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翼勋章·龙骑士
作者: 最后更新:2008-5-27 16:30:13
第二章 赫伯特沉醉在甜美的梦乡中。
他们到达皇城的那天,整个都市沸腾了。人们都放下手中的活计,望着天空欢呼。所有教堂的大钟同时敲响,为这群新的亚述之翼祝福。无边的花海,喧天的鼓乐,直到此时还充斥着赫伯特的梦境。
忽然,宴会和酒席都消失了,一声声沉重的敲打将赫伯特拉回现实。他睁开?的睡眼,看到斯坦顿那硕大的头颅正在窗外左右摆动,嘴里呼出的气将玻璃吹得摇摇欲坠。
“伙计,快起床!他们今天要教空战阵形,我可不想错过了!”
“行了,斯坦顿。”赫伯特叫道,“对于你积极的学习态度我表示赞赏,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人。但我再次郑重地恳求你,不要在施展‘人形术’前叫我起床,天花板已被你弄裂七次了!”
斯坦顿抱歉地笑笑,将爪子指了指地下,消失了。
赫伯特知道这是叫他吃完早餐后在楼下会和的意思,他和斯坦顿已达到心灵相通的地步了。
这一人一龙交往的速度连赫伯特自己都觉得吃惊。他们有着太多的相似,几乎就和影子一样,往往还未开口,彼此就能猜出对方要说什么。因此,赫伯特对智龙王的洞察力钦佩得五体投地,在上百条龙中瞬间就指出意气相投的对象,这是一双多么敏锐的眼睛!
从翼之峡谷回来后,校方就把大家带到现在这个气候宜人的地方进行集训。这里的条件比阿斯加德还要好,课程也相当有趣,都是些飞行项目以及和战侣在实战中配合的技巧。这些是得到龙之前无法练习的,所以大家都感到异常的新鲜,就连最厌学的罗尔曼也练得不亦乐乎。当赫伯特举着十三码的龙***从高空俯冲而下时,他觉得自己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欢畅。
但他始终觉得缺了些什么,一些生命中无可替代的东西。
雷克欧摘下汗水淋漓的面罩,眼前的靶子被龙喷电成一堆焦土,而赫伯特的目标早已在一片熊熊的烈焰中蒸发了。
“今天就练到这儿吧。”他对赫伯特道,“再练下去的话,整个山头都会被我们夷平的。斯坦顿,你就不能控制一下力度吗?”
“嘿!那么你来劝服这个暴力狂啊!”斯坦顿张开冒出浓烟的嘴,不满地抗议,“每次攻击时,他都狠命拍我的角,让我使尽全力。如果他拍的是你,我保证你连昨天的伙食都得吐出来!”
“龙焰是世上最强的火,我不想让它的威力在我手上打折。既然是攻击,就要倾尽全力,养成懒散的习惯会影响实战的。”赫伯特严肃地道。
“好好好,理论家,我不和你争论。但你的第一句话会惹法师们生气的,‘火球术’和‘火流星’可是很多人的看家本领呢,别太自信了!”
听到“法师”这个词,赫伯特突然抬起头,出神地望着远方。
雷克欧愣了一下,马上就笑了:“别担心,伙计。亚当斯会成为一名出色的施法者的,对于他来说,那儿的环境比阿斯加德要好,你那么困难都挺过来了,他也一定会顺利的。”
“是啊,他一定会成功的。”
赫伯特并不怀疑老友的能力,但为何亚当斯一去数年,连封信都没有?听说法师学徒要进行什么试炼,其残酷程度甚至可以威胁到生命安全……“要是有仗打就好了,”赫伯特不禁对雷克欧道,“法师部队绝对会随同龙骑士出征的,到时说不准就能见面了。”
“我好像听到两把没开锋的刀子嚷嚷着要杀人?”奈杰尔诙谐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身旁响起。
“奈杰尔师傅?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呼。
“喂喂,别大惊小怪的!我就不能抽空来看看我这两个震动缘祭的学生?”奈杰尔看到两人脸上“他绝对是在撒谎”的神情,连忙转口道:“也顺便完成一些公务啦。法师塔要我把新龙的数据送过去,好研究龙骑军团魔法元素的比例——以后万一有会战,这可是很重要的。
对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亚当斯通过了星光塔的中级验证,现在可是堂堂正正的御前魔法师了。想不到我的弟子里还有当术士的,哈哈哈……” 笑了两声,他忽然想到,导致这种结果的并不是什么令人快乐的原因,于是马上收敛了笑容,但高兴得手舞足蹈的赫伯特和雷克欧两人却丝毫没把这点放在心上。
“另外是关于矮人部族的事。”奈杰尔正容道,“凯帝斯王国发生了叛乱,第二作坊的总监麦格斯指控他们的国王曼佗·李尔(矮人王的全名是曼佗·李尔,按照奥维斯大陆通用习惯,以爵位、勋号相称时应在前加姓而非名,所以称李尔王。又如后文中的柯布尔伯爵就是本故事主角之一赫伯特·柯布尔,诺居大法师则是亚当斯·诺居。?)〖KG-*2〗出卖部族利益,私下和龙族妥协,放弃了翼之峡谷的矿产。这个家伙一下就拉走了王国三分之一的工匠和战士,现正驻扎在凯帝斯山的雪岭上,和曼佗分庭抗礼。苦于兵力紧张,曼佗虽然气得几乎背过气去,现时却也只能跟叛军维持对峙局面,所以他向我们亚述借兵。这次的抵押品可说是相当的丰富,加上曼佗是我们亚述唯一承认的矮人王,于情于理都得帮他一把。国王说了,这种规模的冲突可以考虑新人的参与,我手上正好有两个龙骑士的名额,至于人选嘛……”?
“奈杰尔师傅,‘快乐踢踏舞’出了一种新的鸡尾酒,晚上一定要来啊,我请客!”
“奈杰尔师傅,上次我在舞会上认识了一个女孩,相当漂亮。明天介绍给你怎么样?”
在当晚的酒馆里,赫伯特和雷克欧毫不费力地从酩酊大醉的奈杰尔处获得了两个名额。
奈杰尔紧紧握住写着女孩地址的纸条,瞪着通红的眼睛对雷克欧吆喝道:“臭小子,好好干,要是你丢了我的脸,或者那个女孩子和你形容的不一样,我就在利比斯(奈杰尔的龙)闹肚子时,把你绑在它的屁股上!”
凯帝斯雪岭,一年四季都覆盖在银装之下。
到达前线的第二天,赫伯特与雷克欧就奉命实行空中侦察。
当爬升到五百尺时,整个雪岭的情形一览无余。窄窄的山崖间只有一条小路贯穿峰谷,这还是当年开矿时留下的。云雾中的水汽使得石阶结满了薄冰,除了身强力壮而又形体袖珍的矮人,没有其他什么生物能攀爬得上去。四百多名矮人正据守在此,向他们的国王叫阵。
矮人们在山道上布满了层层叠叠的机关,突出的悬崖上到处都是堡垒。峰顶一个天然的石台被加工成临时的屯兵所,上百工匠忙忙碌碌,打造着箭矢和短***。废弃的矿洞前高高悬挂着将旗,蓝色的铁锤印记迎风飘扬。麦格赛正站在旗帜下,向部众们说着些什么。
“艾欧利亚,能听见他说话吗?”雷克欧询问战侣。
艾欧利亚笑了笑,他有着比人类灵敏一百倍的听力,麦格赛此时的话语,清晰得就如在耳边响起一般。
他张开嘴,将麦格斯激昂的讲演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比钢铁还要顽强的弟兄们,我们呆在不见天日的地底,长年累月地劳作,打造的兵刃填满了仓库,提炼的秘银能堵塞河流。我们如此不辞劳苦,为的是什么?是要把凯帝斯矮人的名字,刻在大陆的每一块石头上!矿床是矮人的生命,也是部族得以富强的资本。哪个矿洞不是填满了矮人的血肉?可曼佗这个叛徒违背了多瓦夫(多瓦夫:传说中的矮人之神。)的意志,将部族的利益出卖给可恶的龙!他只不过去了趟缘祭,就私自和我们的世仇妥协,宣布放弃翼之峡谷的全部矿藏,天知道龙族给了他什么好处?如果不是厄金斯陛下相告,我们也许会被他蒙骗一辈子!这样贪图富贵的家伙,比侏儒还要下贱,他没有资格做我们的国王!为了熔炉之火永远燃烧,请与我并肩作战!”
底下的矮人咆哮起来,大声支持这名新的领袖。
雷克欧苦笑了一下。看来叛军认定了曼佗是吃里扒外的恶棍,再这么下去,两边拼个尸横遍野是迟早的事。可是,厄金斯——这个西疆腓特烈王国的君主,为何会莫名其妙地卷入到东陆矮人的叛乱中? 忽然,一个矮人尖叫起来,声音之大连赫伯特都听得到。接着,四处便响起了号角声。
“快走!”艾欧利亚喝道,“他们发现我们了!”
“怕什么,这个高度弓箭根本射不上来啊!”赫伯特不解地看着艾欧利亚。
话音未落,一块带着火焰的巨石从赫伯特的耳边擦过,险些把他的脑袋砸成碎片。
“笨蛋!他们有投石机!”
两人不再犹豫,一提缰绳,双龙展翅疾飞,几近垂直地向云层冲去。几十块巨石在龙尾后约两尺的地方丧尽了力度,跌到深邃的谷底,发出一阵阵雷鸣般的声响。
曼佗的中军大帐里充斥着焦躁、苦恼和不安。根据两名龙骑士的报告,叛军的敌意越来越明显了。力图说明缘由的曼佗三番四次派出谈判使者,可每个人都在踏上山路的第二秒,便被无数硬***射成了箭猪。
篝火周围的人都静默着,大家实在想不出任何言语来安慰这位悲伤的矮人王。
忽然,赫伯特抬起头道:“看来,只有和麦格赛面对面地谈一谈了。”
“小子,不要当着长辈开玩笑,否则我以胡子的名义诅咒你!他现在在雪岭的顶峰上,周围有四百大汉,你叫我怎么和他谈?或许你有什么有趣的方法,让这个狂怒中的老矮人冷静下来,和我坐在桌子旁进行谈心?跳个踢踏舞吗?还是来瓶老酒好好乐一乐?”
“把他俘虏过来就行了。”
曼佗开始把衣袖撸起来,想在这个年轻人脸上狠狠地来一拳。
“陛下,我是认真的。今天我已经看清麦格赛的行辕所在了。到深夜时,您和亚述军团从正面发起佯攻,吸引他们的注意,斯坦顿把我放在雪岭的平台上,在守卫发现前,我把麦格赛打昏并带到你这里来。天黑之后,投石机都失去了准头,因此我们完全有可能做到这一点。
“啊,真是个天马行空的好主意!可我亲爱的小朋友,且不说那比雷还要响的喘气声,你那条十几丈的龙,就连眼花的老头都看得到。山上布满了哨兵和大铜镜,你要如何克服这个‘小小’的障碍呢?”
赫伯特吹了声口哨,斯坦顿走到众人面前,一阵咒语的吟唱声后,身影竟然完全凭空消失了!
“外面是层很薄的结界,”赫伯特微微一笑,“声音和光线都透不出去。别忘了,金龙是龙族中最擅长魔法的世家。”
惊天动地的呐喊声打破了午夜的宁静,曼佗军和亚述兵团的战士们敲响了所有的皮鼓,火箭如雨点般泼向山壁上的堡垒。
叛军把铜镜放在巨大的火把后面,将一束束亮晃晃的光柱直射到山路上。忽然半空响起尖锐的龙鸣,闪电从天而降,将镜子打得粉碎,要道重新陷入一片彻底的漆黑中。叛军只得收缩防线,派人守住关键的隘口,等待敌军的冲锋。
雷克欧不断地在投石机的射程外盘旋,将恐惧的阴影投射到守军头上。残存的镜子,几乎都用在了与雷克欧的纠缠上,平台上的警戒线顿时露出空隙。
在一旁等候多时的赫伯特连忙滑下龙背,闪入稍瞬即逝的黑影中。斯坦顿在他身上施加的隐身结界已消耗殆尽,因为龙骑士有着强大的抗魔性,能撑到此时已算斯坦顿本领高强了。
赫伯特几个纵跃便绕过了近卫的视线,直达矿坑洞口。只见麦格赛独自一人坐在桌旁,背对着洞口,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仿佛在聆听着外面的厮杀声。
赫伯特放轻脚步悄悄走过去,但金属在火把下的反光还是引起了麦格赛的注意。
“是谁?!”他转身喝道。
赫伯特知道再讲也是多余,干脆直接拔剑扑上。刹那间,剑光如水银般倾泻出来。麦格赛镇静地举起钉头锤迎战,躲过几个连击后,瞅准剑网的空隙,一锤向赫伯特的前胸砸去,可劲力到处,却发现面前空空如也。
“瞬移!”麦格赛一声惊呼。
赫伯特一笑,用剑脊给麦格赛门户大开的后脑来了一记,然后把这位老矮人扛在肩上快步向洞外走去。 不料刚到洞口,迎面撞进来个汇报军情的首领,看到此番情状,大声惊呼:“抓……”
没让他说出第二个字,赫伯特便把他打倒在地,向斯坦顿的方向飞奔而去。
四下的守卫已听到动静,一齐呐喊着跑了过来。赫伯特干脆不再躲躲闪闪,放开脚步狂奔起来。他一只手箍着肩头的麦格赛,一只手挥舞长剑,只见一条白晃晃的闪电左右盘旋,钢铁和木屑四散纷飞,骨头的折断声和哀号此起彼伏。但四周的矮人越来越多,许多弓***手已经把手指搭在***上,标***手也在慢慢调整着自己的投射角度。
忽然,没有一点儿预兆地,一头巨大的金龙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张大了獠牙阴森的血口,大喊道:“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大的气流几乎把帐篷掀翻过去,山上的积雪簌簌地往下掉。弓箭手吓得双手酸软,拉不开弓,投***手也放下武器,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趁着这个当口,赫伯特扛着矮人冲到斯坦顿身边。也不等他上鞍,斯坦顿便用爪子抓住他的双肩,展翅直冲云霄,把飞蝗般的箭矢丢在身后。(事后所有的弓箭手都挨了首领一记耳光:“比土拨鼠还蠢的废物!你们想射死麦格赛总监吗?”)领袖的被俘使叛军完全丧失了理智。天刚亮,四百多战士便倾巢而出,离开险峻的要塞在山脚下摆开阵势,强攻曼佗军的大营。他们高喊着麦格赛的名字,一排排地向前冲锋,根本无视弓***手寒光闪闪的箭头。亚述骑士们勒马挺***,死死盯住敌军的侧翼,等待迦桑狄——此次亚述援军的最高指挥官——出击的命令。
眼看叛军冲过护营沟,推翻了鹿角,迦桑狄和矮人将军同时升起了战旗。千百柄战斧在刹那间举起,伴随着锐利的长***向敌阵卷去。战马嘶鸣,兵士怒吼,大地仿佛也为这惊人的声浪所震动,剧烈地颤抖起来。
就在两股洪潮即将交汇的一刹,半空中冲下两条黑影,熔铁烁金的烈焰激射而出,硬生生在两军之间建起一堵火墙。狂怒的战士们立刻被这可怕的高温所折服,双手护着头脸匆匆向后退去。
“所有军队立刻停止进攻!放下你们的武器,战争已经结束了!”曼佗坐在赫伯特的臂弯里,大声喝令。
“弟兄们,快拥抱你面前的同胞吧,国王并没有背叛我们!”坐在艾欧利亚上的麦格赛手上高高举着龙族割让洞穴的协议,“这不是亏损,而是盈余!我族渴望已久的龙牙山西线穴群终于到手了!这是国王用峡谷矿权换来的!”
叛军愣了一下,随即抛下兵刃,放声欢呼——谁愿意向自己的同胞动武呢??凯帝斯金色的王旗再次在叛军中升了起来。麦格赛带领四百族人在他们的国王面前跪成一片,请求他的宽恕。国王把象征着忠诚的宝石粉亲自抹在每个人的盔甲上,表示对他们的接纳和谅解。
“一个月前,厄金斯的使者找到了我,说陛下已私自将峡谷矿权出卖给龙族,成为岩洞的罪人,他还拿出您亲笔签订的合同副本,让我验证。我一看是您的字迹,怒火中烧之下就干了糊涂事。没料到我一辈子小心谨慎,到胡子碰地时反而成了蠢蛋!”麦格赛双膝跪行,将此次风波的罪魁祸首——一张薄薄的契约举在头顶。
曼佗看都不看就把它丢入到一旁的烽火中:“对部族忠诚的人不能称之为愚蠢。麦格赛,如果知道自己的国王出卖了岩洞,却还不因此揭竿而起,那才是蠢蛋。不过,下回要把东西看全了再做决定,这只是契约的前两页而已。和厄金斯的梁子我们是结下了,挑拨我的部属比侮辱我的身高更可恶!”
老矮人扶起自己号啕大哭的总监,心里暗自吃惊:“厄金斯这混蛋是怎么弄到我在缘祭上的契约的?”
夜间,曼佗把赫伯特叫离欢庆的酒席,两人一起走到营地外。
“小子,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要好好地奖赏你!”
“我只是做了一名军人该做的,再说……”
曼佗吹着胡子打断了他的谦逊:“恩仇必报是矮人的传统,我可是整个凯帝斯的头儿,几千崽子都以我为行为准则呢,我不想被别人说是小气鬼!好了,其实我的意思是,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手上的兵器是矮人族前几代国王的圣剑,在几百年前的大陆混战中被亚述军缴获。临死前,国王将圣剑拆开,以使人类不能获得它的全部力量。这把双手剑表面上看起来不是太出众,是因为它的力量被封印了。看到它上面的那个凹槽没有?这儿原本镶嵌着一块从瓦尔哈拉(瓦尔哈拉:传说中以奥丁主神为代表的阿斯神族居住的宫殿,亦是奥丁赐予勇者的灵魂居住之所。)掉落的神石,当石头重新附在上面时,这把剑才会重获割裂天空的力量!不要以为我是在唬你,当初死在这把剑下的亚述人能填满半个凯帝斯岩洞,甚至龙骑士也抵挡不了它致命的一击!
“没人愿意让异族知道自己圣器的使用方法,这本是矮人族极其机要的秘密,但亚述在七十年前就和凯帝斯重缔盟约,对朋友我们一向不习惯隐瞒,一个友善的邻居远比一把武器重要。加上能在不知内幕的情况下选择到这把武器,这就是种缘分。你们那个什么学院的烂规矩我知道得很清楚,你肯定是在剑技塔里获得这把剑的——可怜的家伙,应该整整有四百年没人搭理它了——至于那块神石,同样丢失在那场混战里。听说后来辗转流传,又到了翼之峡谷的手中……”
赫伯特还想细问,晚点名的鼓声却不合时宜地在营中响起。
叛乱就这样圆满地平息了。
半月后,赫伯特和雷克欧不事声张地回到训练场。不仅皇家骑士公会,就连身边其他人对此都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关注,毕竟,对龙骑士来讲,这种小规模的任务是不值一提的,只是吟游诗人们的口里又多了一个故事罢了。 阵阵急促的号角声将赫伯特从宿舍中拉了出来——紧急集合,近半年来还是第一次。
赫伯特和其余龙骑士一道站立在中央广场,以不解和期待的眼光看着莱恩侯爵。
“叫大家来,是要宣布一个好消息!”莱恩校长高声道,“一名插班生将在我们这里就读,这将是阿斯加德千百年来第一位免试的插班生,而且还是异族人,我们有理由用最热情的掌声欢迎他!”
新生走到莱恩身旁,向众人鞠了个躬。
“曼佗!”赫伯特惊讶得大叫起来。
“小子们, 你们的同学在平定内乱的战斗中吓了我一跳。他们两个人就完成了我族上千勇士都无法完成的任务。因此,我想亲自来上上课,看看龙骑士到底是怎么练成的。丹东这家伙够意思,半句拒绝的话都没有,几十道手续办得比兽人拉稀还快。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喜欢灌马尿的,晚上尽管来那个快乐的什么舞(集训营有一间名为“快乐的踢踏舞”
的酒吧。)里找我!”
这明显不过的粗鲁震撼了在场的每个骑士,连赫伯特都和其他贵族生一样皱起了眉头——这哪像一个国王的训话?但莱恩好像并不介意,带头鼓起了掌。众人无奈之下只好勉强应付,四周响起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
就这样,阿斯加德的学员中多了一名矮人。
这位矮人王的脾气像他的煅炉一样火暴,给学员和教官们制造了种种让人哭笑不得的麻烦。
他使得阿斯加德这所以高贵肃穆闻名的学校,在短短时间内打架记录便直逼塞菲斯。
“打赢我的话就听你的,你那些文明用语我听不懂,用你的拳头申请吧!昨晚睡不着的时候不是蛮精神的吗?小子们,别顾忌我的身份,这和你们的骑士封号一样,狗屁不值!”
这就是曼佗在阿斯加德的第一次开架,起因是罗尔曼礼貌地建议这位矮人王停止他那在深夜打铁的行为。等到教官赶到时,罗尔曼已经昏死在地上,曼佗则是满脸的血迹, 胡子上还挂着两三颗牙齿。
他吐了口红色的唾沫,口齿不清地道:“嘿,这家伙还行,挺硬朗的!”
然而,这已经算相当文明的了,在食堂的那场打斗,可以说是赫伯特看过的最壮观的群殴。
那天,贵族生在餐桌上展开关于宴会的话题,不经意间就谈到了异国的杂技团。
“上次的周末晚宴,我父亲请来了腓特烈国的杂技团为客人表演助兴。那里面有个会耍面具术的侏儒,手艺真是精彩极了!他手一扬,原来光滑的脸上竟长满了胡子!”一个贵族生神气地说。
毫无征兆地,一个银制的食盘满载着汤汁打在了他脸上。
“小畜生你再说一遍,谁是长胡子的侏儒?”曼佗满脸通红地站起来,喝剩一半的酒瓶在他手中摇摇欲坠,“你们这些公侯出身的人,全是被食物撑傻的无聊家伙。除了女人和酒,你们还会些什么?我都替你们祖先感到害臊!看侏儒演矮人戏,这就是你们的娱乐项目?这么狗屁的消遣是从你们老爹那遗传的吧?”曼佗单手叉腰,开始旁若无人地叫骂。
那名贵族生尖叫着,抄起把座椅就扑了上去。其他人早憋了一肚子气,此时一看有人出头,自然不再犹豫,也纷纷上前助拳。一时间,除刀剑之外的家伙都用上了(总算他们还有点儿残存的理智),盆盘碗碟如冰雹般在食堂纷飞,就连烛台和酒瓶也被卷入到这场浩大的争斗中。
“有点儿意思!”曼佗大叫着,一锅勺把旁边的贵族生砸晕过去,再顺手拿起衣帽架,大叫着跳上了桌子。
混乱一直持续到莱恩校长的到来。
他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才把曼佗从一团扭打的人体中拉扯出来。曼佗的骨头断了好几处,脑袋几乎被揍进了脖腔,但他依然兴致勃勃地挥舞着双臂,连莱恩都被莫名其妙地揍了几拳。
事后,斗殴的双方被要求做公开的忏悔。曼佗像木乃伊一样浑身缠满了绷带站到主席台上,沉默了半天,看到莱恩几尽哀求的目光后,才慢慢地说了一句:“这很明显是不对的……” 莱恩高兴地回过头,对身后的师生道:“李尔陛下的性子是急躁了些,但为人还是很分是非的!”
“你那时为什么不上来帮你同学的忙,却像个女人一样去向莱恩报告?没种!”曼佗指着赫伯特气鼓鼓地道。
众人看着脸色惨白的莱恩,哭笑不得。
光阴荏苒,就这样在打打闹闹中,时间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毕业测试日。
暴风夹着雪花,肆无忌惮地怒吼着,天地间只剩下一片银妆素裹。然而,这却是身在地底的曼佗及罗尔曼所不能看到的。
“小子,快一点儿,离集合的时间只剩三天,我们今晚一定得走出这条该死的隧道,我可没体力再踹你屁股了!”曼佗转过头对步履蹒跚的罗尔曼嚷嚷道。
进入查达冰原估摸已有两周了,饥饿、疲劳、烦躁,使他们丧失了准确的时间感,每次的日出日落,都显得是如此的漫长,一如前方的道路。再这样下去,绝对不可能在大后天赶到俾斯麦山,完成跨越查达无人区的生存训练。
莱恩校长把所有学员带到这个荒凉的地方,要求他们完成阿斯加德的最后一项测验——以两人为小组穿越死亡之地。他们没有坐龙的帮助,每人只有一张简陋的地图和少得可怜的干粮,一切都只能像野兽般依赖自己的本能。困境往往能激发人的潜能,真正的战场是时刻都会面临死亡的威胁的,作为一名龙骑士,则必须适应这种要命的苦难。
当罗尔曼和曼佗抽到一组时,所有人都对他报以同情的目光。大家甚至连给他的悼词都想好了——这一对搭档丧生在对方拳头下的几率,只怕远远要大于丧生在暴风雪下。
更不幸的是,两人一开始就看错了地图,这导致两人多走了四百里的弯路,也引起了相互的埋怨和肢体冲突。按照常规的走法,在指定日期内到达目的地已经不可能了。于是曼佗决定(也用拳头使罗尔曼同意)冒险进入一座荒废的矿坑,利用错综复杂的地下河道直达目标。
随着时间的推移,前进变得单调且压抑。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靴子踢到石头的脆响,在岩壁间来回游荡。有些地方过于狭窄,罗尔曼不得不吐尽肺部的空气,一点一点从石缝中挤过去。矮人无奈地看着他,反复唠叨着地底是不属于人类的领域。罗尔曼对此毫无异议,并觉得,只要在这样的环境下繁殖两三代,任何人类都会进化成矮人的模样。
忽然,四周开阔起来,空气也不再变得沉闷,甚至还有丝丝凉风。罗尔曼惊喜地点燃了另一支火把,等待迎接出口的到来。
“灭掉你的火把,蠢货!”
“老头子,别那么小气,反正出了洞口就不再用火把了,何不干脆在此之前好好把这个地下世界看个清楚?”
“是的,它也很久没那么清楚地看过自己的食物了。”曼佗许久才说出这一句,身子像中了魔法似的僵在原地。
“你说什么呢?矮人的表达能力都那么差吗……”罗尔曼忽然停止了自己的嘲笑,因为前面出现了一对巨大的眼睛。
“现在你明白了吧?”曼佗苦笑道,“我们闯进了穴居龙的巢穴。”
穴居龙仔细地端详着面前的两个生物。它占领这座河床已经很久了,这里又暖又干燥,使它一睡就是两百年。一觉醒来,饥肠正咕咕作响,不想善解人意的幸运之神竟马上就送来了一顿大餐。
“龙骑士会怕有翼族的子民吗?”罗尔曼无知无畏地对曼佗道,“放轻松点儿,我们跟翼之峡谷还有盟约呢!”
“世上没有比你更笨的了!这是翼之峡谷的辖区吗?那家伙是独居的野生龙啊,蠢材!丹东管得了沱沱岛上的野蛮人吗?还愣着干什么,快逃啊!”
“骑士法则第四条规定,要直面你的敌人。”
“你他妈的真是个不可救药的白痴,半兽人也要比你来得聪明!规矩都是让活人遵守的,命都丢了,还讲什么法则?”
“不许你侮辱我们崇高的原则!”罗尔曼抽出缠在腰上的软***,迎风抖得笔直,“害怕的话就到后面去,作为骑士,需要以勇气和决心对付面前的任何困境!” 曼佗气得脸都绿了:“让你那些勇气和荣誉见鬼去吧!老子活了一百七十年,没听说过有哪个人能单独战胜龙族的,听到没有?快跑,再拖就来不及了!”
“我誓死捍卫我的信念,骑士的力量并不是胆小鬼能理解的!”
罗尔曼咆哮着直冲上前,穴居龙却似乎没看到一般,微笑着让***尖刺上自己的胸膛。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后,***尖冒出了耀眼的火花,龙的鳞片上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刮痕。罗尔曼不禁心中一凉,想起个很致命的问题:平时用的***留在学校了,现在这种没经过魔法加持的***头根本刺不穿龙鳞!
穴居龙轻轻一爪,罗尔曼便像个皮球般向后飞去,重重跌在地上。他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只能闭着眼睛等待下一记致命的重击。
可耳边却传来曼佗嘶哑的吼叫。
罗尔曼睁开双眼,只见曼佗挥舞着他的武器高高跃起,四面洞壁上都映射着斧子的魔法光芒,这把凯帝斯岩洞的得意之作伴着主人的愤怒深深地〖HTSS〗〖FJF〗?〖FJJ〗〖HT〗入穴居龙的面颊。
巨龙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抬起头来使劲摇晃着脑袋,想把曼佗和战斧一起甩下来。曼佗的身体被不断地撞在石壁上,可他依旧死死地握着斧柄,一根手指也不肯松动。
“你这蜥蜴的杂种,还有更厉害的本事吗?我家的壁虎也要比你精神!”曼佗大声吼着。
穴居龙举起巨大的爪子,朝脸上狠命地拍打,曼佗终于挨不住掉下地来。就在这当口,罗尔曼的长***毒蛇一般准确无比地刺中了巨龙的右眼。
穴居龙狂怒,扑腾着用爪子拔出眼窝中的***头,罗尔曼则乘机抱起矮人王拼命地向后跑。曼佗听到巨龙沉重的吸气声,咬紧牙抬起胳膊将脖子上的护身符拽下来丢到地下。
“地灵术!”
在曼佗的叫声中,石壁突然发疯似的生长并合拢,千钧一发之际,将他们和身后的龙焰隔绝开来。穴居龙强烈的喷射使石墙都烫得通红,一缕缕青烟四处飘散,周围都是硫磺刺鼻的恶臭。
还没来得及庆幸,罗尔曼便发现犬齿交错的石笋生长得过了头,有几根竟卡住了曼佗的脚踝。石壁那旁传来沉重的闷响,显然,穴居龙正用它的头颅一下下撞击着石墙。
洞顶落下的岩石渐渐将曼佗掩埋起来。
那如擂鼓般的敲击声不断传入罗尔曼的耳朵,他忽然尖叫一声,捂住耳朵飞奔而去,把奄奄一息的曼佗扔在身后。
他感到无比的恐惧和惊慌,心脏仿佛要从张大的嘴里蹦出来。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赶快逃出这不见天日的洞穴,回到温暖的阳光下。
“是他自己选择这条道路的!他的死与我无关!我们原本可以在地面安全地等待救援的!”
带着血腥味的空气从罗尔曼的喉咙奔涌出来,带着白沫飞散到四周。
落荒而逃的骑士忽然被一块石头绊倒,他翻滚着,跌入一个地下湖。
冰冷的湖水使他渐渐恢复了神志,他爬上岸,捂着脸哭泣起来。他谴责着自己的懦弱,没想到一向把无畏和忠诚作为信条的自己,在第一次面对死亡时,竟抛下舍身救助自己的队友,像个胆小鬼般拔腿就逃!即使这样真能换回性命,又有什么用呢?离开岩洞后,他将如何面对自己的同伴?如何面对骑士这个称号?
看来莱恩校长说得很对,生命在面临意想不到的威胁时,总会发生剧烈的变化。真正的勇气和美德,会在这时产生。而懦弱和虚伪的人,则会在此时暴露出自己真正的面目。
死亡是面镜子,如实地反映一切。死亡又是一块砺石,为隐藏的刀剑开封。
罗尔曼站起身来,包扎好自己的伤口,凭记忆返回刚刚逃出的隧道。尽管不知道能否找到老矮人,但他打定主意,宁愿死在这里,也不独自一人回到地面上去。
终于,他闻到了一股硫磺的气息,那正是龙焰残留下来的味道。曼佗盔甲的一角从乱石的缝隙中露出来。石壁完好无损,看来穴居龙放弃了这个有魔法保护的壁垒。 罗尔曼跪倒在地,发疯似的刨挖起来。龙焰的余温还没散去,滚烫的石头在他手上留下一片一片的灼伤。终于,失去指甲的鲜血淋漓的手,碰到了曼佗的脸庞!
罗尔曼把脸凑近曼佗的鼻子,老矮人特有的夹杂着烈酒气味的呼吸,仍然轻微地流动着。这一刻,罗尔曼忽然觉得这是他一生中闻过的最棒的气味!?罗尔曼背起曼佗,找到上一个岔口,摸索着选择了另一条朝南的隧道。又过了几个小时,曼佗也转醒过来,用虚弱的声音给罗尔曼指示着方向。
两人走走停停,不断地和伤痛斗争,到后来简直分不出是在走还是在爬。终于,面前出现了一丝光亮,罗尔曼推开洞口的积雪,从俾斯麦山一个干涸的泉眼中钻了出来。
而这时,他才意识到,背上的曼佗已经沉寂了许久。
“老头子,别开玩笑啊!出去后,我们还得好好再干一架呢!老头子?老头子?!天啊,陛下,你就吭一声吧,算我求你了!”罗尔曼哽咽着,紧紧抱住曼佗冰冷的身体。
明晃晃的天空万里无云,灿烂的阳光下,洁白的雪地上忽然闪过了几道巨大的黑影——是龙!是专门负责把过关学员带回皇城的巡逻队!
“救人!”罗尔曼挥动着双臂,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
阿斯加德新的一批龙骑士,终于顺利毕业了。
宏伟的剑技塔,宽敞却鲜有人出入的大门,平整的草坪,装潢考究的教室……一切都和入学时一样,丝毫看不出岁月留在它们身上的痕迹。
改变的,只有学员们各自的心而已。
例如赫伯特,在他的眼中,阿斯加德已经成为“坚忍不拔”的代名词。充满各种回忆的八年,归根结底,也只剩了“执著”二字。假如说龙骑士必须坚守某种美德的话,那么这个词当之无愧。
罗尔曼则学会了辩证与感恩。外面表现出来的,往往和其内涵不同,事如此,人亦如此。
毕业典礼上,他和曼佗的共同留言赢得了最热烈的掌声——谢天谢地,这位国王总算能选择些符合自己身份的措辞了:
“我知道,对于我来说,龙骑士永远只能是个荣誉称号,因为我们矮人不可能和龙族签订盟约,可能我是阿斯加德建校以来最名不副实的毕业生了吧?但是,我没有愧对这个光荣的称号,我认为自己也是个真正的龙骑士!我的战侣并没有利爪和双翼,也不会喷出各种各样厉害的玩意儿,但他在我的心中却是无比的强大和清晰!这条无形的巨龙到底是什么呢?那就是我的搭档,还有阿斯加德给予我的信念!我看到了你们的活力,看到了你们所坚持的原则以及为此不惜一切的精神!这些东西我将统统带回凯帝斯,以使我在年老时,能对火炉旁的儿孙说一些有价值的故事。”
罗尔曼走上一步,紧紧揽住矮人王的肩膀,大声道:“我带着家族的荣誉进入阿斯加德,今天,我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但是我身上的荣誉和骄傲并没因时间的流逝而减少。很多人都竭尽全力将他们认为有价值的东西教给我,不单是教官,还有一切热心善良的人,包括我身边这位曼佗同学。请原谅我舍弃对陛下的尊称,因为他是一名当之无愧的阿斯加德学员!而且在我心中,‘同窗’这个称呼比‘国王’意义更深重!我很荣幸能和如此优秀的人一起毕业,也为自己能沐浴在他的光彩下而感到自豪。他优秀的灵魂不但拯救了我的性命,还赢得了与他相符的一切赞赏。最后,我要在此说声感谢,不但对曼佗,还有那些曾帮助、扶持甚至教训过我的人!”
阳光下,每个人都挺直了腰板,目不斜视,任由血液在太阳穴上急剧跳动。丹东国王庄严地把子爵绶带和龙骑士勋章逐个戴在这些年轻人的铠甲上,并用手擦去他们眼角的泪水。
号角声长鸣,六十七条巨龙舒展双翼,用龙族的礼仪恭贺战侣完成学业。教官们亲自扶鞍牵缰,送弟子们离开。从此刻起,他们将永别师生名分,日后以袍泽或同僚相称。毕业生们叫了最后的一声“老师”,举手行礼,表示已脱离学籍成为真正的军人。振翅声中,阿斯加德第二十七届钦点学员四下散开,奔赴各自的领地或服役军团。? 〖HS2〗〖JZ〗亚述历三七八年 雾月初五 晴听说今天阿斯加德举行毕业典礼,不知那小子戴上勋章会是个什么样子?还有他那头龙,是否有着和他一样桀骜不驯的脾气?
终于通过了法师协会的试炼,其中所受的艰难与困苦,已经超出了人类语言所能形容的范畴。这短短的三个月就如三百年般漫长,我遭遇的情景,恐怕足以抵得上一个军团人做过的噩梦的总和。
但无论如何,感谢奥丁,我还活着。
西经格朗山回国时,我有幸路过了安德留申,这个奥维斯南陆的千年帝国。这里气候温和,四季宜人,有着一年三熟的高产田地和广阔无边的暖流海洋。与亚述或腓特烈相比,安德留申的民族结构要单纯得多。我几乎看不见一个精灵与矮人,至于只在沙漠与峡谷中出没的半兽人,更是罕见得如传说中的鬼怪。安德留申的居民们倒是常用巨大的海蛇来搬运货物,它们惊人的身躯和可怜的智力的确很适合这个差使。
但这里也有传说中的九头海蟒,它们住在极深极远的海域,与海精灵一样,是拥有魔法力量的高等种族。能和它们来往的人很少,除了沱沱岛上的萨满,剩下的就只有国王谢尔曼的几个高阶法师了。
没有龙骑士的安德留申之所以能与亚述、腓特烈并称奥维斯三大强国,除了拥有由这些恐怖的两栖生物担当主力的王牌骑兵外,自然还有其他的因素——景仰丘陵。
传说两名绝世的贤者选择了这块与亚述接壤的山地,作为他们的传道之所。惊人的魔法和剑技在丘陵门人中流传,使得这些周游四方的弟子轻易地挫败了很多国家的将军与大法师。安德留申的历代国王一向与两名贤者保持着深厚的友谊,而景仰丘陵的门人也往往能在危难时刻向老朋友施以援手。对于这股毫不张扬却又确实存在的势力,大陆各国不得不忌惮三分,并很自然地将他们算在安德留申的潜在军力上。
但对此我持怀疑态度,我始终不相信一个教派性质的组织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亚当斯文稿整理:一名元素爱好者的日记》 大陆中部有若干弱小的诸侯国,它们按照地理条件择近投靠到大国旗下,为奥维斯大陆创造出一个广阔的缓冲区域(或称为中间地带)。
帕拉齐就是亚述的附属国之一。它的领土只有奥洛省的一半,人口不及奥洛省的三分之一,和亚述西南的基尔利亚平原接壤,以高产的麦田闻名中陆。
如往常一样,它的都城正处于一片安详之中。卫兵们把头斜靠在***杆上,享受着难得的午睡。他们没有看到远方地平线上正扬起巨大的灰尘——?那是骑兵冲锋的标志,更没想到,这支突如其来的军队将打破奥维斯维持百年的平衡。
没有一个士兵在箭头穿透喉咙前醒来。
帕拉齐国王的人头在开战后的第二个小时就被挑在了长矛上。他圆睁着双眼,脸上还凝固着惊恐的神色。龙骑士看了看这个战利品,不屑地把它抛开,驱赶坐骑加速飞离战场。
首级翻滚着从半空坠下,在地面摔得粉碎。
经过大半夜的燃烧,火炉里的柴薪已渐渐耗尽,可每个人的头上依然是大汗淋漓。各种各样的符号画满了皇宫会议室的沙盘,侯爵们弯着腰,力求在这精致的魔法模型上找出或多或少的玄机。丹东一脸沉重,看着内侍进进出出,将雪片般的文件堆在桌面。
奇袭帕拉齐的是另外一个中陆小国卡卡罗索。但有目击者声称,在战场上看到了龙的身影。
大陆上拥有龙骑士的国家只有亚述和腓特烈,而卡卡罗索正是腓特烈的附属国之一。卡卡罗索显然是接受了腓特烈的支援,否则凭它的实力根本不可能一日之内灭亡一个国家。令人不解的是,腓特烈为何悍然发动对亚述势力的进攻呢?这几年来两国发展平衡,谁也没有在短期内消灭对方的实力,因此断不会在另一军事大国安德留申表态前就贸然行动——两败俱伤的双方谁也抵不住安德留申坐享其成的一击。
帕拉齐是亚述的附属国,不出兵剿灭卡卡罗索就是放弃在中陆各国中的威信,加之有必要试探腓特烈的动向,所以丹东最后还是决定进行军事干涉,派遣迦桑狄的骑士特派旅和第十军团前往征讨。在是否及如何派遣龙骑士的问题上,国王和他的部下又颇费了一番心思。
“假如真的要使用龙骑士,那么派谁去呢?”德雷克在亚述的模型上四处寻找刻有双翼的小旗,“第一联队现在正驻守在坚石要塞,那是通往兽人高原的唯一道路。他们一走,整个北疆就暴露在蛮族的威胁之下了。兽人的狼骑可在三天内跨越高原,一路推进到毫无防备的奥洛省。泰铭的第二联队人数最多,可他们要负责西部诸省的防务,万一真的和腓特烈闹翻,那里绝对是主战场。至于我的第三联队,除了负责东陆长达三千里的海防线,还要监视安德留申的动向,原本就兵力吃紧,更不要说抽调人手了。除非谁能保证今年整个冬天海面上都不会出现沱沱人的海盗船,而安德留申也萌生了难得的同情心,呆在国境里观赏我们和腓特烈的厮杀。”
“今年刚毕业的那批学员还没分配到各个联队,算起来人数也足够编四个中队了。如果尽快出发的话,应该可以赶上集结的日期。”道登忽然想起三周前参加的阿斯加德毕业典礼。
“开什么玩笑?”泰铭打断了道登的话,他是四大族长中参与龙骑士对决最多的,自然深知其中的惨烈和危险,“这次任务的潜在对象是敌军的龙骑士,空战对经验的要求很高,他们都是没经过实战的新人,出现严重的死伤谁都付不起这个责任。你也不是不知道,帝国培养一个龙骑士要花费多大代价!”
“老是窝在家里也增长不了经验,优秀的龙骑士是打出来的,叫他们锻炼一下也好。”丹东挥挥手,站起身来,“临时编成一个大队,每五人加派一个小队长,从各个联队中经验丰富的老队员中选,阿斯加德的教官也在候补之列。把巴兹从第一联队抽调出来,担任这个大队的指挥官。泰铭,你再把巡逻线向南延伸四百里,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命他们两周之内凯旋!”丹东抓起桌面的铜签,狠狠地插在卡卡罗索与帕拉齐的王城上,模型马上散发出红色的魔法光芒,将这两座即将经历风暴的城市标了出来。
对卡卡罗索的征讨顺利得简直不能称之为一场战斗。
在奈杰尔率领游击小队切断对方粮道后的第二天,卡卡罗索本土便和帕拉齐守军失去了联系。没有一支军队能越过这条由巨翼组成的封锁线。新霸占的土地和城池成了他们防守的负赘,迦桑狄只用了不到半周时间便把帕拉齐境内的卡卡罗索军荡平。
三天后,第十军团和巴兹率领的龙骑主力开始合围卡卡罗索王城——丁格南堡。
倒霉的卡卡罗索国王颓然地坐在皇宫顶楼,看着四处如黑壁般挤压过来的亚述军,想象着自己被巨龙撕裂的场景。他哆嗦着举起手中的毒酒一饮而尽,狂笑声中把空瓶子狠狠砸向北方:“该下地狱的厄金斯!你这遭诅咒的骗子!当初答应过我的援军呢?在酒宴上的承诺呢?
祖先的基业就这样毁在我的手上了,厄金斯,我在暗黑深渊里等着你!”
腓特烈皇宫,恢宏的气势使前来求救的使者不得不收敛起烦躁的心情,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语气,对姗姗来迟的厄金斯道:“陛下,亚述已对我国展开全面进攻。我冒昧地恳请陛下,遵守在攻打帕拉齐前签订的盟约,向我国派遣部队。卡卡罗索举国上下都会对您的慷慨感激万分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答应过你们的事情,我没有一句是落空的。帕拉齐不也是按照当初约定的,全部给了你们吗?”
“我们当然记得陛下的恩惠。可如果陛下再不发兵的话,我国在帕拉齐的版图就将成为一张废纸!我们已和那边失去联系了,而照目前的形势看,留守军团凶多吉少!”
“好了好了,腓特烈一定会出兵的,但时机要把握好。既然你那么辛苦来求援,我就让你轻松一下,不用亲眼看着自己的国家覆灭。”厄金斯猛地拔出佩剑,将卡卡罗索使者斩为两截。
厄金斯掏出丝巾慢慢擦拭着剑上的血迹,转过头问众大臣:“你们有没有看到卡卡罗索的使者前来求援?”
“没有,我的陛下!”大臣们异口同声道,“他逃不出亚述的包围,死在乱军之中了,我们自然也不知道卡卡罗索受袭之事!”
“很好。”厄金斯笑道,“你们要知道,在力量和利益面前,诚信往往是廉价的,一个出色的国王决不会选择廉价的东西!”
厮杀声渐渐平静下来,丁格南堡城墙已化为一片瓦砾。巴兹看着潮水般涌入卡卡罗索皇宫的亚述军队,转头问战侣:“埃里金纳,今天是几号啊?”
“雪月初二,我的老伙计。”
“这样的话,离陛下限定的期限还有三天。”他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忽然,一个冰冷的嗤鼻声传入耳中,地面军团总指挥戴尔从他身旁大步走过。这名久在军旅的老将接过传令兵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大声传达着命令:“叫几个人上去,把九营指挥官的尸体找出来。动作快一点儿,我们不会飞,命也不值钱,误了少爷们回京领功我们可担待不起!”
十几个步兵答应着,快步走向尸积如山的宫门,连看都没看巴兹一眼。
巴兹叹了口气,步兵团和龙骑士的矛盾由来已久。步兵的补给、待遇都很差,却是战场上最艰苦、也是伤亡最大的兵种,他们的功勋全都是用性命换来的,加上出身多是平民,步兵团的将领们即使入伍很久也未必能受到封赏。戴尔今年差不多五十岁了,替亚述攻破的城墙加起来能绕帕拉齐两圈,可至今才是个男爵,还不如刚刚参战的雷克欧。每次战役,龙骑士的伤亡总会让国王捶胸顿足,但却很少有人关心步兵的死活,他们往往成为战场上最先考虑舍弃的棋子。因此,对于地位尊崇、任务轻松而又极少损失的龙骑士,步兵绝少会露出好脸色,尽管这是他们的友军。 赫伯特在火堆旁连连打着哈欠,熏肉的油烟几乎把他的眼睛都糊住了。自从他们切断卡卡罗索和帕拉齐的通道后,已经连续十一天没人通过了,他觉得跟奈杰尔来这里的唯一任务就是打跑敌军的运输队,然后守着如山的粮食睡觉。他打了个饱嗝,和其他百无聊赖的骑士一样,早早便陷入了睡眠。
假如不是奈杰尔的流动哨,假如不是中队长今天值早班,这十九人的队伍便再也看不到第二天的日出了。
当塔布发出警报时,除负责早饭的小组外,大部分人仍在酣睡,直到里奇——大家想必还记得缘祭上被第一个选中的那头绿龙——放开喉咙怒吼:“快起来!敌军的龙骑,方向东南,距离两千,准备迎敌!”
众人惊醒,愣了半晌才意识到这不是梦境,一向有条不紊的贵族们开始惊惶地忙乱起来。但前辈们的沉着和多年的严格训练,使这些年轻的骑士迅速恢复了镇定。片刻之后,各个小队在自己队长的带领下披甲升空,平端龙***进入空战阵位。
前方不远处,五十余条飞龙穿过云层直冲过来。数个小队脱离龙群,向亚述军的后翼包抄过去,又有十几条绿龙开始爬升,为俯冲攻击做准备。
“他们想围歼我们!”
奈杰尔马上就看透了敌人的意图,但他并没有立即发布命令,而是仔细思索起来——看来帕拉齐和卡卡罗索都只是引子,腓特烈一开始就瞄准了我军主力,如果不通知十军团和骑士旅,后果不堪设想!
他咬了咬牙,下令道:“塔布、莫森,你们骑的都是绿龙(所有龙中,以绿龙和银龙的速度最快),立刻分别去给十军团和骑士旅报信,让他们马上向国内撤退!我们中间的联系已经让腓特烈截断了,再不走会有被全歼的危险!十军团有龙骑的主力,让巴兹派人赶回皇城报警,说腓特烈人已决心行动。其余人和我前去迎敌,尽量为他俩争取时间。二十分钟后,所有活着的人脱离战场,不用申请路线,尽一切可能逃回国境!”
奈杰尔勒了勒缰绳,战侣利比斯马上高昂起蓝色的头颅,向天际长鸣。其余的巨龙齐声应和,骑士手中的秘银长***马上亮起了一层淡蓝色的魔法光芒,这是专为对付龙鳞而施加的“锐化术”。十七双凌厉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伴着***尖的缓缓移动,找寻着自己的目标。
“众袍泽,”奈杰尔振臂高喊,“承责而生!”
“载誉而亡!”众人齐声答道,如离弦的利箭般射向敌阵。
就在队伍交错的一瞬,奈杰尔向赫伯特、雷克欧的小队长切斯特举起了手掌,这是脱离编队占领高空的手势。赫伯特与雷克欧立刻紧跟着自己的队长向云层直冲而去。
眼看离云端越来越近,切斯特拍着战侣的额头道:“老伙计,这回看你的了!”
“让虚无和幻境永远别离,让世界的真谛得以停留,光线在这里得到控制,景物失去了距离,赐予我水晶般的瞳孔,让矮人末世的珍宝发出最后的光芒——魔法之眼!”独眼的黑龙念动咒语,黑洞洞的眼窝里放射出奇异的光彩。
“五点钟方向,距离四百!”黑龙大叫。
“听到没有,向那个地方发射龙喷!”切斯特指着一块平静的云彩喝令。
尽管多少有些惊讶,但赫伯特和雷克欧还是毫不迟疑地命令战侣向指定方向发动攻击。
云雾中传来震耳欲聋的惨叫,两条巨龙分别裹着烈焰和雷电,向地面直坠下去。
四名腓特烈龙骑士从云层中俯冲下来,莫名其妙地找着攻击者。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切斯特三人便冲进了茫茫云海。痛失战友的苦楚使得腓特烈龙骑士们不再张望,一夹坐骑直追而去。可他们很快就发现,三杆精准无比的龙***正在能见度几乎为零的云层中等待他们。当长***洞穿他们及其战侣的脊梁时,他们甚至连对方的脸都没来得及看清楚。
赫伯特和雷克欧不禁惊叹起黑龙的本领来。这弥漫的云雾在它眼中仿佛透明一般,遮不住任何事物。只要按照它所指的方向进行攻击,每次长***刺出都必定能听到一声惨叫,无一落空。十五分钟后,腓特烈军负责高空领域的三个小队,统统被一只不可思议的眼睛杀死了。 但对于奈杰尔来说,这十五分钟却过得异常艰苦。敌人利用兵力上的优势,将亚述军团团围在中央。所有飞行路线都被封锁,奈杰尔只能率队在狭小的空间内躲避对手密集的齐射。一阵龙喷后,缺乏经验的新队员首当其冲,一人中了毒气,一人中了雷击,倒在战侣背上不知是死是活。身受重伤的巨龙驮着契约人,歪歪斜斜地发出悲鸣。奈杰尔只能举起左手,伸出三根手指,老队员们马上结成阵势,将新人护在中央。一声唿哨,这些从各个联队抽调来的精兵不顾一切地冲向敌军,展开以打乱敌人阵形为目的的肉搏战。
前辈的殊死掩护给了新人们喘息之机,他们鼓足勇气,重整队形,挥舞长***加入混战。巨龙停止了喉咙的蠕动,钢铁的撞击代替了龙喷的较量,牙齿和巨爪成了最有力的武器。龙和人的血液混合在一起,从半空中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无论上古的圣灵还是文明的人类,此时都露出最原始凶残的一面。
奈杰尔凭着精湛的***术将面前的两个对手挑下龙鞍,又把一条白龙的脊椎挑成两截。可不断涌上来的敌人从四面八方向他发动攻击。他的面罩被龙爪打飞,滚烫的血顺着额头流下来,模糊了视线。他用左手紧紧地握住武器,因为右肩上的创口已使他半边身体都麻痹了。一条从披风上撕下来的布条紧紧将他的足部和铁蹬绑在一起,不这样的话,断掉踝骨的双脚就会夹不住龙鞍,使他摔落尘埃。
其余的骑士同样伤痕累累,但他们依旧挥动着武器,用身体履行曾经的誓言。生命伴随着体力一点点从亚述骑士的身上流失,意识到这点,人反而变得更加勇猛无畏,发疯般进行着战斗,力求让自己以最矫健的姿态度过生命的最后一刻。
这就是亚述龙骑的哲学——如果死亡是由英勇带来的归结,每个人都会因为这样的长眠而感到骄傲!
夺取了制高点后,三人小队开始凭借着黑龙的神技,在云层的掩护下向腓特烈军发动狙击。
龙喷不断地从云雾中射出,准确而猛烈地打在促不及防的龙群上。腓特烈军边对付奈杰尔的突击,边提防头上神出鬼没的喷射,显得颇为吃力。一时的忙乱使得腓特烈军的包围出现了难得的空隙。趁着这个当口,亚述骑士摆脱对手的纠缠,拼力从缺口冲出,飞向广阔的云层。腓特烈军哪肯罢休,整理队形衔尾追来。可硫酸与闪电毫不留情地阻挡住他们前进的路线,后来甚至出现了磨盘大的陨石,夹杂着烈焰冰雹般砸下来——?对于人类法师来说,“火流星”是很高段位的法术,可出身魔法世家的金龙使用起来却如小菜一碟。
利比斯(奈杰尔的战侣)蹒跚地落在队尾,它的翅膀被一条蓝龙撕开了道长长的口子,肩胛骨上也中了两***。腓特烈军马上就发现了这个好猎物,纷纷围了上来。赫伯特怒吼一声,持***俯冲而下。
雷克欧刚想跟上前去,却被切斯特死死地拦住:“快叫你的龙给伤员们治疗(银龙因具有神圣力量而懂得治疗技能,也因此具有更强的抗魔性。)〖KG-*3〗!你即使跑到下面去也不一定救得了他,还不如实实在在地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如果没有紧急救助,这十几个人只怕非死即残了!”
赫伯特奋力将一个防备不及的龙骑士挑下龙鞍,左手拔出利剑,左右开弓,以求逼开敌人。
但腓特烈的军队表现出了军事强国应有的素质,有条不紊地将两人围在中央。
“你不要开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别想叫我走开,当初亚当斯就是这样把我踢出平民生的转学队伍的,凭什么就被你们占光了苦头?我再也不会上你们这些混账的当了!”赫伯特一边哭喊着,一边拼命厮杀。
奈杰尔脸上的血痂被两道泪水化开,滴在已坑坑洼洼的铠甲上。
赫伯特做了个假动作,然后一记漂亮的高段刺,将龙***捅进对面巨龙的肩膀。但长***却因此死死卡在肩胛骨的缝隙里,怎么都拔不出来。伤龙的战侣红着眼跳到了斯坦顿身上,高举战斧向赫伯特砍来。与此同时,赫伯特发现,身旁的奈杰尔不知何时已被一把长剑贯穿了腹部!奈杰尔一只手死死抓住剑刃,另一只手挥剑将敌人的脑袋砍成两半,腓特烈军竟也慑于他的骁悍,纷纷趋骑后退。赫伯特目眦欲裂,大叫着放开龙***,双手高举,将愤怒与悲伤都集中在四尺长剑上。一道寒光过后,跃到斯坦顿背上敌人的身躯、铠甲、战斧,连同一块经过魔法固化的秘银小圆盾,都被硬生生地从中劈开。淡蓝色的结界碎片四散飞舞,就如同他那些碎裂的骨头。 绑在脚上的布带终于不堪重负,忽地撕裂开来,奈杰尔摇晃着从龙背上歪倒,身子就如流星般坠向大地。利比斯哀叫着追随自己的战侣,几名腓特烈骑士紧追其后。
其余龙骑士调转矛头,准备集中对付已然发狂的赫伯特。可就在此时,金色的巨龙突然消失了,就像溶解在空气中一般。众人目瞪口呆,一面四处寻找它庞大的身影,一面提高警惕,严防敌人忽然从背后发动致命的偷袭。
“斯坦顿,你给我到下面去!听到没有,我要和他死在一起!”赫伯特流着泪,双手使劲捶打着战侣的脖子——此时,他们已在斯坦顿隐身术的保护下遁出了腓特烈的包围圈。
“很遗憾,我不能接受你这个愚蠢的建议。我的魔法力量没剩多少了,两个人的隐身也维持不了多少时间。作为战侣,我不允许你毫无意义地浪费生命。不如暂时种下愤怒,将来替他报仇吧!如果你还不清醒的话,大可以抓自己的脸,刺自己两剑,但绝不能去送死,因为这种无知是对奈杰尔英勇的侮辱!”
赫伯特呆呆地看着脚下的浮云,再也克制不住,在龙背上号啕大哭起来。
亚述皇都乔伊姆城的上空终于下雪了。
当亚述皇宫迎来第一片雪花时,它的主人正心事重重地站在门廊前。丹东觉得,自己的心比这刺骨的寒风还要冷,西征军紧急撤退的命令已于前天送出,但腓特烈人又怎会让自己如意呢?南线的骑士旅经过三天不眠不休的急行军,昨天好不容易看到了基尔利亚群山(基尔利亚群山:帕拉齐与亚述的分界线。)〖KG-*3〗,可就在这时被腓特烈的龙骑追上了,包括迦桑狄在内的两千官兵,全体壮烈殉国。当泰铭的救援中队到达时,地面堆满了亚述军人的尸体,他们血肉模糊的面孔上,深深刻满了愤怒与仇恨。没人知道他们在死前遭受了怎样的屠戮,而这些支离破碎的躯体,将纠缠着丹东现在及未来的每一个梦境。
奈杰尔小队的成员,回到亚述的只有九名。丹东吩咐手下,不许将南线军团的事告诉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换回的警报最终却救不了友军,这样残酷的现实不是伤痕累累的骑士们所能接受的。
第十军团有龙骑的掩护,情况稍好些,现在还保留着相当实力。可这五千官兵回家的路却实在令人堪忧,西北面是正在日夜兼程的腓特烈军团,南面是已被封锁的帕拉齐小道。唯一可走的方向目前就只剩下东方,可他们必须打垮两个诸侯国的主力,翻越三座人迹罕至的雪山,才能返回亚述的边境与泰铭会合。在这段时间里,腓特烈龙骑部队足够歼灭他们一百遍了。丹东觉得第十军团就如行驶在茫茫大海中一艘漏水的木船自己却只能站在岸边,无奈而悲伤地看着它渐渐下沉。
“陛下,星光塔的弗德雷斯大人求见。”内侍的声音打断了丹东的沉思。他叹了口气,走入阴暗沉闷的内堂。
“亲爱的陛下,看来烦恼已在您内心安营扎寨,我已好几天没看到您的笑容了。”弗德雷斯躬身行礼道。
“弗德雷斯,假如你处在我的位置,也会笑不出来的。”丹东挥挥手,示意自己的御前法师免礼落座,“上千人的部队,说没就没了,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第十军团的处境也岌岌可危,假如再失去巴兹和戴尔,天知道臣民们会怎么看待我。”
“臣正是为此事而来。第十军团能否得救,关键取决于东面诸侯国的态度。米勒和格斯堡都是腓特烈的附庸,按常理来说,他们是决不会让路的,”弗德雷斯微微一笑,“可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
“或许你可以解释得更透彻一些。很抱歉,弗德雷斯,我的脑子已塞不下任何难题了。”
弗德雷斯向前探了探身,小声道:“二厅(除常规研究外,星光法师塔是亚述唯一有权进行违禁研究的机构,因此也往往被称为“禁术之塔”。其第七层左厢的第二个房间,便是进行这些研究的专用场所。因此“二厅”这个词在魔法界里既代表着神秘,也代表着特权,而有资格进入二厅工作的法师,也会获得同行的普遍艳羡及尊重。)的‘摄魂术’已研发成功!”“什么?!”丹东几乎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没错,陛下。尽管我们又增加了罪孽,但这总比让部下送死强。等部队过境后,我们便撤去法术,这并不会对那两国造成多大伤害。只要离开格斯堡,十军团就安全了。雪山是无人地带,大兵团根本无法作战,能实施进攻的就只有龙骑兵。泰铭的第二联队正在边境上候着呢,万一腓特烈穷追不舍,就只能演变成空中主力的决战了。但无论如何,这都比第十军团全军覆没的结局要好得多。”
“施法的准备时间需要多久?”
“一天。”
“叫今天执勤的高阶法师前去传令,”丹东吩咐近侍,“第十军团及特遣龙骑立即向米勒开拔,一天后务必穿越边境,从东路回国。外交上的事不必担心,由我来周旋。”
他坐回椅子,紧紧握住大法师的手:“弗德雷斯,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法师塔是个充满智慧的地方,我知道你们都明白我的意思。”
“是的,陛下。”弗德雷斯深深地鞠了一躬,拉上自己的兜帽,“越是强大的东西越需小心对待,这是魔法世界的真理。深谙此道的法师是不会逞口舌之快的,请陛下放心!”
“还有……弗德雷斯,其实‘摄魂术’只是那个研究的附带项目吧?”丹东压低了声音问道。
“是的,尊贵的陛下。”
丹东点点头:“当第一批成品出来时,就把它放到战场上去……我有种预感,厄金斯会拼尽国力来打这一仗的。我不想在计划完成前就亡国,我们必须得让腓特烈人少惹些麻烦。”
“遵命,陛下。可世人恐怕要被这些成品所震慑,并产生恐惧和厌恶了。”
“唉,弗德雷斯,这不是早在我们预料之内的吗?这些石头竟费去了我们如此之多的善良和名誉……”
米勒和格斯堡的大臣们发现自己的国王忽然变得非常古怪,双手经常莫名其妙地颤动,舌头也不能发出完整的音节,还总是呆坐着,出神地望着远处,仿佛被摄去魂魄一般。最令人费解的是,国王对于政令的决策,固执而突然,一点儿预兆都没有——例如昨天公布的开放边境、任由各国军队出入的命令。敢于询问的大臣都被丢进了大牢,现在朝堂之上就只剩一片唯诺之音了。紧接着,亚述军队一声不吭地闯入了边境,目的不明地在城镇间奔驰,国王对此竟不闻不问。有了前车之鉴的大臣们自然不敢质疑,唯有命令各处部队紧守营防,不让亚述军有可乘之机。
巴兹指挥着各个中队,在军团头上盘旋。自接到撤退的命令以来,他就没怎么合过眼,弟弟和南路两千官兵的噩耗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为此他几近崩溃。但是眼下,处于存亡之际的五千人马,将防空任务全部交到他手上,他只能将丧弟之痛深深埋在心底。每时每刻,他都警惕地注视着地平线,生怕看到任何扇动着翅膀的影子。他心里无比清楚,若敌军龙骑的主力追上来,自己这支队伍的命运就显而易见了。
尽管事先得到了消息,可当米勒和格斯堡痛快地开放边境时,巴兹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但无论如何,回家的道路已然打通,只要安全到达雪山,生存几率就大大提高了。巴兹咬紧牙关,打起精神,四十八名龙骑士也在首领的影响下,有条不紊地执行着任务。数天来,龙骑编队阵容齐整,士气昂扬,完全看不出败退的迹象,地面部队因此从向来水火不容的友军处重获自信,久违的军歌也再次在队列中飘扬起来。
终于,雪山迷人的丰姿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亚述军中立即响起了一片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队伍停下来扎营,为翻越雪山做准备。可就在这时,担心已久的警报终于响起。腓特烈龙骑的编队,在雪山对面的地平线上露出了身影。
“戴尔,这场战争已超越了你的控制范围,赶快把部队拆散躲进山区!告诉士兵们两天后集合的地点,让他们各自逃命吧,到时能回收多少人马就是多少,陛下绝不会怪罪你的。剩下的事情无论是好是坏,都请交给我们这些等着回京领功的少爷们吧!”巴兹一边不慌不忙地集合龙骑,一边微笑着对军团长挤了挤眼睛。 戴尔望着这个年龄比自己小上一轮的骑士,花白的胡子颤动了一下,嘴角蠕动着,想说什么,却半天都没说出来。他把象征指挥权的军旗交给副将,大声道:“把队伍带回亚述后,叫所有活着的人都记住,是一群翅膀上的家伙帮他们打了掩护,才让他们有机会活了下来!”
说完,他转过身,一丝不苟地整理好铠甲,对巴兹道:“士兵们可以离开,但我不能。亚述的军团长里从没有过临阵脱逃的货色,我可不想拿这个第一。我会率三个弓箭方阵和一个投石机小队留下来,这些都是跟随我多年的部下,从来没想过在我之后阵亡,也请你体恤他们的苦心,无论如何,作为一个军人,把脊梁露给对手是莫大的耻辱!”
巴兹不再说什么,端端正正地向戴尔敬了个军礼,腾空而起。
两名亚述军人,此时已抛弃了一切龃龉,敞开胸怀拥抱即将到来的生死决战。他们分明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气息,它是如此的强烈和真实,使人难以自已。
多少年来,奥维斯风云变幻,不正是这股气息,才使得亚述长盛不衰,未逢一败吗?
翅膀撕裂空气的声音越来越急促,直到震得人耳朵发疼。四十八名龙骑士排成整齐的四列纵队,巴兹与他的战侣则悬浮在领头位置。
长***缓缓地移动着,终于趋***行,巨龙长鸣相和,吟唱咒语。蓝光过后,新组建的亚述西征军龙骑大队,展开了他们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空战。
一轮激烈的龙喷齐射后,腓特烈摆开了白刃战的阵形,这是龙骑交锋中人数占优一方最愿意选择的战术。巴兹和队员们骁勇地四处游斗,但路线还是渐渐被敌军封死,无论驾驭技巧还是实战经验,对方都明显胜过这群刚毕业的新人。
包围圈越收越紧,将亚述的年轻龙骑们挤压成一团。巴兹终于放弃了和对手的游斗,一头冲入肉搏圈的中心。此刻,戴尔的阵地已燃起熊熊的龙焰,巴兹微笑着将头盔摘下,向地面扔去。这是龙骑士悼念战友的仪式,也是告别人世的象征,它表明当事人已放下了一切可保护自己的东西,毫无畏惧地直面死亡。
头盔如落石般从半空坠落,年轻的亚述龙骑士们彼此相望,互相竖起拇指。
腓特烈军人亦深受感动,纷纷恭敬地略略后退,然后把龙***竖起,紧贴胸甲,向这些勇士致以骑士间的敬礼。
然后,咆哮声响彻天地,既有龙的,也有人的。两个阵营如同两个长满尖刺的钢圈,剧烈摩擦、碰撞起来。
结果不言而喻。没过三分钟,亚述骑士便大半挂彩,即使是尚未受伤的老队员,也在两三个对手的围攻下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巴兹索性抛开了所有防守的动作,一味地进攻、进攻、再进攻,只求与对方同归于尽,图一个黄泉路上不寂寞。
仿佛慑于他的气势,敌人竟缓缓地后退了,不单是巴兹的对手,其余敌军也搁下了伤痕累累的亚述龙骑们,调头飞向西方。巴兹惊诧莫名,抬手抹了一把被鲜血模糊的双眼,余光忽然发现东面雪岭上升起一片乌云,转头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竟是阵容庞大的龙骑方阵!
闷雷般的巨翼扇动空气声由远及近。
明烈的阳光下,领头的骑士迎风高举长***,猎猎舞动的白底带状旗帜上绣着的鲜红如血的狮鹫清晰可见,这是第二联队的队徽,在亚述军中无人不晓。
“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巴兹挥舞着双臂,发疯似的大喊,连胸甲也几乎被他剧烈的心跳震裂开来。满脸血污的年轻龙骑们面露喜色,忘情地紧紧拥抱战侣的脖子,贪婪地注视着这个几乎永别的世界。很多人身受重创,全靠一股意志支撑,此时生机重现,顿时浑身脱力,烂泥般瘫倒在坐骑上。须发全无的戴尔被幸存的士兵们从焦土中刨出来,他拥抱了身边的每一个人,仰望蓝天,放声痛哭。
眼前的景象显然激怒了第二联队的骑士们,一支小队分出来抢救伤者,大部队则排山倒海般呼啸着扑向仓皇逃遁的腓特烈人。 从第二联军***下逃出的腓特烈将军垂头丧气地返回皇城,一向严苛的厄金斯却并没对这个失败的部下施以任何惩罚,甚至连一顿臭骂都没有。
“巴兹和那几千人的生死我一点儿都不在乎,能否全歼亚述的西征军我也毫无兴趣。”看着部下感恩戴德地退出金殿,厄金斯冷笑道,“现在亚述把整个注意力都放到西线,泰铭的第二联队正全速集结到中陆边境,德雷克也迟早会过来的。卡卡罗索是不会白白牺牲掉的,安德留申……丹东,把你的老本都拿出来吧!”? 泥土倾泻在西征军将士的遗体上,将巨大而深邃的墓坑渐渐填平。经过魔法加持的石碑缓缓落在底座之上,无论风吹雨打,它都会时刻散发着神圣的光芒,以驱赶大胆的盗墓者和地底的虫蛇。丹东站在祭坛的顶端,一下一下拉动粗糙的缆绳,让低沉的钟声在墓园上空回荡。
“既然腓特烈人这么喜欢打仗,我们只能奉陪到底,把我们的伤痛加倍回报在他们头上!”
丹东平静地对祭坛下的臣民们说着,可他分明听到了自己紧握的拳头上指骨噼啪的脆响。
与此同时。
米勒的国王被厄金斯召入皇宫,乱刀砍死在酒宴之上。第二天,米勒王城便被烧成白地。其余城邦不等腓特烈大军到来就自动交上降表,尽其所能地痛斥先王的无能,并表示今后将紧紧依附在腓特烈王旗之下,做好一方门犬。
格斯堡的国王在米勒沦陷的当晚,便用一条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亚述龙骑第二联队趁机跨越国境,接收了乱成一团的格斯堡王城。紧接着,亚述西陆的军队全部被调动起来,数十个主力军团浩浩荡荡地越过雪山,屯兵格斯堡。龙骑第一、三联队也抽调出部分兵力加强到西面战场,和第二联队一起形成会战之势。各法师塔同时收到了皇室的征召令,中、高阶法师们纷纷放下手中的研究项目,投入到庞大的西征军团中。
腓特烈军自然不甘示弱,连连从国内抽调主力,在米勒东面一字摆开了长达八百里的阵线。
双方共计二十万人马,在米勒—格斯堡边境摩拳擦掌,等待决战时刻的到来。
奈杰尔小队的幸存者们背着国王逃出了治疗所,赶到前线大帐,用尽一切手段乞求泰铭的收留。
在儿子的软磨硬泡下,泰铭终于举白旗投降,将这些立志复仇的死神安排到巴兹的麾下。 三日后,米—格边境平原。
伴随着黎明的到来,决战拉开了序幕。
与往常不同,这次双方不约而同地把精锐部队压在了阵列的最前端,常规部队缓缓后退,给这些具有巨大杀伤力的特种军团让出空间。
方圆数百里的米—格平原人头汹涌,双方王牌同时进入决战的倒计时。
几乎遮住了全身的黑色铠甲,只在面具缝隙里露出的红色瞳孔……望着对方整齐的方阵,泰铭不禁有些踌躇。或许亚述太久没和强敌交手了,几十年来腓特烈的发展自己知之甚少,这样的军队他不仅从来没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但这并不意味着亚述在退步。身后那上千名巨翼骑士,就是这奥维斯的东陆之王屹立几百年的坚强基石。泰铭环顾左右,两侧的魔剑手和狂战士也高擎着武器,脸上刻着无畏的神情。
这两支拥有特殊能力的部队,与龙骑士并称“奥丁留给亚述的最后三样礼物”。
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忐忑呢?想到这儿,泰铭坦然地从龙背上挺直腰,俯视全军,朗声道:“我命令你们,抛开性命作战!从此刻起,这里没有活人,只有当胜利来临时,你们才能摆脱死者的身份!我们是来自地狱的恶鬼,要把敌人拉向无底的深渊,让他们看看什么才叫恐惧的使者!胜利属于亚斯当述!光荣属于你们!”
银龙的一声清啸响彻米—格平原。
魔剑士和狂战士率先呐喊着迎向腓特烈潮水般涌来的人马。随即,翅膀鼓动的声音开始在四处响起,渐渐融会成震耳欲聋的轰鸣。龙骑士们的视线随着身体离开地面,升上布满巨翼的天际。每个人都调节着自己的呼吸,拥有丰富经验的老队员,已迅速地和战侣完全融合,在契约的魔力下感受着对方的每一次心跳。
泰铭的背脊如标***般笔直,眼中散发出慑人的光芒,此时的他,谁也看不出已是年过六旬的老人。
“众袍泽,”他高举起印着赤色狮鹫的队旗,“承责而生!”
“载誉而亡!”千余名龙骑士的齐声呐喊穿透浮云,化作第一波攻击,狠狠打击着敌人的士气。 地面上,压阵的法师吟诵起辅助魔法,以节省巨龙的法力。
武器和铠甲表面慢慢散发出淡蓝色的光辉,在低沉的唱和中变得异常夺目:
“破坏与毁灭的精灵啊,请聆听我的召唤,将你无往不破的身躯,展现在世人面前。枯草因你变成宝剑,朽木也因你化作***矛,万事万物,皆为杀戮之利器。劈开世间一切的阻隔吧,我们恳求你的力量——锐化术!”
“忠诚与守护之神啊,请回应你仆人的呼唤。把你千锤百炼的圣盾,抛落人间。给予勇敢者应有的庇护,让他们的肉体远离刀剑,纵使砂石,也可建起厚重的城墙,而你强大的神力,正是一切兵刃的克星——铠甲强化术!”
两军几乎同时展开火力压制,千百道龙喷在高空中交错纵横,烈焰、硫酸、毒气、闪电、冰霜一股脑地纠缠、碰撞、挤压在一起,爆发出惊人的巨响,为云朵染上了诡异的色彩。
骑士们驾驭着战侣,灵活地在龙喷组成的死亡之网中穿梭盘旋。他们以小队为单位,四处寻找着目标,一旦遇上,就展开激烈的交战。长***相互摩擦的声响,令十数里外的人都听得牙齿发酸;钢铁上的魔法结界,随着每次的撞击,迸射出灿烂的火花。
伴随钢铁刺进血肉的巨响,龙鳞霎时丧失了华彩,成为一块块僵直的死皮。骑士拔出鲜红的***尖,任受伤的敌骑哀鸣着从半空中落下,激起巨大的烟尘。痛失战侣的骑士则想方设法跳到对方的鞍上,只求与敌人同归于尽。
即使是高贵的龙族,此时也露出野性的一面。耗尽魔法的巨龙,马上投入到肉搏战中,用双爪紧扣同类的脖子,一口咬断其喉咙,或是举起倒刺横生的尾巴,将敌龙的头骨打成碎片。
切斯特依然率领着自己的小队,在云雾中展开令敌人防不胜防的狙击。精准而突然的龙喷,轻而易举地将敌人一个个击落尘埃。可没过多久,腓特烈的地面法师通过心灵感应,接到友军的求救,两个“驱云术”后,切斯特小队便暴露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中。双目尽赤的敌军立刻扑向这些可恶的偷袭者。三人急速爬升,利用刺眼的阳光且战且退。
巴兹长***一指,所属大队蜂拥而上,迎头将敌军截在中空层。
“为第四小队(奈杰尔小队的番号)和骑士旅的弟兄们报仇!”他呐喊着,挺***第一个杀入敌阵。
地面上的战斗,同样激烈而残酷。
狂战士的咆哮早已超出了人类的极限,那从喉咙间直接涌出的巨吼,震得大地都为之颤抖,即使是洪荒巨兽,也要为这惊人的声音而胆寒。他们的皮肤变成鲜亮的褐红色,箭矢射在上面,竟发出清脆的金铁交鸣声。车轮般的战斧、一人高的阔剑,他们如同挥舞柴棒一般轻松,有些狂战士的武器甚至就像一根柱子,上面画满了古老蛮族的图腾。
这些缩小的巨人无视敌军的武器,也不讲究自己挥舞兵刃的招式,只是一味将惊人的力气直接施加于对手的肉体上。一个黑甲兵被一根铁柱整个儿钉进土里,另一名黑甲兵前往救助,却被铁柱的主人一脚踹上半空,然后如苍蝇一般被拍得粉碎。
这可怜虫的头盔远远飞了出去,在如山的尸堆中滚动。狂战士所过之处,地上竟没有一具完整的躯体。很多腓特烈士兵都是被连人带甲地砍成段的,铁铠上的切口光滑如镜,绝对是一击致命的痕迹。而其余的,不是被敲碎头骨就是被扭断脖子。
如果说龙骑和狂战士的战斗都伴随着骇人的声浪,魔剑士的冲锋则显得安静得多。没有呐喊与嘶吼,低沉的咒语吟唱和轻如落叶的脚步声,组合成另一种风格的死亡变奏曲。魔法能量从手心涌出,凝聚成剑的形状,而施在身体上的“强化术”,也使得他们的物理技能大大提高。他们以三十尺的惊人步幅向前跳动,起落之间,速度快得简直分不清身影。更高阶的魔剑士使出了“浮空术”,双脚脱离地面,鹰隼一般向敌人俯冲过去。“炫光术”和“火球术”也被他们释放出来,雨点般的打在敌军锋线。往往等敌人睁开被烫得一片模糊的双眼时,凌厉的剑光已划过了他们的咽喉。 地面横七竖八地堆满了黑甲兵的尸体,战局似乎因左右两翼的胜利而明朗起来。可就在欢呼即将响起的时候,亚述人看到了一幅一生都无法忘怀的画面——躺在地上的黑甲军尸体竟慢慢站立起来!
他们残破的躯体,开始四处寻找散落的组件——双脚奔向孤独的上身,毫不费力地将自己和腰部拼在一起;无头的尸骸一把抓起脑袋,将它端端正正地放到脖子上。腓特烈的法师诵起不知名的咒语,在这逐渐高昂的吟唱中,黑甲军重整队形,再次投入战场。
世上有很多可怕的东西,而最恐怖的,莫过于不受冥界管辖的士兵。但魔剑士和狂战士很快就从惊讶中恢复过来——既然这些人已在自己手下死过一回,再来一次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剑光和怒吼再度沸腾起来,两军重新展开激战。可无论被打倒多少次,黑甲军总能不厌其烦地爬起来,慢条斯理地整合自己的身体,然后投入永无止境的战斗中。魔剑士渐渐耗尽了法力,狂战士也被海潮般的黑甲军压倒在地。
泰铭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逆转,半天才回过神来,向旁边的传令兵大吼:“该死的!快到后面叫个高阶法师来,让他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或许不用传令,我现在就能告诉您***。”一名身着长袍的年轻人轻松地飘到泰铭身旁。
这么紧急的情况,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来凑什么热闹!泰铭皱紧眉头上下打量着对方,兜帽上的六芒星图案,法师袍上金丝打造的天平,秘银雕琢的戒指……确是皇家术士专享的饰物。再看他轻松地飘在半空中——“浮空术”,更不是低阶法师所能施展的。
“说说你的看法?”泰铭迟疑地道。
“这再简单不过了。那些黑色的铠甲只是空壳,里面根本没有肉体。腓特烈法师利用‘通灵术’将地下的怨灵附加在铠甲上,让它们替自己战斗。所以,无论受到怎样的攻击,只要再次施法,铠甲便会重新组合起来,以供异空间的寄主使用。法师在后面压阵,一开始就给人以辅助攻击的错觉,可没人想到,竟然会是他们承担起近距离格斗的任务。这个把戏确实有点儿创意,但很可惜,‘摄魂术’是二厅刚研发出的魔法,‘触觉转换’也不是什么新鲜概念,因此在下一眼就看出了奥妙所在。”
“看到那边的黑雾了吗?”见泰铭一脸将信将疑的表情,年轻法师指着远方若隐若现的一片阴霾道,“没猜错的话,那就是敌军施法的场所。请您选派龙骑分队越过地面部队,从空中展开突袭。作为媒介的魔法师一旦死去,空间通道立刻就会被切断,亡灵也就失去与铠甲的联系了。”
“卡尔!”泰铭大声下令,“你把这位……大人捎上,等下和巴兹的部队一起冲锋,务必把敌军的魔法部队歼灭!”
赫伯特从云层中俯冲下来,他已经干掉了四个对手,长***上满是鲜红的血迹和骨头的细屑。
生死相拼的激情撩动着他的心,他双腿紧夹龙鞍,打算对中空层的敌人发起新的攻击,但切斯特的手势打断了他的冲锋。赫伯特转头,只见中军打出了旗语,号令自己所在的大队去执行突击任务。周围的同僚已陆续撤出战团,组成标准的突击阵形,向指示目标疾飞而去,赫伯特只得拍拍斯坦顿,也加入到那散开的三角阵中。
“真没劲,刚打到兴头上!”赫伯特皱着眉大声埋怨着。
“军人要有大局观。侯爵叫我们脱离战场,必定有特别的意图。”巴兹义正词严地教训着年轻的骑士,可自己脸上也同样是一副意犹未尽的神色。
这时,卡尔用简短的话语传达了泰铭的命令,众人顿时意识到责任重大,纷纷振作精神以待恶战。为了躲避敌军的视线,骑士们先是飞上高空,再忽然俯冲而下,贴地展开突击。
巨龙擦着地皮飞过,将蒿草和灌木吹得东倒西歪。目标越来越近了,可黑雾中的景象依旧一片模糊,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全靠切斯特的黑龙施展“魔法之眼”,才勉强看清了迷雾中法师的方位。报点、瞄准后,众人开始了一轮齐射。 然而,所有的龙喷在接触黑雾的一瞬竟然同时消失!黑雾反而愈加浓重起来,最后简直成了个墨色阴森的大球。正当大家满头雾水之时,方才消失的龙喷和数十道闪电忽然从黑球中激射而出!巨大的魔法力量瞬间倾泻在突击队身上,尽管对自己的魔法免疫,可这些有血有肉的生物到底吃不住魔力撞击所带来的剧痛,巨龙们纷纷哀号着摔下地来。
腓特烈军因此发现了偷袭的突击队,附近的黑甲兵纷纷掉转矛头,向这边冲杀过来,天空中的龙骑大队也抽出数个中队,驰援遇袭的魔法阵。
一道雷电打中了赫伯特的左肩,他摇晃了两下,几乎摔下鞍来。罗伊残酷的课程此时体现了它真正的价值,被激发的魔法抗性使他逐渐恢复清醒。赫伯特环视四周,雷克欧因战侣的医疗光环,勉强捱过一劫,巴兹也因惊人的体格,咬牙支撑下来。而其他龙骑士,则全都昏厥在龙鞍上,甚至包括卡尔。
这时,卡尔的身体忽然歪向一边,一个青年法师从他的身后探出头。
“这帮狡猾的家伙,竟然把反射力场加固得那么好。幸亏安夫拉伯爵替我挡了一下,否则早成焦炭了。”青年法师边说边溜下龙背,“喂,你们几个醒着的,不要再使用攻击法术,也不能再冲锋了!”
赫伯特听到这个声音,万分惊讶地转过头去:“亚当斯?”
“天啊!”年轻的法师把兜帽扯到脑后,一张熟悉的略带顽皮的雀斑脸展现出来。
“好伙计,半年前才收到你获得中级认证的消息,没想到那么快又进阶了!”赫伯特冲上前去,和亚当斯抱成一团。
“在二厅里干,晋级的机会自然多些。当初听说在缘祭上出了个敢顶撞智龙王的穷小子,我马上就猜到是你。刚才早觉得你和雷克欧眼熟了,但始终不敢相认,毕竟刚毕业的学员是没资格参加国战的。”
“我和雷克欧都是被急征入伍的,其他战线上的兵力太吃紧了。”
“好啦,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亚当斯苦笑着道,“看来我们得赌一把了。叫那些龙背着它们的战侣——你们是这样称呼的吧——赶快飞到后方去,等下敌军冲上来,我可腾不出手来保护这些瞌睡虫。你们三个,请尽量帮我拖延时间!”说着,他举起了魔杖,双眼紧闭,“我要尽最大的努力把这结界打开。在二厅里我是专门负责封印方面的,希望以往的研究会给我带来帮助。法术完成后,你们就抓紧时间冲进去,消灭全部敌人!”
“看来我不但选拔了一个龙骑士,还相中了一名大法师。”巴兹看着沐浴在魔法光芒中的亚当斯,回想起他当年震飞幻术火球的情景,不禁感慨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如今都已肩负起国家兴亡的重担,毅然屹立在凶险万分的战场上。
“新的一页又将翻开,就让我们这些旧人为你们开辟前方的道路吧!”巴兹大喝一声,催动战侣扑向汹涌而来的腓特烈龙骑群。
巴兹独自担起了空战的责任。因为他知道,只要没耗尽体力,对付黑甲兵远比对付经验丰富的龙骑士轻松。赫伯特和雷克欧两人在体力上胜过自己,自己则在经验上优于他们,分兵迎敌是个取长补短的好主意。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比自己更应该活下去,前辈是绝不应该让新手先于自己阵亡的。
亚当斯渐渐进入了施法状态,整个思绪都沉浸在符号与元素的世界中,受不得一点干扰。三人把敌人阻挡在一里开外,用血汗为法师周围开辟出一片无人区。
安德鲁家的族徽在巴兹胸前闪闪发光。这个历史悠久的家族向来以沸腾的热血闻名大陆,它的子弟善于在逆境中爆发,死亡的阴影往往更能激发他们的潜能,越是处于困境,便越是骁勇。巴兹双腿紧夹龙鞍,和战侣仿佛已合二为一,在半空中左右盘旋、上下翻飞,或喷射、或***战,在龙群中留下了一串串撕心裂肺的哀号。十数种安德鲁家的秘术被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他的速度、力量、勇气开始趋向肉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他擎着龙***从云雾中冲下,光彩照人。这一刻,他已不是骑士,也不是巨龙的主人,而是一颗红色的彗星,在烈风中划出一条死亡的弧线。 腓特烈军开始后退,他们以为自己遇上了神。但严厉的军法和巴兹身上的血迹,又逼迫和诱惑他们重入战团,以十二分的崇敬和恐惧与这位勇士战斗。群攻落单的敌人,一直为骑士所不齿,但为了对付巴兹,他们不得不抛开禁忌,一个中队一个中队地轮番冲锋,以生命为代价,把伤痕累加到这个看似永不会倒下的男人身上。
赫伯特和雷克欧也展开了阻击,用交叉的龙喷把黑甲兵死死挡在防线之外。倒地,站起,再倒地,再站起……黑甲兵耐心十足地缠斗着,将轮回的地狱展现在两个年轻人的面前。
斯坦顿感到肺部隐隐作痛,那是龙焰超负荷使用的征兆,但他咬紧牙关,大口大口地吸食着空气,让熔铁烁金的赤红之花开放在敌人身上。
赫伯特发现了战侣的状况,拍了拍它犄角嶙峋的头:“打完这一仗回领地后,我叫农夫准备两百头小牛犒劳你!”
“拉倒吧,”斯坦顿笑了,白沫从嘴角汩汩涌出,“就你那块穷地方,能搜罗出二十头驴就不错了,我可不想看到你的管家老拜恩那张为难的面孔!”
赫伯特想到自己那一片荒凉的领地,觉得两百头小牛的确是个夸张的承诺。
“注意,我们要冲锋了!”斯坦顿看了看同样法力枯竭的艾欧利亚,大吼一声打断了战侣的遐想。
白刃战开始了。
不再受龙喷压制的黑甲兵狂潮一般涌来,滔天的人浪刹那间就淹没了赫伯特和雷克欧,并飞快地朝亚当斯涌去。赫伯特驱动巨龙,踩碎成百上千的黑甲,冲破一道又一道人墙且战且退。
丛林般的长矛已距离亚当斯越来越近。
“隔绝的元素啊,请离开无边的鸿沟,回到天地的怀抱,重享自由。没有永恒的存在,没有不变的结界。任何物质,都有***的时刻;任何堡垒,都有崩塌的一天。固守阵地的精灵,请听我的命令,解除和主人的契约,收回你们的魔法之盾——魔法解除!”
黑球抖动了一下,就像暴晒在烈日下的冰块一样,转眼间便消融于空气之中,三十多名法师清晰地凸现在阵地中央。
艾欧利亚和斯坦顿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龙喷射向敌军。腓特烈法师如镰刀下的麦子般纷纷倒地,可当烈焰和闪电轰向阵列核心的几名高阶法师时,他们胸口上忽然发出耀眼的光芒,形成一个防护罩,堪堪撑住了这致命的攻击——防魔项链!
亚当斯望着黑甲兵劈到脑门前的尖刀,绝望地闭上双眼。
千钧一发之际,一颗火红的陨石从天而降——不,那不是陨石,是巴兹和他已千疮百孔的战侣的身躯!
红龙早已昏死在半空之中,在闭上眼睛之前,它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瞄准敌阵中心的一团光点。上千斤的血肉裹着坚硬的龙鳞,狠狠地砸在核心法师的身上,扬起冲天的烟尘。所有的黑甲兵瞬间凝固在原地,然后犹如被切断丝线的木偶,在一阵当啷当啷的响声后,与寄主失去联系的铠甲四散跌落,又变回毫无生气的钢铁。
摆脱了纠缠的地面部队开始发动总攻。腓特烈的龙骑在人数上本不占优势,自顾尚且不暇,更不要说对地面部队进行空中支援了。亚述步兵在魔剑军团和狂战军团的率领下,迅速突破腓特烈步兵阵线,远程部队也得以腾出手来,给自己的龙骑军团提供强有力的火力支援。
腓特烈军打出撤退的旗语,宣布作战结束,上百头巨龙同时掉过头来,全速飞离战场。军心大振的亚述龙骑怎肯轻易放过追击的机会,行动迅捷的绿龙和银龙在敌军队尾冲击拦截,不断地把落后的敌人挑落尘埃,像催命的死神般一再提升对手的逃跑速率。
胜利的天平这一次是真正重重地倾斜了。
亚当斯拖着麻木的双腿,艰难地挪向巴兹。
钢刀离他面门只剩半寸时,黑甲兵解体了,余势未尽的刀锋在他脸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他觉得很疼,但不是因为肉体上的伤口。 他望着红龙小丘般的躯体,慢慢地,慢慢地,任由泪水和着鲜血滑过面颊,点点落在腥红的土地上。 伴随着特种部队的首战胜利,亚述主力展开全面进攻。
腓特烈残余的龙骑投入到艰苦的车轮战中,每天都要在各军团间来回奔波,以应付亚述人频繁的空袭。体力的剧烈下降造成伤亡率直线上升,最后腓特烈将军不得不放弃了这种疲于奔命的打法,对敌人进行选择性的反击。制空权的丧失使得地面部队更加被动,数十个军团在三大奇兵的夹击下节节败退,原本缜密的阵形乱得一塌糊涂,亚述军的各集群趁机插入缝隙,对敌形成分割合围之势。
厄金斯将南方要塞上负责执行对安德留申防务的龙骑兵团全部调出,投入东线战场,迅速控制住了局面。
第二天,德雷克的亚述龙骑第三联队也离开驻地,驰援帕拉齐。
经过一个回合的较量,两军再次在帕拉齐形成对峙。没人知道这场战争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亚述和腓特烈的较量已如脱缰野马般失去控制,几乎大半个奥维斯都被卷入了这场不断升级的大战中。
然而它们的邻居安德留申,却始终保持着莫测的沉默。
阿瓦诺,夹在亚述和安德留申之间的小国,一直都依附着亚述生存,它年年都从亚述进口大量粮食,总额达其自身年产量的三分之一。丹东以如此高的代价拉拢一个弹丸之国,自然有他的理由。阿瓦诺地处战略要冲,正好在朗格山系和马斯费尔山系中间。这条狭窄的峡谷走廊是安德留申与亚述之间唯一的通路,出了峡谷北口,就是一望无际的北陆平原,大兵团可以毫无阻碍地直捣亚述王都乔伊姆城。可以说,谁控制住阿瓦诺,控制住朗—马峡谷,谁就掌握了亚述南大门之匙。因此,数百年来,亚述对这个小盟友就像父亲对儿子一样,有难必援,有求必应。
然而,就在亚腓战争正如火如荼之际,谁都没有料到的变故却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某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亚述人忽然发现,自己经营已久的阿瓦诺在一夜之间竟降下了所有的四翼金龙旗(四翼金龙旗:亚述人把四翼金龙视为勇敢和智慧的象征,并把它的正面投影烫印在墨黑底色的旗帜中央作为王旗。)〖KG-*3〗,而安德留申总计十万人的队伍,正在阿瓦诺向导的带领下,毫无阻拦地通过这道南方屏障,全速逼近亚述边境——奥维斯大陆的第三强国,终于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与自己的敌人腓特烈并肩站在了一起。
突如其来的背叛给了亚述一个措手不及。原本负责南方防务的德雷克部正远在帕拉齐与腓特烈人打得不可开交,此刻乔伊姆以南几乎连一个像样的军团都没有。只要安德留申国王谢尔曼愿意,最多三天,亚述王都城下就会插满蓝色的海蛇旗(海蛇旗:巨型海蛇是居住在奥维斯东海的智慧生物,渔民和海盗的图腾。安德留申王旗以天蓝为底色,旗帜中央烫印着银色的巨型海蛇图案,海蛇头部为正面投影,下身呈半盘旋状。)〖KG-*3〗。
棋盘上的局势似乎走向明朗,奥维斯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抵挡住这两个强国的全力夹击,即使是亚述也不行——至少谢尔曼是这么想的。
可亚述却偏偏完成了这一奇迹。
我们不得不说,东陆人的运气好得出奇,先人们的无心插柳,却在空阔的南方平原上建立起了另一座看不见的屏障。
它是一座溶化在空气中的城堡,用法师的术语来说,就是一条长达数百里的结界。为了在缘祭上成功开启“绝对障蔽”结界,上几代亚述法师在阿瓦诺和亚述接壤的峡谷口建立了一个模拟力场,以供刚获得任命的缺乏经验的星光塔主实习。由于结界异常强大,而星光塔的塔主也非时常更换,所以力场在相当多的时间里都处于休眠状态。这个奢侈的实习工具最近一次使用,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年轻的弗德雷斯刚刚成为新一任的星光塔主。
开启这座隔阻一切的壁垒,需要两把钥匙。一把在星光塔,另一把作为对盟友信任的表示,储藏在阿瓦诺王宫。当它们被同时注入魔力时,地形酷似翼之峡谷的朗—马峡谷走廊将被封锁起来,就如同“绝对障蔽”一样,任何生物和魔法元素都不能穿越。 整个战局的关键就在于亚述人能不能在七个小时内,也就是安德留申大军到达边境以前,夺回阿瓦诺王宫中的另一把钥匙,开启这决定胜负的结界。
斯坦顿轻松地扇动着双翼,在高空无影无形地飞翔,只有切斯特的黑龙才能看到他们的位置,弗德雷斯赠送的戒指(当然是可自由变大的那一种,世上还没有哪个铁匠会愚蠢到按龙的尺寸打造饰物)使它魔力充沛,即使长时间施法也不觉得劳累。
“感谢奥丁,感谢医疗队的牧师们,把你从冥王的手里抢了回来,”赫伯特惬意地端坐在龙鞍之上,回想起出发前被绷带缠得像木乃伊一样的巴兹,“巴兹老伙计,希望再回前线的时候,你能站起来欢迎我!”
阿瓦诺没有能飞行的部队,它的领空向来由曾经的盟友亚述龙骑代为巡视。尽管如此,作为前锋的赫伯特和斯坦顿还是在身上施加了隐形魔法,其他人则尽量用厚厚的云层作为掩护。
切斯特、雷克欧、赫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