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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名款式】缅甸天然精品翡翠吊饰佛豆72000634 【产地等级】缅甸, A货.冰糯. 【规格包装】72*22*15毫米,30克,精美盒子 挂绳 赠品.. 【颜色材质】如图所示,太阳光下拍摄,照片与实物完全一致,天然翡翠. 【品牌服务】... 生产型 [福建福州]
【品名款式】缅甸天然精品翡翠吊坠笑佛91500656 【产地等级】缅甸, A货,豆绿. 【规格包装】1--2克.精美盒子 挂绳 赠品. 【颜色材质】如图所示,太阳光,灯光下拍摄,照片与实物完全一致,天然翡翠. 【品牌服务】旭诚... 生产型 [福建福州]
【品名款式】缅甸天然精品翡翠吊坠笑佛83200664 【产地等级】缅甸, A货,翠绿. 【规格包装】5--6克.精美盒子 挂绳 赠品. 【颜色材质】如图所示,太阳光,灯光下拍摄,照片与实物完全一致,天然翡翠. 【品牌服务】旭诚... 生产型 [福建福州]
【品名款式】缅甸天然精品翡翠吊坠笑佛92800659 【产地等级】缅甸, A货,豆绿. 【规格包装】4--5克.精美盒子 挂绳 赠品. 【颜色材质】如图所示,太阳光,灯光下拍摄,照片与实物完全一致,天然翡翠. 【品牌服务】旭诚... 生产型 [福建福州]
【品名款式】缅甸天然精品翡翠吊坠金鱼91000779【产地等级】缅甸, A货,豆绿.【规格包装】39*21*4毫米.精美盒子 挂绳 赠品.【颜色材质】如图所示,太阳光,灯光下拍摄,照片与实物完全一致,天然翡翠.【品牌服务】旭... 生产型 [福建福州]
【品名款式】缅甸天然精品翡翠吊坠貔貅71400682 【产地等级】缅甸, A货,油青. 【规格包装】8--9克.精美盒子 挂绳 赠品. 【颜色材质】如图所示,太阳光,灯光下拍摄,照片与实物完全一致,天然翡翠. 【品牌服务】旭诚... 生产型 [福建福州]
【品名款式】缅甸天然精品翡翠吊饰如意91000736【产地等级】缅甸, A货.白底豆绿.【规格包装】66*21*12毫米,35克,精美盒子 挂绳 赠品..【颜色材质】如图所示,太阳光下拍摄,照片与实物完全一致,天然翡翠.【品牌服务】... 生产型 [福建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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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名款式】缅甸天然精品翡翠吊坠观音91000871 【产地等级】缅甸, A货,黄翡. 【规格包装】11克.精美盒子 挂绳 赠品. 【颜色材质】如图所示,太阳光,灯光下拍摄,照片与实物完全一致,天然翡翠. 【品牌服务】旭诚珠... 生产型 [福建福州]
【品名款式】缅甸天然精品翡翠吊坠笑佛92800658【产地等级】缅甸, A货,冰豆种.【规格包装】5克.精美盒子 挂绳 赠品.【颜色材质】如图所示,太阳光,灯光下拍摄,照片与实物完全一致,天然翡翠.【品牌服务】旭诚珠宝... 生产型 [福建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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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名款式】缅甸天然精品翡翠吊坠笑佛83200664 【产地等级】缅甸, A货,翠绿. 【规格包装】5--6克.精美盒子 挂绳 赠品. 【颜色材质】如图所示,太阳光,灯光下拍摄,照片与实物完全一致,天然翡翠. 【品牌服务】旭诚... 生产型 [福建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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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神仙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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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2018
更新时间:2006-1-9 19:01:17 一 昆仑铁骑团副政委张欣给我的印象实在是太好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样修炼到这般刚柔相济炉火纯青的。 “这个嘛,太简单的事,你上一趟神仙湾就明白了。”团常委们都这么提示我。 说到神仙湾,我是既感神秘更向往不已。但一来铁骑团,这些“老昆仑”们便学着我的江南口音,给我下了“判决书”:哎呀,你是个海平面浙江人,一看你的样子就娇柔柔的,这山你就甭上啰,神仙湾嘛,提都不用提啰,上不好是要死人的啰! 于是,我只有了身在喀喇昆仑山脚下的深深遗憾。 其实,张欣也算是个家喻户晓的“知名人物”。90年代第一个元旦,中央电视台丰富多彩的联欢晚会上,一个特写镜头把身着军装的张欣推到了广大电视观众面前,一位甜美亮丽的主持***把话筒递到张欣的手上:“下面,请全军海拔最高的神仙湾哨卡指导员张欣同志讲几句话。”那时,我在电视里见到的张欣是个瘦高个儿,大大的眼睛迸放着深邃的光泽。我是个极易激动且爱想入非非的人,当时,曾做过一个梦,飘飘然便到了皑皑白雪的崇山峻岭,一群可爱的战士中间站立着一个英俊挺拔的军官…… 未曾料到,代职锻炼到南疆军区某汽车团,不经意相遇了这位九年前从屏幕深处闯入我心目中的“英雄”。不知是惊多,还是喜盛,总之,我一天到晚“屁颠屁颠”的,没个安分的时候,好像“英雄”在身边,我也快成了“英雄”,“功臣”的光环之沿站着我,似乎我也是个光彩夺目的人物了。
如今的张欣,对看不惯的事情总爱反复唠叨,对不正当的做法总是据理力争,踮着脚尖也不闲累,非反对到底不可。 “公家的事,你管它那么多,得罪了人多划不来。”我常常这样对他说。
有一天,他终于在多次的沉默后对我说:“如果你上过一趟神仙湾,就会体味到我的心境,理解并支持我的做法。”突然之间,他变得凝重变得神圣变得不可理喻,“真的,到过神仙湾,心灵会得到净化,那是一种真正的净化。”
既然这样,我非要上一趟神仙湾不可。 二
爬过哟最后九十九道肘子弯
趟过哟最后九十九条冰水河
你有胆量就坐上我的车
走一走,就是神仙一个
你有种哟就上到那哨楼
守一守,就是功臣不朽…… 每一个愿驮你上神仙湾的汽车兵都会这样对你说,每一个对你这样说的汽车兵都会为自己上过神仙湾而备感自豪。 我,就是一个搭上兵车循着歌声踏上神仙湾天路的寻梦人。 为了能在当天返回三十里兵站,我们的车队7点半(相当于北京时间5点)从三十里出发。也许海拔太高的原因,半个月亮也亮得很,把山上的积雪照得白晃晃的。星星也很亮且很大很多,可谓繁星似锦。 车行40公里,在219线403公里处,一个叫哈巴克的地方向右一拐,上了117公里长的哈神支线。通过木板铺设在钢梁架上的仙人桥,开始翻越哈巴克达坂。 有时我会觉着自己很有趣,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到了“哈巴狗”,想到了鲁迅认为该被痛打的“落水狗”,想到了如今被太太***们无聊地领着在大街小巷甚至公园影院溜达溜达的“小宠物”,继而想到了我这样的一个女人,也不知发了什么疯,不去遛狗,跑到这说完蛋就完蛋的昆仑山“撒野”来了。都说,昆仑山上的土是公的,昆仑山上的石头是公的,昆仑山让女人走开,昆仑山也不属于男人,它只属于真正的男子汉,那么,敢闯昆仑山的女人也一定是“男子汉”了……想到这里,我禁不住“嘿嘿”地笑出了声。 “怎么啦?” 今天我乘坐的是74分队的50号车,师傅叫王小锅,助手叫王树献,我将他俩简称为“二王”。刚才,他们以为我看到了外面的什么好风景,或者是他们有什么举止让我觉得可笑,王小锅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王树献也莫名其妙发地对我问了一句。 “没什么,没什么。”我连连摇头。 这回,该是让他们觉得我神经有点儿不正常了。 “哈巴克达坂99道弯,不信,你就数数。”王小锅憨憨的,说话一板一眼,较真得很,可能是忌讳我胡思乱想,便给了我这样一个枯燥乏味的苦差使,“真的,不骗你,我们都是数过的。” “信,信。” 其实,数那个干嘛,累不累啊! 爬这个达坂还真的有些害怕,一是路窄弯急坡陡,路面刚好能过一辆“斯太尔”,弯距大多四五米,不知深浅的悬崖山谷填塞着厚实的白云;一是海拔不断升高,达坂顶上已过5700米,空气稀薄,狂风肆虐,车行此处,眼球直往外鼓,太阳穴的筋脉也“咚咚”地直跳。 不让自己胡想,偏又管不住,尽是“野马”奔腾,一泻千里。 我总觉得那覆盖着云烟的深深峡谷暗藏着深深的杀机, 当然,有这么一群血气方刚的当兵人在身边,谁怕谁!不过,我还是祈祷着 老天爷的保佑,千万别让车搁浅在这么高的海拔上面,要不,可得受罪了。就说去年吧,也是这个时候,也是送冬菜,76分队的沈国利和王明强驾驶的“东风”就是在第80道弯的达坂顶上抛锚的。油管子脱落是个小毛病,只要把油管子拆掉,把裂开的地方铰掉后用打火机烤软,重新装上即行。平时,整这小玩意儿最多也就十分钟。可那天,沈国利搞了一个小时。要说时间嘛,也不算长,可这达坂顶上的风刮得厉害,谁下了车谁倒霉。我试了试,就如沈国利说的,车门被狂风紧紧顶着,怎么使劲也推不开。那风没把沈国利掀到悬崖底下已够意思了,鼻子刮得起水泡算什么?不过,下了山,天气暖和了一点儿,一冷一热,鼻子全脱了皮,血红血红的,又疼又痒,很不好受。为此,沈国利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原本准备好的婚礼也给推迟了半年。我可不愿步沈国利的后尘,因为,我脸上的零部件,惟有鼻子长得最好。 据说大多数汽车兵不乐意捎带女性。明明是路况不好,搓板路上常爆轮胎,或是他们自己技术问题,可一旦车上坐了女人,他们便会怪罪是因为压上了“千斤”之故。有位女护士上神仙湾,就这段路换乘了五辆车,爆了七次轮胎,弄得谁都不敢捎她。 我旁敲侧击,王小锅笑笑,说:“你不一样,你是我们汽车团的人。” 不知是真心话,还是他的客气言辞,总之,这个憨憨实实的王小锅也有不捎带女人的思想,所以,这一路我也是担心得很,就怕爆轮胎。
太阳终于把山坡的冰雪染得绯红,月亮还在清蓝的天空斜挂着。如此绚丽的日月 同辉,在昆仑山上并不罕见,可我是第一回遇见,觉着稀奇觉着好看,更主要的是觉着吉利。 车子终于安然无恙过了达坂之顶。 前面是一片宽阔的戈壁滩。一放松就有些无聊,我便把沈国利的故事讲给“二王”听,特别是对沈国利那个冻伤的“鼻子”的描述,添加了不少想象和夸张,把他们乐得直呵呵。小小年纪的王树献那张嘴最乖,说出来的话叫你听了像吃了蟠桃一样舒服:“有你在我们车上,哈巴克无战事。” 啊,这么说,我这个“千斤”非但不爆轮胎,还能“镇住邪气”? 好美! 我得意透了,缺氧的脑袋也不觉着有多疼了。 其实,哈巴克达坂并不算天堑,接着要过的“爬浪沙”冰河才叫驾驶员头疼呢。 关于军车陷在冰河里的故事,我在昆仑铁骑团可是听得多了。 比如现在的参谋长王岱,1992年还是个车油股的参谋。也是这个季节,也是送冬菜,他带着61分队的12台“东风”车上到了冰河处。这哪是河嘛,简直就是一个“大海”,两公里宽,白花花的一片,在凌晨两点的月光下闪着银辉。那冰看着结得很厚实,第一辆车子眼看就要到对岸了,结果,冰层被压塌,陷到了冰河里。80厘米深的冰河水淹没了车轮子,车子突然熄火。因来不及放水,水箱又给冻住了。“他娘的,祸不单行。”从来说话都是文质彬彬的王岱,也骂开了。 夜寒地冻,氧气含量更少,大伙的力气提不起来,用十字镐砸冰,一镐下去,只有一个浅浅的印迹。虽然大家都戴着皮帽子,大部分人的耳朵还是冻成了“猪八戒”。这确实是用文字无法形容的冷,点上喷灯烤手都不解寒。有个叫于立的班长,皮手套进了水,跟手冻在了一起,硬邦邦的,用火烤软后才把手与手套分离,但手已发黑,十分钟后,十指肿得像十根黄瓜,皮里都是水,火一烤,黄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淌,七尺男子汉疼痛得紧闭着眼睛,泪水直往外涌。王岱心疼地看着身旁的小伙们,在伤残大半疲惫不堪的情况下,只得采用最后一招,派班长王伟军、战士贺春强徒步到九公里外的神仙湾哨卡求援。 117公里,一般情况下五个小时就能走完,王岱他们却用了整整三天时间。
悲乎? 不,比起政治处副主任李元生的遭遇,王岱他们可算是强多了。 1990年6月,李元生当61分队指导员时,带了13台车执行送焦炭任务,到了这一段河坝,但见波涛滚滚,一片汪洋,水深足有一米五。他们期待下半夜气温下降后,水小一点儿能冲过河床。好不容易盼到了那个时辰,却下起了鹅毛大雪,转眼间,陷在泥滩里的车子便被冻住了,连从神仙湾赶来营救的“东风240”牵引车也山穷水尽无可奈何。那时,唯一的办法只能是用人力把车上的焦炭一块块地扛到对岸,然后,再用牵引车把空车拉出困境。行车一天又困了一夜的20来个汽车兵,每人只有两个馒头,一天最多也只能卸四辆车的焦炭,还有高海拔的缺氧和寒冷,这就是摆在李元生面前的现实。 李元生把焦炭扛在肩上艰难地趟过洪水,20多个兵的肩上也都压上了沉重的“乌金”。 人,毕竟是肉做的,所谓“钢筋铁骨”,只是勇气和意志的代名词,这是事实;寒冷与缺氧,在这超越了人类生存条件的高原,绝对不容改变,这同样也是事实;战友别致的情义,能重新积攒起力量,这更是事实。有个小战士叫何顺清,高原反应特别厉害,一头栽倒在地上起不来了。师傅刘军是个急性子,平时就老是恨铁不成钢,现在一看别人的助手都没躺下,觉得面子上过不去,非逼着何顺清站起来不可,结果,两个人干了一仗,打完了,禁不住抱头痛哭……“班长,让我自己来扛吧。”何顺清拉着刘军艰难地站了起来,从刘军肩上分出了一块焦炭。“好兄弟,靠着我走。”刘军一手扶着何顺清,一手压着肩上的焦炭。师徒俩任冰块把腿划得血肉模糊,一直坚持踉跄在河床两岸。 困了一天冰河,卸了三天货,装了三天货,九公里的路,走了整整七天。 这样的故事,谁会相信? 我信。 所以,我再三交代“二王”,车到冰河处,一定告诉一声。 当四辆“斯太尔”戛然而止的时候,我看到右面上百米宽的河坝结着白花花的冰层,左面是黑色卵石覆盖着的戈壁滩。不知道前方纵横流淌着多少条小冰河。如果说哈巴克达坂的99道肘子弯是个实数,那么,爬浪沙的冰河“99”只能是“很多”的意思,因为,昆仑山上的日月风雪太随意了,每天欲刻下多少条冰河只不过是它们高兴与否之事。 小冰河约十几米宽,大多结得很厚实,只有很少的几条夹着冰块在流淌,远没有王岱参谋长讲的壮观,也没有李元生副主任经历的雄伟,我不禁有些失望。
“下面冷,海拔又高,你别下车,要不,现在一反应,可就上不了神仙湾哨楼了。”王小锅交代完后,便跟助手下了车。 除了我之外,其余的十个人都到了第一条冰河旁,沿着河岸走走停停,比比画画。 确定了过河的位置,第一辆车便开拔了。车子左右摇晃得厉害,一米高的车轮子全没进了河里,几次差点翻掉。 第一辆车子安全到达了对岸,大伙儿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半。王小锅让王树献检查了我这边的车门,把门锁死后,嘱咐我将拉手抓紧,不要想别的。我一一照办了,心里却不大以为然。车子启动后,立马加大油门,只听“轰”的一声,我整个人在空中跳了几跳,然后被狠狠地摔在座椅上,幸好屁股还挨着一点边边,没有掉在车板上,要不,还不知道是闪了腰还是折了哪块骨头呢。领教了第一条冰河的厉害,我再也不敢小看后面那几条“把兄弟”了。 过了二十几条冰河,一路绿灯,大家高呼“乌拉”。我呢,既为少受折腾高兴,又为体会不到困在冰河的难堪遗憾。 三 过了冰河,又走了一截子路,便看见了灰***的背景中一个红点点。王小锅告诉我,那是哨楼上飘扬着的五星红旗。 这就算到了吗?怎么光见一路上白晃晃的盐碱地和累累白骨,不见传说中的那片风景? 有篇文章叫《一个美丽的传说》,说的是1956年6月副连长张大中一行15人到神仙湾勘察设防的故事,其中有一段描写神仙湾名字来由的文字,很美: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们的头发、胡须、眉毛上结满了冰凌,就跟神话故事里的白发仙翁一样。一张口,吐出团团白雾。 战士们钻出帐篷,都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只见大地风停雪住,一轮红日从雪山上升起,霞光万道。山头金光灿灿,冰峰林立如玉,山腰云封雾锁,群山隐约浩渺,宛如童话世界。极远处山脚下的河滩上,有一块小草地,犹如巨大雪毯上镶嵌了一颗绿宝石,在茫茫雪原上显得格外妩媚动人。 “我们就像神仙一样,把这个地方叫‘神仙湾’吧。”有个战士提议。 …… 王小锅说:啊,那是书上写的,真的那么漂亮,大家还不都跑来造别墅? 说的也对,我怎么就想不到文人是靠笔墨吃饭的呢? 神仙湾是个荒凉得连株小草也不长的地方。有个叫董峰的西安籍战士换防下山,到了库地看到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扑上去抱住就放声大哭。一年了啊,没见过这样的绿色。 神仙湾到了。 正是北京时间12点整。 我的脚还没着地,两个列兵便小跑过来,把我扶下车。一落地,我就感觉有些恍惚,脚下直发飘。可我偏爱逞强,便对小战士说:“谢谢你们了,我自己能走。” 小战士还是把我扶到了连部。 高个儿列兵把一杯放了白糖的开水端到了我面前。 这杯冒着热气的糖水,唤起了我的丝丝乡情。 在我的浙西南老家,那纯朴的还缭绕着袅袅炊烟的乡村里,青青的翠竹依然,淙淙的小溪依然,一杯糖开水招待客人的乡俗依然…… 高个儿列兵是通信员,湖北人,叫傅清海,上山四个月,因为高原的紫外线强烈,再加上高度缺氧,脸上憋得发紫。他看我吃不下面条,又知我是南方人,便端来了一碗米汤。说实在的,我已是头晕恶心得坐不住了,可为了感谢他的关照,我还是硬着头皮喝了两小口。 上到神仙湾,所遭的“罪”决非是一个“苦”字能概述得了的。中国文字虽丰富多彩,却远远无法表达我的这种感受。而且,神仙湾的苦已是众所周知,我也不想重复什么,所以,我只对傅清海腰带上系的红绸子感兴趣。 “系那玩意儿,有什么说法?”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没什么,希望它能保佑我把一年的守防坚持下来。” “管用吗?” “不知道,反正每天晚上睡觉前看上一眼,就安慰一下自己,我又坚持了一天。” “守防一年,下山整训一年,服役期就满了,你准备签合同还是回家?” “再说吧。” “若签合同,还得待在这山上啊。” “这山总得有人守,我也不知道以后身体怎么样,到时再说吧。” 这个小家伙,实话实说倒让我对他添加了不少喜欢。 接待我们的是少尉排长祁家华,四川人,刚从乌鲁木齐边防排长学校毕业,分到神仙湾整一个月,20多天的高原反应将他折腾得死去活来,如今苍白的脸上仍没有丁点血色,可他笑得非常灿烂,非常美好。 他是个极为内向的人,不爱说话。从营房到哨楼,他一直陪着我们,静静地望着我们合影拍照的高兴劲儿,默默地站在一边。 “我们合张影吧。”我犹豫许久后说。 是崇拜,是敬佩?是为他战胜了高原反应高兴,是为他今后的健康担忧?是 被他沉默的情怀折服,是被他无言的心绪感染?真说不清楚。 他没有拒绝,仍是一脸的苍白和一脸的笑意,轻声地说了一句:“好吧。” 欲抄近路从哨楼下到半山腰的山洞,就须告别台阶走沙泥石子坡路。由于头晕心跳得厉害,人已有些昏昏欲睡,上下眼皮直打架。我实在是走不动了,一个人落在了半山腰。在这5380米的海拔高度上,每走一步路要消耗一公斤的体力,我怎么好意思让还要在高原上行车150公里的汽车兵折回百十米来搀扶我呢?还是好好地休息一下,坚持自己走下山去吧。当我稍作休息,把紧闭的眼睛睁开时,朦胧中,看见了一只苍白的手友善地伸到我面前…… 面前这张苍白的脸和一脸灿烂的笑容,让我想起了昆仑铁骑团的兵们常说的一句话:神仙湾的天是寒冷的,守山人的心是滚烫的。 就说去年11月吧,61分队送冬菜上山,刚巧哨卡的油气炉坏了,米饭煮成了夹生,神仙湾的官兵忙给做了方便面。带队的排长李成文曾对我说,那一餐饭他们是和着泪水下肚的。为什么,不就是一块钱一包的方便面嘛。是啊,如果在山下,就是山珍海味也算不了什么。可这是在神仙湾,眼看马上就要封山,接下去的大半年时间,雪线巡逻的干粮靠的就是这个“救急粮”,战士生病了,它又是最好的“病号饭”。所以,神仙湾人的热情好客是有口皆碑的,神仙湾官兵与为保障他们后勤的汽车兵们的手足之情是由来已久的。哨卡的官兵一年一换,可是,神仙湾人的真情实意却不曾改变。这次送冬菜上山,他们烧了一脸盆的鸡蛋挂面,招待行车千里的战友。据汽车兵们说,这鸡蛋面在神仙湾是最珍贵的客饭。因为海拔太高,这里的沸点只能达到60℃,所以,用高压锅下面条需要很高的技术。 最先“见到”的也是最后一个见到的“神仙湾人”,是张学进连长。
相聚之时不曾采访而后通过***采访得最多最细的“神仙湾人”,也是张学进连长。 我是在过了爬浪沙冰河遇见张学进的。其实,我并没看见他的身影,只听得第一辆车上的李梅山协理员告诉他,去天文点送冬菜的车队可能改道从甜水海走了。而“可能”二字,叫他颇不放心,他还是想去40里外的岔路口看看。这样,我们也就赶自己的路了。结果,他的“北京2020”坏在了路上。幸好离哨卡只有五公里。返回哨卡的路都是上坡,空手徒步犹如负重50公斤。张学进步行了三个多小时,速度还算是够快的,要是换了我,不出200米,绝对趴下不行了。我曾问过他,这种给车队指路的事(况且是给别的哨卡送菜),派谁都能完成,何苦一定要自己去?他说,唉,一想到汽车兵们走了那么多危险的山路给我们山上的人送吃的,自己不亲自去接送他们,心里过意不去。 见到张学进时,我正反应得不行,躺在床上哼哼着,一睁眼就头晕,而且头疼欲裂,恶心难忍。我想采访点什么,便招呼他坐到床沿,可底气实在是提不起来,平时被誉为“超分贝”的嗓门,发出的声音既无力又轻微,而且还是断断续续的,没说上两句话,便觉着天旋地转,身上一阵阵发冷,心里一股股浊浪翻涌,酥软的身体将本已微弱的声音化为了一片白云。 我忙躺倒在床上。 我把紧闭着的眼睛睁开时,看见张学进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可又沉默了,只有充满焦虑和无奈的眼神依旧默默地看着我。我无力地把笔帽套好,把本子合上。等我再次睁开眼时,他已起身站在桌旁,这回,他终于说了一句:吸点氧吧。我轻轻地摇了摇头,看着他黑瘦黑瘦、没有一丝光泽的脸(轮廓却很英俊),想起了张林那句歌词——高高的昆仑山黑不溜秋的你,想起了他为了“指路”而徒步留下的五公里脚印,想起了默默关怀的眼神……我真想大哭一场,为他失去的“帅哥”形象,为他得到的“男子汉”风采;为他抹去的都市“洒脱”,为他净留的昆仑“憨实”……我曾经对张林的“越黑,姑娘越爱你”提出非议,现在,我才深深地体会到这句歌词的伟大。如果我还是个姑娘,如果张学进还没有成家,坦白地说,我会爱上他,也会嫁给他,因为,他太纯朴了,纯朴得像座没有一点儿修饰的“昆仑山”。
张学进,“憨”啊! 围墙上写着一米见方的红字,其中一组是“热爱边江”。王小锅告诉我,别看“江”字写错了,那是有特殊意义的,但也说不出个究竟来。后来,***里我问了张学进,他倒是实话实说,那是上一批守防战士写错了,不好修改,也就这样留了下来。我们还曾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如果让你提前转业,干不干? ——干! ——要你继续留在神仙湾呢? ——那也没办法啊,既然在这里了,就好好地干,国土要是丢了一寸,你在口内也会骂我们的。 天晓得!我说连长同志你就不会唱点高调,把话说得好听一点嘛。他“嘿嘿”了几声,又无言了。 张学进是河北沧州人,18岁那年上的山,在海拔5190米的天文点待了六年,而后调到了神仙湾,这一待,又是三年。他的身体状况不好,因为长期缺氧,导致心室肥大,而且,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营养很是不良。他说,上面有规定,干部要干上八年才可以转业,因为路途太远,孩子还小,他也不想让爱人来回折腾,何况神仙湾也不是女人来的地方,所以结婚四年了,没让爱人来队探亲,他也只回过两趟家。 在边防哨卡当主官是个苦差使,苦的累的活,事事都得带头去干。就说每个星期几次的边境线巡逻吧,必须是主官带队才行。1997年正月初一,他带了两个班的人马到九公里外的喀喇昆仑山口巡逻,踏着80厘米厚的积雪,顶着狂啸的西北风,爬行在35°坡度的上坡路上。本来,缺氧造成的负荷已够重的了,加上穿着笨重的皮大衣和大头鞋,还要带武器带干粮带药品,这超负荷再超负荷的巡逻,把他们折腾得脸色发青,呕吐不止…… “既然大雪封山,那一方也寸步难行嘛,待天气好一点儿了再上去,或者少巡逻几回,又有何妨?”我说,“难道你们就不晓得灵活机动点吗?” “不行啊,上级下达的任务一定要完成。再说,边防军人就是看国界标志的,到了巡逻点,看没啥事,就放心了。” 这朴朴实实的言语,从朴朴实实的张学进嘴里说出,我听着觉得特舒服。 1982年9月8日中央军委授予神仙湾为“喀喇昆仑钢铁哨卡”的荣誉称号后,关于神仙湾精神、神仙湾艰苦的宣传报道可谓是铺天盖地席卷全国。身处生命禁区的神仙湾人,虽然远离喧哗世界,但上至共和国领袖,下至新闻记者,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此番上神仙湾,我所感慨所收获的却是,从今天的神仙湾人身上,我看到了人性中最最原始最最本质的东西——纯朴与憨厚,它就镌刻在今天的世界最高哨卡。 四 朋友们都告诫我,到了三十里营房就看着办,若是一定要上神仙湾,以少活动为佳,最好不要上哨楼,在那儿所待的时间,切记不要超过三个小时。当然,我会很诚心地接受这些善意的忠告。科学就是科学。在神仙湾,心脏跳动的次数,一般每分钟在100次以上,高的可达一百四五十次,就是说,心脏等各个***随时都处在超负荷运转中,运动量过大,心脏因缺氧而供血不足,完全可能当场致人于死命。这决非是危言耸听,曾经有位护线兵,在这样的海拔高度上杆排障, 从一米高的地方跳下,再也没有醒过来。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人类是不能在超过海拔4500米以上的高原生存的。所以,在神仙湾,路要慢慢地走,话要轻轻地说,最好少说话甚至光打手势不说话,尽量减少体力消耗。这个道理我懂。可是,到了神仙湾不上哨楼,就犹如到了北京未上八达岭。去北京的机会还会有,再上神仙湾的可能性就小了,这可是有钱也来不了的地方。那么,哨楼就在面前,岂能不上?我便把大家的忠告一忘而光。 被誉为“天下第一哨”的神仙湾哨楼,海拔5380米,圆圆的水泥塔身坐落在20多米高的孤独小土山上,108级水泥台阶从营房的后门一直延伸到哨楼。我们用了半个小时,一步一喘,两步一歇,终于爬完了120米长的山坡。在大气含氧量只有海平面40%的情况下爬台阶,就像是有人掐着你脖子半分钟才让你喘上一口气,腿上像绑了100斤重的沙包,背上像压了50公斤重的囊袋,有多累,有多难受,真是无法用语言表述,只有亲身体验过,才会嘘叹出“行路难,难于上青天”。
心脏像是刚经过五公里长跑,跳跃得慌,憋闷得很。虽是很累,但站在哨楼里高瞻远瞩,却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此时,人间的恩怨荣辱皆为青烟随风而去。哨楼放眼,东北是上百米宽的喀喇昆仑河,据说,这是养育了南疆人民的叶尔羌河发源地;南面紧挨着直刺青天的红莲山;西面九公里长的山坡一直延伸到海拔5539米的喀喇昆仑山口,那里便是著名的克什米尔停火线的最东端——中印巴三国的交接点。 80年代初期,神仙湾官兵艰苦戍边的事迹宣传出去以后,曾有不少人责问道:“为什么要把哨卡设在生命的禁区,设在海拔那么高的地方?” 如今的我,站在这高高的哨楼上寻找***。 喀喇昆仑山口,古称卡拉胡鲁木。自中国清朝开始,这里便是中印两国的传统交界处。1892年,新疆主簿官李源镔奉命勘察南疆边界,在《议中外界限并地名异同上总理衙门》一文中写道:“界线应在昌器利满、卡拉胡鲁木……各达坂最高顶上……真天然界线也。”1928年,中华民国在此修筑堡垒。历史上,这个山口也是通往中亚西亚的重要商道,无数西去东来的商旅驼队因为被高原缺氧拖垮,撒下了长达100多公里的幽幽白骨。如今,这些白骨似乎随时都在警告一切贪婪者:“接受我们的教训,不要铤而走险。” 然而,这世界上有贪婪者也就有铤而走险者。1962年11月,当时与我交战的邻国在东线及西线缕缕失败后,孤注一掷,把刚刚换上了美英两国新式装备的老牌部队“杰特”联队从克什米尔调到了西线战场最北端的喀喇昆仑山口。周总理报告了这一情况,***随口问了一句:杰特联队是干什么的?周总理回答道:这是一支具有100多年历史的“常胜军”,参加过两次鸦片战争,镇压过太平天国运动,1860年跟随英法联军打进北京火烧过圆明园,1904年参预侵略我国的拉萨。***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了一句:“百年国耻!”第二天,新疆前线接到总参谋部的命令:杰特联队务必全歼。于是,历史终于走到了这一步:百年雪耻。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者必自焚”,或者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杰特”的灭亡就是一例。 一支部队的消亡,并不等于一种野心的抿灭。 弥漫的风雪中,邻国常爱越过界标,插上一块绘着他们那个国家国旗图案的铁皮,而且,铁皮国旗一次比一次做得大,一次比一次插得深。神仙湾设卡以来,我们的战士已在自己的领土拔下了“铁皮”十多块。时常,还会有喷着异国国徽标志的苏制米格飞机越过喀喇昆仑山口,一直飞到神仙湾的上空。俯视着中国军人的***口,这些侦察机毫不在意,越飞越低,直到战士们推出两米高的氧气钢瓶,做出向天空瞄准的阵势,飞行员以为是什么尖端武器,才吓得赶紧爬高飞走。 所以,这“世界之最”的存在自然有它的特殊意义;所以,我们的战士总是以无比忠诚的脚步每天走过那长长的台阶,迎着山谷的狂风站定哨楼值勤。有个叫赵泽民的战士,因为里高度缺氧,患上了高血压,稍微活动一下,头就疼得连路都走不动。每次上哨,他就把背包带扎在头上。担心接哨误了时间,他总是提前15至20分钟出发。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在接哨途中晕倒在山坡上。一阵寒风将他吹醒,钻心的头疼深深地扎在太阳穴里,他站不起来,可一想到要按时接哨,咬了咬牙,趴在雪地上,向高高的哨位艰难地爬行…… 细细一想,面对带血的历史,面对尽心尽责的战士,我们有什么理由不认定 “哨楼的高度,决不仅仅是海拔的高度”? 下了哨楼,头晕乎得看不清什物,站不稳脚跟,我不得不躺倒在床上。
时间像蚂蚁赶路,一秒一秒地挪着。许是上哨楼之故,方才剧烈的运动和激动的感慨,加上高度缺氧和半天未吃东西,头越来越疼,恶心也在急剧加重,整个内脏翻搅着,一颗心“突乎”“突乎”的,好像要跳出胸腔…… 这一回,我可真的快要死了! 或者,还不如即刻死了的好? 真的,在如此折磨之下,我只有了这种念头。我忽然发现,人到了承受不了的情况下,特别是像我这种犟脾气、爱认死理的女人,竟然是懦弱得不如一条虫豸,什么豪言壮语,什么雄心壮志,即便就是眼前有着这么多的榜样人物,我仍然支撑不起来。 于是,我便一个劲地骂着:“你这个狗昆仑……卡(喀)你妈的拉(喇)… …神仙湾个湾……湾你什么个湾……” 我的那些同伙们,就是用“斯太尔”驮我和冬菜上神仙湾的74分队的驾驶员,看着我的难受劲,不知是心疼还是笑话,老爱说:你呀你,上来干什么,受这个罪。幸亏他们没再安慰我,要不,我准得放声痛哭。不过,他们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只是自认为闯昆仑的男人是真正的男子汉,闯昆仑的铁骑兵是昆仑风雪久经考验而未曾失败过的爷儿们,于是,便一个个地强硬着头皮,谁也不肯像我一样躺在床上,而且,还来个吃面条比赛,再来个一分为二:一部分人打“双扣”,四副扑克牌;另一部分人看武打录像。其理由是:只有分散注意力,才有可能减轻高原反应。 科学家曾作过测算,在神仙湾甩老K,相当于在北京上海负着20公斤的重荷干活。 果然,不到20分钟,带队的副连长魏学军便从里间走了出来,向他的部下一挥手:“哎,你们谁进去接着打吧,我头疼得不行了。”外间的五个驾驶员谁也没去执行他的“命令”,只顾自个看录像。偶尔,我起身瞧一眼那录像,妈呀,都是些什么带子,画面走走停停,满耳尽是噪杂声,可是,和我待在一起的五位老兄,看得直咧嘴,笑个不停。好景不长,其中的一人开始向我要“党参片”,说太阳穴疼得抽筋了。“党参片”是妇科药,能起扩张血管作用,不过得提前三天服用方为有效。可他们顾不得这些,只要写着“供高原部队之用”几个字,先下到肚子里头再说,反正变不了蛔虫。我忽然有了些欣慰,原来昆仑山是铁面无私的“包青天”,原来“咱爷儿们”也不过凡夫俗子一群。 上山前,我已准备了几首赞颂喀喇昆仑边防战士的歌曲,想给他们唱一唱,可这会儿,已经到了近乎昏迷的境地。 大家都劝我吸点氧气。 吸氧能立竿见影,心脏的剧烈起伏马上就可以平缓下来,头疼也会骤然减轻,憋得紫酱色的脸膛能露出欢愉的笑颜,但,我只是无力地摇摇头。
止头疼和呕吐的药片拿来了,我还是摇了摇头。 上昆仑山前,看过很多记者作家的文章,其中免不了要说到在神仙湾非吸氧吃药才能坚持待上两三个小时的事;同时,我也了解到,这群上山才四个月的新兵蛋子,其中像四川娃何宏良、安徽娃王建安,刚上山时比我的反应还严重,折腾了整半个月,可他们没吸过一口氧,没吃过一粒药丸。事实告诉我,人类是改变不了高海拔喀喇昆仑的缺氧现状的,但喀喇昆仑也征服不了中国军人的意志。虽然我骂自己仅是个“虫豸”罢了,其实,到了现在,我也发现,自己还像个军人,还能逞强。 看来,事物常常是相互依存的,脆弱的同时也伴随着坚韧,这就如有大就有小、有长就有短、有高就有低、有精就有细、有美就有丑、有福就有祸一样,有强就有弱,有弱亦有强。 我不肯吸氧吃药还有另外两个因素。其一,据说,吸氧有如吸鸦片,吃药的副作用更大,特别是对以后再上昆仑山会带来更大的痛苦或者可能带来一些危及生命的麻烦。尽管这回折腾得难受极了,可我还不曾放弃明年去昆仑山上更远的空喀山口体验生活的计划。其二,这些氧气药片可是我们的汽车兵们从上千里外的山下翻过了五座峭壁嶙峋的达坂,趟过了几十条陷马坑般的冰河,受尽缺氧的折腾才运到这儿的,眼看马上就要大雪封山,往后的大半年时间,神仙湾战士要在无助的雪域高地孤军作战,万一有个感冒引起肺水肿、脑水肿这些危及生命的高原病,只要一吸氧,30分钟即会面色转红,呼吸变得平稳,脉率减慢。在这高得连神仙都不敢歇脚的地方,氧气可谓生命的“保护神”。这一点,我与汽车兵们都很清楚,所以,谁也舍不得蚕食一口。 都说在海拔4500米以上的地区长期居住,新鲜蔬菜和水果很少食用,能量消耗较大,就会导致缺乏B族维生素、维生素C和各种微量元素。从11月份封山到第二年6月,将有半年多时间没有新鲜的蔬菜和水果,守防战士大多脱发、指甲凹陷、身体浮肿,还患有唇炎、牙周炎、便秘等毛病。这一点我们也很明白。所以,当神仙湾的战士把存放了一个多月的苹果洗干净摆在我们面前时,我与五个汽车兵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不能吃苹果,我们马上就可以下山,这可是你们半年多的‘维生素’。” 我有水果癖,只要有水果,饭也可以不吃。这回反应得快不行了,面对红红的小苹果竟然无动于衷,我都觉得有些奇怪。莫非,真的有如张欣副政委所说的,到了神仙湾,人就会变得不再自私? 这一天,我自觉着在神仙湾哨卡表现还不错。起码的,我有过替别人着想的几个举动,但我仍感到很可怜。我知道神仙湾有个“吃饭竞赛”活动,据说是70年代中期一位叫马成军的连长定下的标准:一碗及格,两碗良好,三碗优秀(一个馒头与一碗米饭等同)。得优秀良好的,半年、年终总结,优先考虑评功评奖。这次,我是连及格都没捞上。因为,我用了五个小时。吃了一根一尺长的细面条。喝了半小碗的米汤。这一回,我算是真正明白了,神仙湾的兵为什么初上山时即使是“山珍海味”也难以下肚,为什么把“饭”这玩意儿作为“敌人”来“歼灭”。其实,适应了高原反应后,神仙湾的饭也很难入口,再好的饭菜,一放到嘴里,舌头咋也品不出个味来,嚼了几嚼,就不想往肚子里咽。 通信员进屋报告,还有15分钟就卸完菜了,也就是说,还有15分钟我们的车队就可以告别这个世界上最高的哨卡。本该精神一振,我的整个防线却是彻底地崩溃了。那时的感觉,是度秒如年,头疼得似乎插满了钢针,或者有几把小铁锤在使劲地敲打着脑门,以往可爱的“指挥部”好像马上就要爆炸了;五脏六腑也不甘寂寞,来了几只“猫爪”在扒个不停,刚走出平房,搅和了五个小时的肠胃猛地一痉挛,“哗”地一下,便来了几次“翻江倒海”,把胆汁也赔了出来……此时,整个人可真是迷糊了,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被架上“斯太尔”的。 不过,折腾了一回神仙湾,我不后悔;感受了一回神仙湾,我很丰硕;拥有过一回神仙湾,我很自豪。我向来这样认为,人生是需要各种各样的体验的。上过神仙湾,才会觉得生命是多么渺小;上过神仙湾,才会明白精神是多么伟大。在这样的海拔高度上,所谓的名誉地位金钱都可以等闲视之,更不必去说失恋婚变了,那简直是无需挂齿之事。 我感谢神仙湾! 我回味神仙湾! 1999年10月27日,我在人生的履历表里坦然地写上了反思与骄傲的一页:一个江南弱女子,在世界最高的哨卡折腾了整五个小时,终于,我挺住了,没有流泪,更没有趴下。 五 原先这里没有路,上神仙湾得一直沿着219线南行,翻过康西瓦、奇台两座达坂,到达558公里处的天岔口,向西拐上支线,行驶140公里,翻越海拔5329米的奇普恰普山隘,继续西行20公里到达天文点,再向东北行驶90公里,折向西北,翻越11公里长、长年刮风下雪、被称为昆仑恶魔的海拔5700米的天神达坂,通过最后的52公里戈壁冰河山谷路。从三十里出发,一天到甜水海,一天到天文点,一天到神仙湾,多画了四分之三的圈圈不说,那路窄的,只能通过又冷又慢又小的老解放、破东风。自从1983年花巨资开通了哈巴克山峦,载重量三倍于东风的斯太尔当天能往返三十里,行驶时间节省了五天。说实在,现在的边关路跟以前相比,不知强多少倍了。我在火车上碰到一个70年代中期的神仙湾复转军人,叫韩志顺,他告诉我,那时,军车只能把人运到甜水海,然后坐屁股上烙上号码的军牛(耗牛),在5000多米的海拔高度颠上一个星期,结果,大家的屁股全磨烂了。30个新兵,因为缺氧,一路军牛行就义了四个。路难行啊,上到哨卡,一待三年,直到复员才让成了“仙”的自个颠着军牛再晃着军车,十天跋涉,返回“人间”,才看到草木,才吃到青菜,才感叹一句:做个凡人真好啊!
军牛,老解放,破东风,斯太尔…… 军车在不断进步,可惜,险要的达坂路依旧,缺氧的高海拔依旧…… 我们的斯太尔向着西南行驶,不一会儿, 怒涛滚滚,我犹如坐在穿行于大气流中的飞机上,仿佛是个无底黑洞,不定何时,便毫无商量地把我们这片飞翼吸了进去;
昨晚在三十里兵站,干部股长郭强斌就要我别上神仙湾,神秘兮兮地说有些事情是没法对你说的。我的心里像吊了个水桶,七上八落,很是不安,以为团里不让我继续往前走了,非问清原因不可。他说,实在想知道,就跟你明说了吧,昆仑山邪门得很,女的一上车,这一路非爆轮胎不可。叨叨完了这番够让我自卑的话语还嫌不解恨,他又举了个例子,有名有姓有单位甚至有主人公***号码。某年某月某日, 哨楼并没耸立在我想象中的雪峰之巅,而是待在山坳里,两面是海拔7000多米的大山。这里离边境还有九公里,都是上坡路,所以,看不到印度和巴基斯坦控制的克什米尔区域。 在这个方圆几百公里没有人烟的雪海孤岛,一年上去七八趟的汽车兵就是他们来往最密切的战友,那一声声鸣笛,一次次为他们驱散积压了几个月甚而大半年的寂寞。上山前,张欣副政委告诉我,神仙湾的苦莫过于精神的折磨。十年前,他在卡上时,有部电影叫《花枝俏》,看了不少于30遍,电影里说第一句话,大家接着说下一句;正着看腻了,倒过来放。在山上打牌爱激动,出错了一张,便把扑克往地上一摔,奶奶的,不打了,跑到门口,对着山尖,哇啦啦胡喊;喊累了,坐在石头上,望着大山发呆,两三个小时,不知想些什么。有一年,过了8个月才见到兵车。驾驶员把信落在了三十里。炊事员死活不给做饭,说,你啥都可以忘了带,就是别忘了信件啊。驾驶员流着泪,对大家说,你们打我一顿吧,我也好受些。大家喊着打,一蜂窝冲了上去,抱着驾驶员嚎啕大哭……缺氧是对生理的摧残,寂寞是对心理的噬咬。对年轻的官兵来说,寂寞比缺氧更可怕。现在,沈国利的话:“在神仙湾睡了一夜,反应得迷迷糊糊,没有丁点力气,光一件衣服和一件裤子,就穿了一个多小时。”
缺氧、低温、低湿、强辐射…… 英国利物蒲大学编写的《人在高原》警告:人到了海拔4500米以上将无法定居生存。 我军最高驻兵点神仙湾哨卡,海拔5380米。 有个将军身临其境,老泪纵横:你们就是每天躺在这里睡大觉,也是功臣的功臣。 如果您发现本文出处、文章署名、排版有问题以及有错别字,请和我们联系以便更正。也可在评论留言告诉我们。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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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不言、杨雨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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