人,不是死人。华华凤冷笑道:你又在做什么梦?
段玉接着说道:我以前听过一个很有趣的故事……他忽然停住嘴.不说了。
他若是接着说下去.华华凤也许根本不听.至少装着不听的样子。
但他现在既然没有说下去,华华凤反而忍不住问道:什么故事?段玉道:那也是有关一个箱子的故事。
华华凤道:什么样的箱子?
段玉道:也是一个跟这差不多的箱子。
华华凤忍不住大声道:你要说就快说。
段下这才笑了笑,道:据说从前有个年青的猎人,很聪明也很勇敢,有一天他刚用陷阱活捉到一只熊,跟他的伙伴们用绳子捆住了,准备拾回去,谁知半路上竟在草从中发现了一个箱子。华华凤道:就是这样的箱子?
段玉道:比这个箱子还要大,他当然也奇怪,这么样-个箱子.怎么会掉在野草从中呢?华华凤道:所以他就想打开这一口箱子来看看。段玉道:不错。
华华凤道:箱子里是什么?
段玉笑了笑,道;是个女人,很年青,很漂亮的女人。华华凤冷笑着,摇着头道:我不信,女人怎么会在箱子里?段玉道:那猎人本来也很奇怪,所以等这位姑娘醒来了,就立刻问她。华华凤道:她怎么说?
段玉道:原来她本是个富家千金,她的家被一批强盗洗劫,全家人都已惨死。华华凤道;她是怎么能逃脱虎口的。
段玉道;她并没有逃脱虎口,那批强盗为首的两个人,是两个和尚,这两个和尚看中了她的美色,就把她藏在箱子里,准备带回去。华华凤道:既然他们没有安好心,为什么又将箱子抛在道旁呢。段玉道;那地方本来偏僻,他们为了避人耳目,才将箱子藏在那里。两个和尚抬着口大箱子在路上走,总难免要被人怀疑的。华华凤道:他们本来没有想到有人会到那种偏僻的地方去?段玉点点头。
华华凤道:后来呢。
段玉道:那些猎人听了这位千金***的故事当然对她很同情,就将她从箱子里救了出来,却将那只刚捉来的大熊装到箱子里去。他微笑着,又道:我说过,那箱子比这箱子还要大。华华凤忍不住看了看面前的箱子,道:这个箱子也不小。段玉道:的确不小,若要将一个人装进去,也并不是件困难的事。华华凤道:你的故事还没有说完。
段玉道:后来那位干金***为了感激那年青猎人的救命之恩,就嫁给了他。华华凤冷笑道:那也许是。不过是因为她没有地方可去了,只好嫁给他。段玉笑道:也许是的,我只知道她的确嫁给了他。华华凤道:那两个和尚呢?
段玉道:他们后来再也没有看到那两个和尚,只不过听说城里出了件怪事。华华凤道;什么怪事?
段玉道:那天城里最大的客栈,有两个穿着新衣服,戴着新帽子的人去投宿,还带着个很大的箱子。华华凤道:就是那个箱子?
段玉没有回答,接着道:他们要了间最大的房,还要了很多酒菜,就关起门,再三嘱咐店里的伙计,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去打扰他们。华华凤恨恨道:这两个贼和尚,真不是好东西。段玉道:后来伙计果然就听到他们房里传出很奇怪的声音,虽然不敢去问,却忍不住想到外面去看看动静。华华凤道;他看到什么?
段玉道;他等了没多久,就看到一只大熊从房里冲了出来,嘴角还带着血迹。等这只熊落荒而逃之后,他才敢到那间房里去看。他叹了口气,接着道;房里当然被打得乱七八糟,而且还有两个和尚死在里面,脸上带着种说不出的惊讶恐惧之色。华华凤忍不住笑道:他们当然做梦也想不到箱子里的美人会变成了只大熊。段玉笑道:别人当然更想不到他们为何要将一条大熊藏在箱子里,所以这件事一直是件疑案,只有那年青的猎人夫妻,才知道这其中的秘密。他笑着,又道:他们一直保守着这秘密.一直很幸福地活到老年,而且活得很富裕,因为那和尚抢来的赃物.也藏在那箱子里。华华凤脸上也不禁露出了愉快的微笑道;这故事的确很有趣。段玉笑着说道:所以我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忘记。华华凤用眼角瞟着他,道;你是不是很羡慕那年青猎人的遭遇?段玉叹了口气,道:这样的事,又有谁不羡慕?华华凤已板起了脸,冷冷道:所以你现在只希望箱子里,最好也有个活生生的大美人。段玉微笑,笑得很开心。
华华凤瞪着他,冷笑道;但你又怎知这箱子里装的不是只吃人的熊呢?段玉笑道:恶人才会有这样的恶报,以前别人把这个故事讲给我听的意思,就是叫我不要做坏事。华华凤道:你没有做过坏事?
段玉点点头,笑道:所以这箱子里装的.绝不会是只大熊。华华凤道;也绝不会是个大美人。
段玉故意问道:为什么?
华华凤冷冷道:世上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事.这故事根本就是你编造的,因为你吃了和尚的亏,所以就说那强盗是和尚。段玉正色道:你错了,这件事并不假,段成式的笔记西阳杂俎上,就记载过这件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也不假。所以一个人活在世上,还是不要做坏事的好。华华凤瞪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无论你怎么说,我还是不相信会有人被装在箱子里……她这句话并没有说下去,因为这时箱子里竟突然发出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竟象是真的有个人在箱子里呻吟!
箱子里竟赫赫真的有个人。
而且是个活人。
华华凤张大了眼睛瞪着这个箱子,就好象白天见了活鬼似的。
段玉也很吃惊。
他就算真相信世上有这种事,也从未想到这种事会被自己遇着。
过了半晌,呻吟居然没有停止。
华华凤忽然道:这箱子是你找来的。
段玉只好点点头。
华华凤道:所以你应该打开它。
段玉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当然总不能将它抛下水去。华华凤:你现在为什么还不动手?
段玉皱眉道;这锁真大,我能不能打得开还不一定。华华凤道:你一定能打开的.我知道你手上的功夫很有两下子。段玉道:你呢,你显然想看,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华华凤:我不行,我是个女人。
她好象直到现在才想起自己是个女人。
女人若是不想做一件事时.通常都很快就会想起这一点来。
这-点恰巧也正是男人没法子否认的。
所以段玉只好自己动手去开箱子了。
华华凤却已转过了身。
她非但不肯帮忙,连看都不肯看,好象生怕箱子里会跳出个活鬼来,叮一声,段玉终于扭断了铜锁,打开了箱子。
华华凤等了半天,还没听见动静.忍不住问道:箱子里真有个人吗?段玉道:嗯。
华华凤道:是个活人?
段玉道:嗯。
华华凤咬着嘴唇,道:是个老人还是个年青人?段玉道:年青人。
华华凤又咬了半天嘴唇,终于又忍不住问道:是男的还是女的?段玉道:是男的。
华华凤这才松了口气.嘴角也露出了微笑。
她宁愿这箱子里是一只大熊,也不希望是个女人。
有人说,女人最时厌的动物是蛇。
也有人说,女人最讨厌的是老鼠。
其实女人真正最讨厌的是什么呢?——女人!
女人真正最讨厌的动物,也许就是女人。
一个可能成为她情敌的女人,尤其是一个比她更美的女人。
箱子里这人不但很年青,而且很清秀,只不过脸色苍白得可怕,身上又只穿着套内衣褂,所以看起来样子很狼狈。
他一直轻轻地呻吟着,眼睛却还是闭着的,并没有醒。
华华凤刚转身走过来,就嗅到一股酒气,忍不住皱眉道:原是这人也是个酒鬼。段玉道:只不过他肚子里的酒,绝对没有他衣服上的多。
这人身上一套质料很好的短衫褂上.果然到处都是酒渍。
华华凤道:他若没有醉.为什么还不醒?
段玉沉吟着,道:这人看来好象是中了蒙汗药薰香一类的迷香,而且中的份量很不轻。华华凤道:你的意思是说.他是被人迷倒之后,再装进箱子的?段玉道:无论谁清醒的时候,都绝不愿意被人装进箱子的。华华凤看着这个人苍白清秀的脸,忽然笑了笑.道:不知道将他装进箱子里的,是不是两个尼姑?段玉眨了眨眼道;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也已没地方可去,你倒也不妨把他招做女婿。华华凤却立刻沉下了脸,冷冷道:谢谢你,这实在是个好主意,真亏你怎么想得出来的。段玉也笑了,也好象松了口气。
华华凤瞪着他,冷笑着又道:你难道真怕我找不到女婿?段玉笑着道:难道只准你气我,就不准我气你?华华凤道:就是不准。
段玉叹了口气道:其实这小伙子看来也蛮不错的,也未必配不上你。华华凤也叹了口气,道:只可惜这个人也有跟你一样的毛病。段玉道:什么毛病。
华华凤道:呆病。
她抿嘴一笑,接着又道:一个人若是没有呆病,又怎么会被人装进箱子里!段玉又叹了口气,这次真的是叹气。
现在他的确有这种感觉,觉得好象自己也被人装进了箱子里,而且很快就要沉下去。
最难受的是,直在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被人装进这口箱子的。
华华凤眼波流转,又道:你看他是怎么会被人装进箱子的?段玉叹息着,摇了摇头。
华华凤道:不知道他是不是跟你一样,别人无论说什么,他都相信。段玉只有苦笑。
华华凤接着又道;看来这一定是有人想谋财害命。段玉道;哦?
华华凤正色道:先谋财害命,然后再毁尸灭迹。看来这人的确是个富家子,他身上穿的这套短衬褂,就已不是平常人穿得起的。华华凤道:想不到这西子湖上居然也有强盗,等这个人醒了后,我们要问问他,这些强盗在哪里。她并没有等多久,这人就醒了过来。
他看见自己忽然到了个陌生的地方.当然觉得很惊奇。
但是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若是换了别人,在这种情况下醒来,一定有很多话要问段玉他们的。
但是他连一句话都没有问,甚至连一个谢字都没有说。别人救了他,他反认为别人是在多事。
华华凤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你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这人看了她-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华华凤道:你是被我们从一个箱子里救出来的.这个箱子本来已沉在湖底。若是换了别人,听到自己刚才在一个箱子里,当然要大吃一惊。
但这人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华华凤道;你怎么会到那个箱子里去的?是不是有人害你?这人还是闭着嘴.目光却已移向段玉。
华华凤道:'你看着的这个人,姓段.叫段玉,是个很本事的人,你若告诉他是谁害你,他一定会去帮你出气。这人非但闭着嘴,连眼睛都已闭了起来。
华华凤忍不住大声道:你难道是个哑巴。
这人看来不但象是个哑巴,而且还是个聋子。
华华凤叹了口气,看着段玉,苦笑道:我们错了。段玉道:哪点错了?
华华凤道:看来这人就好象自己愿意被装进箱子的,我们又何苦多事救他出来?段玉笑了笑,道:我若刚从-个箱子里出来,我也不会有心情说话的。华华凤道:但他若什么事都不肯说,我们又怎能去替他出气呢?段玉道:有种人若要找人算帐,就自己去,并不想要别人帮忙的。华华凤冷笑:我知道有很多的男人都是这样的臭脾气。这人忽又张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终于说出了三个字:谢谢你!他直到现在才说出这三个字,好象并不是因为段玉救他的命,而是因为段玉说出了他心里的话。
他说出了这三个字,就立刻站了起来。
华华凤皱眉道:你现在就走?
这人点了点头,刚走了一步脸上突然露出极剧烈的痛苦之色,就好象突然被尖针剩了一下。
然后他的人就倒了下去。
段玉这才发现,他肩后有一点血渍,华华凤已失声道:你受了伤?这人挣扎着,又站起来,又倒下。这次倒下去后,就已晕了过去。
他果然受了伤。
伤在肩后,伤口只有针孔般大,但整个肩头都巴乌黑青肿,显然是被人用一种很轻巧、却很歹毒的暗器,从他背后暗算了他。
华华凤皱眉道:这暗器有毒。
段玉叹道:不但有毒,而且毒得厉害。
华华凤道:还有没有救?
段玉笑了笑,道:我杀人虽不在行,救人却是专家。他微笑着卷起了衣袖,又道:你只要给我一壶烫热了的好酒,我保证还你个活人。华华凤用眼角瞅着他,目光中带着狐疑之色,喃喃道:这人莫非是想我的酒喝?段玉并不是在骗酒喝,也没有吹牛,看来他倒真有点本事。
他先将酒含在嘴里,一口喷在这人的伤口上,再从怀里拿出了那柄晶莹翠绿的碧玉刀,挖出了伤口附近的烂肉。
等到伤口中流出的血由乌黑变成鲜红,他就用熟酒调了些药粉敷上去,长长叹出口气,笑道:你现在总该相信我不是吹牛的了。华华凤嫣然一笑,道:想不到你果然真有两下子。段玉道:何止两下子,简直有好几下子。
华华凤道:你真的什么病都会治?
段玉道:只有一种病我治不了。
华华凤道:什么病?
段玉道:饿病。
他叹了口气.苦笑道:不知道你这里有什么药能治好我的饿病。华华凤笑道:你想吃什么7段玉道:你这里有什么。华华凤道:这里本是栋空房子。
段玉道:连个人都没有?
华华凤道:没有。
段玉道:你自己会做饭?
华华凤嫣然道:不会,可是我会买。
这次她也没有吹牛,她果然会买。
段玉刚将病人扶到屋里去躺下,等了还没多久,她就大包小包的买了一篮子回来。
她解开的第一包.是虾。
段玉的眼睛已亮了,笑道:这一定是太和楼的油爆虾。第二包是炸排骨。
段玉道:这大概是奎元馆的排骨面烧头。
第三包是包子。
段玉道:这是不是又一村的菜肉包?
第四包是肉,每块至少有三寸厚。
段玉用舌头舐了舐嘴唇,笑道:这想必就是清和坊王润兴的盐件儿了。第五包是鱼丸。
段玉道;这是得月搂的肋鲞蒸鱼丸儿。
第六包是熟藕。
段玉道:这是酥藕。
华华凤笑了,道:想不到你也是专家。
段玉道:我就算没吃过猪肉,至少还看见过猪走路。其实这些东西他连看也没看过,只不过听说过而已。
西湖的盐件儿和酥藕,本来就是天下闻名的。
最后一包是太平坊巷子里的炸八块,再配上杏花村的陈年竹叶青,除非在西湖,你大概只有在做梦时才能吃到这些东西。
事实上,奎元馆、王饭儿、得月楼,这些地方也是老乡们在梦中常到的。
段玉正择肥而噬,拈了块盐件儿放进嘴里,华华凤忽又从篮子里拿出-张桑纸皮,脸上带着种神秘的笑意,道:你认不认得这是什么?桑纸皮上画着一个人,一个眉清目秀,面带笑容的年青人。
人像下还有一行大字:悬赏纹银五千两。
段玉认得的人也许不太多,但这人他总是认得的。
因为这人就是他自己。
他看着纸上的画像,摸着自己的脸,苦笑着喃喃道:画得不太象.这画上的人比我漂亮。华华凤嫣然道:你大概连自己都没想到,你这人还值五千两银子。段玉叹了口气,道:是谁肯花五千两银子来找我呢?华华凤道:你真想不到。
段玉道:莫非是铁水?
华华凤道;对了。
段玉苦笑道:我跟这人又无冤、又无仇,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一定要跟我过不去。华华凤道:看来他的确是不肯放过你。这样的赏格,他至少已发出去好几千件,这地方每间酒楼饭馆里,都至少贴着好几张。她笑了笑,接着道;现在杭州城里,还不认得阁下这副尊容的人,只怕已不太多了。段玉道:五千两银子也不算太少。
华华凤道:当然不算少,为了五千两银子,有些人连祖宗牌位都肯出卖的。段玉道:所以现在我已设法子想了。
华华凤道:现在你简直已寸步难行,就算没有这五千两银子,杀人的凶手也是人人痛恨的,你只要出去走一步,立刻就会有人去铁水那里通风报信。段玉苦笑着喃喃道;杀人凶手…·连我自己也想不通我怎么会忽然变成个杀人凶手的,难道这也算是运气?华华凤道:你真想不通?
段玉倒了杯酒.一口气喝下去。
华华凤道;你再想想,最好从头想起。
.段玉又倒了杯酒喝下去,道;那天你看到我的时候,我刚到这里来。华华凤道:然后呢?
段玉道:然后我就刚巧看到了那件事,花夜来也恰巧在那天出现了?华华凤接着道;然后你就跟着她到了她的香闺。段玉道:我出来的时候,就刚巧遇见了那好管闲事的乔老三。华华凤道:他就要你到凤林寺去找那个姓顾的道士。段玉道:我本来也未必找得到的,但刚巧又遇见了你。华华凤道:我刚巧知道凤林寺在哪里。
段玉道:凤林寺那里刚巧有个顾道人,我不仅见着了他,还认得了两个新朋友.赢了成万两的银子,正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华华凤道:他们刚巧也知道这件事,所以就叫你去找花夜来。段玉长叹道:所以我就忽然变成了个杀人的凶手,死人身上的那柄刀,竟刚巧是我的。华华凤道:你想不到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段玉苦笑道:我想来也是绝不会有的,但却偏偏被我遇见了。华华凤也叹了一口气,道:这简直就象是走到路上时,平空也会掉下大元宝来,掉在你的头上。段玉道;我现在只觉得自己好象也被装进这个箱子里.而且是个密不透风的箱子。华华凤道:是谁把你装进去的呢?是花夜来?还是铁水?段玉道:我想不出。
华华凤道:你难道从未想过,这也许只不过是你自己将自己装进去的?段玉道:绝不是我自己,一定有个人,这人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有心要害我,我还没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挖好了个陷阱等着我跳下去。他喝下了第四杯酒,一字字接着道:可是你只管放心,我迟早总会将这人找出来的。华华凤轻轻叹息着,道:我只怕你还没有找出他来时,就已经被埋在湖底的烂泥里。她替自己倒了杯酒,又倒了杯给段玉。
段玉却连酒都已有点喝不下去了,现在这酒也好象是苦的。
他竟没有发现有个人已悄悄地走了过来,正在看着桌上的那张桑皮纸。
这人的脸色苍白得跟纸一样,却有双很锐利的眼睛。
一个人若已被装进了箱子,若没有特别的运气,就很难再活着出来了你有没有被人装进箱子? 当前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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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99 枚 发表于 2007-2-28 01:54
第三章 月夜钓青龙
(一)
很少人被装进过箱子,更很少人还能活着出来。
这人遇见段玉,真是他的运气。
现在他已坐了起来,但眼睛却还是在瞪着那桑皮纸。
华华凤脸色已有些变了,段玉却笑了笑.道:阁下看他象个杀人的凶手么。这人道:不象。
他居然也开口说话了,段玉似乎有些喜出望外,又笑道:我看也不象。这人道;别人说他杀的人是谁?
段玉道:是个他连看都未看过的人,姓卢,叫卢小云。这人道;其实卢小云并不是他杀的。
段玉苦笑道:当然不是,只不过若有十个人说你杀了人,你也会忽然变成杀人凶手的。这人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这是什么滋味,我也被人装进过箱子。华华凤忍不住道:但现在你已出来了,是他救你出来的。这人又慢慢地点了点头。
华华凤道:所以你就算没法子救他出来,至少也不该要这五千两银子。这人脸上忽又露出了痛苦之色.黯然道:我的确无法救人出来,现在我只想喝杯酒。段玉笑道;你也会喝酒?
这人笑了笑,笑得很苦涩,缓缓道:能被装进箱子里的人,至少总能喝一点儿的。他喝的并不止一点儿。
事实上,他喝得又多又快,一杯接着一杯.简直连停都没有停过。
越喝他的脑越白,脸上的表情也越痛苦。
段玉看着他,叹道:我知道你很想帮我的忙,但你就算帮不上忙,也用不着难受,因为现在根本就没有人能把我从这个箱子里救出来。这人忽也抬起了头,凝视着他,道;你自己呢?段玉沉吟道;现在我也许还有一条路可走。这人道;哪条路?
段玉道:先找出花夜来,只有她才能证明我昨天晚上的确在那栋屋子里,说不定也只有她才知道谁是杀死卢小云的真凶。这人道:为什么?
段玉道:因为也只有她才知道卢小云这几天的行踪。这人道:怎见得?
段玉道;这几天卢小云一定就跟她在一起,所以卢家的珍珠和玉牌,才会落到她手里。这人道:你能找得到她?
段玉道:要想找到她,也只有一种法子。
这人道:什么法子?
段玉道:'她就象是条鱼。要钓鱼,就得用鱼饵。这人道:你准备用什么鱼饵。
段玉道: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