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q餐厅雇佣我8级,现在可以雇佣3个人了,我只雇了两个人(不...

gt gt gt gt 走进《门》,是一个恐怖迷宫
1 楼主: 2007-01-26 10:51 连载:门 作者:周德东
应该说,这部书并不是一个平面的故事,而是一个立体的恐怖迷宫。
  它是由恐怖小说家周德东和我们三个人共同搭建的。
  不仅如此,还有你,一个似乎在局外的阅读者,必须有你的存在,你的智慧,你的参与,才构成它恐怖的完整性。
  读着读着你会发现,这部书把你牵扯进来了,把作者牵扯进来了,把张艺谋牵扯进来了,把活着的故去的众多不相关的人都牵扯进来了……
  这个迷宫中,布满了太多的歧途和死路:
  比如,每一章之前,都有一段文字作为导读。阅读时,为了连贯,你完全可以跳过它,因为看起来,它基本是独立的,和每一章的故事并无关联。可是,真的没关联吗?——恐怖藏在另一种含义中。
  比如,这个故事里有很多诡异情节,却没有像其他恐怖小说那样,给予明确解答——恐怖藏在永远没有谜底的现象中。
  比如,你可能认为,真实的鬼可怕,或者,虚伪的人可怕。这个故事却讲述了这样一个活物:他是一个伪装的人,却不是精怪,也不是鬼魅,那他是什么?——恐怖藏在未知中。
  比如,作者对命运的推演,纵横八千里,上下亿万年——恐怖藏在无极中。
  比如,周德东最初的写作大纲和写出来的故事完全不同——恐怖藏在差异中。
  比如,这部书的作者照片和配图,与故事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恐怖藏在类似的一个个细节中。
  比如,本书里有虚构的故事,也有真实的事件——恐怖藏在真真假假中。
  比如,周德东并没有完成这部书,最后的两章是我们,东德周、韩浩月、龚潮燕写的,这是为什么?——恐怖藏在一个个问号中。
  比如,我们三个人怎么突兀地出现了?东德周是谁?韩浩月是谁?龚潮燕是谁?我们是真实的人吗?——恐怖藏在我们的陌生面孔中。
  比如,我们告诉你,这部书的“协助”者,本来是四个人,我们一起帮助周德东先生策划和整理这部书稿,工作还没有结束,其中一个就无故退场了——恐怖藏在这个故事之外的事故中。
  比如,我们告诉你,这部书的恐怖是多维度、多层面的,危险不仅仅只在文字中,它已经蔓延到了现实里,甚至爬到了你身边——恐怖藏在这个预言中……
  因此,我们劝告,如果你没有足够的抗精神恐怖的素质,请放弃阅读。或者说,请放弃参与这个故事。
自:Club.ChinaRen.com
------------------------------
] ------------------------------ 沙发 楼主: 2007-01-26 10:53 一:白色婚礼(1)
连载:门 作者:周德东 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
  路上有很多人,他们都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这场面让我感到诧异,就不自觉地加入了他们。
  走过一个个岔路口,一座座立交桥,一个个地铁站,一家家夜总会,一个个商场,一家家医院,一座座酒楼……
  日月沉浮。
  我发觉,身边不断有旧人消逝,又不断有新人涌现。
  我问身边一个强壮的男子:“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他说:“目的。”
  一句废话。
  又走了一段路,他在旁边拍了拍我的肩,说:“哥们,我到了,拜拜了。”
  我转头一看,路旁出现一座坟茔,他一闪身就不见了。
  我蓦地明白了,不是“目的”,而是“墓地”。
  我们都在朝前走。
  (一)
  老天,不可阻挡地黑了。
  楼房林立,街道纵横,人间的灯火星星点点。冷雨稀稀拉拉地掉下来,灯更红了,酒更绿了。
  远方,黑黝黝的群山高低起伏。
  这个城市叫西京——它其实就是那个你十分熟悉的城市,我不过给它换了一个名字而已。
  在一条安静的马路上,有一家酒楼,还在营业。整个一条街都是卖书画的,都打烊了,只有这家酒楼的红灯笼,在黑暗中幽幽地亮着,显得很孤独。
  酒楼内在举行婚礼。
  小型演出台上,挂着两块紫色的幕布,现在它们拉严了,像一扇紧闭的门。幕布上方,挂着一个条幅:
  撒尔幸 顾盼盼
  新婚大喜
  新郎冒雨去接新娘了。
  现在,两个司仪在招呼大家。他们一个矮胖,一个瘦高,看上去都是大学生。他们穿着白色中山装和西式裤,风纪扣系得严严的。
  六桌宾客,都是20岁左右的年轻人。
  胖司仪笑眯眯地说:“一会儿,大家要吃好喝好。太匆忙了,招待不周,多多包涵!”
  一个染绿发的青年问:“我们都不知道撒尔幸什么时候恋爱的,怎么突然就结婚了?神速啊。”
  胖司仪说:“新娘叫顾盼盼,撒尔幸和她是在网上认识的,都一年了。”
  绿发青年又问:“可是,为什么选择这么晚的时间呢?”
  胖司仪有些不好回答:“撒尔幸做事,总是与众不同的……”
  绿发青年笑了,说:“他选择的女友,也肯定和正常女性不一样了。”
  胖司仪愣了愣,看了看瘦司仪。
  绿发青年立刻意识到,“正常”这个词味道不对,就改口道:“我是说,他选择的女友,也肯定和平常女性不一样了。”
  瘦司仪很不高兴地飞了绿发青年一眼。
  一个染红发的青年高声问:“洞房在哪里啊?一会儿,我们的嘴巴吃饱喝得了,耳朵还闲着呢。”
  胖司仪又看了看瘦司仪,犹豫起来:“这个……”
  红发青年说:“哈哈,总不能天为被地为床吧!天气预报说了,今天是一宿关门雨。”
  瘦司仪打圆场说:“根据新郎新娘的嘱咐,洞房地点暂时保密。”接着,他岔开了话题:“哪位有什么需要,立即招呼我啊。平时,大家都是哥们,今天不同,我是你们的服务员。”
  雨越下越大了,远天偶尔闪着电,却不闻雷声。
  没有人注意到,有一条野狗,始终蹲在马路对面的黑暗中,朝窗子里冷冷观望。灯笼映在它的双眼里,闪着两点残忍的红。
  偶尔有人举着伞,骑着自行车,匆匆经过。
  它一动不动。
  雨水浇在它的身上,它却不逃避,全身的灰毛都湿透了,顺溜地伏在身上,看上去光秃秃的。
  也许,它是一条疯狗。
  也许,它根本不是狗——假如,一匹狼溜进城市,低着眼睛,匆匆从一个墙角走过,有人会认出它是狼吗?
  在它这个位置,隐隐能听见酒楼里的喧闹声。
  一个薄嘴唇的女孩在叫:“新娘怎么还不到呀?我们都想看看,是什么人俘获了撒尔幸这个帅哥!”
胖司仪说:“应该快了吧。”
  红发青年说:“再晚的话,就成午夜婚礼了,那才叫与众不同!”
  胖司仪说:“刚才撒尔幸来了短信,说下雨不好走,喜车堵在路上。”
  不甘寂寞的绿发青年又说话了:“哈哈,不会堵在玄卦村了吧?”
  玄卦村在西郊,颇有些名气,因为那里聚集了一些外地的流浪画家。玄卦村离这里太远了,因此,很多人都笑起来。
  不知为什么,两个司仪听了这句话,脸上的微笑都僵住了。
  雨单调地敲在窗子上,声音是这样的——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啪啦。
  望出去,外面黑糊糊的,看不到对面那条野狗。 2楼 楼主: 2007-01-26 10:54 (二)
  把婚礼放一放,现在讲讲昨夜发生的一件事。
  像所有城市一样,西京每天都在发生很多事——
  很多生意成交了。很多合同签定了。很多企业倒闭了。很多工人失业了。很多人恋爱了。很多人离婚了。很多人进入了这个城市。很多人离开了这个城市。幼儿园很多孩子得了小红花。医院里很多人死掉了。很多交通事故发生了。很多狗咬人了。很多罪犯被逮着了……
  我讲的这件事,有点奇特,百年不遇:
  在西京东郊,有一片高级住宅区,叫“玉米花园”,是别墅。北边,挨着威虎山——这个威虎山不是《林海雪原》的那个威虎山,只是重名。
  此时,天上的残月细细的,弯弯的,挂在西北,颜色猩红。
  19号别墅是最里面的一栋,两层,砖红色小楼。
  里面有个人,在上网。
  房子里没开灯,电脑屏幕的光射在这个人的脸上,像蒙上了一层绿色的面具——那是一台乳白色电脑,PC配件全部整合到了显示器内,超薄。
  他QQ的个人资料上写着:伏食,男,24岁。
  其他空白。
  伏食不是帅哥,不过长得很男人:寸头,肤色有些黑,四肢强健,牙齿坚固,眼神凌厉。
  这幢别墅是金像影视公司总经理米嘉的——伏食是米嘉的助理。他和这房子,都是米嘉的。
  他在等一个人。
  金像影视公司有一个网站,伏食在这个网站的“午夜论坛”里,认识了一个女孩,她的网名叫“目分目分”,是个恐怖故事爱好者,来自江苏北部农村,目前在西京大学读书。
  两个人聊得很投契,不知不觉开始了网恋。
  文字就是他们的身体、眼睛、嘴巴、心灵。QQ是他们的幽会场所,他们用文字拥抱、交流、亲吻、彼此疼爱。
  目分目分是伏食在网上认识的第一人。
  似乎就是因为她的缘故,伏食喜欢上了这个虚拟的世界,就像干裂的嘴唇得到了一个湿润之吻。
  今天,目分目分没上线。
  网上有无数的人,大家在纵横交错地热烈交谈。然而,伏食没有参与,他枯坐在电脑前,显得十分孤单。
  观望了一会儿,伏食站起来,去卫生间了。
  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他精神了许多。回来,正要坐下,却停住了——鼠标怎么掉下来了?它悬在空中,一下下晃荡着。
  这其实是一个不吉利的征兆。
  然而,伏食没有多想,弯腰把它拿起来,小心地放在了宽大的电脑桌上。动了动,屏幕上没有它的踪影。
  他叹口气,用键盘操作,把电脑关了。接着,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准备睡觉。
  房间里一片寂静,甚至听不到蚊子叫。
  米嘉在公司加班,不知道今夜她还回不回来。按照惯例,此时她应该打个***……
  手机响了。
  伏食接起来,里面无声。
  他低低地问:“哪位?”
  过了半天,话筒里才响起一个陌生女孩的声音,她似乎在压抑着心跳:“你好。”
  “哪位?”
  “……你猜。”
“目分目分。”
  “你怎么知道是我?”对方惊讶了。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只认识你。”伏食认真地说,感觉不出他是在开玩笑。
  “你想不想……和我见面?”
  “想。”
  “你在哪儿?”
  “威虎山。”
  “东郊?”
  “是。”
  “哦,那算了……”
  “怎么了?”
  “太远了,我在西郊呢。”
  “没关系。别说你在西郊,你就是在西方,我也飞过去。”
  “嘻嘻,要是我在西天呢?”
  “同样没问题,我……爬上去。”
  “那你来吧。”
  “具体在哪儿?”
  “玄卦村。”
  挂了***后,伏食看了看表,10零几分。
  他穿上一件衣服,匆匆朝外走。
  走到门口,他又停住了,慢慢转过脸来——那个鼠标又一次掉下来,悬在半空中,悠悠地晃荡着。
  他不再搭理它,关上灯,一步就跨了出去。
  黑暗中,那个鼠标渐渐不再晃荡,阴冷地吊在那里,像一只不怀好意的蜘蛛。 3楼 楼主: 2007-01-26 10:55 二:玄卦村(1)
连载:门 作者:周德东 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
  (一)
  一辆黑色宝马轿车,披红挂绿,在黑暗中开来。
  这是一辆喜车。
  不寻常的是,喜车的后面,尾随着两辆警车,红蓝双色警灯在雨水中闪烁,很漂亮。
  那条黑暗中的野狗,似乎嗅到了什么气味,猛地拧过头去,定定地看。
  黑色喜车开进了酒楼背后的院子,警车一左一右停在两旁,跳下四名个头一般高的***,他们各就各位,四处巡视。
  酒楼里,瘦司仪站到演出台前,庄重地说:“各位,新郎新娘到了!”
  大家开始鼓掌。
  瘦司仪继续说:“不过,今天新娘有点不舒服,请大家谅解。”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新娘出现,掌声渐渐停下来,大家开始四下张望。
  终于,胖司仪“哗啦”一声拉开了幕布,新郎和新娘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新郎抱着新娘,从后门一步步走向前台。
  撒尔幸穿着一身黑色燕尾服,打着白色领花。
  红绸新郎花别歪了,斜斜地挂着,好像随时要掉下来。
  他身材高大,面庞帅气,皮肤细嫩,眼神清雅,一看就像个富家子弟。也许是张罗婚事太累了,他的脸色不太好。
  新娘僵硬地躺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她穿着维多利亚式复古风格的婚纱,装饰着珍珠和蕾丝,充满梦幻色彩。雪白的婚纱长长地垂下来,随着新郎的脚步,软软地飘摇着……
  除了胸部平平,这个女孩的身材很完美。
  只是她戴着面纱,大家看不到脸。
  新娘怎么了?
  大家交头接耳起来。
  薄嘴唇女孩心直口快,小声对旁边的人说:“是不是……植物人呀?”
  旁边的人用胳膊碰了她一下,继续观望。
  撒尔幸站在台子上,朝大家微微鞠了一躬,强颜作笑地说:“天要下雨,我要娶亲——这么晚了,还劳驾各位来参加我的婚礼,感谢了!”
  大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撒尔幸的双腿在微微抖动,他朝上颠了颠新娘,又说:“今天的婚礼,没请什么主婚人,只有我的两个兄弟做司仪。”
  胖司仪和瘦司仪分别朝大家鞠了一躬。
  撒尔幸继续说:“而且,也没请证婚人——按照习惯,证婚人应该当众宣读结婚***。我和盼盼没领什么结婚证,那是最没用的东西,只有离婚的时候才用得着。”
  说到这里,他深情地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新娘:“举行完这个仪式之后,我和盼盼就永远不会分开了,秒秒,分分,时时,天天,月月,年年,世世……”
  大家的表情越来越肃穆。
  瘦司仪朝后挥挥手,一个看热闹的酒楼工作人员就缩了回去,不一会儿,响起了《婚礼进行曲》。不知为什么,此时,这支曲子有一种悲凉的意味。
  那条野狗,依然蹲在酒楼对面,它透过玻璃,死死盯着新娘的身体,不停地抽动鼻子。雨天,满世界都飘溢着腥气。
  胖司仪嗓门大,他喊道:
  “一拜天地……”
  撒尔幸抱着新娘鞠躬。
  “二拜高堂……”
  撒尔幸抱着新娘鞠躬。
  “夫妻对拜……”
  撒尔幸抱着新娘鞠躬。
  “共入天堂……”
  天上突然亮起了一道闪电,响起了一声炸雷,照亮了酒楼窗子上的喜字——那喜字是白的。
  (二)
  玉米花园的大门似乎是某种界线。
  大门内,安静地闪烁着霓虹灯。大门外,是一片漆黑的田野。伏食跨出这个门,就从五光十色站到了黑暗里。
  等了好半天,才看到一辆出租车开过来。
  司机是个年轻女子,她一听去玄卦村,嫌远,一踩油门就走了。
  很快,又一辆车“吭哧吭哧”开过来。它的一只灯瞎了,另一只灯在黑暗中出奇地亮。这辆车在伏食跟前停下来,探出一个脏兮兮的大脑袋,问:“师傅,坐车吗?”
伏食说:“玄卦村,去吗?”
  司机说:“玄卦村?太晚了……”
  伏食说:“我给你双倍的钱。”
  司机想了想,说:“上车。”
  这辆车怪模怪样的,伏食一边打量它,一边朝里钻:“你这算什么车啊?”
  司机摇晃着大脑袋,说:“本来是一台拖拉机,我给它盖上了吉普车的壳。”
  伏食说:“那么,该叫它拖拉机还是吉普车呢?”
  司机说:“当然叫吉普车了!假如有一个人,装着狼的五腑六脏,你肯定觉得他是人不是狼,对吧?”
  伏食快速地瞄了一下司机的眼睛,说:“有道理。”
  司机得意地笑了笑,一踩油门,吉普车就“拖拉拖拉”地开走了。
  天上那弯残月,似乎更暗更红了,像一只独眼。人间这么大,它谁都不看,只盯着这辆奔跑的黑车。
  黑车顺着西京最边缘的五环路,一直朝西开。
  驶过绵绵不绝的高楼,灯火越来越少,树木越来越多——那是这个世界的头发。
  黑糊糊的公路边,冒出了一条毛烘烘的东西,它低着眼睛,一瘸一拐地迎面跑过来。
  “那是什么?”伏食问。
  司机眯起眼睛,打量那个东西。
  “狼?”伏食又问。
  “这里哪有狼!是野狗吧。”
  说着,司机使劲按了几下喇叭:“嘀嘀嘀!”那个东西一下就跳进了路基下的草丛中,不见了。它始终没有抬起眼睛来。
  “你看见了吗?它的嘴里叼着一块骨头,好像还滴着血。”伏食说。
  “这附近有坟地。”
  “你对这一带很熟?”
  “我六姑就住在玄卦村。”
  “哦。”
  “你以前没来过?”
  “没有。”
  “挺偏僻的。”
  “不过,我喜欢它的名字。”
  “其实过去它不叫玄卦村。”
  “叫什么?”
  “悬挂村——悬挂的悬,悬挂的挂。”司机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在车窗前悠荡的一个如来佛像:“你可能听糊涂了。”
  “很明白。”
  “1982年,全国第一次地名普查时,给改了。”
  “为什么叫悬挂村?”
  “那我就不知道了……”
  黑车跑了半个多钟头,司机抬手指了指,说:“到了,那里就是。”
  伏食弯腰朝外看了看,公路旁,大约一里远的地方,有一个村子,似乎都是二层小土楼,闪着寂寥的灯火。
  “你在哪儿下?”
  “就在这儿下吧。”
  付了钱,临下车的时候,伏食又瞟了一眼车窗前的佛。
  黑车很毛躁,伏食刚跳下来,还没有站稳,它就使劲一窜,满脸吉普车的派头,“拖拉拖拉”开走了。
  当它的声音越来越小,四周终于安静下来后,伏食掏出***,拨通目分目分的号码。
  “你在哪?”
  “你在哪?”
  伏食四处张望,看到路旁立着一座尼姑庵,高高的青砖墙,四周枯草萋萋,看来已经废弃了,破败,肃穆,怪异。
  “我到那个尼姑庵了。”
  “你绕过尼姑庵,后面就是玄卦村,我在路上迎过来。”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玩。”
  “你穿什么衣服?”
  “绿色牛仔裤,红T恤——其实不用强调穿什么,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会认错。”
  “也是。”
  四周黑咕隆咚。
  伏食小心地走下公路,果然看到了一条光秃秃的土道,于是慢慢走过去。
  村子里传来狗叫,高一声,低一声,不知道两条狗是在相互示威,还是一致对外,发现了什么异常。
  它们叫得异常激烈。
  土道上不见一个人影儿。
  走着走着,他的脚突然被绊了一下,差点摔个跟头。他蹲下去,用手摸了摸,是半块砖。
接着,他隐隐约约嗅到了什么气味,双眼就变得警觉起来……
  ——后来,他是这样对米嘉说的:
  那一刻,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一个不该想起的东西——挂在黑车里的那个佛。他忽然回忆起来,那个佛是被绳子系在脖子上,吊起来的!
  他站起身来,慢慢转动脑袋,朝四下里看了看。
  路旁,有一棵孤单的老榆树,树上吊着一个黑糊糊的东西。
  他走近几步,一下就傻住了——树上高高地吊着一个女子!她穿着一件红T恤,一条绿色牛仔裤,面部血肉模糊,根本不像脸了。
  呆了片刻,他哆哆嗦嗦地掏出***,再拨目分目分的号码。
  女尸口袋里的手机“丁零零”地响起来。
  (脚链)
  今晚10点,参加婚礼的宾客,冒雨陆续到达酒楼……
  昨晚10点,一个男子的***响了,是一个网上认识的女孩打来的,约见面……
  今晚10点15分,喜车载着新郎和新娘,行驶在雨中……
  昨晚10点15分,那个男子坐上“拖拉拖拉”的吉普车,奔向西郊……
  今晚10点45分,司仪说,新娘到了……
  昨晚10点45分,那个男子跨在了尼姑庵一侧的土道,走向从未谋面的网上恋人……
  今晚10点50分,新郎抱着新娘,拜天拜地……
  昨晚10点50分,那个男子看到树上高高地吊着一个女子……
  今天……
  昨天……
  今天是婚礼。
  昨天是爱情。
  昨天走向今天。
  新娘全身被婚纱包裹,露出苍白的脚脖子,上面戴着一条黑色十字架脚链。天上响起一声炸雷,新郎摇晃了一下,那个脚链也随着在空中摇晃了一下……
  那个男子借助手机的屏幕光,从下往上,慢慢朝那具吊在半空中的尸体照去——女尸的脚脖子上也戴着一条黑色十字架脚链,它在风中微微摇晃着…… 4楼 楼主: 2007-01-26 11:01 七:惊人的巧合
连载:门 作者:周德东 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
   “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你。”
  “不会吧?”
  “告诉你一个惊天的秘密——每个人都是两个人。” 5楼 楼主: 2007-01-26 11:03 “……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毫无察觉?”
  “很简单,因为你和另一个你,从来不会相遇。”
  “天各一方?”
  “不,是因为你和另一个你都位于同一个身体上。”
  离婚,是作家一生的巨大转折点。
  十年婚姻,他已经习惯了一种生活模式,一但打碎了,陡然就失去了方向。
  他一天天变得沉沦、糜烂。 6楼 楼主: 2007-01-26 11:04 在一篇文章中,他写过这样的观点:
  女人爱男人,爱的是个体,比如张三;男人爱女人,爱的是群体——他爱的是“女人”,而不局限于其中的一个,比如李四。
  男人生来就是牲畜,却被放置在人群中,这是上帝的错。为了符合社会的道德标准,男人只能表里不一……
  白天,作家大小算一个知名人物,头上有弱弱的光环,谈吐文雅,行为高尚。
  天一黑,他就回归了本来面目,泡在网上,寻找肮脏而刺激的交易。于是,那些被生活所迫的女子,从黑暗中陆续显现,花枝招展地走过来……
  在他的床上,有年龄大的,他可以叫阿姨;有年龄小的,可以叫他叔叔。
  卖的,经常一个个坐到电脑前,在QQ视频上,摆出各种姿势,做出各种表情,由他挑选。有时候,他甚至叫来数个女子群欢,大家赤身裸体,像森林里的猴子……在这个畸形的世界里,他成了王。
  由于纵欲过度,他经常变成一杆没有子弹的***。
  每次米嘉和他上床,都会给他一些钞票,要他“买补品”。米嘉是一个纯粹的商人,她根据质量的优劣支付小费。
  而他,总是用这些钱去买鸡。
  米嘉每次给的钱,大约可以买三个鸡——这三个鸡是他最好的心理补品。 7楼 楼主: 2007-01-26 11:05 这一天是情人节。 8楼 楼主: 2007-01-26 11:07   天黑之后,作家在网上转悠,名字叫“1寻0”。
  只要聊天室管理员不在,***小广告就出现了: 9楼 楼主: 2007-01-26 11:08  作家的眼睛跳过那些黑话,盯住了一个叫“咬”的女子。
  1寻0:你好。
  咬:你好。
  1寻0:你的名字是一个字,我却读出了一个词。
  咬:呵呵。
  1寻0:我读错了吗?
  咬:没有。
  1寻0:做?
  咬:是的。
  1寻0:你多大?
  咬:21岁。
  1寻0:哪里人?
  咬:南方人。
  1寻0:多高?多重?
  咬:1.62米,92斤,三围34、24、34。
  1寻0:兼职?
  咬:我是大学生。家里穷,为了读书,迫不得已。
  1寻0:理解。
  咬:我只用口。
  1寻0:我喜好这一口,也喜欢那一口。我可以出高价。
  咬:那我们面谈吧!
  聊到这里,对方给了作家一个很难记的***号码。
  作家有两个手机,两个号码,一个是公开的,属于白天;一个是秘密的,属于黑夜。他拿起黑夜里这个专门用于交易的***,拨了“咬”的号码……
  “嘟……嘟……嘟……”
  他通过声波,在敲一扇很远的门。 10楼 楼主: 2007-01-26 11:09 谁都不知道,这扇门打开之后,里面是什么情况。
  通了。
  门开了,里面有一个柔顺的声音在迎接他:
  “哥哥,你好。”
  “你在哪儿?”
  “我在西京大学附近。你呢?”
  “我在文联大楼附近。”
  突然,两个人都愣了,然后几乎是同时关上了门。
  ——对方竟然是顾盼盼! 11楼 楼主: 2007-01-26 11:09 八:共上天堂(1)
连载:门 作者:周德东 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
  他和她,青梅竹马。
  两家之间,隔一道丑丑的篱笆,爬着粉红色喇叭花。
  小时候,他总穿一套红衣服,她总穿一套绿衣服。
  20年之后,他和她相爱了。
  不幸的是,她遭遇横祸,早早夭折。他十分悲伤,得了相思病。
  这天,一个游方和尚化斋来,为他指点迷津:“夫妻本是一个人,生生世世永不会改变。”“我和她是一个人吗?”
  “如果是,你就会跟她去,再双双托生,在下一世邂逅。”
  “假如我活下去,娶了另一个女子呢?”
  “那说明,另一个女子和你才是一个人。”
  不久,他相思病入膏肓,撒手人寰。
  几年之后,一前一后,两个小孩降生在这个尘世上。
  他们是邻居,隔一道丑丑的篱笆,爬着粉红色喇叭花。
  男孩总穿一套红衣服,女孩总穿一套绿衣服。
  爱情在20年之后,耐心等着他们。
  玄卦村惊现女尸,撒尔幸是第二天中午才知道的。
  当时,他正和两个同学在一家书店买书。
  这两个同学,其实更像他的小兄弟,一直跟他混,对他言听计从。
  我们把瘦高的称为“J”——他主意多,沉稳一些;把矮胖的称为“H”——他心眼直,憨厚一些。
  “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J说。他正翻着一本解梦的书。
  “什么梦?”H好奇地问。
  “我梦见,今天,咱们三个人来买书……”
  “真的?”
  “而且,就是这家书店。”
  “太蹊跷了!”
  “结果,一睁眼,就接到撒哥***,约我到这家书店来买书。”
  “天哪,我也是早上接到撒哥***的……”
  “我还梦见,我们走出书店之后,遇上了漂亮妹妹……”
  “几个?”
  “两个。”
  “那我呢!”
  “你紧张什么?难道两个就肯定没你的吗?”
  “肯定的!”
  “你不想想,自从撒哥有了盼盼,他对哪个妹妹感过兴趣?”
  “也是……接下来呢?”
  “接下来,我左胳膊挽一个右胳膊挽一个,就走了。”
  “还是没我的啊!”
  撒尔幸在一旁翻着报纸,一脸大哥的严肃,说:“H,别理他。早上是他给我打***,要来这家书店买书,我才给你打***。”
  H恍然大悟:“是这样子啊!”
  J嘿嘿嘿地坏笑起来。
  撒尔幸说:“昨天,我真的做了一个有意思的梦……”
  “肯定没梦见我们!”J说。
  “我梦见盼盼了。她对我说,她不在宿舍里住了,在外面找到了一个新房子。你们猜,那房子在哪儿?”
  “……在宾馆?”H抢先说。
  “不是。”
  “……在电视台?”
  “不是。”
  “在你家隔壁!”
  “不是。”
  J突然说话了:“在郊外。”
  撒尔幸说:“没错儿。”
  H说:“那是别墅哇!”
  撒尔幸摇摇头,说:“是一棵很丑的树,没叶子。”
  J说:“哈,撒哥,你要小心了,以树为家,那是鸟啊!盼盼估计要飞了!”
  撒尔幸没说话,他盯住了手里的《午报》——上面有一则新闻,写的正是玄卦村凶案。报道很简单,只说被害人姓顾,是西京大学的学生……
  撒尔幸一遍又一遍地阅读这几行文字,脸色越来越白。
  J问:“撒哥,你怎么了?”
  撒尔幸突然丢下《午报》,几步就冲出了书店的门……
  撒尔幸去了公安局。
  法医处的门匾上,写着四个银灰色的字:科技强警。
  绕过一张不锈钢解剖台,撒尔幸进入了尸体冷藏室。
  一个刑警走上前,“哐当”一声,打开冰柜,慢慢拉出一具女尸。蒙尸布被掀开的一刹那,一股阴冷之气扑进撒尔幸的肺腑。 12楼 楼主: 2007-01-26 11:10 他朝女尸脸部瞄了一眼,顿时呆如木桩——顾盼盼几乎没有脸了,如同一个打碎的瓷娃娃,又重新组装到了一起,已经凝固的血,正是黏合剂。她双眼微睁,好像在审视他,又似乎在凝视他的背后。她的神情,变得如此陌生……
  尽管面部已经很难辨认,但是,撒尔幸认得那条黑色十字架脚链,它系在顾盼盼直撅撅的脚脖子上,冒着寒气,微微摇晃着。
  “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是……”
  “你跟我来一下。”
  “去哪儿?”
  “刑警队。”
  “干什么?”
  “我们问你几个问题。”
  “好的……”
  一间普通的办公室,充斥着铁锈味。
  两个刑警,一男一女,正是当天晚上讯问伏食的人。
  调查只进行了半个钟头。
  前一天晚上,撒尔幸和朋友T在酒吧喝酒,有人证,暂时被解除了怀疑。
  他走出公安局,想回家。
  可是,刚走出几步,他就摇晃了一下,差点瘫倒。他扶着墙,慢慢蹲下来。
  车流如梭,行人如织。
  他望着大街,两眼空茫。
  他在努力回忆这个相识300多天的女孩,希望用她的音容笑貌,把脑海中那个尸体的样子赶走。可是,记忆中顾盼盼的面庞,就像一张不聚焦的照片,十分模糊……
  公安局门口站岗的两个武警,一直在警觉地关注着他。
  他吃力地站起来,横穿马路,走进了一家“仙踪林”。
  绿藤缠绕的秋千,小兔子标志,冰淇淋……过去,撒尔幸从不来“仙踪林”,认为它是***撒娇的地方。现在,他已经不管这是什么地方了,只要能容他安静地呆一会儿。
  这时,天空阴得很完满,但是雨还没有掉下来。
  他坐在一个靠边的位子上,望着窗外,继续回想……
  前天,他和她还一起在“比格”吃自助餐,吃着吃着,她都站不起来了,笑嘻嘻地说:“你亏啦,我赚啦!”前天,他和她还约定,第二天一起看电影。前天,在学校分手时,她还说:“下次,你找我的时候,千万不要在楼下大喊大叫了,笨蛋,发短信!”
  只一天,永隔幽明……
  服务生走过来,问:“先生,您需要点什么?”
  他没有回答。
  服务生又问:“先生,您需要点什么?”
  他的身体抖了一下,转过头,愣愣地看了这个服务生一会儿,突然说:“走开!”
  服务生不知怎么回事,一脸诧异地退下去了。
  撒尔幸用双手搓了搓脸,拿出***来,拨通了J:“你和H,马上赶过来一趟,我在公安局对面,星巴克。”
  J和H赶到星巴克的时候,撒尔幸正在写着什么。
  分开不到两个钟头,他的头发却好像突然长了许多。
  J和H感觉到出什么事了,他们在撒尔幸对面坐下来,都没说话,只是悄悄打量撒尔幸的脸色。
  过了一会儿,J打了个响指,叫来服务生,要了三杯奶茶。
  终于,撒尔幸放下笔,抬起头来,轻轻地说:“盼盼被人害了。”
  他的音调木然,听不出悲伤。
  J和H一下都傻了。
  撒尔幸似乎在自言自语:“盼盼小时候,她的父母去田里劳动,结果那辆农机车翻进了山崖,双双遇难。盼盼是被几个亲戚养大的。人生一大不幸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连送她的白发人都没有……”
  J和H不知该说什么,就那样傻傻地看着他。
  过了半晌,撒尔幸突然说:“今天,我要和盼盼结婚!”
  H小声问:“……结婚?”
  撒尔幸的眼里突然射出两束奇异的光,他看了看J,又看了看H,说:“你们一定要帮我,拜托!”
  静默了一阵子,J说:“撒哥,需要我们做什么,你发话就行了。”
  撒尔幸想了想说:“J,你现在立即找一家酒楼,订几桌酒席。H,你给我的朋友们打***,通知他们,我今晚10点举行婚礼。”
H看看J,J看看H,都没有动。
  撒尔幸皱起了眉头:“有什么问题吗?”
  J低下头,说:“……好吧。” 13楼 楼主: 2007-01-26 11:10 撒尔幸又看了看他刚才写的东西,神态暗淡下来,说:“另外,明天你们把这封信交给我的父母……”
  H拿过那张纸看了看,叫出声来:“遗书?”
  撒尔幸转头望着窗外,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盼盼走了,我一个人还赖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思!”
  H一下跳起来,说:“撒哥,你不能这样做!”
  撒尔幸陡然变得怒气冲冲:“你以为,我是在矫情?是在炒作?”
  J把那封遗书接过去,几下就撕了,说:“撒哥,我只希望,你把这个决定推迟一年,365天之后,你想怎样做,我们决不干涉你。”
  撒尔幸压制着暴躁的情绪,把双手深深插进头发里。
  J又说:“你放心,今天这个婚礼,我们会帮你办得和别人的婚礼一模一样——不,要完全不一样!”
  沉默半晌,撒尔幸抬起头来,干涩地笑了一下,说:“我早就想过,我结婚的时候,请你们给我做司仪。没想到,提前了……”
  说完,他举起奶茶,一饮而尽。
  J和H互相看了看,跟着都把奶茶干了。
  顾盼盼已经尸检完毕。
  不过,她暂时还不能火化。学校已经和江苏方面取得了联系,正等着她老家来人协商处理后事。
  这时候,撒尔幸作为被害人的男朋友,想从警方手里领出尸体,无疑难度重重。
  不过,撒尔幸的家庭背景太强大了。
  他没有对父母说这件事,只是求助了父母的一些关系,当天就把顾盼盼的尸体借了出来,在半个钟头的期限里,完成了婚礼。
  他抱着顾盼盼的尸体拜天地的时候,是晚上10点50分。
  这个时间,伏食已经被关进了留置室,那两个刑警正走到楼梯口,男的停下,问女的:“你刚才到底看到什么了?”女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好像看见留置室里有两团绿光……”
  婚礼结束了。
  顾盼盼的尸体被拉走了。
  撒尔幸站在雨中,望着警车渐渐远去,像个木头人。
  终于,他回过身来,轻轻对J和H说:“我的人生大事,是你们两个人帮我操持的,大恩不言谢。拜完天地了,我得和盼盼在一起了。你们回学校吧!”
  H死死抱住他,说:“撒哥,你要清醒!”
  撒尔幸望着黑暗的街道尽头,轻轻地说:“我对她说过,这辈子,我要跟她同甘苦,共患难,她现在躺在冰柜里,那里面多冷啊。不久,她就要火化,那里面多热啊。我要陪着她,不管多冷多热……”
  H说:“今天晚上,我们死活都不会离开你的!”
  撒尔幸一下就把胖墩墩的H甩开了,他冷冷地看了看两个小兄弟,低低地说:“那我只有先杀了你们。”
  这时,一辆极普通的白色轿车从远处开来。
  J冷静地说:“撒哥,对不起,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你家叔叔和阿姨,你看,他们已经来了!”
  撒尔幸转头看了看那辆白色轿车,一屁股就坐在了湿淋淋的街边,像个孩子似的哭起来。
  三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路旁的人行道上,蹲着一条湿淋淋的野狗,它阴险地观望着他们。
  狐狸有仙风,黄鼬有鬼气,只有狗通人性。
  猴子虽然和人类算近亲,能惟妙惟肖地模仿人类的一举一动,却是表皮的技术。只有狗那静默的眼睛,才流露出对人类的意会神通。它对人类的眼泪、微笑、手段、伎俩、目的、计划、语言、举动、品性、梦境……了如指掌,洞若观火。
  它甚至知道你的电脑密码。
  只是,由于形体的限制,狗无法心摹手追,于是,它保持着局外人和旁观者的姿态,冷冷地看戏。
  戏完了,它终于站起来,沿着墙根, 一颠一颠地跑走了。
拐个几个弯之后,有一个黑洞洞的下水道,它轻车熟路地钻进去,不见了。 14楼 楼主: 2007-01-26 11:11 九:敲诈(1)
连载:门 作者:周德东 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
  我的同居女友,每天下班回家,都要买回一个活物,比如鸡、鸭、鹅、鱼、兔子……有一次,她竟买回了一只羊羔,全身洁白,声音娇嫩,像个干净的小学女生。所有这些东西,都由她亲手杀掉。
  有一天她病了,没上班。我离开家时,她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下班后,务必买一只活鸡带回来。
  结果我忘了。
  这天半夜我突然醒了,看见女友手持一把尖刀,已经站在我的面前,嘴里嘀咕着:“杀……”然后,猛抖一下,慢慢倒下去。
  她自己杀死了自己。
  作家找卖的,顾盼盼寻买的。
  都市人海茫茫,两个人竟然奇巧地撞在了一起。
  作家回头再看电脑上的对话:21岁,南方人,1.62米,92斤,三围34、24、34,大学生……
  绝对是顾盼盼!
  从这天起,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了微妙变化。
  过去,他和她是情人,一个是温文尔雅的演讲小说家,一个是纯纯的女大学生。那天的交易***一接通,两个人就像同时被雷电击中了一样,两个美好的形象,突然间变得焦黑,扭曲,丑陋万分。
  作家一直没有和她再联系。
  那些日子,他录制节目都无精打采的。
  十天之后,顾盼盼试探地发来一个短信:哥,你好。
  不知道是为自己感到羞愧,还是为对方感到耻辱,作家没有回复。
  又过了一周,顾盼盼再次发来一个短信:哥,你怎么了?
  他还是没有回复。
  又过了四天,顾盼盼又发来一个短信:1寻0,我想见你一面。咬。
  这个短信已经透着某种威胁了。
  他回复了:我在办公室,你来吧。
  十几分钟后,顾盼盼就赶到了。
  这一天是3月7日。
  天还没有热起来,她却穿上了一件咖啡色吊带裙。另外,她戴上了一副赫本那种白色宽边大墨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作家的办公室在影视公司的三层。顾盼盼进屋之后,他把门锁上了。
  顾盼盼还是那么柔顺,她静静地摘下墨镜,放在茶几上,在沙发上坐下来,轻声说:“哥,你最近好吗?”
  作家尴尬地笑了笑,说:“老样子。”
  顾盼盼也微微笑了笑,端详着作家的脸,心疼地说:“你瘦了。”
  作家点着一支烟,使劲抽了一口,故作轻松地说:“你胖了,呵呵。”
  静默了一会儿,他问:“你喝水吧?”
  顾盼盼说:“我不喝。一会儿我就走了。”
  作家想了想说:“你是不是有事儿?”
  顾盼盼不自然地笑了笑,说:“有点事儿……”
  作家点点头:“你说。”
  顾盼盼说:“我实在不好意思张口……”
  作家说:“没什么,你都来了。”
  顾盼盼说:“我有个弟弟,叫由辉,他初中就辍学了,成了一个小混混,整天东游西逛,惹是生非,家里人都操碎了心。前几天,他跟人打架,一失手,把人刺死了……”
  说到这里,顾盼盼哭了,泪珠顺着她白嫩的脸颊淌下来,落在丰满的大腿上。
  过了一会儿,她继续说:“人家说,我家要是给钱,这件事就私了。你知道,我父母都是农民,根本没有钱……”
  作家故意装糊涂:“噢,这真是一件麻烦事。”
  顾盼盼单刀直入:“你……能借给我吗?”
  作家的眼神落下来,看着茶几上的那副墨镜,问:“要多少?”
  顾盼盼始终逼视着他的眼睛,说:“99万。”
  99万。
  这无疑是一个经过设计的数字。就像一件衣服卖99元,而不是101元,顾客在心理上似乎更容易接受。另外,99万不是整数,少1万,这似乎更像真的。
  作家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说:“我是一个穷文人,你了解的,根本没什么钱!” 15楼 楼主: 2007-01-26 11:11 顾盼盼说:“哥,我不认识谁,只有求助你了。你想想办法,能帮多少算多少吧!剩下的,我做牛做马去打工……”
  作家说:“你也知道,我刚刚离婚,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前妻,现在,我一无所有。在这件事上,我实在帮不上你什么忙。”
  顾盼盼不说话了,只是静静注视作家的眼睛——那正是她把活鱼扔进油锅时的眼神……
  终于,她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平展地放在茶几上,说:“哥,你考虑一下吧。我走了,楼下还有两个人在等我。”
  说完,她起身就走了出去。
  作家愣了一会儿,迅速跑到窗前,果然看到楼下有两个青年男子在走动。
  这个水一样的女孩,第一次暴露了她的硬度。
  那张纸,是银行卡号。
十:世上少了一个人,多了一个鬼(1)
连载:门 作者:周德东 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
  第一天,世上少了一个人,多了一个鬼。
  第二天,世上少了一个鬼,多了一个人。
  作家在网上结识顾盼盼那天,她的名字叫“咬”。
  现在,她真的扑上来,死死咬住了作家的七寸。
  也许,一些厄运在降临之前,当事人总有些感应。
  在遭到敲诈的前前后后,作家对公司的一个编导说过:最近,他经常莫名其妙感到害怕,有时候,刮风也怕,下雨也怕,看到广场上太多人聚会也怕,树叶掉到脑袋上也怕……
  晚上,他约米嘉在一家高档的茶馆见面。茶馆里,正在播放斯汀的《Shape Of My Heart》。
  米嘉开着她那辆枣色宝马来了。
  刚坐下,她就大大咧咧地说:“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作家叹了口气,说:“我被人敲诈了。”
  米嘉端起茶杯,又放下了:“谁?”
  作家迟疑了一下,没有说出那个肮脏的交易,只是说:“一个女孩子。她跟我要100万,没办法,我只好来找你帮忙。公司帐上有钱吗?能不能借给我,我慢慢还。”
  米嘉笑了,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似乎有脂粉掉下来:“这是新闻呀,我们求之不得呢!别理她,由她去。”
  作家的眼神中一下露出了无助。
  实际上,米嘉最希望作家爆出猛料了,那样的话,就会有更多人关注午夜节目,带来巨大广告收益。为此,她不会在意他个人的名誉。
  米嘉继续笑着,说:“你想火起来,要不就是打官司——无吵不成炒;要不就是有桃色新闻,无色就不红。现在,大家都浮躁着呢,只喜欢看热闹。”
  说到这里,米嘉甚至开始憧憬起来:“一个女孩子和一个演讲小说家,由爱生恨,把他和她的床上录音公布于众……”
  作家绝望地看着米嘉的脸,突然说:“这件事和你想的不一样。”
  米嘉端起茶杯,吹了吹:“你说说具体情况。”
  作家说:“她是鸡。”
  米嘉差点吐出来,她张大嘴巴,眼角的皱纹一下就移到了眉宇间:“你——嫖娼?”
  作家说:“我最近在写一个故事,牵扯到***女的情节,我想熟悉一下生活……”
  米嘉一下就想到了自己,突然变得不耐烦:“你没染上什么病吧?”
  作家说:“我只有这一次,而且她是个学生,不会的。”
  米嘉把茶杯重重摔在桌子上,说:“你是自作自受!”
  她明白,这已经不是绯闻,而是丑闻。一旦败露,将遗臭万年。
  作家说:“如果不能满足她,她肯定跟我鱼死网破。我完了,节目也完了……”
  至此,作家对米嘉已经是一半求助一半威胁了。目前,他是她的摇钱树,保不住他的声誉,就保不住午夜节目的声誉,也就保不住她的滚滚财源。
  米嘉瞪了他一眼,看着窗外,不再说话了。
  突然,她说:“杀了她。”
  作家哆嗦了一下:“你杀还是我杀?”
  米嘉又瞪了他一眼:“她不就是一个鸡吗?杀鸡焉用宰牛刀!雇个人,几万块钱就搞定了。”
  作家想了想,突然说:“不行不行!那样的话,我们都完了!”
  米嘉不耐烦地说:“你他妈干不了大事!算了,那我就找人教训她一下吧,让她不敢再来纠缠你。”
  “到哪儿找人呢?”
  “只要给钱,愿意干的人多如牛毛!”说着,米嘉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男服务生:“——比如他。”
  服务生见米嘉指他,马上走过来,恭恭敬敬地问:“需要效劳吗?”
  米嘉挥挥手,说:“不需要。”
  服务生就回到了原地,继续侍立。
  米嘉拎起鸵鸟皮挎包,站起来,说:“你讲好你的恐怖故事就行了,这件事不用你管,我现在就安排。”
  作家还想说什么,米嘉已经掏出***,一边拨号一边朝外走了。 16楼 楼主: 2007-01-26 11:12 她一口茶都没喝。
  斯汀正在唱:我知道黑桃是士兵的利剑,我知道梅花是战争的武器,我明白方片在这游戏中意味着金钱,却都不是我心的形状……
  他看着米嘉胖墩墩的背影,打了个寒噤。
  第二天中午,米嘉把作家叫到了她的办公室。
  两个人正在商量如何教训顾盼盼的事,顾盼盼的短信就追来了:1寻0,我在耐心地等你。咬。
  作家看完后,六神无主地把手机递给了米嘉。
  米嘉没有接,只是扫了一眼,眼睛里充满了厌恶。
  作家缩回手,想了想,关机了。
  米嘉说:“我有一个黑道朋友,他去了俄罗斯。昨天,我跟他通了一个***,他帮我找了一个人。这个人就在西京。”
  房间里一下就有了警匪片的气氛。
  作家回头看了看门,小声说:“你和这个人见面了?”
  米嘉轻蔑地看了看他,说:“你真是一介书生!我怎么可能和他见面!”
  作家点点头,说:“对对对,只能用***。”
  米嘉说:“为了和这个人联络,我专门买了一个新号码,摆平这件事之后就扔了。上午,我和他谈好了价钱,而且已经给他的卡上汇了一部分钱。”
  “你的动作真快。”
  “晚上,你给那个女孩打***,改变一下口音,装成南方人,价钱可以抬高一些,把她钓到玄卦村一带,我让这个人埋伏在那里。”
  “玄卦村?”
  “偏僻才安全。”
  “他不会杀了她吧?”
  “不会,我都交代好了。”
  说着,米嘉从抽屉里拿出一只黑手机,说:“这个新号码,不登记姓名的,一次没用过。你用这个跟她联系。”
  作家接过这只黑手机,颤巍巍地放进了口袋里。
  晚上,作家没开灯。
  他一个人呆在家里,手里紧紧抓着米嘉提供的那只黑手机,等待指示。
  这只黑手机的造型有点奇特,很像一个电子游戏机。只是,现在它操纵的,不是游戏人物的生死输赢,而是现实。
  天越来越暗了。
  终于,米嘉用办公室的座机,打通了作家的座机。
  “你可以约她了。”她平静地说。
  “好的。”
  “你不要挂这个***,我听着。”
  “你也不要挂,我得随时跟你商量……”
  接着,作家小心地放下***,拿起那只黑手机,拨通了顾盼盼的那个交易号码……
  他自称是云南的一个画商,住在玄卦村。他说,上一周,他和她在网上聊过天,留下了她的号码。现在,他约她上门来服务。
  最后,他说:“我在玄卦村通往公路的土道上接你。”
  改变口音甚至声音,是作家的强项,丝毫没有引起顾盼盼的怀疑。
  顾盼盼前往玄卦村的时候,米嘉立即指令她雇佣的那个人,同时朝玄卦村赶去。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作家和米嘉一起等待。
  作家在家里的地板上,不安地走来走去。
  米嘉坐在办公室的老板椅上,手里玩弄着一只乳白色的ZIPPO打火机:啪嗒,啪嗒,啪嗒,啪嗒……每次,火苗都会高高地窜起来。
  他和她的座机,始终通着。
  中间,顾盼盼打来一次***,对地点提出了怀疑,作家顺嘴说出了米嘉的话:“偏僻才安全。”
  一个钟头之后,作家在座机中听到米嘉的手机响了,她没有说什么,一直在听。几十秒之后,她挂了手机,在座机中对作家说:“好了,这世上少了一个人,多了一个鬼。”
  这一天是3月8日,妇女节。
  作家一下就跌坐在沙发上。
  米嘉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作家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只是“嗯嗯啊啊”地敷衍着。
  挂了***,他呆呆地靠在墙壁上,站了足足有十分钟,全身开始剧烈地哆嗦起来。 17楼 楼主: 2007-01-26 11:12 十一:旁听(1)
----------------------
更多免费TXT电子书
请到txt.Aisu.cn
----------------------
该TXT小说下载自Aisu.cn
欢迎到BBS.AISU.CN一起交流
  我做了一个梦:
  无数一模一样的人,围成一圈,把我困在中间。
  只有一个空位。
  我朝那里冲过去,想突围。
  那个空位却响起一个严厉的声音:旁边都空着,你为什么偏偏来撞我?
  杀掉顾盼盼之后,米嘉开车回到玉米花园,已经11点半。
  三三两两的人在遛狗。玉米花园里,很多人都***,有大有小,有胖有瘦,有尖嘴有扁嘴,有的眼睛露在毛外面,有的眼睛藏在毛里面。
  形形***。
  她进了19号别墅,房子里空荡荡的,伏食不在。
  她疲惫地坐在客厅的日式沙发上,一边在黑暗中继续玩弄那只打火机,一边梳理着思路——这件事干得太急了,她怕哪里出现硬伤。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自从接到那个***,得知那个叫顾盼盼的女孩已死,这只打火机就再也打不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哗啦”一声响了。
  她揿亮落地灯,看了看空气动力钟:12点零3分。
  伏食回来了。
  他满面红光,头发黑亮,双眼炯炯。
  米嘉不想让他看出自己有什么异常,于是笑了一下,问:“你充电去了?”
  伏食说:“我出去吃了个消夜。”
  米嘉收起打火机,突然想到了什么:“这附近哪有消夜呀?”
  伏食想了想说:“噢,我进城了。”
  这天夜里,伏食比平时更坚挺。他几次要进入米嘉,都被她推开了。
  她没心情。
  平时,在这件事上,米嘉贪得无厌,就像对金钱。这是她第一次拒绝。
  第二天晚上,米嘉回来早一些。
  她的车刚刚驶进玉米花园,就遇到了一辆崭新的警车。
  她一惊,立即减慢了车速。
  错车时,她朝警车里看了一眼,竟然看到了伏食——他穿着一件白色老头衫,脑袋靠在后座上,闭着双眼,好像去参加一个什么会议。
  警车开过去之后,米嘉把车停在了路边,百思不得其解——伏食犯什么事了?
  次日上午,两个不速之客突然出现在米嘉的办公室。
  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两个人都穿着便装。男的腋下夹着一个黑皮包,胯部鼓鼓的,一看就是***。女的短发,穿一身运动服。
  亮了证件之后,两个人步调一致地坐下来。
  米嘉的额头已经出汗了。
  女刑警开门见山地问:“你和伏食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让米嘉松了一口气:“上下级。”
  女刑警问:“他和你住在一起吗?”
  米嘉淡淡地说:“我的房子大。”
  女刑警问:“3月8号晚上,玄卦村有个女孩被杀,你知道吧?”
  米嘉愣了愣,一时转不过弯来——对方为什么从伏食身上一下跳到了玄卦村?此时,她最怕听见这个地名。
  女刑警没有追问,她眯起眼睛,开始观察米嘉的反应。米嘉回过神来,立即摇了摇头:“没听说。”
  女刑警说:“那天晚上,伏食曾在现场出现,有重大杀人嫌疑,我们正在调查,希望你配合。”
  米嘉的大脑又转不过弯来了——伏食去玄卦村干什么?
  女刑警继续观察米嘉的表情。
  米嘉再次回过神来,连忙说:“没问题没问题。”
  女刑警问:“3月8号晚上,伏食是几点钟离开玉米花园的?
  米嘉说:“那天我在公司加班,回到家的时候,已经11点半,他不在。半个钟头之后,他回来了。”
  女刑警问:“他说了什么?”
  米嘉说:“他说他出去吃消夜了。”
  女刑警问:“他平时吃东西,有什么偏好吗?”
  米嘉说:“没有。”
  女刑警问:“你有没有发觉,这个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米嘉想了想,说:“异常?——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头,不过,我抓不到实质。”
女刑警说:“仔细想想。”
  米嘉说:“想着想着,又感觉他挺正常了。”
  女刑警和男刑警互相看了一眼,说:“那好吧,你如果想到什么,随时跟我们联络。”说着,她掏出一张卡片,放在米嘉桌子上。
  米嘉试探地问:“今天,他能回来吗?”
  女刑警和男刑警一边朝外走,一边说:“对不起,这个不能告诉你。”
  米嘉没有送客。
  两个刑警走出去之后,她一下就在老板椅上缩了下去。
  伏食被传讯之后,米嘉把作家叫到玉米花园陪她。
  天黑之后,伏食还没有被放回来。也就是说,他被留置盘问的时候,已经超过了24小时。
  19号别墅更像一座古堡。
  整个房子呈“凸”形,却不方正,圆滚滚的,就像一个人穿了几层棉袄。
  砖红色的墙壁,显得十分厚重。
  窗子形状不同,大小不一,黑洞洞的,更像一个个瞭望孔。
  一楼并非紧接地面,需要登十几级木台阶才能走上去。
  别墅内部,如同一个科幻小说——房间内的墙体、隔断、门窗,全部由玻璃和镜子构成。因此,这个房子变化多端,两居可以变出一居,也可以变出三居。
  走进这个“魔方户型”,如同置身一个冰冷的世界,产生不同的空间感。
  现在,看不到玻璃,也看不到镜子,房间里没有开灯。
  此时已是午夜,没有月亮,天下一片漆黑。
  米嘉和作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直在谈顾盼盼的事,都没有一丝睡意。
  米嘉的手里还在玩弄那只ZIPPO打火机:啪嗒,啪嗒,啪嗒,啪嗒……这只打火机已经死了,永远打不着了。
  作家和米嘉都看不到对方的脸。
  根雕茶几上,扔着一张《午报》,那上面报道了昨晚那场生死婚礼,还配了一张模糊的照片:
  撒尔幸正抱着戴着面纱的顾盼盼拜天地。她穿着维多利亚式复古风格的婚纱,僵硬地躺在撒尔幸怀里,雪白的婚纱长长地垂下来……
  举行婚礼时,并没有记者到场,这张照片一准是哪个宾客向报社提供的。
  现在,顾盼盼的影像不但藏在面纱后,还藏在黑暗中。
  米嘉把打火机扔在一旁,在黑暗中突然转变了话题:“我越来越觉得,伏食这个人有点怪异……”
  作家和伏食打交道很少,不过他肯定知道伏食和米嘉是什么关系。在这个特殊的黑夜里,米嘉的话让他哆嗦了一下。
  “他……怎么怪异?”
  “我也说不清……最早发现他行为异常,是去年11月16号的事,他刚来公司两三天。夜里,我醒过来,发现他不见了。深更半夜,他去哪里了呢?我一直等,过了很长时间,他也没回来。我实在熬不住,就睡着了。”
  停了停,米嘉继续说:“去年12月15号深夜,我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他又出去了。这一次,我使劲瞪着双眼,不让自己睡着。一个多钟头之后,有个人影在我旁边无声地躺下来,满身凉气。我竟然没听到开门声,也没听到他的脚步声!我假装睡着了,当时没有追问他。第二天早上,我说起了这件事,他淡淡地说——你做梦了。”
  没听到开门声,也没听到他的脚步声……
  说到这里的时候,米嘉为自己的这种描述感到了深度恐惧——现在,伏食是不是已经回来了,就站在旁边呢?
  她干咳了一下,又说:“他住进玉米花园之前,我和他有一个君子协定,互不干涉对方的自由,也互不打探对方的行踪。因此,我再没有追问过他。今年1月14号,他又在午夜时消失了,一个钟头之后,悄无声息地返回来……”
  “你怎么对日期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总结出了一个规律,他总是在月圆之夜出去。”
  “月圆之夜?”
  “我说的这些日子,都是阴历十五啊。” 18楼 楼主: 2007-01-26 11:13 “是的……”
  “元宵节那天晚上,我预感到他又要离开,就一直没有睡。果然,半夜时,他轻轻起了床,溜出去了。我依然没听到他的脚步声,也没听到开门声。每次到了这个诡秘的时刻,他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幽灵,一个幻影。我忍不住,悄悄爬起来,决定跟踪他——你猜,他去哪里了?”
  “……地下室?”
  “他赤身裸体地上威虎山了。我看着他消失在树木中,没敢跟上去。”
  “他,他上山干什么?”
  “我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和女人幽会?不像。没有哪个女人胆子那么大,胆敢一个人在山上等他;到山里寻找宝藏?更不像,山上只有坟地;练气功?他平时对那些东西从来不感兴趣……到现在,仍然是个谜。”
  黑暗中,谁的肚子“咕噜”响了一声,不知道是作家还是米嘉。
  作家说:“看来,这个人肯定有问题。3月8号那天晚上,他怎么鬼使神差地去了玄卦村?这事儿太蹊跷了。”
  “因此,我怀疑,顾盼盼并不是那个杀手杀死的……”
  “嗯?”
  “也许是这样——那个杀手赶到之后,顾盼盼已经死了,他却拿了我的全部佣金。有个人,藏在杀手的背后……”
  “你是说……伏食?”
  “那天夜里,他回来,躺在我身边时,你猜我在他嘴里闻到了一股什么味儿……”
  “我们把灯打开吧……”
  米嘉轻轻哼了一声:“一个堂堂恐怖小说家,胆子竟然这么小!”
  作家的音调有些尴尬:“实际上,只有胆小的人才适合写恐怖故事。”
  米嘉停了半晌,低低地说:“我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她话音未落,黑暗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冷静的声音:“米嘉,我在这儿。”
  这个声音近在咫尺!
  作家尖叫一声,一下扑到了米嘉旁边。
十二:最恐怖的故事(1)
连载:门 作者:周德东 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
   “昨天是鬼节吧?”
  “嗯。去年鬼节那一天,一个女人给我讲过一个恐怖故事,你听不听?”
  “听。”
  “不过,这个故事有个特点,听过它的人,一年之内必亡……”
  “没关系,这个故事就是我讲给她的啊。”
  实际上,作家是金像公司第一个见到伏食的人。
  面试那一天,作家到公司比较早。他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然后乘电梯,从地下二层上地上三层。
  电梯迟迟不下来,他一下下按着按钮,显得有些不耐烦。
  地下室灯光苍白,死寂无声,充斥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让人心胸很不爽。
  电梯终于来了,慢慢打开。
  现在,它是一扇地下的门。里面,是一个能上能下的小房子,上的速度比爬楼梯快,下的速度比跳楼慢……
  开电梯的妇女竟然不在里面,她的凳子空着。
  一个男子站在电梯里。
  他穿着一件黑色小棉袄,领子有一圈棕色的毛,显得怪怪的。
  看样子,这个人是到停车场去的,可是,他并没有走出来,却微微朝作家笑了笑,说:“老师,你好。”
  作家一边走进电梯,一边问:“你是……”
  这个人按了一下三层,说:“我是来应聘总经理助理的。”
  作家打量了一下他的脸,又问:“你认识我吗?”
  这个人又笑了笑,说:“我就是因为喜欢你讲的故事,才来这个公司应聘的。我也是大兴安岭人,和你同乡。”
  “哦。”
  “如果我能得到这个职位,就可以跟你一起工作了。这个梦,我做了18年!”
  这显然是在套近乎,希望作家能帮帮忙。18年前,作家才发表第一篇奇幻小说《三减一等于几》。那时候,他才几岁啊!
  作家淡淡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就不再说话了,抬头看电梯里的液晶电视。里面正在播放一个环保广告。
  这个人在作家背后说:“我叫伏食,三伏的伏,粮食的食。真希望你写恐怖故事的时候,能用上我的名字。”
  作家说:“没问题。”
  三层到了。
  伏食说:“老师,我去面试了,你等我的好消息!”
  作家礼貌地笑了笑,说:“祝你好运吧。”
  作家没有为伏食做什么,这样的崇拜者太多了。而且,米嘉做事很专断,他说什么也根本不顶用。
  没想到,伏食在几十人中脱颖而出,最终得到了总经理助理这个职位。
  伏食很少来公司。
  他只在玉米花园。
  五天之后,2005年11月19日,是个周末,米嘉出差在外。伏食专门给作家打***,邀请他到玉米花园喝酒。
  作家接受了邀约。
  他是个聪明人。现在,伏食成了他的投资人助理,枕边的风力是不可低估的。
  在客厅里坐下后,作家说:
  “伏食,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要不是因为你,我就不会闯到西京来,因此,我非常感谢你。”说着,他从冰桶中拎出一个瓶子:“来,庆祝一下。”
  “洋酒?”
  “香槟。”
  “我从来不喝酒。”
  “这个没问题。”
  伏食用一块白色口布,擦干香槟,撕下锡箔封套,卸下铁丝保险罩,把香槟微微倾斜,轻轻转动瓶身,酒中二氧化碳气将瓶塞顶出,一声巨响——“嘭。”
  然后,伏食用口布将瓶口擦拭干净,在两个杯子里各斟了三分之二。
  碰杯,轻饮。
  凯歌香槟,味道醇美。
  “20岁的时候,你还在大兴安岭吧?”伏食问。
  “是的。”
  “那时候,你做什么?”
  “无业。”
  “嫂子是老家的人?”
  “不是。”
  作家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老家,不太愿意提起那段时光。
很多人在发达之前,都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经历。他们脱离了底层之后,立即割断部分记忆。作家肯定也一样
  比如,他所描述的家乡,很可能有意无意地将它美化了——冬天,冰雪寂寞,一片银白。夏日,森林郁郁葱葱,与世隔绝。事实上,那里也许很贫穷,很落后,很破败,又肮脏,就像一个噩梦……
  这个伏食,就是从噩梦中爬出来的。
  伏食感觉到了作家在回避着什么,知趣地转换了话题:
  “我有一个故事,非常恐怖,讲给你听吧。”
  “好啊,下期节目正好缺故事。”
  “我担心,你会被吓着……”
  “一个专业吓别人的人,还能被别人吓着?”
  “这个故事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只要听过它的人,就不再正常了……”
  “哈,那你呢?”
  “我?如果你不认为我不是不正常的人,那么就证明,你肯定不是不正常的人。”
  这句话像乱麻一样绕来绕去,作家还没有理清楚,已经想不起伏食说的是什么了。
  他说:“你讲吧。”
  伏食说:“我再开一瓶香槟。”
  他转头看了看那个空瓶子,问:
  “香槟里含酒精吧?”
  “15度。”
  “我还以为香槟是汽水呢。”
  “你不会喝香槟都醉吧?”
  “感觉很晕。”
  “那你休息一会儿?”
  “一会儿我就回去。”
  “开车?”
  “开车。”
  “不行不行!”
  “那我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吧。”
  “好的。”
  作家从没有午睡的习惯,挡着眼罩都睡不着。现在,他却撑不住了。伏食到卧室给他拿毛毯的时候,他已经在沙发上躺下来,昏昏沉沉要睡着了。
  伏食似乎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高高的。他的声音似乎来自一个遥远的世界:
  “老师……”
  “嗯……”
  “我给你讲故事吧……”
  “嗯……”
  “这个故事不一样。只要听过它的人,就不再正常了……”
  “嗯……”
  “如果你不认为我不是不正常的人,那么就证明,你肯定不是不正常的人……”
  “嗯……”
  ——下午三点多钟,他才醒过来。
  伏食听见了动静,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
  “老师,你睡好了吗?”
  “不胜酒力,不好意思。”
  “你应该睡在床上。”
  “没事儿,睡得挺香,还做梦了。”
  “你做的梦肯定是恐怖故事。”
  “我梦见我恍恍惚惚走进了一扇门,上面有个红十字。里面坐着一个中年护士,面无表情,正等着给我打针……”
  “男护士?”
  “男护士。你怎么知道?”
  “猜的。”
  “这个男护士穿着一件蓝色上衣,怪模怪样的。其实,他不是给我打针,而是给我输血。那个针管又粗又大,像是兽医用的。你知道血是从哪里来的?”
  “从他自己的……舌头上?”
  “你猜得真准!他伸出舌头,把粗粗的针头刺进去,抽出一管黑红黑红的血,颤巍巍地端在手中,走到我背后,扎在我的肩膀上……”说着,作家伸手揉了揉:“现在还感觉有点疼呢。”
  伏食在沙发上摸起了一个东西,说:“是它扎了你。”
  作家一看,竟是那个香槟的铁丝保险罩,不知道怎么掉到了沙发上,正好压在他肩膀下面。
  “哈哈,我说我怎么做了这么一个怪梦!”
  “老师,你再坐一会儿,我泡点茶去。”
  “我得回去了,还要赶个稿子。”
  “噢,那就不耽误你了。”
  “谢谢你的香槟。”
  “谢谢你光临。” 19楼 楼主: 2007-01-26 11:13 回家的路上,作家一边驾车一边打开了收音机。里面正在播讲他的恐怖故事。
  听着听着,他想起了什么,就掏出***,拨通了伏食:
  “对了,那个最恐怖的故事,你还没讲呢。”
  “我已经讲了啊。”
  “什么时候?”
  “你躺在沙发上,我坐在你旁边——忘了?”
  “我睡着了!”
  “可是,你睁着眼睛啊。”
  “我睡觉时,眼睛总是半睁半闭的。你再讲一遍吧。”
  “我说,有个人走进了一家医院——这句话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
  “噢,看来,你确实没听到……”
  “接下来呢?”
  “其实,这个故事跟你做的梦一样,也是一个护士给一个人输血——要不然,我怎么能知道,你梦见的护士是男的,而且猜到了他是从舌头上抽的血呢。”
  “我明白了,你的声音灌进了我的耳朵,于是,我就迷迷糊糊做了这个梦。”
  “唉,早知道你酒精过敏,我请你喝咖啡好了……”
  “哪天我请你吧,星巴克。”
  挂断***之后,作家的表情有些怔忡。
  有个老太太在横穿马路,步履蹒跚。
  作家的桑塔纳像一条不会拐弯的疯狗,直直地撞了上去。
  他猛地回过神来,一脚刹车踩到了底——“吱”一声怪叫,桑塔纳在离老太太几寸远的地方停了车。
  老太太的耳朵似乎听不见,头都没转过来,慢腾腾地走了过去。
十三:又一种猜测(1)
连载:门 作者:周德东 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
  你肯定也遇见过这样的事:
  看到一个地方,或者一个场面,或者一个人,总觉得十分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这个似曾相识的记忆,来自哪个神秘时空……
  梦的奥秘也许是这样的:
  我们在现实中将遇到的事情,都会提前在大脑中呈现出来。只不过,间隔时间太长,我们无法把梦中的情状和后来发生的情状一一对应起来,只以为梦到的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场景或面孔。
  是的,伏食回来了。
  米嘉的心情陡然复杂起来。
  得知伏食被卷进了这起凶杀案,她的心中生出一种侥幸:
  也许顾盼盼真是伏食杀死的,那样的话,她就卸下了一桩命案。或者,不是伏食干的,可是他洗不清自己,只能做替罪羊。
  现在,既然伏食回来了,米嘉的面前就少了一道屏障,警方一定要继续追查下去……
  尽管和这个古怪的男人同床共枕,米嘉的内心有点怯,可是,让她下决心赶走他,还真有点舍不得。
  像她这个年龄的女人,奔波,赚钱,为了什么?吃什么都不觉得是美味,穿什么都没有人看了。丈夫和孩子在国外,事业比她大一百倍,在他们眼里,她赚的钱只是零头……
  伏食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快感。
  另外,假如伏食不在身边,她又要被恐惧笼罩。每次回想深更半夜那似人似狼的惨叫声,她就全身发冷。
  她瞧不起作家的怯懦和琐碎。在她眼里,他不过是空虚的一块补丁,根本不能全盘依靠——当伏食的声音在黑暗中突现的时候,他竟然一下尖叫出来,那声音跟女人一样。
  当时,米嘉也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
  四周一直无声无息,伏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他从哪里开始听到了米嘉和作家的谈话?
  米嘉伸手揿亮落地灯,看到伏食穿一件白色老头衫,一条黑色灯笼裤,平静地站在作家身后,朝她微微地笑着。
  她特意瞅了瞅他的脚,穿的是一双圆口千层底布鞋,看上去很柔软。
  作家站起来,看了看伏食,又看了看她,有些手足无措。
  她看出了他的意思,说:“这么晚了,你不用回去,我家有很多床。”
  “噢……”作家含糊地吐出了一个字。
  米嘉站起身,带着他走到一面镜子前,那是一个门,她轻轻推开,说:“好了,你先去睡吧。”
  作家就乖乖地进去了。
  安顿好了作家,米嘉回到客厅,坐下说:“今天公安局来人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
  “那天晚上,你去玄卦村干什么?”
  “她约我。”
  “那个叫顾盼盼的女孩?”
  “我一直以为她叫目分目分。”
  “你怎么认识她的?”
  “在咱们公司的午夜论坛上。”
  “你赶到之后,她已经死了?”
  “是的。”
  “你见到她的时候……她的乳房在不在?”
  “好像不在了。”
  “看上去像是人咬的,还是动物咬的?”
  “人和动物的牙,有区别吗?”
  “我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我和她认识之后,她一直拒绝见面。我不明白,出事那天,她为什么突然约我……”
  “她可能察觉到了身边的某种危险。可是,你去晚了。”
  “我到了玄卦村的时候,还跟她通过***,她告诉我,她穿绿色牛仔裤,红T恤。一个人杀死另一个人,动作不可能那么快。我猜,打***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果然是少了一个人,多了一个鬼……”
  “对了,她约我的时候,说过一句奇怪的话。”
  “什么话?”
  “她说,我在西郊。我说,你就是在西方,我也飞过去。她笑着说,要是我在西天呢?”
  “也许,打***的人不是她。”
“不是她?”
  “你有没有想过——凶手是个女的?”
  “为什么?”
  “给你打***的人,就是害死顾盼盼的人。”
  “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三十年前,那棵老榆树上,吊死过一个女的……”
  多少天后,玄卦村那条光秃秃的土道两旁,种上了两排小树苗。
  某天,有个老太太送孙子上学,从这条土道上经过。
  一年级的孙子指着那棵老榆树,说:“奶奶,奶奶,那棵树上有两个人。”
  老太太一惊,呵斥道:“小孩子不要乱讲!”然后,拽着他匆匆走过去。
  那棵老榆树上,挂着一个宣传牌,上写:爱护树木,人人有责。
  不过,这个故事已不可信,因为网上有类似的段子。
  继续说伏食回来的这一夜。
  这一夜,米嘉再一次癫狂。
  开始时,她压抑着声音,因为她猜测,在另一个房子里,作家肯定没有睡,他正竖着耳朵,滴水不漏地聆听着。
  这个想象,让米嘉更加兴奋。她渐渐不管制自己了,开始放开嗓子嚎叫。
  伏食的力量如雷霆,速度如闪电,搞得米嘉上面大雨滂沱,下面一片泥泞。
  像往常一样,伏食没有完结的时候,最后,米嘉全身的骨头都散架了,瘫在床上,一动不动了,伏食才默默停止。
  就在这天夜里,米嘉又走进了那个怪梦的门。
  奇的是,这个梦竟然是连续的——
  还是那个阴沉沉的天气,还是那片一望无际的荒原。
  米嘉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盯着那个东西,双腿开始剧烈地哆嗦。四下看看,急切盼望伏食此时出现,可是,空天旷地,还是不见他的踪影……
  它和米嘉对视了一会儿,就把脑袋转开,蔫蔫地望别处了。
  米嘉忽然想起,口袋里有三份合同。于是,她颤巍巍地掏出一份来,放在草丛上,又掏出了那只乳白色的打火机,想点着——她听老辈人说过,这东西惧火。这时候,什么合同不合同,都不重要了。
  她一下下打,越来越绝望——自从那个女孩被杀掉之后,这只打火机再没有打着过。
  她把打火机扔了,开始撕合同,一条条贴在自己的脸上……
  小时候,她和邻居玩牌,谁输了,就撕一张纸条贴在脸上。最后,有人的脸上贴满了白花花的纸条,一喘气,呼扇呼扇的,看上去十分恐怖……
  她试图吓走它。
  她从纸条的缝隙盯着它,它也盯着她满脸的纸,眼睛一下下眨巴着,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吹来一阵风,把纸条吹走了大半,露出她的脸来。
  米嘉把剩下的纸条摘下来,转过身,继续走。
  它继续在背后跟随,不快不慢,不即不离。它那长长的尾巴拖着地,磨擦着干涩的草丛,发出轻响,那声音是这样的:沙沙沙沙沙。
  每次米嘉回头看它,它就停下来,闲闲地看别处。
  米嘉的双腿越来越软,走不了了,她瘫在草丛里,掏出第二份合同,直接贴在额头上,挡住脸。她看过香港的鬼电影,僵尸的脸上就这样贴着符。然后,她吃力地站起来,平伸双臂,双腿一跳一跳地朝前走……
  走出几步路,她跳着转过身,它继续尾随着。
  米嘉想到:自己今天是肯定逃不脱了,不由勃然大怒,血液骤然从苍白的躯体涌上头颅,一把抓下脸上的纸,甩到一旁,大喝一声:“鬼东西,你快点滚过来吧!”
  它几乎没有什么反应,挤挤眼,心不在焉地转向别处——这对米嘉来说是一个软绵绵的重创。
  她只好继续走。
  毛烘烘的它继续在毛烘烘的草丛中前行,紧紧跟着它。
  荒草连天,西京不见踪影。
  米嘉心中的求生欲再一次燃烧起来,她停下,掏出最后一份合同。她摆弄着这几张纸,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终于,她掏出笔,单腿跪地,把它放在膝盖上,开始在合同背面写遗书。
  这一夜,在现实中,有两个男人和米嘉住在同一幢房子里。而她的老公和孩子,已经两三年没有回国了,在米嘉的脑海中,他们的影象已经淡化……
  可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的遗书却是写给他们的。
  关于公司的债权和债务,她没提一个字,只是写道:亲爱的,害死我的东西,毛烘烘的,尖耳朵,长尾巴,可是,我肯定它不是狼……
  写到这里,米嘉全身一冷——它不是狼,是什么!
  这时,她打了个激灵醒过来,房间里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到。她朝前摸摸,空荡荡的。回过身,她摸到了伏食。
  她发现,不管睡前两个人怎么躺,每次半夜醒来,伏食都在她背后。 20楼 楼主: 2007-01-26 11:13 十四:手
连载:门 作者:周德东 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
  据报道:某酒店,一个员工杀蛇,他把蛇头剁掉之后,扔进了垃圾筒,接着开始剥蛇皮。忙活半个钟头之后,他从那个垃圾筒旁走过,想不到那颗蛇头突然跳起来,狠狠咬了他一口。此人顿时昏了过去……
  这天晚上,米嘉把作家约到了茶馆。
  还是上次两个人见面的那家茶馆,里面依然在播放斯汀的《Shape Of My Heart》。
  作家坐在米嘉对面,眼神有些涣散,两根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面。
  “最近,你的心思很乱。”
  “你相信预感吗?”
  “我没有这方面的体验。”
  “现在,我有一个强烈的预感——她回来了。”
  “顾盼盼?”
  “她缝了脸,填了胸,回来了。”
  “胡扯!你不要神神道道的,现在,你要考虑的是,万一被***盯上了该怎么办!我约你来,就是想给你打打气,最近,一定要稳住阵脚,不能乱方寸。”
  “我也不愿意胡思乱想,可是,脑袋里就像长出了一只手……”
  “什么手?”
  “有个人,被五步蛇咬了,蛇毒入血,走不出五步,就会倒地毙命。为了保命,他拿起一把菜刀,一刀将那只右手剁下来,当场就昏了过去……”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离开了身体,手就死了,对吧?”
  “也许神经还活着。”
  “这只惨白的死手,掉到地上之后,露着白骨茬,拖着红血丝,竟然五根手指抓地,一点点朝前爬去,追赶那条五步蛇……”
  “不可能。”
  “我在报纸上看的。”
  “继续。”
  “五步蛇好像吓傻了,抻长脖子,呆呆看着这只手,不知怎么办好。在它回过神的一瞬间,这只手一跃而起,准确地抓住它的七寸,骨节咔咔响,死死不松开。五步蛇咝咝惨叫着,最后气绝身亡……”
  “这是文学作品。”
  “我感觉,顾盼盼就像那只剁掉的手,尽管不再是生命的有机组成部分,就像从树上砍下的一截木头,但是她朝我爬过来了,执著地要抓住我……”
  “你这些担忧都是病态的!”
  “不是担忧,是预感!”
  “我只相信预告。”
  “慢慢你就相信了。”
  “如果你预感到,那只要抓住你的手是***的,我倒有点相信——他们肯定会查出,顾盼盼还有一个公开***,通过这个***,他们会顺藤摸瓜,查出一批关系人。你曾经和她频繁地联系过,漏不掉!”
  “那……怎么办?”
  “我不是教给了你几套谎言吗?如果不会说,你就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有测谎仪……”
  “你的心理素质不会这么差吧?”
  “你可能不知道,测谎仪的准确率是98%。一个人可以调节脉搏,却很难控制呼吸和皮肤电阻……”
  “你放心,机器成不了定罪的依据。”
  ……整整一晚上,米嘉始终在教作家如何对付***。可是,他一直心不在焉,似乎只关心那只手。
  最后,米嘉一边付账一边说:“你不要再相信什么预感了,那是不靠谱的事。”
  作家说:“可是,今天下午,我就预感到了你要约我。”
十五:小人
连载:门 作者:周德东 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
  有人通知你:你的小人来了……
  请注意:你的小人已经来了。
  顾盼盼死半个月了,***一直没出现。
  不过,公司的人都发现,作家越来越封闭了。他警惕每一个接近他的人,尤其是陌生的女性。
  这天下午,作家接到一个男读者的***。
  “老师,我想请您签个名,现在在楼下,您有时间接见我吗?”
  “对不起,我正在录节目。改日吧。”
  晚上下班的时候,作家又接到一个女读者的***:她是海南人,慕名飞来拜见,想约他一起共进晚餐。
  工作结束了,太阳西下了,一个女性崇拜者翩翩出现,人间应该一片灿烂……
  不过,他拒绝了。
  他走出公司办公楼,准备回家。
  他住在公司附近,步行十分钟。平时,他很少开车上班——尽管车是公司的,但是并不报销油钱。
  他经过花坛的时候,一个高大的男青年闪出来,快步走到他面前,憨厚地说:“老师,我只想请您给我签个名。我给您打过***,已经在这里等您一下午了。”
  作家审视了一下对方的眼神,嘴里说:“哦,真抱歉……”
  男青年早有准备,举起一个雪白的本子,又递过来一支笔。作家接过来,随手写道:把恐怖消化掉,就会变成勇敢的营养。
  然后,他草草签了名,把本子还给了男青年。
  男青年恭敬地笑了笑:“谢谢您,老师。”然后转身走了。
  作家没有走。
  他疑神疑鬼地望着这个男青年的背影,直到他走出大门,拐了弯,消失——男青年一直没回头。
  他慢慢迈步了。
  走着走着,他又停下来,再次朝男青年消失的方向看了看。
  尽管作家拒绝见人,但是阻挡不了短信。
  这些日子,他的短信异常多。
  这一天,他下班刚刚走出公司办公楼,就收到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短信:
  作家:
  我叫目分目分。对于你来说,我是一个非常熟悉又非常陌生的人。
  现在,你朝前走322步,会看到一个婴孩,他是你命运中的小人。只要他活着,你就必定厄运连连。
  如果你不愿意看到他,请绕行。
  短信,是一扇门。
  打开它,里面可能是一个饭局,可能是一个求助,可能是一个合作,可能是一个威胁,可能是一个广告,可能是一个美女……
  这个短信,没有号码显示。
  这扇门,没有门牌号。
  它为作家敞露了一个命运的秘密。
  所谓小人,并不是敌人,也不是仇人。在现实中,这个人还可能是你最亲密的人,但是,他是克你的,你是布,他就是剪子;你是剪子,他就是石头。你是石头,他就是布……
  作家拿着手机想了很久,终于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朝前迈步了,嘴里嘀咕着:1步,2步,3步……
  在他数到第322步的时候,停下来,朝路旁看了看,有七八个人,在围观什么。不见什么婴孩。
  作家放开脚,大步朝前走了。
  没走出几步,突然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哭声,他愣了一下,马上停住了。转头看去,那七八个人中间出现了空当,露出了两个白白嫩嫩的婴孩!
  那是一对双胞胎。
  他们坐在双座推车里,都穿着蓝色上衣,长得也一模一样。一个婴孩大声哭起来,一个保姆模样的女子正在把奶瓶塞进他的嘴中。另一个婴孩静静地坐着,在围观者的空隙中,一个劲儿朝他咯咯笑……
  他愣愣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快步逃开了。
  小人。 21楼 楼主: 2007-01-26 11:14 十六:已故(1)
连载:门 作者:周德东 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
  某出版社有一批新书刚刚印刷出来。
  这天夜里,门卫在楼里巡视,看见一个办公室里有灯光,就推门走了进去。他看见一个人,正拿着一支碳素笔,在那些新书的封面上画着什么,累得满头大汗。
  这个人听见门响,转过苍白的脸来,看了看门卫,说:“他们忘了在我的名字上加黑框
了,我得一本本补上。”
  他是作者,刚死的。
  作家在电视里演讲恐怖故事,文字作品在出版社出版,在网络上传播,在手机上下载……全方位。
  在他遇到“小人”的第二天,有一个姓张的老编辑出了车祸,不治身亡。
  次日,张编辑被拉进了火葬厂。
  本来,作家最不愿意参加别人的葬礼,可是,这个人是他最新一部书《已故》的责任编辑,他无论如何都得去。
  上午,他开着那辆桑塔纳,来到了郊外的殡仪馆。
  狭小的告别厅,遗像,挽联,黑白花圈……
  仪式还没开始,他的手机响了,是短信。
  他掏出手机,四下看了看,悄悄打开,原来是公司办公室秘书发来的:老师,《已故》印好了,出版社刚才送来了样书。
  告别厅里安静而肃穆,不方便讲话,他就回了一个短信:先放在你那里吧,我下午回去取。谢谢。
  秘书又发来了一个短信:现在,您最好回来看一看……这个秘书心直口快,这次却欲言又止。
  他皱起眉头,发回了一个问号。
  秘书吞吞吐吐地补充道:只有你回来,才能做一些补救……
  这一天是4月1日,愚人节。可是,这个秘书平时从不开玩笑。
  作家悄悄退出告别厅,开车回公司了。
  一跨进办公室,他就问秘书:“书呢?”
  秘书朝墙角指了指。
  他走过去,拿起一本看了看封面,瞪大了眼睛——他的名字上,圈着一个重重的黑框。
  众所周知,作者的名字上圈着黑框,就表明这个人刚刚去世。从这个意义上讲,一个名字钻进了黑框中,就是走进了一扇死亡之门。
  他把书一摔,吼起来:“这是谁干的!”
  秘书小心地说:“你打***问问出版社吧……”
  他抓起***,气呼呼地拨过去,停机。再拨,还是停机。
  秘书站在一旁,小声问:“老师,你在给谁打***呢?”
  作家说:“出版社啊。”
  秘书说:“你拨的是……张编辑的手机号啊。”
  他下意识地打给了一个死人!
  他使劲一拍脑门子,赶紧挂机,又拨出版社编辑部***。
  没人接。这个办公室里的人,都去参加张编辑的丧事了。
  他想了想,拨通了出版社的总机:“请转印务科。”
  ***很快转了过去,有人接了。
  “《已故》的样书是你们送来的吗?我是作者!”
  “是我们送的,有什么问题吗?”忽然,对方意识到了什么:“您……是作者?”
  “我是作者!我问你,是谁在我的名字上圈上黑框的?”
  “噢,这部书的责任编辑去世了,收尾工作没有专人管……领导曾经指示我们,还没有印刷的新书上,只要有他的名字,一定要圈上黑框,其中就有你这部书……能不能是因为忙乱,他们套错了名字?”
  “不管损失多大,你们必须马上勒令他们停止印刷!否则,我要告你们!”
  “好的,我们现在就联系印刷厂。抱歉抱歉!”
  这天半夜,作家很晚才睡着。
  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终于不再翻来覆去,安静下来,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个异族女人,她在黑暗中一直静静地微笑着。
  白色衣柜的门,在黑暗中静静地关着,在那么漫长的时间里,它竟始一直挺着,纹丝不动。
  书架上那些书,在黑暗中静静地挤靠在一起,其中有一个作者名字上圈着黑框。只有这本书,似乎左右扭了一下。
 电脑桌上的那只移动惯了的鼠标,静静地趴着,如同一只老鼠,在黑暗中看到了什么,猫着腰,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画上的女人,衣柜门,书,鼠标——它们都没有什么大动作。
  床上的人却突然坐了起来。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似乎被人卡住了脖子,刚刚挣脱。过了很长时间,他转身下了床,把电脑打开了。
  大家都睡了。
  只有米嘉还在线。
  他点开她的对话框,开始啪啦啪啦打字。
  他说:刚才,我做了一个梦……
  对方没反应。
  他说:我梦见了那个殡仪馆……
  对方没反应。
  他说:天色很暗,我随着一行戴白花的人,慢慢走到张编辑的遗体前,鞠躬告别。四周响着哀乐,哭声震天……
  对方没反应。
  他说:我弯下腰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个遗体不是张编辑!……你猜是谁?
  对方没反应。
  他说:正是我自己。那个我平展展地躺在告别厅中央,嘴和脸一样白,没有一丝血色。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黑得不像真的,似乎染了墨汁……
  对方没反应。
  他说:我朝他挤挤眼睛,笑了一下。他的眼皮跳了跳,竟然慢慢睁开了,那里面,塞满了血淋淋的棉花。他也挤了挤眼睛,朝我笑了一下……
  对方没反应。
  他说:醒过来,我越想越害怕……
  此时,他的口气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在寻找母亲依靠。
  估计米嘉根本不在电脑前。或者,她已经睡了,忘了关机。
  终于,作家不再自说自话。他呆呆坐了一会儿,转头四下看了看。
  他看到了电视机。平时,他喜欢躺在卧室的床上,看自己的节目,因此就把电视机搬到卧室来了。
  电视机正襟危坐,像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和他木木面对。
  每个周末的午夜,那里面就会显现出他的影象。
  电视机正是一个黑框。
十七:背后(1)
连载:门 作者:周德东 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
  一个留披肩发的女子走夜路,背后有一个歹徒紧紧跟随。
  那个女子左拐右拐,终于进入了一条地下通道。歹徒追下去,加快脚步,跑到了那个女子背后,低声说:“抢劫!”
  那个女子停住了,但是她没有转过脑袋来,只是慢慢撩起了披肩发,竟然露出了一张苍
白的脸——她一直在倒着走!
  她说:“回头,看看你背后!”
  歹徒一惊,转头看去,一个女子紧贴他身后站着,脸朝着相反方向,一头披肩发垂在他的眼前。
  新书修改了封面,终于出版了,上市了。
  黑框事件,算不上什么大事,***不可能立案追查。公司里的同事,也只是最初的几天,跟着骂一骂印刷厂的荒唐,时间长了,就没人再提起它了。
  此事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过去了。
  只有作家还时常提起它来,给人的感觉神神道道的。
  这天,米嘉又把作家约到了那家茶馆。
  “《已故》封面的黑框,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你怎么还念念

参考资料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