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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与实的双线交替:绿与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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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条主线故事。“虚线”是过去,主角毕业之前,(一)在校园里探讨过去不愿回首的往事,主角自我封闭,分裂型人格障碍。主角以为过去发生了件重创他的事,以为与ADA佣兵公司有关。认识了一个不存在“她”,虚线主要体现村上春树那种把玩孤独、和对话的风格。
第1章
引子: 这是一个困扰哲学界N年的哲学问题——绿与红—— 一件毛衣能既是全红,又是全绿么?(P与非P) 翅膀宛如点点白帆在天空中迅疾掠过。 望着暮归的海鸥,我从裤袋中掏出——图案是斑斓蝴蝶的球形魔方——只管默默地反复扭转。地图版块没头没脑地上升下降左移右落,数十次上百次飞速地遨游,惟独没有游到正确的位置。越扭越糟糕得乱七八糟,直叫人着急不已束手无策摇头挠脑。我甚至怀疑这是一个阴谋,阴谋在于魔方没有正解。既然无解,那里面隐含的秘密再惊天也没用。版图已被彻头彻尾地破坏,无奈,只好作罢。我把魔方重新放回裤袋,秘密犹如化石一般沉沉睡去,一切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冬日西沉之时,海水往往会悄悄崭露出粼粼白浪,粼粼白浪遇到海礁则支离破碎,溅出阵阵熠熠细细的海的泡沫。双瞳久久注视着细碎纷飞的海沫,海沫兴许受到月之引力,兀自微微摇颤、滴滴飞溅、最终如落樱般渐渐湮灭。我心里深深地感到:世事无常,因果不虚。尽管距那段日子——甜蜜与心悸并存的日日夜夜——隔得犹如人与人之间的隔阂,颇有距离,可是我依然不时对依稀往事寄托着无限遐想和种种揣测。这种感觉在海边尤为强烈,俨然海妖塞壬的歌声若隐若现。 那是因为,因为海风带来的烦恼。夜之卡斯帕尔把所有的陷阱、诱惑、恶之意念设置得井井有条,然后包装成种子,类似《沙之书》的结局,隐藏在空气中的某个颗粒分子里,而后因缘通过海风这个媒介,打算渗透到地球上所有的冷僻角落。它心怀叵测,野心勃勃,随时准备从鼻孔进去,蛰入人的心里。 月光熹微,妄念逐渐微乎其微。适才心海微澜:夜色苍茫……汹涌滂湃的海涛阵阵冲来,仿佛欲湮没一切……风吹耳畔飒飒作响,我深深地责备自己,曾经与她如此贴近。然而我清彻地知道,某些事情宛似时间的沙漏不可逆转,漂移的遽然漂移,失去的业已失去,如今孑然一身,形影单调,犹如乐手站在散场后的舞台孤身独奏一曲冷冷冰冰的单簧管。 时光亹亹,近似屋檐前不倦下落的水滴。我彳亍蹀踱在巉崖附近的沙滩,望向缀满繁星的夜空,怅然若失。夜空如井深邃无底,粒粒樱红的星光像孔雀开屏般闪闪烁烁。萤火虫从沙滩旁的树木间飞出,它的荧光在婆娑的月影下显得淡淡浅浅,我缓缓伸手,瞬刻之间,翅膀带着荧光渐次远离,结果一点也抓不住、一点。 夜深了,回到东海岛旅馆。我躺下,眼睛怔怔地望着天花板。随着时间渐渐推移,眼皮旋即慢慢合拢。我仿佛进入了时光隧道,记忆就像打翻的颜料瓶那样倾泄而出,我看到了两种颜色。 绿与红。
----俊运
2007-09-26 15:3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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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懒洋洋地,还以为是躺在家里舒适又柔软的床上,仍然习惯性地向右翻了个身,但这回碰到的却是个又硬又冷的物件,还有点粗。但兴许是神经过敏,或许是正做着梦,反正无所谓,管它呢。我又翻了个身,这回向左。埋头,继续睡觉。
在放假时尽情尽意地睡觉是一件颓败的事,它使我的脑部神经遭受到微微的灼烧。在此之前,我的整个身心都是浸泡在游戏的世界里,类似《瘾》的作者史密斯的前半生。由于后来发生的一起神秘事件,它所带来的毁灭性冲击,让我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史前的钟摆式撞击确确切切地改变了我的生活,就形势而言犹如蝗虫飓风带给农田作物的破坏,火车脱轨般硕大无朋的破坏!
在很长很长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有多长?不短于万里长城。 因为被月神统治得太久,所以觉得很漫长,比没有源头的护城河流淌得还要缓慢。其实,对于莘莘学子来说,这只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悠长假期——高中阶段最后一个暑假。 如果没记错的话(杞人忧天,应该不会),我是这样度过的:在一个软木镶嵌四周阒寂无声的房间里,白天在睡觉,晚上一个人看书,或坐着看或趴着看或躺在床上看,从程朱理学到陆王心学,由柏拉图波普到柏克哈耶克,《尤利西斯》不放过,《菜根谈》也背得个滚瓜烂熟,还有卡夫卡那看似荒诞不经的话语亦深深地印在脑海里,甚至比印刷机影印出来的白纸黑字更为清晰。 与别人看书目的刚好相反,我看书只是为了忘却,忘掉一切。很想把记忆的容器彻头彻尾地打扫打扫,让它变成零一样的空白,可是里面的结构委实错综复杂的可以,形状近似于三维立体迷宫,某种东西总可以潜伏在某个角落或抽屉里,然后觅机起事。 记忆就是过去的堆积。 世界上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在不知不觉中俨然脱缰的野马闯进我的头脑,譬如《圣经》中所说的西奈山的闪电啦,玛雅金字塔的秘密啦,还有神秘莫测的塔罗牌占卜、迦太基文明、硫磺一样的沙漠,变色湖水怪啊等等。不过,我觉得变色湖里没有水怪(现在),它饿死了。 新的事物总是排挤旧的事物。这些新的信息宛如新的落叶,它覆盖了地面上的裂缝(伤口)。殊途同归,我的目的总算达到。还好。 琳琅满目的书籍笨拙地堆在书架上,音乐CD也乱放一通,《恐怖海峡》、《森林物语》、《织梦》是唱机里的常客,不过那仅仅属于夜晚,白天播的是K·D·Lang的《无敌夏日》,我喜欢那种温暖随意风和日丽的慵懒感。 玩多米诺骨牌是我每天仅有的运动项目,而且,它还能让我思考,我思考的是:为什么有些东西只要第一块倒了,其余的就全部接二连三地倒塌下去呢? 我不懂。没有***。 房间不大,与假日酒店的标准间差不多。没有阳光,终日充斥着阴天般的昏暗。唯一向北而开的窗户绝大部分的时间里是禁闭着,只有起床时才像鲸鱼一样透下气,窗帘拉得严严拢拢,照明以灯光代替,灯光不强。 在这犹如树洞一般的房间里,我模糊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X轴是时间,Y轴是空间,时间是陆地,空间是海洋,它们∞地扭曲在一起,巧妙而和谐地连为一体。我栖身在这里,坐拥书城、Music、时间与空间,由于它们太重了,有时觉得自己倒像是亞利桑那州大峡谷的一粒小沙砾。 早上,吃面包,没有抹奶油的面包。晚上,喝麦片,没有添蔗糖的麦片。中午什么也没吃,因为在睡觉。来兴致时,我会按照《童话故事》里面提供的菜谱,给自己煮一锅鲜美的钉子汤。 很美味的! 平日的活动仅限这个房间内,只限于在房间内往来复去的徘徊,恍如《木偶奇遇记》的匹诺曹置身于鲸鱼之腹,这房间其实比鲸鱼的肚子也好不到哪去。那是。 翌日继续重复昨天的事情,夜复一夜,日复一日,周而复始。时间流淌得很缓慢,宛如波契里尼的《小步舞曲》。日历用一块“沙漠玫瑰”压着,从来不看。 挂钟传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大量的音乐垃圾积压在那里,像臭袜子一样,让人难以忍受。我却孑然一身,与寂寞进行着无休无止的周旋。除此之外,还有夜间的明月和太空的行星。唯一与外界联系的方法只有一台孤独的***,不过有时候,我连***也不接,把线拔了。 如此整整地度过了两个月,有好处也有坏处,总的来说,估计积极意义与消极意义各占一半。 忽然有一天,李斯特的钢琴曲《钟》悄然响起,这片CD是我预先调好的,近似闹钟一样,到时会响。那一天非常燥热,似乎将都市里所有的喧嚣集中在一块,然后汹涌滂湃地向人群涌了过来。毫无疑问,我是这片不幸的人群中的一员。深海似的压力紧箍咒般紧紧地禁锢着我,让人动弹不得。我清楚地明白到,自由已经像洛水神女,一去不复返了。 情愿也罢,不情愿也罢,该是重返校园的时候了。 我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闭关不能太久,否则会患自闭症的! 一切都在不停地变化。因为地球,它在自转。 事实如此。想必也是如此。 房间,我给它取了个名称,ENIA,还专程到外面的店里订造个牌子,贴在门上。如果别人问起,我就敷衍是Enigema(谜)的缩写。至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我不知道。就像不知道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些都无关紧要。
2007-09-26 15:36:25
第3章 我醒了,乖乖起床。揭开低垂的蓝色窗帘,推开门。微风宛如湖泊反射的月光,弥散出清淡洁净的气息。我的意识逐渐由迷糊到清晰、然后转由清晰到模糊,因为一提到月光这个优雅的名词,总是禁不住地惹人心旌摇曳。月光是谜,在喧嚣与宁静间游刃有余。 呈长方形的阳台格调像口棺材,这是我看到实景后得出的结论,不知何故,反正看起来就觉得像。耀眼的阳光透过树枝热辣辣地泻下,灰尘在地面上摇晃不定,虽然不多,但布朗运动足够。我喝了口已经变凉的矿泉水,望着飞檐边的白鸟,想象着日后的群居生活。狐狸和乌鸦能和平共处么?这似乎是个比“生存还是死亡”更难回答的问题。
总不会比居住在布鲁克林区里面差吧,我想。 大体上不至于,不过就算是又怎么样呢?我照旧,我对此不屑一顾,麻木了。
未关紧的窗户被风吹得咯咯作响,一张一合,我嚼起了口香糖。这东西我总是随身带着的,类似资深烟民随身携带的火机。拿起农夫山泉,又喝了一口,没办法,不喝水不行,口干干的,刚起床。 空气变了,就气味而言,与我熟悉的工作室大相径庭 ,ENIA的空气永远只有一种味道——单调。这儿至少有三种,温煦的阳光、瘦削的树木与纷飞的灰尘三位一体的混合气味。 从广义上来说,秋天的空气还夹带着Scret Garden的《Moving》。旋律倒是不错,可惜听腻了,而且音箱也不好,校园的东西,效果可想而知。 回房。 空旷的房间活像无人的太空站,墙壁像1989年的柏林墙,角落的一个砖头像一块三成熟的牛排。不过它的作用还是有的,什么作用呢? 画饼充饥和望梅止渴。 我沿着墙壁向左拐,在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手掬水洗脸,把脸部舒展舒展。镜子里,房间内显得空空旷旷,好似阿拉斯加荒原。一切、一切都没有,除了我和我的行李。这儿空气不流通,异常闷弊。没多久我就回到椅子上,抬起头,恍然大悟,想起了刚才那个又硬又冷的东西原来是床的铁护栏。 床下有张乐谱,乐谱印有音符,等着乐手来读。一个人只要全神贯注地做事情,即使不会成功,至少不会无聊,这就是毕业生为什么急着找工作的原因。遗憾的是我没有乐谱,而且不知道哪里有得买。 那里还是那个沉默房间,仿佛一个沉没的孤岛。我坐在椅子上浮想联翩,正当百无聊赖之际,一个***宛如闪电一般遽然而至,我当仁不让——接。 “喂,喂喂。”对方说。音质似曾相识,不过一时想不起来。
我想了想。让思维像64位CPU那样高速运转了一下。 是冬天!
2007-09-26 15:36:25
第4章 “很久不见。”他就像是倏然从巴黎圣母院的钟楼上拿着个盾形雨伞跳下来一样。 “很久不见。”我下意识地回应,但我马上反应到,这句话有点问题,因为我们从来没见过面。 冬天是一个我迄今为止也搞不清其真实身份的神秘人士,三年前我曾经接到一个陌生***,那是我和前任女友分离的第二天,天很冷,酱紫色的天色昏暗阴沉,空气里弥漫着热带雨林般的潮湿气息,随即窗外响起了潇潇雨声,晶莹的水珠滴滴答答地从上坠落,犹如洗车房的喷头,免费地洗涤了沾满尘土的街道。 那天我接到一个陌生***,来电显示号码不详,我在想,是谁给我打***呢?曾经的一次随团旅游,我把钱包遗失在神农架那里,手机密码卡也附在钱包上。估计是那人拣到了我的钱包。当然,也不排除是午夜无聊者打来的骚扰***。 “你好。”我采用流行布局。 “你是?”他迎面劈头一句。 “我就是我。地球人中国人南方人湛江人遂溪的一个无名小卒,明白了么?” “哦。” “你呢?” “我?” “是啊。” “不知道。” “名字?” 对方默然,良久吐出一句。 “忘了。”(当然,也可能是故意不告诉我,我想。) “啊。”我很是诧异。 “你这问题比解魔方还复杂。老实说,我从没思考过。蜈蚣的故事你知道吧,青蛙问蜈蚣,你有一百条腿,先动哪条啊?蜈蚣原来一直都是顺其自然地行走,从没注意过,就好比人类走路从没关心过是先抬左脚还是右脚。结果蜈蚣整天都思索着该先哪条腿,始终动弹不得,终于趴下了。你看,原本不是一个问题的问题现在成了问题。” “抱歉。可是凡事总得有个称呼啊,这样才能够认知与记忆,文明就是在这样漫长的进化中形成的。天气很冻,就叫你冬天好了。”我信口开河。 “随便,无所谓,在这个世界上,一切称号都无所谓的。” “那好,冬天,我问你,为什么打我***?” “因为只记得这个号码。” “你是来自哪的?” “世界尽头。” “世界尽头在哪?” “直布罗托海峡。” “跨国***?” “自然。” “在那干嘛?” “工作嘛,我现在在一个四周封闭类似于信箱的森林里,像苦行僧一样,生活在别处。” “考古学家?” “也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哦,那找到三叶虫化石没?” “三叶虫要到海底去找。” 我突发奇想,若是所罗门王,必将他的宝藏沉在海底。 “陆地上也有吧。” “有是有,不过大体只分两种。” “哪两种?” “雌与雄。” “哦,原来是亚当和夏娃,你相信爱情?” “讨厌那玩意儿来着,变成石头了。” “被欺骗过?” “被撒旦欺骗过。” “一样我,心里很苦是吧?” “没有。” “为什么?” “没必要嘛。” “怎讲?” “就当是一场玩笑好了。” “玩笑?” “是啊,失败的爱情就是一场玩笑,米兰·昆德拉笔下的路德维克就是因为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辛苦劳役了十五年,十五年啊,相当于人生的五分之一,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能理解?” 我默默地望着空气出神,思维在脑海里宛如不住打转的帆船,绕了好几圈才领悟过来。 “不知道,不过我想你或许是对的。”我说。 “这样很冒险吧,相信一个陌生人。不过,我可是完全同意自己的观点哦。” “呵呵,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大冒险。” “西部牛仔?” “未尝不可。” “咚、咚、咚……”,一响停顿一下,挂钟精确地响了十二下,因为天黑以后,周遭显得更加岑寂,金属般冰冷的声音嘹亮地划破了深夏的夜空。 一丝睡意像孩子一样跑来,但转瞬即逝,他跑得太快了。 “要睡了。” “嗯,好吧。” 如此回完***,***大概是双方(身处异地)交流的最好方法,而短信是最简捷的途径。奇怪的是,聊天之后心情舒畅不少,俨然沙漠中的旅客跃进了清澈的水底。睡得很塌实。 现在,北半球的冬天来临了。
2007-09-26 15:36:25
第5章 “有一段时间没聊了,胖了么?”他说。 “估计瘦了点。” “不久还会变胖的。” “有可能,跟仙人球差不多。找我有事?” “嗯,让我想想。好象有,也好象没有。” “等于没说,哪个可能性大些?” “不知道,一样大可以么?” “可以,有事就讲。” “忽然间想不起来了。” “啊?不会吧。” “管那么多干嘛,随便聊聊。” “在哪?” “还是在森林。” “挪威的森林?” “住的地方。” “吃了没?” “还没,我要吃烤鱼。” “那就去钓一条好了。” “怕冷,而且很难钓到,技术不行。” “冷?” “这可是在北欧哦。” “噢,野兽多不多?” “多,有芬里斯狼、米德加尔德巨蟒还有维京海盗。总的来说对手不弱,不好谋生。” “就是说环境不好。” “环境不好不是主要的。”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 “心态。” 我再看看那道墙,墙壁上一片洁白。 “好象有点朦胧懂。” “心态决定一切,实力主宰环境。” 我想了想,这句话好象在哪见过,不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这是什么逻辑?” “黑格尔的《小逻辑》。 “哦,不知道谁说过,黑格尔的话绝对哲学。” “我。” “难怪。”我笑了,“我这人就是缺乏一种幽默感。” “我这人就是缺乏一种幽默感。”他鹦鹉学舌。 这时,门自动地开了,那样子使我想起了中世纪的苏格兰古堡。门怎么会自己开呢?是否有寄生体在里面肆虐?我正思索着,与之同时,一个人犹如游移不定的鲟鱼倏地溜进来了。 当时,我们面对面地面面相觑,简直成了两条侧面相对的比目鱼。他一言不发,我也没说什么,我们都瞪着眼睛,仿佛初登台的演员,面对观众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独生子。换个说法,这年代的独生子往往缺乏一种与人沟通的技巧,常常沉浸在一种只有他自己才能理解的——极端幼稚的——世界观中。虽然自得其乐,但是内向自闭,别人就算使出猿猴般的气力亦塞不进去。行为大多乖张,跟我差不多。 我只记得他叫做象,这个字犹如深深刻在印章上的签名,难以磨灭。姓什么我忘了,不知道是叫阿猫还是阿狗,无法考证无从忆起,我只想起象这个字。象——即代表这个人,绝不是动物园里温顺的大象。或许,他的前世就是个大象。 极有可能。
2007-09-26 15:36:26
第6章 象几乎是我挂断话筒的同时同时抵达的。他背着一个墨绿色的旅行包,鼓鼓的,看上去像是装了一袋的忍者神龟。个子不高,比我略矮,一米七八左右。头发不长,艾弗森那种款式。寒带针叶林一般的眉毛,戴一幅无框眼镜,象眼,蝎子鼻,眼神冰冷,右耳耳垂镶戴着一颗清澈耀眼的钻石耳环。风衣仿佛南极的企鹅,那摸样使人由衷地相信,除非刮起台风,否则休想将其吹倒。赭灰色帆布裤宽宽松松,但没系皮带,兴许已经够紧。咖啡色的皮鞋仿佛两块烤黄的面包,透着一股油腻腻的奶油气息。 他把包袱放下,指着靠墙的那张床说:“我睡这可以么?” “可以。”我随口说。 象坐了下来,从裤袋里掏出一个精美细致的钢盒,形状类似单放MD,中间刻着个“王”字。他从盒中轻轻地拈出一根纤细的白烟,烟很白,白得足以让人忘掉黑色。他玩着那根烟,过滤嘴处与手指巧妙地结为一体,缓缓地道:“喂,昨天的新闻看了没?” “你是指?报纸还是电视?” “电视。” “我不看电视的。” “怎么?” “无聊的广告太多。” “确实。” “像《大腕》里面那五花八门的广告。” “反胃。” “所以不看。” 他点点头,点燃了那根烟,打火机是ZIPPO的黑冰狼。 “我们那的一个煤矿塌了,死了20几个人。” “电视上怎么说?” “电视上没说。”象笑了笑,“报纸称死了两人,十余人下落不明。” “把的好的方面尽可能地放大,把坏的影响尽可能地压小,这就是报纸上的新闻。” “没错。”象点点头,“除此之外还要吸引眼球哗众取宠。” “那肯定。‘最最’、‘超级’、‘感动世界’等等形容词层出不穷。世界可是你感动得了的?某些记者的想象力的确了得,球员这词吸引不了眼球,就说是球星,球星也就罢了,还要改成巨星,这还不够,还要在前面加个‘超级’,让人再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大跃进。” “如果遇到配得上这些称号的人物或事件倒也罢了,还不算扯谎。” “遗憾的是这种情况凤毛麟角。”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嘛,混蛋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那是。” “诚信危机的时代。” “一针见血。” “煤矿失事,死了不少人,报纸上美名其曰‘失踪’,一般失踪的潜台词就是死亡,好比在手术室里面出来的医师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听到这话能明白它的潜台词?” “准备后事,港剧上经常有偿地教我们。不过也不排除个别的下落不明吧?” 他吐了口雾,“晓得埃及金字塔吧?” “只晓得形状,跟K2差不多。” “K2是什么?” “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峰。” “哦哦,没听说过。只知道个珠穆朗玛。” “那丫是状元,这厮是榜眼。” “好了好了,别再讨论科举八股,喧宾夺主,转回来吧。” “好的。” 舞台转了回来。
2007-09-26 15:36:26
第7章 “听我说,煤矿失事与金字塔塌方差不多,你说生还的几率大不大?”象说。 “挺低的。” “跟马里亚那海沟一样低。” 我赫赫地笑。 “那老板是我同学的爸爸,女儿现在在哈佛读法律,有个男朋友在麻省理工。” “倒是挺近的。” “远的话还谈什么,早分了。你看现在毕业的大学生情侣有哪个没分?!” “确实。” “实际。”他用演说家的语调说,“我是个实际主义者,譬如沙漠我会不会去?如果有油井的话我会,反之坚决否定,宁愿睡觉。” “说白了你只考虑自己。” “说白了。”他倒挺坦然,“我从没遇到过像长腿叔叔那样的人。” 我开玩笑地说:“那你遇到过什么类型的人啊?” “教父。” “哦,我还以为是猿人。” “遇到的话早卖了。” “能卖大钱?” “运气好的话可以,跟开煤矿一样。” “干煤矿这行能赚多少钱?” “不多,像我同学他爸这样的一天就几十万上下而已。” “这还不多?” “和比尔·盖茨比差远了。” “名字很熟来着,像是在哪听过。”我说,“感觉上像一部小说,不过一时想不起来。” “可是《了不起的盖茨比》?” “怕是。” “不是,这家伙好比科学时代的弗兰肯斯坦。” 我“哦”了一声,想起了《吸血鬼》里面的德古拉伯爵,只要闻到附近生物的气味,他的热血就会沸腾。 我开始想象:这是一个以残忍为主题的公园——这里,谁也不应该来。
2007-09-26 15:36:26
第8章
大约花了三秒钟,我整理好思绪,问: “干这行当危不危险?” “哪行?” “媒矿。” “我还以为是卧底呢。”他微微一笑,“现在干什么都危险。这世界没有绝对的危险与绝对的安全,可明白?” “图书管理员怎么样?” “那不成,容易火烛。” “潜水员呢?” “氧气不够。” “职业运动员总可以了吧?” “那更惨,不是组织劳损就是药物所害。” “你的意思是说干什么都不安全。” “都不安全,这世界原本就是残酷的,不然恐龙怎么会灭亡。” “那倒也是。” “明白了吧。” 我虽然不太理解,但是还是条件性反射地点了下头,具体原因无法考证,估计那是上中学时被老师埋下的病根。 似乎为了节约,他把烟熄了,摆在桌面的烟盒上。烟的气味如同蜡烛的光充斥着整个房间。 “这烟味道不坏。”我说。 “你尝过?” “尝过二手的。” “什么感觉?” “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潜台词是有苦说不出?” “嗯,跟煤矿工人一样。” “对,一样个味儿。” 良久,我深深吸了口气,窗口徐来的风信子在房间内微妙地飘移。 他呼吸依旧,目光落在我的脸上,说:“其实,媒矿主跟古代埃及的奴隶主差不多,煤矿工人像头骡子一样,过着如同沼泽地上的蚂蚁一般的生活,灯芯点燃了,像猛犸一样出现,又像猛犸一样消失。消失意味着什么,懂么?” “确实,没有比消失更痛苦的了。”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不愿想起的往事,雷声来临,轰隆声不绝于耳,我觉得自己的影子像纸船一般轻飘飘地被海洋里的鲨鱼吞没。良久,我尽量使自己回复平静,用交谈转移回忆带来的痛苦,“也许他们就像黑市拳拳手一样,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就是说,暂且干上一阵,等挣够钱就转行,并且觉得厄运不会降临在自己头上,黑市拳拳手可晓得?” “晓得,大多都是有去无回。” “不错。” 象叹了口气:“人类总是乐观过度,抱有严重的侥幸心理,不知混沌世间的艰难。诚然,麻痹自己从某种角度来说亦不失是一种幸福的陶醉方式。” 我摇了摇头:“我恰恰相反,凡事总喜欢往艰巨复杂的角度去考虑。” 象笑了笑,闭住蛤蟆般的嘴巴。鸟的声音婉婉转转地从阳台外面传来,似乎在提醒人们不要忘记它的存在。 我看了看手机,距中餐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左右,还早,于是没话找话:“矿井底下有些什么?会不会找到些诸如宝藏之类的东东?” “哪啊,尽是些乱七八糟的垃圾。” “譬如?” “譬如,皮啊、骨头之类的,可看过《沉默的羔羊》?” “没有,不过我倒想起了纳粹的奥斯维辛集中营,是不是有点像?” “类似。”象沉思了起来,“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就是那种死亡领域什么的。” 我听起来头皮一阵发麻,仿佛戴着拜亚动力的DT880聆听甲壳虫乐队的摇滚乐。 “据说,那里面的人常说一句话。”象继续说。 “哪句?” “我要咳嗽。” “哦?” “恶劣的空气足以将你折磨得死去活来。” 我突然胡思乱想,没有心思说话。沙皇沙漠沙尘暴什么的林林总总反正与沙有关的一切如海啸一般汹涌而来。 “出去的人就像《V.》里面的全病帮,都有毛病。”象接着说。 “或多或少。”我下意识地接了句。 “或多或少。”他重复。 他从背包里拿出张崭新的地图,注视了一会儿。
“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导游你去看看。我乐意协助,车票你出。” “不用了,那东西还是不看为妙。” “嗯。”象点点头,“不过可以找部恐怖片来看看。” “够形象的咯。”我微笑。
2007-09-26 15:36:26
第9章 十一点稍前一点,门铃响了。象叫我开门,我点点头,沿着门的方向往门走。把门打开,看见关雎与乔木风风火火地站在门外,门外的风徐徐吹过,宛如天空的新娘迎面扑来。 “没有钥匙?”我问。 “有啊。”关雎答。 “那为何按门铃?”我又问。 “想看看有没有人。”他继续。 “你呢?” “跟他的想法一样。”乔木道。
我伸出手,友好地和他们握了握。关睢嘴角浅浅一启,微笑地望着我的脸。那摸样令我想起了《笑面人》的主人翁关伯兰。恰巧,都姓关。
关伯兰是溺于水中的,关睢相反,舞台是陆地。他死于一场车祸,二十二岁的时候,被一场奇怪的车祸,送进了冥冥地府,事情来得未免太快,事先未见丝毫征兆。多年之后,我才知道,这原来是一场有计划有预谋的杀人车祸。 关雎懂的东西很多,而且总是书不离手,用成语来说就是手不释卷,走路看上厕所看躺在床上看,书就像寄生植物一般紧紧地依附着他,一直到他逝世的那天。 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公寓住的是4个人?而不是5个或3个?” “根据‘四色定理’,无论多么复杂的地图,只需用四种颜色就以将相邻的区域分开。明白了么?”
他还告诉过我一个古老的故事,据称是在古墓出土的羊皮书卷里记载的。 “从前,有一个法老,慢条斯理地去钓大马林鱼……” “你说什么?钓鱼?在哪儿钓?埃及不是干巴巴的吗?”我疑问。 “有尼罗河嘛。” “噢。那大马林鱼可是《老人与海》里的那种巨鱼?” “块头可不比鲸小。”他咳了咳。 关雎接着说:“那是一个炎热流火的冬天,晴空万里,业已变形的白云如空气般稀薄……” 我感到很纳闷,古埃及的冬天居然是炎热的,这么说古罗马的夏天就是寒冷的咯。 “他们一伙东寻西觅,终于找到一条铺满雪花和冰凌的支流。支流看上去尚未被人开发、纤尘不染,仿佛一种植物的名字:万年青。由于旅途超过四公里,法老很胖,所以汗流不止,随从虽然很瘦,可是也不例外。他们汗流如雨,即便是汗血宝马、伐木区的农夫,也没这副德行……” 流汗这点我可以理解,毕竟天气很热嘛。不过有点还是不解,既然很热,那河流为什么还可以结冰?
我问。
他答,冬天嘛。别吵,让我继续。 “……法老是一个技术娴熟的职业凿冰匠,他总是亲自上阵,常常沉醉于千奇百怪的、如何凿冰的技艺之中。他凿的每个洞都不一样,方法也五花八门。有时候,他会在冰上升一堆篝火,坐在木头旁边喝咖啡,静静地等待坚冰的融化。他脑海里如何凿洞的新奇想法,俨然沙层暴一般层出不穷,又类似达·芬奇画蛋,毫无单调。凿好洞后,法老把渔线放入洞里,他用的是一个古老的钓鱼术,对于常人而言,实在太难。据说跟姜太公那套异曲同工,钓鱼从不见血迹,远远强于现在流行的什么鸡尾酒钓鱼术。盏茶工夫钓到的大马林鱼,比韩日世界杯上德国对沙特进的球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个人认为,或许是那些汗渗透到水里,把踟躇在浅水的鱼都熏晕了,当然,潜水的鱼没事。” “像是潜到太平洋海底去了,呵呵。”我说。心想:数量这么多怎么装可是个问题,不知道装鱼的桶够大没。 “有可能。” “根本不行,尼罗河不是流向太平洋!” “所以只说可能嘛,再说,世界的海洋不全是连为一体的?别再给我絮絮叨叨的,行不行?” 我乖乖闭嘴。 关睢咬了一口青苹果,然后继续。 “……一轮弯月悄悄挂在天上,到了晚上。随从搭好帐篷,密封性好得连蚊子都钻不进。帐篷之外,夜色呢喃,叫天子扑扇着翅膀在夜空中飞鸣,树林里不时传出劈啪的火苗声。法老在野外烤鱼,不过烤鱼可不像钓鱼那么简单,再加上他急于吃鱼,结果倒好,不小心把自己的胡子都烧糊了,这就是他为什么被人称做胡夫的原因。” “奇怪的解释。”我说。
“古代的事情有什么好奇怪的,古代嘛。” “那倒也是,现在的社会才叫光怪陆离。” “完全叫人绝望。”关睢摇了摇头。 “未必!我不认可这个看法,社会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人。不管怎样,都不应当放弃,我们健康着呢。可看过电影《肖申克的救赎》?IMDB排名第二的影片。片中安迪那种励精图治、不折不挠的精神值得倡导。试想,我们还没开始就打算放弃了,那么,还有什么理由能达成心愿呢?” 关睢没答腔,沉思了良久。
2007-09-26 15:36:26
第11章
同居生活就是从这个时刻开始,我就是这样炼就了不顾羞耻的不良行为,像死去的蚍蜉一般过得昏昏沉沉。回想起来,不禁谓叹良久,当时一定和高级监狱的囚犯相差无几。散、脏、乱,烦杂事永远没完,房间内经常充斥着一股绵绵久远的臭袜子气味。我曾经问过这是谁的臭袜子,象立刻恶狠狠地盯着我,关睢发誓说不是他,乔木如刺鱼雕像一言不语。一年之后,我在外面租房独住之时,才蟠然醒悟,原来是我自己的臭袜子。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住过寝室,大二那年搬到校外一个公寓。我的身上总是笼罩着一股深深的孤独感。我时而望着在空中微微飞舞的尘埃,以孤独的方式来领略生命的本质。住的环境还行,比寝室安静,只是周围经常修筑房子。古建筑愈发显得孤立,华而不实的别墅一幢接一幢的起,比泡在水里的竹子长得还快。地震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也与它们有关。它们横横斜斜不按规范地交错纵横,标准的中国特色建筑,给数学家们研究哥尼斯堡的七桥问题免费提供了一个真实的典范与个案。 私人公寓是一栋红色的波兰式建筑,一共四层,我住在第三层,三零二。原本住在二楼,二零三。可是很无奈,对面有个呱呱乱叫的“青蛙”,他是个制造噪音的专家。开着重型低音炮倒也罢了,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他的歌声,绝对够资格当技安的老师。竭斯底里的歌声配合着不亚于迪厅的巨型音箱,那冲击波一波一波地滚滚冲来,淋漓尽致地彰显出排山倒海般的冲击力,比在峡谷夜行的大型卡车那声嘶力竭的汽笛长鸣还要强上五百二十个分贝。有一天夜晚,我发现我的咖啡杯裂了几道缝以后,就再也不敢住在他对面了。 搬!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更上一层楼后,震荡风暴未见减弱,苍蝇倒是多了不少。我觉得很奇怪,难道苍蝇进化了?飞行高度提高了?开门检查才知道整栋楼唯一的垃圾篓就在三楼。
后来二楼那厮变本加厉,像动物一样胡乱撒尿。他门外积的烟灰比别人点的蚊香还多,上厕所也不冲水,终于引起公愤,结果被房东“强制驱逐出境”。躁音影响到他睡觉倒是其次,主要是屡劝那厮不改,让他觉得没面子,自尊心受到伤害。一个人对一群人的战争,好比蚂蚁战蟋蟀,终究要失败。 补充一句:是蟋蟀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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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一个人走了,另一个人来了。一进一出,自然法则。生命,说穿了是一个不断行走的过程,一如乒乓球运行的轨迹——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在这个喧嚣至极的人世间,形形***的男男女女都在进行着一次看似漫长实则简短的旅行:他们乘着一部驶往天堂镇的列车,有硬座软座硬卧软卧。列车人上人下,停停走走,风景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变化。我觉得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好,免得在外日晒雨淋,淋得个一片狼籍。 还以为可以清静几天,不料,发烧刚好又不幸染上了疟疾。因为—— 舞来了。 舞初到之日还挺乖,可是翌日就不安静了,总是听到约略嘶哑的婴儿哭声。白天还好,夜阑人静之时,这种扰攘之声犹如朦胧月色下蝙蝠发出的超声波,透过层墙随风荡漾,我含含糊糊听到,听到我含含糊糊。 我爬出被窝,前去敲门。说实话,能忍我就忍了,可是忍无可忍,因为根本无法入睡。除了乌龟,乌龟可以,因为它可以把头缩进去,什么都听不见。 午夜时分,空间寂静,狭长的甬道暗暗幽幽,宛如森林狼的肤色。我静静地伫立在她的门前,满脑袋里想到的是她开门后我该说些什么。不过无论我怎么寻觅,都找不到令人满意的语言,俨然一堆核弹头被深深地沉没在海底。 我就在这漆黑如水井之底的夜里站立了足足十分种。 终于,我敲敲门。不是我想到了如何措词,而是因为,外面太冷。 没有反应。 只听到吹风机般的喧嚣声在里面仿佛海滔一浪一浪地持续外传。(岂有此理!) 我又“笃笃”地敲了敲,这次绝不亚于Mike Portnoy击鼓的力度。 声音停了,沉默有如巨大的古钟,持续有倾。 我只管继续敲下去,有节奏的摇滚乐奔放不止。 “谁啊?”她终于开口了,不过和我想象中的不同,没有开门。 “修水管的。”我突然灵机一动。 “我这儿水管没坏。” “坏了,水声很大,我在隔壁都听得见,睡不着觉。” 又没有反应了,好似懒熊躲进了树洞里,冬眠。 “喂喂。”我说。 仍然没有反应,等待我的依然是沉默中的沉默。 我万念俱灰,看来睡不成了。坏人最擅长的就是讽刺好人的立场,他们没有同理心,对于这点我了如指掌。不过让人意外的是,正当我迈步打道回府之际,门开了。 不敢相信,我睁大眼睛看看清。 从宛如海蚌微张的门的裂缝里,我看到一个身着粉红色上衣、遍布英文的卡其色休闲裤的女孩,长得一般,像简·爱。她约略抬头,神色不慌,定定地注视着我。她眼睛里的光景模糊不清,你会觉得有某些神秘事物蜷缩在里面,就像雪人里面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一样,弄不明白。 雾。 雾总是隐隐隐含一种蛊惑人心的迷惑。从舞身上,我总能感觉到一种深沉不露的成熟感,类似于外交官那驾轻就熟的外交式微笑。舞是捉摸不透的鹦鹉,一如她那时髦的波浪型卷发——栗色和画家专用的温莎红色混杂其间——远远望去,像撑开的雨伞一样,罩着头顶,看不清真面目。 “你是水管工人?”舞说。 她的眼睛掠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如沐浴般洗涤的干干净净。 我楞了一下,然后突然意识到此行的目的,“不是的,刚才开个玩笑,其实我是住在你隔壁的,可以安静点么?我在冬眠。” “噢!不好意思,干嘛不早说,这么久时间,也够你受的。”她朝我笑笑。 我也笑了笑,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微笑。 “刚才是什么哭声?”我补充一句,“你儿子?” 她莞尔一笑,说是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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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回到房间。房间恍如阿里巴巴念出暗语后的山洞,情况有变——噪音的利刃入屑,星鸦归巢,鲨鱼潜水风平浪静。没有东西烦我,除了空气、灰尘与一个挂钟做摇摆式运动之外,别无他物。(房间) 我躺在床上,像汤姆或咖啡猫似地缩成一团,懒懒地睡大觉。随着时光女孩的沐浴,随着沙漏男孩的流泪,我的意识渐渐像葫芦僧乱判葫芦案那般变得迷迷糊糊、朦朦胧胧,仿如乘着《天方夜潭》里的魔毯去兜风。后来,忘了。再后来,什么都不晓得了,恰如电线短路,彻底失去知觉。 时间宛如身体里的血液静静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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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回神过来的时候,旅馆内已是漆黑一片,像被涂上一层厚黑的油画颜料,或者像乌贼墨囊里喷出的黑黑墨汁。海风轻轻吹来,窗帘悄悄摇摆。摇来摆去,脑海里仿佛有部影像机不断地放映着一帧帧图片。一幅幅脸孔不时一闪则过,一幕幕场景时而改变,时而颠倒,让人摸不清头脑。无穷无尽无限无涯的追忆之后是无边无际的空虚和无可奈何的惶恐。我意识到自己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我抬头看了看运动手表,液晶屏上显示:凌晨1点24分。 我爬下床,开了下窗,凉凉的海风迫不及待地闯了进来,似乎想匍匐在屋里静静栖息。恰好,床是空的,我没意见,悉随尊便,想睡就睡吧。 月光皎洁,海风凉爽,仿佛软软的松针飘落脸部。我开始想起氤氲在月光下的她的身影,柔软的碎花窗帘随风微微舞摆。我闭起眼睛,试图描摹出残留在记忆中的图形。图形像个扭曲变形的月亮,或许像个昆虫也未可而知。与此同时,新的烦恼总是不可避免地出现,层叠,交叠,比散落在地的针织线圈还要凌乱。我深深地做了个深深的呼吸,脸颊微汗。 拉开,全部窗户,风更大了。风总是喜欢嘲笑人,但是这次没有人笑。
我就这样站着,站在窗户面前。窗外风景,不坏。远处依稀有些灯火,眼前出现了随风摇曳的椰子树叶,树叶上涌动着许多星星,星星宛如幽幽的水晶,稀稀落落闪闪烁烁仿佛荷塘上的水灯。 我打开门,步行出屋,反正横竖都睡不着,索性就让它清醒到底。 海浪向前推去,宛如许多顺着暖流游弋的白豚,悠哉游哉地延伸着,一直延伸到遍布贝壳的灰白交间的沙滩里。月亮还是如玉环那么地靓,在朦朦胧胧的星光之下更显漂亮,形如美人靥,圆圆扁扁的耳廓边略带点微醉似的酡红。 脚尖接触沙滩,沙滩明显没有以前那么洁白,主要是海水冥顽不化,频频冲击大陆的陌生领域;另一方面是沙子的自顾自的自甘堕落。沙滩上留有许多凌凌乱乱的脚印,我开始感到不对劲。 我环顾四周,背后,没人。一片黑暗,黑暗,尽管眼睛早已习惯。可是,黑暗与白昼依旧是两码事。路旁椰树像条长长迤迤的长廊。背后葳蕤密密的红树林,犹如红甲赤卫队的盾牌,倒似可以藏人。 月的清辉依然迷茫。耳畔感到一道气流倏倏飞过,破空,气流迅疾恍如刀的锋刃,衣襟被稍稍擦出一道痕迹。我条件反射地弯下腰去,又一道气流从暗处急促飞来,像烟火的光迹落在沙滩上,瞬间留下一个燃着硝烟的黑洞。 我隐隐感到事态不同寻常,乖乖地趴在沙滩上面。前方水光潋滟,宛如夜精灵在夜间看不清究竟。几秒之际,又听到两响细微的声响。 是消音***。 波塞冬统治下的夜晚拒绝浪漫。灰白的碎碎沙砾随风翩翩飞舞。我的脸部贴近清凉的沙滩上面,任细碎的沙砾随风跌落脸部。旁边椰子的绿叶低低摇曳,咚咚的心脏跳动在夜色下清晰可辨。
一股带着长长细细的发捎的海风——吹来。海边的夜依然清寒,如极光洒下的点点清辉。漉漉的湿气在空中淡淡地蔓延。额头微湿,分不清是汗是露,抑或两者都有。良久,周遭动静全无。岑寂。我感觉安全系数有所回升,类似最近的纳斯达克指数。于是把惊悸之心当作画饼,吞进肚子,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正欲迈步,冷不防左肩被拍了下,“恭喜你虎口脱险。”
我立刻不动,跟拍电影时导演喊“cut”时无异。无可奈何,打算束手就擒。手暗示的,难道就是《百年孤独》的结局? 不清楚,思维仿佛崇尚搬家的寄居蟹在夜色酽酽的海滩上来来回回。
“是我,菲利克斯。” 我180度转身,看看话语成分几分为真。 “此地不宜久留,换个地方说话。”他言简意赅。 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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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旅馆。 “被你吓死了!”我悻悻地说。 “没事吧?”菲问。
“没有,不过他的***要是走火就有了。” “没事,来得都是菜鸟。” “就是因为菜鸟才怕。”
“怕什么?”
“走火。”
“有道理。”
菲拿出系在腰带上的精钢苦艾酒瓶,啜了一口,一股非常温和的茴芹味飘荡开来。他似乎总有不时、不时地啜上一口苦艾酒的习惯,像是在吮吸着一枚略带咸味的金属纽扣。 “没有佣兵?”我开口说。 “有一个,不过被我臣服了。” “怎么臣服的?” “催眠。”
菲掏出一张名片般大小的纸片,递给我,“看看。”
我接过纸片,看了看,上面写着: 唐布·股图。 翅膀,它的刀片。 切断, 脐带。 —— 一点一十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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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什么意思?”我摇摇头。
“不知道。”菲瞥了我一眼,眼光神秘,耐人寻味地摇了摇脑袋。
我知道他言不由衷,这三个字我已经听了无数次。狼来了的故事已经骗不了小孩。因为所有的智者皆有一句屡试不爽的口头禅:不知道。
这句口头禅的好处在于,可以避免解释带来的麻烦。对灵魂还处于初级阶段的人而言,解释几乎不起任何作用,最好是什么也别说。遗憾的是,他们还没意识到这一点,远远还没。
“可是,从哪来的呢?”我问。
“杰克,在他身上搜出来的。”
“杰克是谁?”
“就是那个被催眠的雇佣兵。”
“这个?”我指了指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大块头。
“没错,他比较幸福,还有两个还在海风肆虐的沙滩上打呼噜。”
“也被催眠了?”
“算是吧,中了麻醉***,属于强制性催眠。”
“那可减了不少麻烦。”
“当然,催眠术来源于18世纪的麦斯麦术,那步骤烦过索马里内战。”
“比灯塔守望者夜间发现灯有毛病还烦。”我附和。
菲笑了笑,“烦固然烦,不过还有点凶险,刚才。因为,我犯了个错误。”
“这是常事,人都会犯错误的嘛。”
“不过对于ADA的雇佣兵来说,犯错误就等同于一个字。”
“什么字?”
“灭。”
我听到头皮一阵发麻,把几欲脱口而出的话语咽回肚里。
菲道:“他们设了个陷井。”
“什么陷阱?”
“可以想象:狼群在围剿猎人的时候,一种是狼潜伏在暗处,紧紧追随,双方在路上没有火并;另一种是路途上双方大打出手,交战中狼被猎人歼灭了大半,哪种情况下你会掉以轻心?”
“后者。”
“没错,当形势对自己或多或少变得有利的时候,人的脑神经往往会随之松懈,这跟馒头泡在水里同一个原理。其实,形势只是一种海市蜃楼般的假象。” “因为狼还潜伏在暗处,伺机起事?” “正确。”菲说,“虽然不多,不过,一匹凶狠的头狼就足以让猎人毙命。” “明白了,那些狼是故意葬身于猎人***下的,目的是为了造成一种假象。” “对,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这说明我们都是很单纯的人。” “呵呵。”菲笑了笑,“看看。” 他指了指窗外最右边的沙丁鱼形状的灯塔,灯塔的眼睛在朦胧的夜色下散发着品红色的灯光。 “灯塔?” “没有错,5个小时前我在那械斗了一场,与进攻者。” “噢,可怜的灯塔。” “怎么?” “受到了莫名其妙的骚扰,没觉好睡。” “没办法,它一直没觉好睡。” “嗯,别无选择嘛。” “大决战过后,人们的内心戒备往往会或多或少地松懈下来,花园意识渐增,误以为将要和平一段时间;相反,如果是太宁静,雇佣兵或许会担忧注意,因为宁静,往往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点点头:“类似心理学上的戴勃福错觉。” “是的,所以后来我渐渐觉得不对劲。” “如何个不对劲法?” “对手太弱,对手不可能这么弱——像根火柴,一烧就着,一折就断。” “噢,还以为是空气变稀薄了呢。” “这差点让我陷入了迷谷,还好,大脑神经反应过来得挺及时,没受伤吧。” “我想是的。”我摸了摸头发,不知道是不是掉了半根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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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菲从窗边回来,坐在床上,对着床上那人看了看。
“躺在床上这个,应该是这伙进攻者的头狼,搞定他还真不是小事一桩,相当于花99美圆买了99朵玫瑰追到一个追求浪漫的女孩。刚才那招计策估计是他设计。” “不是雨人?”我问。 “当然不是。”菲说,“雨人难缠得更胜《白鲸》里的莫比·迪克。经验对他毫无用处,他从不按常规出牌。螃蟹往往横着走,雨人能让它竖着走,这是他留给我的首要印象。” “螃蟹怎么能竖着走?” “先把它杀了,然后在里面装个智能机器。”
“有创造力。”
“确实,创造力是智商的最高表现。ADA旗下的一个科学家曾经估测过,科学的崛起来源于创造力,它的狂热性使一切成为了可能,譬如上天入地、下海凿壁。但是对地球的打击是毁灭性的,所以又称‘罪恶之源’。”
我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
“他是非常乐意做这种‘牺牲’的,雨人。”菲补充。
“难怪环境每况愈下。”我忿忿道。
“是的,像支在股市上苦苦挣扎的下跌股。”
我点头。
菲摇头:“或许,只有教堂才是不受污染的场所。”
我略微一笑:“哪里,那里活象部嘟嘟作响的***机。”
“乱说,不过这点倒跟我们ADA的首脑King相似。”
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在黑暗领域中彻底扩散,在对流层犹如海鹫一样低低飞翔,不过飞不到中间层,力量有限,也可能是出自畏惧心理。
时间从指间沙沙流过,模糊的光线从窗那边射将进来。我趴在桌上,再次看了看那张纸片,喃喃自语:唐布·股图……唐布·股图…… “新昆虫。”我突然跳了起来。 “什么?” “是新昆虫,‘唐布·股图’意谓一种前所未见的昆虫,在《根》里面。” “没读过。” “不看书,要吃苦头的。” “明白。” “习惯没养好。” “下次一定改。” “有开玩笑的天分哦,菲利克斯博士。” “得啦,你也不赖。” “啊,什么?我全忘了。” 就如此一唱一和一来一往——打网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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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键盘异常舒适,我在google上面搜索“昆虫”二字。屏幕上显现的资料太多,多得让人摸不清头脑,这也正是互联网时代的不可救药之处。 “昆虫?全世界的昆虫有一千多万种,是哪一种?蚱蜢、蟋蟀、黄蜂、天牛、蜻蜓、蝴蝶、冬虫夏草?”我自言自语。
“冬虫夏草不是昆虫,是一种内寄生真菌。”菲接茬。
“不记得了。” “是吗?” “当然,小时侯经常吃来着。” “味道怎么样?” “估计没人喜欢。” “我也一样,不喜欢,反正与虫有关就不喜欢,管它是植物还是动物,还有什么‘唐布·股图’来着,烦人的很。” “想破脑袋。” “确实。” “让人消化不良。” “有点。”菲笑了笑,“不过还好,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
“如果硬要指明这上面的‘新型昆虫’是什么的话,我觉得可能是——人。”
“人?”
“对。” “哪个家伙?” “雨人自己。” “啊?!” “他想背叛组织,上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了。可是,对恐怖然而却确确存在的事情人类总是不愿相信,譬如地狱。人们相信的只是降临在身边或者道听途说与自身无关的某种事情。不过,背叛有两种意思:(a)自立门户,(b)篡位。” “有何区别?” “前者是量,后者是质。”
我陷入沉思。思维像野猫一样窜来窜去,像武士一般冲锋陷阵,像吉他一阵忐忐忑忑,像战争一般断断续续。它在湖面上泛起阵阵波澜,我想起了专门负责办理业务的经纪人。 菲在屋子里转了一轮,回到床上,坐姿一样。 菲望了望躺在床上的杰克,“唯一的雇佣兵,迥异于在沙滩上投机取巧的男男女女,标志是他没带防晒油。不过对于雨人的指示,他理解的也只是形式上的***,而最后的***其实就在谜题之中。”
“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菲做冥想状,然后缓缓道:“一个黑洞,要不就是一锅未加味精的土豆汤。” 我困惑,思维宛如漩涡边的小木船一圈圈转个没完。 滴答,滴答,滴滴答答。不是钟表的声音,是雨王汉德森的哭泣之声。窗户宛如摄影机的镜头映出俨然德古拉伯爵的眼睛那般阴暗的夜色及窗外分外交响的道道雨帘。雨水仿佛在空中溅开的飞鸟的羽毛,纷纷扬扬伴随着徐徐微风悠悠而降,点点滴滴,淅淅沥沥,忽而滂滂沱沱,忽而淋淋漓漓。这千万种音色各异的风铃般雨声,犹如切叶蜂的蜂针天女散花,滋滋作响地落在地下;或者像托斯卡尼尼指挥的维也纳爱乐乐团,小提琴丝丝入耳,大提琴势不可挡,尽管它们拥有乐器与生俱来的缺陷:木质问题。可是依然尽心尽力,淋漓尽致地彰显其图腾式的壮丽。它飞落翩跹,类似美人眉睫那淡淡的条线;又停留缱绻,仿佛摩登酒店里的灯火点点。雨水冲击着世界洗刷着世界在屋檐下——滴答滴答滴答。 忽然,雨停了。 恍如听到了鸣金收兵的号角。
雨,让一切变得不可预测。雨,人。 菲望着窗外,我躺在椅子上看报纸,桌面上敞开的笔记本电脑,缓缓流淌出松隆子的《樱之雨》。窗外正下着毛毛细雨,凌晨三四点星星仍然在一闪一闪一闪。 菲的手机短信信号响起,他看了看,然后问我:“可读到哪些国际大事?” “都是些日常生活中人咬狗的琐事。” 我摇摇脑袋。 “那就别看,跟我来,突然想到个好主意。” 他把我领到风风光光的椰树林里——风大,椰树光秃秃地暴露在暗天化月之下。 扔给我一把斧头。 “伐木?”我问。 “对。” “干嘛?” “编造木筏。” “从海路走?” “嗯。” “这可像是《荒岛余生》哦。” “有点。” 菲正欲举斧,我对他说: “不用伐,附近有游艇。” “不早说?” “你又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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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透明的防风玻璃俨然鱼翅一般高高挂起,航行的船宛如裁缝锋利的剪刀划过水面,划起一片西瓜皮状的幺幺波纹。月光下神秘的海,或许是受到海王星的引力影响而波涛澹荡。当然,月亮要是听到这话,铁定会乐不可支。波光潋滟的海面氤氲着蒙蒙薄雾,云海间的一线天飘拂着习习南风。酽酽的海面——漂流的大陆——船,上,不时有难以察觉的白鸥悄悄飞过。野樱桃般猩红的星星大部分已无影无踪,仿佛撤退逃亡的一群群野蜂。最终隐隐约约只遗下,露珠与海水之间含情脉脉的融合交汇。 当然,还有船,和航行中的我们。 船,能良好地控制自己,避免轻佻与浮躁,在航行中并没有激起泡沫状的水花。船表不大,内存大,跟十六世纪荷兰的“大肚子”帆船差不多。 海风拂过我的头发,我说: “这船不赖。” “五万块,便宜吧?” “确实,比较值。” 夜色朦胧,并开始微微发红,游艇犹如水上之月在或浅或深的礁石之间缓缓地游移。 “怎么这么慢?”我问。 “引擎是坏的。” “现在看来,我们聪明,别人也不傻。” “世界上原本没一个傻子,只是傲慢心理在作祟,误以为别人是傻子。” “哈哈。” “一个傻子。” 海浪袭来,海面上,漂浮着一根根犹如手机号码般凌乱的木头。 “这是什么?”菲问。 “估计是有着和你一样想法的失败者。” “噢。” “伐木造船?还真把自己当成鲁滨逊了?” “还用说。” 我嘟嘟嘴。 “俺可不做星期五。” 菲颔首,微笑。 “他们编造得不得要领,牛皮筋没绑结实。稍微有点物理常识都清楚,为求线路的保险,应该采用‘并联’,而不是‘串联’。你看,这下可好,一条线断了就全散了。不过,对于我们,即便是散了也不怕。” “怎讲?” “你会游泳吧?” “不会。” “没关系,我会。” 我在沁人心脾的海风之下打了个喷嚏,沉吟多时。 “其实,在海洋里漂流的感觉也不错,说不定还能捡到只绿瓶子。” “里面有只魔鬼。” “雨人?” “可能。” “来一首Mamas and Papas乐队的《加州梦想》。” “OK。” 菲打开装备着全球定位系统的PowerBook笔记本电脑。游艇,两人,放着音乐,海风伴奏。 每每在黎明之前,曙光初照之际,自然界总是迥然不同,悄悄迁徙,展现出不一样的景致:月光、旭日、海、闪烁不定的鱼鳞,一切都是那么地朦胧迷离,半明半暗,神神秘秘。潜水鸟在平静而不受干扰的环境下忽上忽下。水面泛起波纹,海水淼淼,海浪凹凹凸凸凹凹凸。在海上漂浮的圆圆巨木,长长横卧,宛如琴台之上的钢琴琴键。 南海,是油井者JS表演的舞台。他们在海域里偷偷做了99件神秘的事,最后1件是把啤酒塞塞进啤酒瓶里,没有一个油井者有勇气去做,因为他们都怕,怕塞进去之后就再也喝不到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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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莫名其妙? ——灰。 地上似乎是一片火山灰,软软、绵绵,来自脚趾传来的触觉。周围一片冬日寒窗灰濛濛,恍如蝴蝶的翼粉霰落天空。天灰,灰得像列车经过山间隧道,或者像被魔术师的暗斗篷笼罩。不晓得是发生了月蚀抑或是日食,或许同时发生亦未可而知。怪就怪现在的天狗太厉害,起初想吃小的,随即想吃大的,最后居然打算大小通吃。得想办法把它赶跑,我想。借个鼓。 置身在犹如火炉制造的颜色里,灰。朦朦胧胧,黑白相间。灰,是绿与红的混合。这种颜色是灰喜鹊背部的羽毛,不是素描。 一切轻轻飘飘一如木叶萧萧一如随风飞舞的千纸鹤。我习惯性地向前走,向前,仅仅是习惯,尽管与后退在本质上无甚区别。耳朵,听到海风的声音,海妖塞壬兴许在某个岛上边唱边拉手风琴。身体,没感到累,没感觉。好象走得很远,又好象没走。好象来,好象去,时间总喜欢在好象的掩护下悄悄逃遁。让人头痛。最让我头痛的是没带手电筒,要不就可以看看脚印了。脚印的价值在于彰显证据。通过证据来判断,这就是科学。不过很遗憾,有手电筒么? 没有。 所以不科学。 单调的风景能制造一种假象。譬如你看到一排椰树,椰树在往后走,你肯定觉得自己是在往前走。当然这是惯性思维,真实情况却是:这是一个类似钟表齿轮的岛,人工岛屿,人工椰树,你没有动,椰树在动,椰树不是后退,是在旋转。 别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睛最容易被欺骗。它是瞎子。 我看到一排宛如鸵鸟的蛋的巨型石像,背景是被世界遗弃的火山,前景是一个伤痕遍布的遗址。沙砾在表层淡淡蔓延,散出怅惘的沙沙声音。遗址处处刻有莫名其妙的图案。红珊瑚,绿蝴蝶,羊齿植物。遗址一隅,同样莫名其妙地蹲着个稚幼的小孩。 低着头,所以看不到我。而我,当然可以看到她啦,因为我昂首挺胸。原本,世界上每个人都是昂首挺胸的,至少在原始时代很明显。后来由于时间的排泄,渐渐有人做了不干净的亏心事,负了原罪,才低头弯腰像把弯弯的圆月弯刀。由此可见,原罪的负担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轻。 脚印四散在黑暗中孤独地徘徊。空间宛如雾霭般迷迷糊糊。眼前蓦然浮现一幅少女的脸孔。脸孔稍显朦胧,眉心似乎有痔。眼睛闪着破碎的光,然后如暮色中飞掠而过的鸟影,转瞬即逝。旋转,转旋,旋转,越想越模糊。黑暗里我头脑欲裂,类似这个电影镜头:奔驰,方向盘,不断旋转。 旋转。旋转。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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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或许,肚子饿了(没吃夜宵)。或者,误服了安眠药。 都有可能。出现可能的原因在于忘记。 想不起,我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有我惨么?”小孩忽然启齿。小孩穿着洚红的绣花服饰,脸孔分不清男与女,语气同样不男不女。眼睛含着湿润的痕迹,脸色白嫩,眉心有痔,略像女孩。 我一楞,马上反应:“哦哦,对不起。” “干嘛道歉?” “触动你的伤心事。” “得得,只是离家出走了一阵子。” “明天回去?” “不回。” “后天呢?” “一样。” “为什么?” “逃避长耳人,他们要把我的耳朵拉长。” “噢,长耳人是什么人?” “就是比短耳人的耳朵要来得长的那类人。” 我想了想,那确实,顾名思义嘛。 “这是哪里?” “岛的边缘。” “安全么?” “不知道。” 我叹了口气。小孩说: “不过一到傍晚,就没人愿意来这儿。” “为什么?” “怕潮水,潮水会把人卷走。” 可以听见海浪的声音。海水谨慎地试探性地前进,没有遇到阻挡,缺乏现实感。贝壳在沙滩上缓缓地移动脚步,看样子涨潮的时候真的可能会把这里淹没。 “的确是藏身的第二好场所!”我感叹道。 “第一好场所呢?”小孩问。 “随地,随便哪个地方。” “怎讲?” “大隐隐于朝嘛。” “等于没讲。” “聪明,前提条件是没讲。” “什么前提条件?” “隐身树叶。《淮南子》有言:只要找到当年那片螳螂捕蝉时用来遮蔽自己的树叶,贴在身上,就可以隐身。” “你找到了?” “你看得到我么?” “看得到啊,快告诉我。” “已经告诉你了。” 倏然之间,一道黑影在空中划过,仿佛在空中骑自行车的《E.T》。 “快跑,是长耳人。”小孩拉着我的手就跑。 跑跑跑。 我漫无目的地跟着跑,跟《阿甘正传》里人们不知为何跟着阿甘跑一样。阿甘自己也不知道,世界就是这么无比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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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我们跑了将近四十分钟。一路烟尘滚滚风驰电掣,这过程中我想起了曹操的那匹名马——爪黄飞电。
“行了,停下。”我说。
“为什么?”
“够了,这不是跑马拉松。”
小孩回头望了望,发现没有什么长耳人追来,才长嘘一气:“噢。”
“尼采说他是太阳,他想当就让他当。不过,我可不愿意当夸父。”
“渴了?”
“嗯,又渴又饿又累。”
“喝红牛啊。”
“好主意!你有带身上?”
“没有啊。”
“晕,没有就不要挑逗我,阿瞒的那招‘望梅止渴’早已被时代所淘汰。”
“望梅止渴是什么?”
考虑到小孩的岁数,不懂也不奇怪,可以原谅。
“一种被时代淘汰的产物,说得不好听得就叫:撒谎。”
“我没撒谎。”小孩摇摇头,“跟你说,岛的底端住着一个怪人,他或许有,他的嗜好是收集食物。”
“在哪?”
小孩指了指那个跟富士山一样大的火山口。“那是入口。进去后你会发现一口井,那人就住在井的底端。”
“够隐蔽的。”
“还有,别忘了戴上这个。”
小孩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黑呼呼的东西来。
我看了看,大跌眼睛,原来是个防毒面具。
“有何用?”我问。
“防毒,并且别人认不出你。”
“对了,你去那么?”
“不去,我又不渴。”
我想起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没问,不过突然又想不起来,真郁闷,只好乱问:
“你叫什么名字?”
“丢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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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我戴着个防毒面具,像一只猪,踽踽独行,通过两个圆孔望着一道陌生的风景一条陌生的路。路标也罢,行人也罢,导盲犬也罢,交通灯也罢,统统都没有。最奇怪的是没有树林,自然也没有落叶的纷纷之音。光光秃秃,像是一个被世界遗弃的世界,荒荒芜芜。只有石像,这里到处都能看到石像,它拥有泰坦巨人般的庞大身躯,铅灰岩色,侧面像EEEE,这个字母颇像某个古代遗弃的标志。石像说不定就是岛上棕榈丛林,至少从作用上来讲是如此。
形态千变万化,事物千差万别。冰水野心勃勃,猎犬追踪蜥蜴。本质难以改变,作用将其暴露,作用没变,它以不变应万变。
周围类似一片荒凉阒寂的沙漠腹地,连山间飞着的乌鸦都消失殆尽。肆虐的风沙早已无影无踪,偶尔看到几匹孤独的骆驼残骸。沉沉的夜雾笼罩一路,我感到有种说不出的异样,非常奇怪。当然,换作是谁戴了个面具都难以习以为常。
佐罗和蝙蝠侠例外。
好似骑着《最终幻想》里的陆行鸟,飘飞杳杳,很快我便抵达火山之口。目标总是喜欢糊弄人们,它看似很远,其实并不远。类似观众只要胆敢走向舞台,马上就可以揭穿魔术师的障眼法。微妙的是,大多数人都不愿走向前台。与其说是因为困难,毋宁说是被魔术师手中的海市蜃楼所迷惑,麻木地陶醉在虚的戏剧之中。舞台是它的盾牌,行动是人的利矛,空想是懒虫的专利理论,唤做:自相矛盾。
犹如神话世界里的英雄驾着个巨型海怪在天空鸟瞰大地而后缓缓而降,耗时的过程相当于步行通过青马大桥,不长也不短。
时间与我何干?
没有紧张不安。
从不在乎,
它是一头笨笨的海怪,
还是一只失眠的小鸟。
终于成功到达火山内部!火山内俨然檐角高挂的灯笼,灯光徐徐浸透红红的薄纸,烁出温薰绯红的烨烨烛火。周遭洋溢着微红的暖暖气息。井横亘在火山中心仿佛核心。古井遍布年代久远的纹路,犹如旗布微微皱起的皱折,班驳的青石地面苔藓散布,宛如细细密密的海藻细胞。倏倏吹来的泠风断断续续,缝隙间露出的细细绿草随风摇曳不止。
没有感觉。我略略地走了近去,井边。井如同待嫁的女孩在静静等待情郎。一动不动。井口依然时时张开,时时吐出黑色大丽花般的诡秘。井的形状如花,圆形,大小仿佛战国时期的马车车轮。类似英文字母O,当然,说它是数字0也行。
井口有如日食之日,内部深不可测,像长长很长很长很长长的列车隧道。望着疏疏风透的漆漆井口,我的脸色慢慢阴郁起来,渐渐感觉空气如极光般冷峻,眼睛露出茫然若失的情绪。正嘀咕着如何下去,突然彰现两条路。一条是绳子,一道是阶梯。一起悬在空中,一头看不到究竟。
暂停。
需要思索。我想的是:选那条路?单选让人轻松,多选让人苦恼,类似鱼和熊掌。因为无论挑哪条,另外一出假设总是如刺眼的灯光般时时眨闪,然后再彰现两种可能是误解的可能:(1)一口咬定这是一个无可救药的选择,要是选另外一条路,绝对顺利得“无风水面琉璃滑,不觉船移”。(2)乐天派。认为选择无误,因为在这条路上,捡到一个芝麻。
碎石末屑像向日葵籽般碎碎布满阶梯,阶梯宛若清晰分明的竹节在云雾缭绕的漫漫空间下节节流落。估计这阶梯跟比萨斜塔差不多也是个近乎不死的老古董。年代一久,质量就不保证。年代新的更惨,没有质量,只有量质。考古学家就经常免费为其测量。嗯,姑且决定顺着绳子溜下去。毕竟绳子是一一一一一。
寂灭的空气在焦灼地燃烧燃烧燃烧,身体像在发烧,顺着细细的细绳如水瓶的水直直倾泄。我溜到数十秒时蓦然想到:万一绳子忽然到头了怎么办?
如此想罢,绳子果然到了尽头,我从空中重重摔下。四脚朝天,倒霉,《魔笛》在耳边呜呜哀鸣,一片停电一般的黑暗。
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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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一切仿佛又恢复了自然,因为心脏不再痉挛。
缓缓张开——眼睛如同石板罅隙生出的细细的含羞草叶,缓缓,张开。映入眼帘的是微弱的冰焰昏昏曳曳。暗——光线淡淡犹如茉莉的花瓣。轻——感到自身轻轻飘飘,飘若雨雾,若有若无,宛如夜空中徐徐脱落的黑天鹅的羽绒,或者说像墓园周围静穆岑寂的幽灵,也行。
“喂、喂——”
耳畔传来低低的招呼声,短裂急促,如烟如雾,灰暗兀自在冷漠的空间中继续。
“声音好熟。”我嘀咕着。
“是我。”
我在静寂中想起了冬天。
“你怎么在这儿呢?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所以不说。”
“回答的妙。”
“‘***’艾弗森的球技更妙。”
“换个问题,这里是哪?”
“这里是世界的肚脐。”
“世界的肚脐是哪?”
“复活节岛。”
“噢,这个岛上没有树,好象。”
“被砍光了,只遗下森林女神狄安娜的神庙。”
“谁砍的?”
“长耳人。”
“这么说,岛上只剩下石像了?”
“还有火山灰。”
“呵呵,听说你那有红牛?”
“没有,只有雪碧与可乐。”
“给我一瓶,渴了。”
“好,反正多得想扔掉。”
说罢,他似乎离开了有顷。逼仄的空间依然昏暗落寞,像一幅灰白单调的木刻版画,或者像置身在深夜。这种感觉不可思议,手中忽然多出两瓶冷冷冰冰的易拉罐,金属味十足犹如《Dreamtale》。呼,呼,呼吸声如同莎草的叶脉清晰可辨,他来了,黑色巧妙地隐匿了他的脚步。冬天。
“一瓶就够,太多喝不了,浪费不好。”我说。
“是一瓶,雪碧与可乐各一瓶。”
“狡辩,玩数学概念。”
“哪里会!主要是刚才忘了问你,喜欢哪种,所以我都带来了,这样肯定不会错。”
“辛苦了。”
“先跟你说,饮料的保质期过了没有我可不知道,从不喝的。”
“不喝?那贮备这么多干嘛?”
“收藏。”
“奇怪的嗜好。”
“我嘛,在储备冬天用的食物。收藏饮料水果。饮料只收雪碧可乐,水果仅藏士多俾梨。”
“为什么?”
“喜欢它们的颜色!”
“这样啊,不过干嘛要储备食物?缺了少了再去超市买,不是一样?”
“呵呵。”冬天微微一笑,“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岛上隐藏着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秘密。偏巧撞破一些未知现象就是所谓的科学,说白了就是猎人在森林中梦游,然后顺手牵一只羊的东东。它之所以让人们津津乐道的原因在于,带回了一只羊,在经济上予人无限憧憬(假想)。虽然对羊来说无所谓,羊原本就存在,只是搬个家而已,由森林搬到了人的可视范围以内。当然,如果情况正常,没发现羊,科学家就会这样说服自己:羊的躲藏本领确属一流,媲美赫·齐·威尔斯的《隐身人》。”
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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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科学只是探索,不是结果。譬如以前科学认为原子最小,并不可分,现在才知道是自摆乌龙。但是这个‘错误’的结论却被认为‘正确’而且长达千年。从语法角度来讲,科学只是进行时不是完成时,所以经常被后人用推土机推翻,后人继续被更后的人推翻,如此反复不已,永无休止。所以,不要过分信赖科学,它只是‘看上去’是对的。”他继续说。
我点点头。不过转念一想,在黑暗中他铁定看不到。表情,没用。所以开口:“有意思,你还发现了什么?”
“很多。其中一个就是,近三十年来,这个岛一直在不断地下沉。”
“这么大的人造潜艇也真够厉害!”
“外星人的嘛!”
“或许,最终沉到海底。”
“有可能。”
“呵呵,这么说,岛上可没有商贾做生意咯,估计。”
“有没有不好说,反正我没发现。不过,你总不能因为这样而说世界上的天鹅全是白的吧?说不定哪天在某个巢穴里发现只黑的呢。”
“好黑。”
“不黑。”
“你是盲人?”
“不是,没开灯而已。”
“有灯?”
“当然。”
“那为什么不开?”
“怕浪费资源嘛。”
空间散发着落落寂寂的味道。空间昏暗,如同徘徊在雾气氤氲的海边沙滩。随后,听到清晰可辨的啪开关声。随即,丝丝光线渐渐绽现。火种似乎在暗冬之日死灰复燃,俨然秋天的片片红叶刷刷地往下直落。日光灯台灯壁灯星星点点,温情脉脉,在迷朦如夜的空中闪闪烁烁,尽情酣畅,宛如夜间躺在浅水海面沐浴月光的海星,宛若在树丛中摇曳生香、娇嫩欲滴的草莓。
房间天方夜谈,无论在哪个角度,都能看到自己,类似在哪都能看到报纸。冷冷冽冽,略显逼仄的空间弥散着刺骨的空气。平平滑滑,墙平滑得仿佛清晨静谧如水的湖面,平滑像激光切割,让人由衷相信:再过一百年,它也不会变。
“开得够多,多得够戗,不怕浪费?”我问。
“只开了一个,其余皆是镜面反射。”
“真的?”
“是的。”
冬天坐着花纹凸显的紫檀木凳,他的声音恍如幻觉,类似阵阵微风划过树叶刮出那种轻轻的细碎簌声。他的面目朦胧,因为戴有面具,红得艳丽。前WWF巨星KANE那样的面具。红面具。面具上面,印着几道黑色闪电。
我像枯叶蝶一样孑孑站立,没有板凳。唯一一张,被他坐着。
冬天。
周围仿佛蒙了层薄薄的水蒸气,就像在冬季渐渐扩散的寒气。白白茫茫,模模糊糊,如同夜色迷离的沉沉夜霭。墙是玻璃,墙上淡淡残留着数滴清澈的眼泪,眼泪在镜面上清晰地划下道道泪痕。墙是镜子,我明白了为什么始终只看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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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最近有一件奇怪的事。”冬天说道。在我正欲启齿的时候。
“奇怪的事?”我问。
“连续三次做了同一个梦。”
“仅此而已?”
“嗯。”冬天颔首,“飞鸟幻日。千千万万飞鸟的白色翼羽纷纷坠落纷纷旋转,旋转成日。海面宛如名画《圣·玛丽的海景》,汹涌的潮汐闪烁着点点的蓝辉。绛红的暮空双悬日月,月亮微黯,惨白的月光浅浅浅得不可再浅。一只蝴蝶贴近海面飞行,双翅扑扇在半空中翩翩翔舞。接着,掉入海里,月亮之中,消失。随后,古钟出现,时间静止,分针与时针重合,时针指向12点。”
“时间静止倒是蛮有意思,想干嘛就干嘛。”我说。
“问题是你自己也不能动。”冬天默然回答。
“遗憾。”
“科学家们认为时间是一道直线,我却以为,时间是一条环状结构,类似古铜镜的形状。众所周知,圆弧的某段近似于直线(微分)。所以,用肉眼来看待事物是愚蠢的,肉眼是迷惑人心的罪恶之首,它的功能极其有限,只能看到片面与表象近似于盲人摸象。也就是说,时光如深海漩涡般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悄悄旅行,生命的循环链也因此得到了延续。当然啦,深刻地把握世间的真相乃是难事,因为‘事实’通常被人们错误地理解。”
“妙论,如何得出这个妙论的?”
“直觉。”
“呵呵。”
“嗯嗯。”
“原来时间是环状的,难怪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没错。”
“明白。”
冬天埋头理了理衣领,他的白色衬衫一如冰箱里的积雪一般一尘不染,雪白如白雪,冰透似透冰,仿佛南北朝名将陈庆之的白袍骑兵。衣袖卷到臂肘,没带手表,或许是觉得那物件如紧箍咒般碍手。确实。
沉默沉默沉默片刻。
冬天徐徐启齿:“梦,深深地深深地深深地深深扎根在意识最深处,宛如噩梦醒来梦境依然历历在目。”
“就整天做梦?”
“哪里。”
冬天略略一笑,笑的含义不清,因为笑容在面具之下看不清究竟。
“除此之外,我还在进行一个关于无限的工作。”
“关于无限的工作?”
“是。”
“是什么?”
“下次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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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巢居在阁楼的飞鸟的鸣声在空气中微微飘荡,余音袅袅,不绝于缕,宛如孩子们在清朗的早晨唱圣诗。 天天早上,不用闹钟,我总是被藏在大树深处的鸣声催醒。鸣鸣之声,宛若细水常流,似乎是给似分似合的混沌世界十个清脆的晴天霹雳。 我坐在床上,处于恍惚失神的状态有顷,睡梦总是让人深深沉浸和徜徉在时间海洋里,不知身是客,千劫万劫难以觉醒。沉默不语的阳光已经进屋,它一贯如此,悄悄而不请自进,哪怕是一句轻轻的简单的嘘暖问寒的问候。 都没有。 没有,没有,所有,没有。统统。脑海一片雪山般苍茫的空白,刹那间感觉一切犹如停停滞滞的积雨云、无字无声的幻灯片。一切,显得那么迷惘惘然。一个扑朔迷离、疑虑重重的疑窦。 丛生。 “梦是可以解释的。”忽然想起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这部书我早在孩提时代就已浏览数遍。那时侯气管闹罢工,喉咙也痛,在疗养院打点滴时闲着无聊,于是练习看表。看表看累了就看书,没有书就找医护人员借。无意间借到这本书,于是拿着它硬啃,权当尝尝厚厚的隔夜面包。当时,除了《梦的解析》,其他的皆是高深晦涩的专业书籍,要不就是发霉的废旧报纸。杂志有是有,不过不给你看,因为他们自个要看。可以理解,大家都是为了打发时间嘛,普鲁斯特也不例外。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看累了再看表,如此往复不已。现在,内容固然忘得七七八八,但这句话还是记得比X光更为清晰。 下床。穿好衣服。过一两分钟想起待会要上课。我看了看表(表还是需要的,尽管有鸟):上午九点十分,离上课还有五十分钟左右,吃早餐还来得及,说不定还有空余。暖丝丝的日光宛如箭镞从窗外射进,飞往地球的某个角落,天天如此,日复一日。我由此联想到的是,太阳部落里一定聚居着许多膂力惊人近似后羿的弓箭手。
如果别人问我怎么能使时间过得快点,我一定会答睡觉。因为我觉得:睡着后,倏然溜过的十余个小时,感觉也就几分钟。毕竟做了梦,如果不做梦,感觉则比打雷还快,绝影也望尘莫及。[1]
洗漱完毕,早餐吃罢,我迅速扫一眼广告横飞、印刷乱七八糟的报纸,想看看近来炒作什么“惊天”大事,结果没有——恢复正常。上午上什么课呢?忘了。都是鸡蛋惹的祸,刚才买了份素食套餐,不小心吃了个附送的鸡蛋,副作用大得让我几乎出现短暂性失忆。嗯,鸡蛋一定要戒,都是饲料鸡生的早产蛋。 没营养,而且不是素食。 垃圾。 注[1]:绝影,三国时期曹操的名马,意思是快得连影子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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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出租车如红雀扑棱着翅膀飞翔在外。泠风从车窗缝隙徐徐透进,透入微微敞开的衣领,肌肤感到略略清凉。窗外的风景俨然爱琴海迭起的涛涛波浪,时时刻刻都在时时改变,类似莫扎特的歌剧《唐璜》。 我吃着橘子,看着风景,眺望着滚滚的淞江水,想起了《三国演义》。橘子是司机请我吃的,司机是挪威移民。他今天心情不错,笑嘻嘻活象掐媚的谗臣。或许是因为我的缘故,我给了他一张红色的百元大钞,所以他暂时忘记痛苦的存在,还忘记待会还要还钱。 忘记使一切变得不可捉摸,这恰恰是世间的有趣之处。 这位挪威司机对橘子情有独钟,车架上放有橙灰蝶的标本,旁边的微型彩电正播发着坦利·库布力克的《发条橘子》,无独有偶,车厢内流淌的音乐是《橘子红了》的主题曲。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不为什么,只因喜欢橙色。
我问为什么喜欢橙色?
他说橙色嘛,是青春的颜色。
他问我看过《橙路》没?
我说看过。
他问我喜欢谁?
我答阿圆。 “红色捷达”继续在路上迅疾行驶,把路边的自行车甩得一楞一楞的,这种情形在自行车看来是不可忍受的!午时十二点,抵达梦幻乐园。我省略了两个字,美国。 临下车前,司机眨了眨车轮般的双眼,问我: “可知道,知道我最想要什么小费?” “赏你一个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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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朝阳透过斑斑驳驳的云篷洒下金光闪闪的金币,道道金光如星火般熠熠闪耀,无数条璀璨的光线如烟火般快速散开,从滞重的半空飞快地落在地面,俨然一副动人明媚的胭脂水粉,为她——苍茫大地——涂上如同向日葵般黄金温热的光泽。 晴阴阴晴晴阴晴,晴阴不断交替。天气是条变色蜥蜴,时时迭复更变。这是它熟谙的一种艺术,一种微妙含糊的荒谬(规律无从捉摸)。日常生活的最大误差就是天气预报,经常上街带伞不下雨,不带伞上街却下雨。 步行。步行是姗姗来迟的最佳借口,而非堵车。步行,我在炽热的步行街上步行。一步一行,一步一个脚印。风景宛如风行帆船缓缓向后航行,速度很慢,慢得足以让人看清风景。一切,闪闪烁目,一切:所有的楼宇、雕像、分岔路口、霓虹灯还有气球,对我而言,都是那么冷冷冰冰陌陌生生,仿佛新船长初上已经起航的泰坦尼克号,结果可想而知——不熟地形触礁沉没。 心里落寞。泠风倏倏吹过,临街椴树的细细树叶随风摇坠,就像天上流星坠落如雨,我望着不断坠落的树叶,树叶在寒冷的半空微微摇颤,渐渐远离枯槁孤独的枝桠,那是一种类似缱绻的情绪。我的内心忽然得出结论:一切都会逐逐渐渐地逝去,一切都会陆陆续续地消失,剩下来的惟有记忆。 惟有记忆。 中午孑然一身孤独地蹀踱在路道,霓虹灯的紫色灯光沁入肺腑,它在空中半明半暗地闪烨。广告这玩意就像是涂满奶油的过期蛋糕,人们早就吃腻了,可是,他们仍像例行公事一般继续不断生产,并以此为乐。 我怅怅地追着随风飘往远处的落叶,岁月把树叶由绿色变成红色,我们渐渐地从一个陌生的地方来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犹如混杂着棕榈、红花和三叶草的葳蕤森林,枯叶散发出陌生的气息。我就像迷路的小蝌蚪,嗦嗦抖抖,漫无目的、百无聊赖到哭泣。一个扫路工在路上盲目打扫,扫得全是树叶,放着玻璃不管。玻璃怕人家看不见,拼命地表现自己,它本身不会发光,通过外力(阳光)让自己闪闪熠熠,巧妙地给自己披上皇帝的新衣。尽管虚伪无比,可是它说:这叫包装。不过没用,扫路工装作没看到,仿佛早已将其忘诸脑后。这些玻璃像注射器一样尖锐,他看出来了,有人看不出来,所以踩上一脚。 脚步,随着景色游移。人影变得稀稀落落,空气愈加清清冽冽。我拐进一个相对僻静的场所,目的很简单,为了交水费。地点偏僻的好处在于:万一没有WC,亦可就地解决。 交罢水费。这时,我看见水泱泱的沥青路面倒映一个***的M字。头顶感到一阵锋利刀刃般的气流,原来是飞鸟展开羽翼掠过天际。掉头一看,对面是一座精致而格调高雅的木屋。木屋门前垂着粉红色的布帘,旁边一个五角星甚为惹眼,苍紫霓哄灯招牌赫然亮着:占星屋。(旁边还附有个小牌:请君入瓮。) 占星屋? 我蓦地想起爱斯基摩人的冰屋。在冰雪凛冽的冬天里,它像一只胖胖的北极熊,慵慵懒懒地窝在冰床。里面的人们是如此可爱,以致忘了这是寒风刺骨的冬天。 其实两者异曲同工,都是看人脸色、靠天吃饭的主。 “星占学家并未用星辰来限制和束缚人的愿望,相反却承认在人身上,有着比星辰更高的东西。” 我忽然想起第谷·布拉赫的理论。根据星座运行的轨迹,能得出惊人准确的预言。质量越大的星系,引力波动越大。我以前在日记本上这样写着。然而对于地球的疯狂运转,星座可是奈何不得。 天空有鸟飞过。 小时候,我总是望着天上的星星,因为它总是像长明灯一样在夜空流光溢彩,不知何时才熄灯。后来我知道了,公鸡叫了的时候就熄灯。 这时候,我想起了挪威司机临走时说过的话:“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是橙色的,包括灵魂。”我感到很困惑,不知道自己的灵魂象征究竟是什么?在某种意义上,人生确实需要借助某种特殊场所的某种特殊外力来寻找躲在森林深处的某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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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这是一个菠萝形状的西式房间,墙壁是木板与玻璃的组合,有股刚装修过的味儿,没有空气清新机。水彩画般的粉红色被巧妙地融合在装饰上,犹如春天里随风飘舞的樱花,此起彼伏之间,处处是淡淡的红痕。这个房间别有洞天,新奇的物件琳琅满目,我找到了透明的天球仪、星盘、水晶人头、剑龙化石模型,还有一幅不知道意味着什么的油画,画有两个阳台。印象颇深的是书籍蛮多,大约可以汗牛充栋。 金鱼愉悦地在鱼缸里游泳,游过塑料水藻,假山怪石嶙峋,玻璃缸外透射进来的光线让鱼的叠叠鳞片闪闪烁烁。 我默默地独自观赏。屋里沉静一如猛犸象的腹部,只是没有那么漆黑,因为有光。正入神中,但觉左肩被拍了一下,下意识向左一看,没人。 “哎。” 风铃般清脆的嗓音从右传来,我朝右一看,出现个妙龄女郎。她个子高挑,淡妆适宜;菲律宾般的肤色,看上去像个混血儿;塞着耳机,戴着个锥形帽子很独特,蓬松的卷发,不长也不短。 “恶作剧?”我说。 “你左手掌背有个月亮般的伤疤,是吧?” “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为好,是的。” “笑嘻嘻。” “你怎么知道的?” “用眼睛看到的。” “比马格利特的《眼睛》还大。” “没啦,其实不用看我也知道。” “你是先知?” “不是。” “那何以得知?” “是我弄的嘛。” 她薄若柳叶的唇角微微绽开,嫣然地浮现出一道柔和的斜线,那笑容宛似随着翦翦清风弯曲闭月的含羞草。望着曳着淡淡微笑的女孩,我脑部那错综复杂宛如细线的血管微微膨胀,血液犹如梭鱼冷冷游弋,串起圈圈点点的回忆涟漪,种种前尘往事如同飞往天堂的航班般浮上脑际,惊讶俨然悬浮列车脱轨般汹涌地接踵而至。 墙边澄澈的玻璃豁然黯淡,临窗的椴树透下斑斑驳驳的荫翳。窗外影像帧帧流动,渐渐而去,渐渐而来。闷头想了一阵,着实回忆不起。重重叠叠的记忆碎片兀自无序地溅飞,仿佛被冷风吹乱的块块拼图。 我的眼睛睁得像直径40毫米的乒乓球,从正面细细地端详她的脸,她脸部纯洁白皙,宛如冬季挂在梅枝上的融雪,在寒冷的夜空下静静谧谧地沉睡。然而我却无法将其与熟人的脸孔交相对应,我看到的仅有五官,眼眉耳鼻口,如莳萝草配鲑鱼配得那么端庄的五官。 突然出现一块糖果,她问我,这是什么? 这是糖果,我说。 是的,这是糖果,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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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糖果!”我忽然想起了差点宛如荧火般倏然湮灭的前尘往事。
“想起来了?”她问。她深水潭似的双眸炯炯有光。
“不会吧,真的是你?”我惊讶失声,犹如找到了洛豪德岛的海盗宝藏,自己都不敢相信。头脑恍如白纸燃烧般发烧,告吹。空间俨然幽深的竹林一片寂静。
“是我,玛丽。”
“那刚才为什么不认?”
“没听见。”
“为什么没听见?”
“因为听音乐,所以没听见。”
“晕倒。”
“不扶。”
“呵呵,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你,这事跟扔易拉罐撞上飞机的机率差不多。”
“我也没想到。”
“知道。”
“那不一定,有一些事情我说你肯定不知道。”
“嗯,譬如说刚才你去哪了?”我笑着说,“还以为是空房子呢。”
“我有个朋友来了,刚才在和他说话。”
“他呢?”
“走了。”
“在哪?”
“后门。”
“有后门?”
“当然有,社会流行嘛,哪里没有后门?”
“我家。”
“例外。”
“那是,对了,当年你为何去了留学?”
“因为,我有病,得了一种特殊的病。”
我止住这个话题,这需要很大的努力,好奇心总会把人拉到一个永远意想不到的境地,最后才发现原来那是禁地。得承认,关于她的一切,我就如同对死海里究竟有多少微生物那样知之甚少。她姓唐名唐,唤做唐唐,身手矫健练过跆拳道,是我小学时的同桌,不是恋人。她不是做生意的料,平日甚少与生人说话,仿佛家训是“沉默是金”。她的家境对于我们来说就如同一瓶密封多年的黑色葡萄酒,什么也看不见。有传言说她是个混血儿,父亲是冰岛人,每当我捧起皮埃尔·洛蒂的《冰岛渔夫》时,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总是唐唐父亲的形象。
我那疤就是被她用削尖的铅笔划的,她曾经说过,世界上莫过于伤疤留给人的印象最深,只要它存在,就会让你不时想起,从而刻骨铭心真真切切地铭记!我说,这是你给自己犯错误所做的狡辩。我还给她起了个花名,一次我说唐唐这名字不好听,而且也不搞笑。她问我那什么好听?我答糖果。
有一天她莫名其妙地退学了,事先毫无预兆,仿佛一个苹果落到静静的街道。那两天我心里挺纳闷,感觉所有的东西都变得空荡荡。三个月后收到她的一封信也是唯一的一封,才知道她远赴重洋去了留学,更名为玛丽。再后来就没下落了,尘埃落地,没有后来。
“觉得布置得怎么样?”她快言快语打断我的追忆。
“像个新开的咖啡店。”
“怎讲?”
“这个不好讲,感觉就像《橙路》里面的ABCB咖啡店。”
“敢打赌你讲的一定不是真话。”
“赌多少?”
“一个汉堡包。”
“算了。”我摇摇头,“坚决抵制垃圾食品。”
“那就认输。”
“认输就认输,在霸王龙面前还能说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是群众,我没意见。”
“知道就好。”
我一声不吭地吹着口哨,像《西部往事》里的查尔斯·布朗逊,不过调子是红辣椒乐队的《bytheway》。
“哎,你学甘地啊?”她说。
“学他什么?”
“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啊。”
“没有。”
“什么没有,我说就有。哼,还吹着暗示哀怨的口哨,女人的直觉奇准无比,难道你没听过这句话?”
我摇头,并且摇摇手指。
她敲了敲我脑袋,“刚才不就听了。”
她强词夺理的样子十分可爱,那摸样比抢胡萝卜的小白兔俏皮的多。小白兔为什么要抢胡萝卜呢?我不知道,只能微微一笑。
“怎么啦?我这身打扮有问题?”她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误以为不是纽扣系错就是有屎。
“没问题。”
“点评一下。”
“一般,除了帽子。”
“帽子?”
“像个倒置的冰激凌。”
“不至于吧。”
“或许也许。”
我把镜架略微上移,保持适当角度。不知何故,拨弄眼镜后感到清晰度略有提高,仿佛擦拭了冬季镜面的濛濛白雾。这是心理暗示的作用,实质上没啥变化。然而映入眼帘的图案似乎开始嬗变,宛如南非沙漠的流动沙丘,随着时间渐渐,渐渐,渐渐改变。
我再次凝望她的帽子,帽子的绒毛散出轻微的酸痒,觉得更像《在路上》里的那顶从垃圾堆里拾来的高筒丝绒礼帽。若走若停,此起彼伏。我惊异地发现:思维是一个奇怪的小丑,它喜欢变变变变来变去,最后变得自己都认不出自己。
无语。
2007-09-26 15:36:26
第35章
由于空调的存在,外面居然没有里面凉爽,气候已被科技污染。它就像一匹患病的马,低垂着头,疲惫地躺在四周。如果说是自然抛弃了人类,那么全世界的植物铁定乐不可支。因为事实并非如此,事实是一部分人类率先抛弃了自然。或许,这部分人类最终会进化成恐龙。因为他们觉得,只有依靠恐龙的强大免疫力,才能抵挡恶劣之极的环境。一想到这,他们就会对前景充满信心,类似老旦唱花腔般无限乐观。
一个群众发言,这是一个海的泡沫,一个美丽的泡沫。
他们怒吼,你懂什么?!
是的,我们不懂,不懂得如何对牛弹琴。
天空飘来一片阴沉的阴云,宛如陷入沉思的沉默森林,仿佛在催促着雨天的来临。临街的椴树在微风中晃动散散碎碎的树叶,树叶在光线的映射下曳出斑驳淡浅的阴影。街衢人影幢幢,行行折折,黑黑重重,类似《木乃伊》里的群蝎。人影,影子,没头没脑没目标,仿佛生活在别处。上班,下班,生病,然后辞职。
一只小狗耸拉着耳朵路过,它只是在散步。
沿着街道,往右直转,转了一圈转到一家素食馆。素食馆原木门槛,木质清晰的纹理宛如技师在上面进行精心的精雕细研,门口缝着紫花地丁的帘布随风飘舞。似乎在说:欢迎欢迎,欢迎光临。
步入食馆,按照习惯,靠窗而坐。我望着透明的玻璃久久出神,仿佛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