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第一卷 见龙在田 第二卷 或跃在渊 第三卷 神龙摆尾 第四卷 损则有孚 作品相关
(这是我以前写的一个短篇,颇感得意,请各位朋友指正)
江湖暮雨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那朵花还没飘落,萧远图已静静站在院中。雨正潇潇,芭蕉叶上响起阵阵鼓声。“是谁种了芭蕉?早也潇潇,暮也潇潇?”萧远图心中低吟。“是君心事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旁边已有人对出下句。没有回头,能够熟悉他的心事又妙语解人、而且悄无声息走近身旁的只有公孙大娘,剑术、轻功双绝的公孙叶。
“他们会来吗?”公孙叶喃喃自语。“会来的,如果是我,也会来的。”萧远图面色冷峻。
远方暮雨,一群黑衣人正在峭壁旁艰难跋涉。
雨势正紧,那朵花终于落下来,两只燕子掠过院落。
“唉!”萧远图一声轻叹,手指不经意动了动。顿时,一股肃杀之气弥漫院落。花丛中、石凳旁,每个角落似乎都有黑影,院子暗了暗,又白了白,然后那朵花、那两尾燕,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一片花瓣、一叶羽毛都没有落下,仿佛之前根本没有发生过。院子依旧宁静,雨势依旧正紧。
萧远图没有作声,但满意自信的气势又浓了几分,甚至连旁边的公孙叶都感觉到了。侧身看着这位男人,公孙叶不禁轻叹:“他总是那么成功。”
萧远图依旧没有作声。每逢阴雨天气,身上的旧伤都在隐隐作痛。背后的那一处剑伤是身上最大的,他在青城山下兵行险着,以落叶刀将唐门外系最强的高手――“剑震川西”龙奔雷斩于马下,虽然龙奔雷在他背上斩了一剑,并已将他逼入死角;最重的一道伤在胸口,也是令他最自豪的一道伤,他一人独战“唐门五少”,身上已受伤八处,即使中了唐门的子母离魂镖,胸膛炸出洞,犹有余威斩杀最后一人,从此唐门对他敬而远之;最致命的一道伤在额头,那是“川中王”唐绝的随从“无敌”唐一断的印迹,如果不是老二铁鹰扬在川中进攻唐门总部,唐一断急于回援,他早已魂归极乐。
摸着额头,想到唐绝,萧远图心中一阵不安。当年弟兄七人联手进攻唐门,牺牲五人,才成就了他与铁鹰扬在蜀地的霸业。之后他攻城掠地,与铁老二并霸江湖,“佛手神刀”萧远图的名字也成为一种象征,一种权力、地位、金钱、美女,也是理想,更是恐惧的象征。就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多少次午夜梦回,他也会突然惊醒,看见唐绝,虽然他从未看清唐绝的模样。那次一战,唐绝毫发未伤,只是悄然收兵。以后刀头舔血的岁月,他们即使到了巅峰时期,也未敢踏入川中一步,而唐绝也似乎蒸发了。
雨势渐弱,那群黑衣人已渡过川江天险。
萧远图慢慢走回大厅,依然是三尺三寸一步,每步如同尺子量过一样。腰板依旧笔直,再密的雨水也未能让他眼皮眨一下。
望着他的背影,公孙叶突然有一种苍老的感觉。唐绝真那么可怕吗?一个蛰伏川中几十年的老头子有什么可怕的?她从未看到萧远图如此怕过,即使白道盟主“虎啸天下”江上扬和绿林瓢把子“鬼王”符宫联手来犯,他还是镇静若定。当时连她都怕得要死,可看到他,她的心也安了。他们分路出击,他以落叶刀逼符宫自刎,她则追击八百里,将江上扬刺杀于驿站。当其时,“远图落叶令”之处,除了一直与之明争暗斗的铁鹰扬,即使八大门派也莫敢不从。
远图不能输!公孙叶在心中呐喊。不仅仅因为他是她最喜欢也是最敬佩的男人,而且他是她生活的全部,她的信仰、她的基石,也是她的骄傲。当年唐绝就是在萧远图和铁鹰扬联手下避让了,所以铁鹰扬也不能死。
几声轻脆的响声,雨水洗净刀上的血迹,身后倒下一片伏击者,黑衣人已逼近棋盘镇。
现在自己羽翼已丰,兵强马壮,在近几次交手中,铁老二损兵折将,王图霸业指日可待,可惜――萧远图望向远方,明天一定是晴天,只是今夜肯定会很漫长。
他眼光一凛,一个黑影站在窗前说:“都已布置完毕。”然后又消失了。
当年进攻唐门,实在是唐绝的两个儿子民愤太大,才给了他们口实。今天,唐绝也以此为借口,要消灭他和铁老二。他知道,唐绝总有一天会来的。当年唐门掌门之位,唐绝被公认最弱的。结果武功最好的唐雷死于非命,最为聪慧的唐智逃往东瀛,杀气最重的唐狠居然在温柔乡里丧命,唐绝顺理成章的坐上了掌门之位。
想到这,他一声断喝:“叶子!”公孙叶如幽灵一样站于身后。“铁老二不能死!”
公孙叶俯首低眉疾步而出。
雨紧,风大,夜黑。
棋盘镇一片死寂,十四名黑衣人相背而坐,十三将刀置于膝头。只有一人无刀,而且双眼微闭。
一群黑影慢慢围上来。
出刀,收刀,依旧一片死寂。只是刚才端坐在第三个的黑衣人站起来,搬运尸体。
每一个居然那么重,在搬第三个时,正要扔到屋后,死人突然向他笑了一下。他一愣,一把刀已从他张大的喉咙里插下。
树向后、路向后,公孙叶在疾行,她想把岁月也抛在身后,旁边是她的左膀右臂:飞莺、飞雁。
午夜时分,铁鹰扬站起,振了振衣袖,向前走去。
这条路,他已不知走过多少遍。当年,兄弟七人年少轻狂,挥斥方遒,剑试天下。一个老伯被恶霸欺侮,他们一起端了恶霸的窝。回来的路上,老伯送了一筐青菜,他们收下了,那是老伯最珍贵的谢意。想当年,少年听歌雨楼上,把酒江湖行,诛阴山群鬼,挑东南十二坞,最后连唐绝也退之三舍。这条路上,他和萧老大曾一起谈心,一起切磋,也互相扶助。可惜当所有的敌人被打败时,他们就成了敌人。这条路就变了,变成了不归路。多少远图小筑和鹰巢的年青俊彦将血洒在上面。
如今又踏上了不归路,曾经无畏一切、被江湖上誉为“战神”的铁鹰扬竟有些倦了。雨又下了起来,是不是夜雨总会想家?江湖子弟江湖老,今天小孙子已满月了,该回家了,想到这,铁鹰扬决定和萧老大谈一谈。
“铁老二会平安来吗?”萧远图问。对面是须眉皆白的“神算”卜千秋,江湖上众所周知的他的智囊。
“一定不会。”卜千秋沉吟半晌答道。
“说下去。”萧远图来回踱步。
“明说,唐绝的‘雷霆一击’天下莫能当,当然,唐绝不可能出手;唐一断必定会出手,即使杀不了铁老二,至少要消灭铁血十三鹰,而且铁老二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暗说,嗯――”卜千秋停下来。
“怎么?”萧远图停住步子。
卜千秋接了下去:“天下都知道您与铁老二联手,江湖无敌,而且只要两人有一口气,终究有联手的可能,因此最好的结果就是让您与他自相残杀。唐绝蛰伏几十年就是让你们自相争斗,他就有可能卞庄刺虎。谁知您二人争斗几十年依旧还可以携手。”
“不错,我和铁老二虽然见面必分生死,但出现共同敌人,便――所以他……”萧远图笑道。
“所以他一定会在我们中间收买一个得力大将,将其刺杀,至少刺伤于途,坐收渔利。”卜千秋也笑了。
“那么你说他会收买谁呢?”萧远图盯着卜千秋。
卜千秋没有动,他知道,如果一动,即使萧远图的落叶刀没有斩断他的头颅,环顾萧远图身边的萧家暗杀组也会将他打成马蜂窝。
“首先肯定是我。”卜千秋笑道,“因为我是你的智囊,可以追随你左右,而且我好色,又喜欢花钱。”
“那为什么不是你呢?”萧远图的眼睛眯成针缝。
“因为我怕死。”卜千秋老老实实答道,“怕死的人会叛变,也会做棋子,但不可能做重要的棋子。”
“上阵冲锋你从未试过,但叛变的人往往会很怕死。”萧远图盯着他。
“是,所以我有背叛你的可能,别人更有可能。”卜千秋答道。
“我查过你的帐户,多了七十万两黄金。”萧远图已背过身。
“我知道,还未来得及向你禀报。”
“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在想,如果一个重要的棋子作出如此露马脚的事,他的东家一定不是唐绝,而是唐笨。”卜千秋笑了。
“错了,不是唐笨,是唐大笨。”萧远图也笑了,然后神色一凛,“那么棋子一定就是在你帐户里存黄金的人。”
前面三个在落鹰林探路还没有回来。中间三个正准备跟上去,铁鹰扬大喝一声:“回来!”
既然敌人已经来了,就决一死战吧。
冲入林中,一路叫喊声,一路血迹,当铁鹰扬站定身子时,他的黑衣已变成血衣,铁血十三鹰站立一旁。
翻开尸体,没有任何记号。铁鹰扬默不作声。
“主上,如果是唐绝的人,一定会挂‘萧’字令牌的。会不会唐绝根本没有出山,只是萧远图的诡计。”
“噤声!”铁鹰扬有些暴躁。他不会相信萧远图使出这些招数,他尊敬萧远图,正如萧远图尊敬他。只要是萧远图亲笔书信约他,萧远图就不会使诈,即使决一死战,也是两人对决。少年时的如歌往事又浮现在眼前,雨已停,渺渺天际竟有一颗星,这曾经亮过千古、千古以后依然亮着的星,那逝去的歌谣依旧还会唱吗?
公孙叶停在水潭前,水中的倒影美艳如花。想当年,她就在水潭前把自己交给了萧远图,从此为他哭、为他笑、为他马革裹尸。到如今,手中握住繁华,心情却一片荒凉。
她在等待,等待铁鹰扬,等待自己的使命,也在等待自己的未来。
三只铁鹰在前面探路。
“啊!”其中一个发出一声轻微的叫声。旁边两个迅速掠过去,同伴面向大地。正要察看,同伴忽然睁眼一笑,两把短刀已割断他们的喉管,然后消失在茂密的林中。
轻轻抹平二鹰的眼睛,铁鹰扬继续前行。
“你为何要提出七十万两黄金?”公孙叶突然发问。
“我借给别人了。”飞莺道。
“借给我了。”飞雁迅速补充,“我想买下红叶山庄。”
“那我的户头为何又多了七十万?”公孙叶悠然问道。
“小邱说放在你的户头保险。”
“你知道吗,我和卜千秋每个人户头都多了七十万。”公孙叶接着从革囊里甩过一个人头。
“小邱!”飞雁嘶声喊道。
“他不叫小邱,他叫唐狐,唐门的玉面狐。”公孙叶叹道,“你跟了我已有五年,没想到男人的几句话就让你背弃了我。”
“我没有,我只是喜欢小邱。”话还未说完,飞雁觉得喉咙一阵刺痛。她要张口说话,只有血水喷出来。然道――她只想到这。
身后飞莺冷冷站立。
“飞莺,你速回去禀报主上,唐门必用反间计。”公孙叶迅即吩咐。
铁鹰扬终于看见公孙叶了,他身后只有大鹰、二鹰和三鹰了。
“久等了,萧老大好吗?”铁鹰扬淡淡问道。
“一切都好,铁总堂主路上遭人伏击了?”公孙叶看着他身后的三人问。
“这都是萧老大做的好事?”铁鹰扬突然发怒,大喝一声,“杀!”
公孙叶一愣,三鹰已扑了上来。
正在抵挡,铁鹰扬的铁盾已砸向后背,公孙叶退无可退。
盾牌从她后面冲来,直掠过去,印在三鹰的胸前。
“你怎么知道我是唐一断?”“三鹰”哑着嗓子。
“我就是知道,在起初两只鹰惊疑的眼神里。如果是唐门,他们身上会有暗器伤,可他们死于暗杀。能够暗杀后还能留在队伍里的,只有唐一断。我只是没有胜你的把握,才等到这个机会。”
“不愧为冷血鹰王,竟然用手下的血使我上当。”
“他们的血只是早流一点。”
唐一断咳嗽着,蓦地手一抬,天地间一亮。
子母离魂镖!
铁鹰扬高举盾牌,大喝一声:“开!”母镖被反弹。
公孙叶轻灵一跃,足尖在子镖上一点,侧身上树。
“好武功!”唐一断赞道,口中不停地吐血。
公孙叶身形一展,正要与两鹰合击,才发现,两鹰胸口已被子母离魂镖射杀。
唐一断张开手,手中依然是一对子母离魂镖。
公孙叶瞳孔有些放大,铁鹰扬扔掉盾,从怀中拔出一柄小斧。
五色神斧!唐一断声音又点干。
剑冲九天,公孙叶人剑合一;龙潜九渊,铁鹰扬手中发出五彩光芒。
杀、杀、杀!
五色神斧断,铁鹰扬死!
子母离魂镖断,唐一断濒死!
公孙叶重伤。
“我在下面等着你们。”唐一断笑着说了最后一句。
如果不迅速奔跑,公孙叶三个月内便可恢复如常。但她三个时辰都不能等,她必须回去,否则――
血从她嘴中流出,一路缤纷。
天色渐亮。
“他们不会回来了!”萧远图叹道,“飞莺回来说了。”
“唐一断也完蛋了?”卜千秋跟着问。
“完蛋了。”萧远图叹声中竟有几丝兴奋,“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死了杀手,内应也该跟着去了。”
卜千秋尚未说话,飞莺已一剑穿透他的胸膛。
“我知道你不是唐绝的内应,钱是我让公孙叶存的,你是铁老二的内应。”萧远图轻声贴着卜千秋的耳朵。卜千秋睁大眼睛。
“还要告诉你,我已和唐绝达成和解,他帮我铲除铁老二,我帮他重做川中王。”
“只怕他不会让你如愿的。”卜千秋挣扎着说完最后一句。
“我知道,所以唐绝只要走进这院落,任他是大罗金仙,也来得去不得。”萧远图随即脸色一正,“飞莺,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飞莺依旧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然后一剑刺进萧远图的胸膛。
“唐绝!”萧远图嘶吼了一声。
“绝老爷子就要来了,钱是我存的。”飞莺说完就走出了院落。
鸡鸣欲晓。
萧远图只觉得胸口火热,就像少年时和铁老二他们一起喝的烧刀子酒一样。兄弟七人仿佛又坐在了离家的船上,畅谈江湖。
鸡鸣天下白。
萧远图长叹一声,他该上路了。
公孙叶血已流干,躺在地上,生命正一滴滴地流走。雨,伴着黎明前的黑暗,一起下了起来。她还有一个心愿:一个几十年没出江湖的老头子,有什么可怕的,如果真得那么厉害,她真得想看一看。
本来不想写这一篇文字,可是想来想去,还是写一点吧。
我在各类字质媒体刊物大约发有近二百万字作品(有几年,特别是结婚后的那几年,这可是我私房钱的主要支柱),现在干了机关文书工作,每天写不完的领导讲话,没什么营养不说,还没有稿费,最可怕的是脑袋都写木了,以前那些诗情画意都没有了,一提起笔就是“提高认识,认真部署、加强领导”的八股。
写不出来就喜欢上网看书,也许是手庠,也许是“自己的孩子最聪明”,对一些乏味的作品,特别是一开始就天下无敌的作品看了生气,所以开始创作第一本作品。本来心气挺大的,非得写成“巨著”,写着写着就走味了,才明白“看花容易绣花难”,整一长篇太难了,光码字每天至少得花两小时。可是我这人执着,既然写了,就把它写下来,甭管好坏。何况我还有点自信,虽然不是最好的,但肯定不是最差的,而且肯定排在前三分之一吧。
嘻嘻,给自己贴金了,其实也不是金,就是一***(读第三声),算是自娱自乐吧!希望朋友们多点击,多收藏,多投票!
另外,我不太清楚起点一些具体运营规则,反正自己写,写完为止,在此发誓:决不太监,谁太监谁肚子疼!
本书以“降龙十八掌”名称为分目录名,共十八部,每部二十章,大约九十万字。至于具体情节,我就想写兄弟情义,写一群成长的少年,他们有热血、有青春、有豪情,当然也会有分离、有背叛,算是对自己青春岁月的一个交待吧!(无伤已经过了三张了)
第一卷 见龙在田
长街少年录
洛水环绕城池,长街贯穿城池,恰好将洛水城的东城与西城隔开,形成两个半圆。大老董芝麻饼、老王驴肉馆、东来顺酱鸭、尤二茶馆、洪顺酒楼……从地摊小吃到高档酒楼,沿着长街在路东一字摆开;雷记钱庄、周大福珠宝、翠花楼……从高级用品到秦楼楚馆,沿着长街在路西鳞次栉比。
这是神州大陆一座普通的城市,城东市井与城西显贵就通过长街这条灰色地带接触、碰撞、知心、反目,演绎人间的悲欢离合。这是神州大陆一座神奇的城市,从城东市井与城西显贵里走出了纵横天下的王者、运筹帷幄的智者、雷霆千里的勇者……,也走出了祸国殃民的倿臣、两面三刀的小人、背情弃义的***……在这里,忠诚与背叛,坚贞与动摇,心怀天下与独善其身,总是紧紧交织在一起,从这里到以后发生的事情不是用笔写的,是用血写的,而且写在风上,描摹大时代的悲欢离合。
在叙述故事之前,先说几个有趣的人。
序热血英豪
(一)不死小乙
“我要揍你!”
一张油腻的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纸的反面写着:樟茶鸭子五分银子;宫爆鸡丁三分银子;西湖醋鱼六分银子;红烧狮子头三文钱一个……
这是任何一家平常菜馆都可以看到的菜单,大概很多人翻看过,纸质发黄,被油浸得有些半透明,上面遍布菜汁。现在它被抹得平平的,盛放在银盘里,被端上了紫檀木桌子。银盘左边放了一叠白毛巾,右边是一盏新沏的碧螺春,盖子没被揭开,但仅这茶杯,就知是瓷都最好的窑——定窑出产的。
吃了一碗火腿三丝面,佐之以东来顺酱鸭,再来两只蟹黄包,李十二轻轻地放下筷子,满足地叹了口气。一日之计在于晨。他是个很懂得享受生活的人,无论有什么重要的事,他每天都要坚持吃好一顿早饭。旁边的人迅即递上毛巾,擦完手,又喝了一口茶,仔细回味。待茶的余香只隐隐约约地留在舌底的时候,他才又叹一口气说:“今天出了什么事?”
大管家刘全顺连忙走上前:“老爷,今天早上有人送来一份战书。”然后恭恭敬敬地将银盘递上。
李十二有些诧异,刀头舔血几十载,“血影手”李十二威震江湖,不要说在东城,就是在北五州,乃至大河以南的南三州,几乎没有什么人不给他面子。至于上门挑战的,那更是冬天雪地里的麻雀,早就没几个了,现在居然有人挑战!不过他没有放在心中,这年头有些年轻人总是喜欢找名人挑战,企图一战扬名。他淡淡地笑了笑,只是拿到战书,他才有些气恼,这人居然拿着菜单和他挑战!
“是个年轻人,不超过二十岁,看他的鞋子,可能从事脚行、跑堂。”跟着李十二闯荡江湖多年,刘全顺也成了老江湖,那双招子还挺亮的。接着刘全顺有些犹豫,迟疑地说,“小伙子脸上、身上都是疤痕,可是看起来一点都不让人讨厌,甚至还有点让人喜欢。”看着李十二皱起眉头,刘全顺连忙说,“吴刚和赵风试过他。”
李十二依旧没有作声,他正在等待下文。“他们俩打了人家十几拳,那小伙子就像一条死狗,鼻子都打出血来,还笑着,被揍倒在地十几次,眼睛肿得有手那么大,直到最后,他们俩打累了,人家一人一拳,据钱大夫诊断,两人至少断了三根肋骨,两个月里无法起床。”刘全顺有些恐怖地回忆当时的情景。
“人呢?”李十二有些愤怒了,都是没用的废物!今天早上的好心情全没了。
“正在外面!”
李十二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喝了一口茶。虽然愤怒,但江湖经验没有丢,越是大战,越要沉住气。他知道,让对手等得越久,对方会越心急,急就会错。大约半柱香的功夫,李十二慢慢地走出去。能够一拳就将吴刚和赵风打倒的,肯定是个人物。他仔细回忆着,出拳这么厉害,除了少林的罗汉拳、江州言家的阴尸拳,还有就是塞北落燕山寒家的风动拳。奇怪,这几派没听说有什么年轻才俊啊。
鼻子被打破了,衣服被蹭破了,人也瘫倒在客厅的椅子上。李十二仔细打量着对手,他从来没和这样的对手交手过,这简直是个街头的无赖!
少年努力睁开被打肿的眼睛,站了起来,有气无力地道:“前几天张老实的牛啃了你家地里的麦子,你手下强行将他的牛拉了去,还一脚踢断了他三根肋骨,现在你必须将牛赔给他,还要赔他看病的银子,加起来总计三两八分银子。”
李十二笑了,他实在忍不住了,一直笑到岔气。不是没有人为了钱和他拼命,只是这次居然只有三两八分银子!当年闯荡绿林,他干的是大秤分金、大碗吃肉的***,每次谁不分几万两银子,现在居然有了为了三两八分银子来“揍”他!
他擦干了笑出来的眼泪道:“小伙子,你打秋风打到我这了,要钱,我随时可以给个千八百两的,听刘全顺说你有两下子,这今天起就跟我吧,保你每天挣得是这个数的几百倍。”
少年也笑了,轻轻摇头道:“我只要三两八分银子,你还要向张老实道歉!”
李十二再度有些不快:“你是不是活腻了?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谁犯了错,谁就要改。”少年依旧轻摇着头,有气无力地说。
李十二有些愤怒了,说他错的人不是没有,但自从五年前他连夜骑马,凌晨时赶到凉州大豪龙啸雨家,打断了龙啸雨两条腿,并割出了龙啸雨的舌头后,从此再也没有人说他错了。“四大护法何在?”李十二怒喝道。他暂时没有出手的念头。
“噢,刚才我想在椅子上躺一会,有四个人不肯,后来我把他们说服了,大家一起到椅子上了躺了一会。”少年看见他喝了一声之后没有人出来,笑着解释道。
李十二这时才真的愤怒了,沉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出去吧!”
少年仍是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走到院中。
李十二缓缓聚力,虽然已五年不出手了,但他从没有丢下功夫,特别是近几年,他勤修苦练,血影手已练至第八层,当年的血影门掌门人只不过到第六层。晨曦直射,少年眯起眼。李十二暗中笑了,到底是个雏,刚才出来时,他就故意站在东首,少年自然站地西首,却不知清晨的阳光正射过来。从不轻视对手,这是老江湖的准则。
挥掌,一起“血影追心”,如闪电划过去。
本是懒洋洋的少年突然眼一睁,刹那间,本像一条死狗的人突然变成了一头豹子。李十二心一凛,双手一变,左手划了一道圆弧,右手自下上扬,正是他的成名招:九血回环!
少年依旧不动,待李十二就要冲到眼前时,少年猛地往下一蹲,。李十二突然眼前失去了人,一惊,化掌为刀,正要往下劈,又是一个突然,少年抱住了他。李十二从来没见过这种无赖的招数,依旧一掌,狠狠印在少年的后背上。
少年一声闷哼,一记“黑虎掏心”就打在了李十二的小腹上。刹时,李十二只觉得胆汁、胃液、三丝面、酱鸭肉,连那两只蟹黄包都在翻腾了。他立即又是一掌,少年毫不理会,只是一记记“黑虎掏心”打在李十二的右肋骨。第一拳,小腹剧痛;第二拳,肋骨断了;第三拳,再断一根;第四拳,再断一根;第五拳,断骨刺进肉里。李十二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感到对方拳头的份量,没等挨到第六拳,他就倒下去了。
少年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又恢复了懒洋洋地样子:“你打断张老实三根肋骨,我也打断你三根,十五天之内,你还他三两八分银子,我打伤了你,你的手下、包括你打我的,两清了。如果不还,十五天后,你的伤好了,我还会再来打断你左边的三根,一直到两清。”
“对了。”少年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整了整已很破烂的衣服,正色抱拳道:“在下李乙,人称‘不死阿乙’,师从‘大力金刚拳’赵三爷、‘铁胳膊’刘二哥……”
少年还在往下说,李十二只觉得无边的黑暗向他涌来,“我怎么被这么一个人打败了?”他只想到这。
因为他已经晕了。
“张婆婆,给我去买一盒‘王林记’胭脂,快点,你个死相,还和小孩子斗蝈蝈!”叶员外家的丫环小玉跺着脚嗔道。
“来了,来了,小玉姐莫生气。”一张稍显成熟些的娃娃脸从一群孩子中伸起来,脸上全是墨迹,旁边一小孩叫道:“张婆婆莫耍赖,这局你肯定输了,快给我在脸上涂一下。”“不行,胜负未分,我这只金头大王最擅长绝地反击,喂,还没分胜负你怎么就在我脸上画王八了,喂,最后尾巴那一笔也画得太长了吧。别走,我饶不了你们。”随着孩童一哄而散,只见一个青年人在跳着脚骂道。
“张婆婆你都多大了,还跟孩子们胡闹?快点,***等急了你可没好果子吃!”小玉嘴里说着,又摇了摇头。这个冤家,好像长不大似的,还是个滥好人,别人做不完的事,或者不想做的事都推给他做。平时还喜欢和小孩子混在一起,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一边想起这家伙关心人的样子,难怪被别人称为“张婆婆”。想着还是用手帕给张东擦了擦,脸上露出恶作剧的笑容。张东一边故作享受,看见日头慢慢爬上城东那个大槐树第三根树枝,一边色迷迷地说:“小玉姐,***今天还到后花园赏花吗?”
“关你什么事?你这个色狼。”小玉气道,顿了顿道,“你这个色胚还不快去?***就等胭脂化妆去后花园呢。”说完又狠狠踩了张东一脚。
“是是是,就去就去。”张东一边苦着脸一边向外急跑。路上叶府的人看见张东都哄堂大笑,只有张东茫然不知,原来小玉将他脸上墨涂匀了,现在整个长街上就看见一位包公在路上疾奔。店铺主人骂道:“你个浑小子,跟一包公似的,还不去洗洗。”
张东一边答应,向后院奔去,迅即一个急转,从第五街梁记店铺后门而进,又逡行于柳大娘厨房前,最后轻轻落在西城莫胡子家护院宿舍茅厕后,拿开一块砖头。
这时莫大胡子正在褪下裤子,开始出恭。这是人一天最放松的时刻,就连莫大胡子也不例外。何况前面就是护院宿舍,至少有五个高手在保护他。自己更是一身横练功夫,这可不是街头卖艺铁***灌喉、胸碎大石之类的,那是辽东“金顶门”不传之秘,武当铁剑道长为了诛杀他一剑下去,剑却断了,一气之下闭关了。为了这本秘笈,他勾引师娘害死师傅,接着又从背后袭杀师娘。就是依仗这一身功夫,他做了五年独行大盗,聚了这万贯家财,又想起铁剑道长快出来了,就金盆洗手做富家翁了。
正当他运出全身气“呯”的一声放出一夜的存货,人也舒坦了,就觉得屁股一凉,莫大胡子想站起来,铁条已经穿过心脏;莫大胡子想叫出来,铁条已经穿过声道,这根坚锐的铁条从肛门穿进一直从嘴巴透出,将整个人钉在茅厕的那块坐板上。
张东丝毫不停留,沿原路线返回。行进中,将怀中水壶掏出洗脸,再回到大街时,店铺的主人还在笑他:“你这个臭小子,洗得还蛮快的,就是图快,你看身上都湿了。”说着将胭脂拿给他。
张东慢慢走回叶府,将胭脂递给小玉,乘机偷偷摸了小玉的手,结果被小玉拿着棍子撵得整个府里鸡飞狗跳,脸上还被指甲划了两道印。然后到花园整了整花圃,向***介绍了新栽的品种,继续偷闲吃小玉的豆腐。
至于下午,他在存好五千两银子后,已经和其他家仆开始听“包打听”叙述莫大胡子被人杀死的故事,而且被吓得一脸煞白。
这是叶雨一生最悲惨的时光,即使以后两军对决处于最危险的白刃战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狼狈。因为他被一伙很有前途的职业者――山贼绑架了,而且不是为钱,更不是为色(他瘦得没几两肉),只是因为他看起来像个读书人,而天下最瞧不起读书人的就是山贼,然而这伙山贼却是惟一一伙尊师重道的山贼。
“小子,看样子就知道是个穷书生,身上没几两肉,跟着我了,就做军师吧。”楚大勇很有豪气地拍了拍叶雨的肩膀。他从小听说书的讲,要想成大事就必须得有一个文人跟在身边,像刘备和诸葛亮。可惜读书人对他却敬而远之,因此尽管楚大勇摆出一副礼贤下士求贤若渴的样子,却没有一个人上门,而且对于他的上门,哪怕他也来个三顾甚至十顾茅庐,人家都躲得远远的。好不容易今天在山下看到一个读书的,虽然瘦些,不过也不是吃,就他了。从此开始了叶雨最悲惨的时光。
首先叶雨本想四处转转,伺机出逃。谁知楚大勇认为,像先生这种有文化人,必须随时时刻刻保护,因此山寨里武功最好的两个兄弟贴身不离。其次本想通过吃饭与大家沟通沟通,还可以待机挑拔首领之间不和,达到混水摸鱼的效果,结果再次被楚大勇打败了。楚大勇认为文化人吃饭是不能和兄弟们在一起的,兄弟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有辱斯文。先生应该一人在住处单独用膳(也不知他怎么会用这个词),而且文化人都是吸风饮露,不能多吃荤,每天就是几壶好茶,几碗清粥,几枚山果,让叶雨差点以为他们是在供菩萨。好在每五天有一顿野味,这还是看在叶雨太瘦的情况下考虑的。
本来叶雨还想通过出谋划策,立几件功勋。可是对于山贼这份职业,下山做***,都是高喊一声“打劫”,然后乒乒乓乓一通好打,打完捡着金银珠宝收工回山。像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职业,要用什么计?难道研究一下如何将“打劫”喊得更慑人心魂?他叶雨没练过慑心术。于是叶雨每天就是坐在房间发呆,因为山寨里连书都没有。实在无聊了,就在两个保镖的保护下,与山寨里的妇孺交流一下衣服如何补得更好看、是香椿炒鸡蛋好还是厥菜炒鸡蛋好等等关乎民生的大事。
就在叶雨准备出去继续交流如何炒鸡蛋时,一个喽罗或者说一个兄弟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跪在他面前大喊:“不好了,楚大哥被人家护镖的捉住了,军师,你快想办法救救他呀!”叶雨一听就想说:“那正好散伙。”可是一想,如果这样说保不齐立即被两个保镖打得先楚大勇到九泉,而且来了这么多天虽然楚大勇不放他走,可是礼数恭敬对他也不错。再说了,这些人不是官府逼得太狠,都是善良得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主,妇女孩子是无辜的。因此无论如何救还是要救的。可是怎么救?自己不谙武功,山寨里功夫最好的就是楚大勇了。还得动脑筋啊。
山下振威镖局的冯天虎可是意气风发,他虽说是振威镖局的副总镖头,可一直管接生意,今天还是他第一次出来走镖,就碰见打劫的。这个该死的居然连振威镖局都敢动,也不知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过这个傻小子的确有两下子,要不是自己故意使诈还真拿不了他。这下好了,听镖师说这小子属于悍匪,送到官府肯定有赏。
正想着已不知不觉快走出山了,只见前面有一整队的人,有朝自己张望的,有紧张地向山上张望的。冯天虎不由得一紧张,连忙让手下人戒备。这时只听见对面人低低喝了一声:“这群该死的山贼,还敢转移赃物,张捕头,你带兄弟们在左边包抄,李捕头,你带兄弟们在右边包抄,全部拿住。王将军的大队人马就在后面,小三子,你速去禀报,千万不能让这伙人跑了走漏风声。”
冯天虎一愣,敢情还是官家剿匪。连忙走过前说:“在下振威镖局冯天虎,敢问阁下是谁?”那人听后连忙转头向后说:“师爷,这人说是振威镖局的。”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瘦得快被风吹倒的,一看就像个衙门师爷,机警地仔细打量冯天虎,又看了看镖车,大喝一声:“你们可有路引?”冯天虎一听还真警觉,从怀中掏出路引。师爷模样的人看得很仔细,尤其是对画押,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仔细对照,然后将路引还给了冯天虎,轻声说:“洛信城王将军今天来剿匪,我们来探路,所以要特别小心。”顿了一下,“咦,你们路过山贼没有下来?不可能啊。”
听到此话,冯天虎大笑:“不瞒大人,那个悍匪楚大勇已经被在下拿获了。”“噢。”师爷眼睛一亮,“这下好了,拿住楚匪剿匪就完成了一半。冯镖头,这次居功不小啊,既然冯镖头武功如此之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冯镖头一起参与剿匪。”
“这恐怕不行,在下有镖在身,这一路都不太平,其他兄弟手底下还不够硬。”一听此话,冯天虎心里虽然也想杀上山去,可是一想到走的镖,而且和官府人打交道哪一回不是平民百姓吃亏,有硬点子就自己上,有功劳就他们领。
“这么说冯镖头是执意不肯为官效力了,莫非你是和匪首有交情要玩苦肉计赚朝廷大军不成。”一听拒绝,师爷的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不是,绝对不是。”冯天虎连忙解释。这时旁边看似精明的镖师似乎明白了,走到冯天虎身边悄悄说:“东家,他这是眼红你捉住了悍匪,咱们犯不着得罪他们,将匪首交给他们算了,再说了,捉住悍匪交给官府,这样以后其它绿林道恐怕也会给我们找麻烦。”
冯天龙恍然大悟,狗日的,原来是这样。想想即使去拿赏金,官府也恐怕不会如数给。甚至为了贪功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这年头官府信得住,母猪会上树。算了,想到这连忙堆起笑:“大人,小人哪有什么功夫,也只是碰巧,现在匪首在这边小人看着也费劲,况且小人这趟镖实在很急,不如将匪首交给大人看押,也算是帮了小人的忙,如何?”嘴里说着,心里骂着:“他妈的,我捉了现在将功劳给你,好像还是我求你似的。”
师爷一听,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连忙说:“冯镖头忠君爱国,如此忠义之人,实在是一等的良民啊。”说是好像是怕冯天虎反悔,连忙让人去把楚大勇押过来,然后上去就是一顿拳脚,骂道:“你这个杀胚的,让你折磨老子。”出了一阵气,又拱手对冯天虎说:“冯镖头,正好在下和你们一起出山向王将军报告。”
两队人马合成一起,边走边说。这师爷还真不简单,知古通今,倒和冯天虎谈得颇为投机。在十字路口,师爷说:“冯镖头,王将军就在洛信城外的军营里,一起去见将军,肯定有个前程。”一听说这,没等旁边镖师提醒,冯天虎就摆了摆手,他功夫不怎么好,但世事倒是通达。那王将军是有名的贪婪成性,这一去,没准前程没捞到手,这趟镖还得都丢在军营充军饷。
分手后,一个早就按捺不住的镖师走前去说:“镖头,我们刚才还没看这个家伙的腰牌呢,万一他们是山贼假冒的呢?”“蠢材。”冯天虎斥责道,“如果是山贼能说话这么理直气壮?而且检查我们路引时那内行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假的。更何部你刚才没仔细看他们,一群人腰带处都有一块方方正正的东西,肯定是腰牌,只不过为了打探情况才藏在内衣里。把他们惹毛了,咱们这趟镖都得撂在这。这年头,官府比强盗还狠!”悻悻地吐了一口,大喝一声:“给我精神点,上路!”
另一边叶雨正一字不差地复述给楚大勇听,旁边的兄弟早就嘻嘻哈哈地掏出放在内衣里压得腰疼的木头片子。“说老实话,关键是这年头官府比强盗还狠,使得他们不敢与官斗啊。”叶雨也叹息了一声。
楚大勇看了看叶雨,大声说道:“先生,我知道你有本事,在咱山寨委屈你了,今天你又救了我,一句话,先生你留就留,走咱也是好好送你走。”
叶雨看着这双真诚的眼睛,也有些感动:“我真是有事,这样吧,我去拜望我的大哥。回来后再后你们大碗吃酒大块吃肉如何,这几天要你们山上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周围一阵哄笑,楚大勇讪讪地说:“其实我也是故意的,怕先生有劲了就会走。”“哈哈。”叶雨没想到这浑人也会耍心眼,“这几天不要再吃鸡蛋炒厥菜了,我怕你们到时候拉得连肠子都拉出来。”
又是纵声长笑,叶雨向洛信城跑去。他就是借每天谈论炒鸡蛋说服赵大婶用厥菜炒鸡蛋,其实两样都没毒,但两者混合炒,连吃两天,就会有等同巴豆的效果。
见龙在田,德施普也。
鸡尚未鸣,李乙已跑到五柳林,对着树桩开始练拳。他没有什么花哨,只是一拳拳地击在树桩上,快、准、狠。从五岁起,他就这样练拳,每天挥出一千拳。十五载练拳,五柳林的树木被他打倒了一半。
他也拜过师,却从来没有人愿意收他。那时他又瘦又小,是街头地痞欺侮的常客。他却不服输,每次都斗成一团,每次都被打得鼻青脸肿。但是每一次的长街喋血,使得他的身体出奇的抗打。多少次的街头混战,多少次的腥风血雨,他强壮了,也琢磨出了自己的路子。大哥教导他,没有师傅,就多看别人的失败,然后去避免;多吸取别人的长处,拿来为我所用。所以他有一百多个师傅,虽然每个师傅都是街头卖艺的,但综其所长,就变成了自己的强项。
想起大哥,他就觉得一阵温暖。十七岁时,一伙地痞欺侮老孙家的小凤。他冲上去,等他用嘴咬、用拳打、用头撞放倒七个时,一回头才发现另外八个已被一个很斯文的人放倒。那人微笑着看他,脸若冠玉,身着一袭白衫,一看就是世家子弟。李乙最烦这种人,特别是靠祖辈出来的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他朝那人笑了一笑,就走了。谁知那人就一直跟着他,一直跟到他跑堂的酒楼。那人开了六坛酒,微笑着道:“在下南漫野,以酒论英雄,喝完就是朋友。”李乙顿时就来了兴趣,双方就对饮起来。最后,他们也不知喝了多少坛,反正大哥连那袭白衣都当了。从此,他们就成了朋友,成了兄弟。
“我姓南,不姓南宫。”此刻的南漫野正向一名僧人郑重声明。刚刚这名僧人正在舌绽莲花地在洛信城香火最盛的寺院――风林寺讲述“幡动还是风动”,与一群书生僧人辩论得不亦乐乎,结果南漫野一句“心动”,两方都没了声音。僧人过了半晌才追过去,连声说:“施主很有慧根,在下九华山若智,想请南宫施主有空去参详参详我佛真谛。”
“还真是弱智。”南漫野心里嘀咕了一声,纠正了一句,然后说,“大师何必如此着相,一味去探究佛理,反而落了下层。须知这大千红尘,青青翠竹,无非般若,郁郁黄花,尽是法身。”看见这位大师又开始陷入沉思,南漫野憋着笑快步跑出寺院。
想想儿时被父亲逼着在书房看书,他就开始和父亲就读书进行争辩。父亲作为洛水城的郡守,却没有一味用强,而是就和其辩论。结果从儒家到道家、佛家、法家,从父亲到请过来的老师,每一次他赢得辩论之后才有空出去游玩。结果他外出游玩的时间越来越多,当然除了每天两个时辰的练武。因为教他练武的是个老酒鬼,从不和他辩论,只是要求两条,要么喝酒要么比武,结果十七年他就从来没赢过其中任何一项,一直到前几天他才在酒量上与老酒鬼持平。
好不容易出来本来想在寺院看看木婉筠,这位洛水城的第一美人,也是他的未婚妻,可是不知是不是阴差阳错,每次去拜读木***都不在,因此到现在还没看过。听说今天会来进香,南漫野一溜烟跑过来,没想到等得无聊看见他们辩论一时技痒插了一句,结果给耽搁了。等到出了院听跟班的南铁说木***已经走了,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一边痛骂“秃驴”,一边走到尤二茶馆,准备喝早茶等李乙,弟兄两人再切磋切磋。
“南公子!”“南公子!”……一进茶馆,众人就打着招呼。“张大伯,咳嗽好些了吗?我让南铁给你送去的苦叶茶可要按时喝啊。”“李年兄,上次那句‘封侯非我意,但愿塞外宁’实乃妙句,兄弟研读甚久,真可谓‘望乡应未已,四海尚风尘’啊。对了,嫂子正怀孕,可要小心啊,家姐上次还托我问候,她们可是手帕交呢”南漫野对每一个都招呼着。他喜欢到茶馆,尤其是到东城茶馆,不是别人都尊敬他,而是这里的人都是土生土长,没什么心机,不像城西,虽然都是高门大院,大都饱读诗书,却虚假得要命。在这里有的只是浓浓的乡情。他父亲就是从城东走出来的,十年寒窗十年宦海五年戍边,做足了所有的官家必备条件,夹在两大派系斗争中,被一位王爷看中才做了洛水城的郡守。
正因为如此,在南漫野身上,呈现出市井与显贵交杂的气质,既能在文人诗会上写下“红入桃花嫩,青归柳叶新”的诗句,又能为逗乐一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小孩在地上连翻一百个筯斗;既能在校军场上匹骑发连珠,又会在家中为赖夺宋本孤卷被姐姐在脸上画满墨汁。也正因为如此,大家都喜欢他,喜欢真性情的南漫野,江湖上人也将他列为“四公子”之一“市井公子”。
“接招。”一记直拳从背后袭击,如雷如电,而且蕴藏巨力,如同疾飞的石头。“来得好!”南漫野轻移脚步,挥袖而出,袖中作太极云手状,层层化解巨力。李乙完全不理,只是直拳进击。“强***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小乙,什么时候你的拳能变成在风中漂浮的石头,你就能打败我了。”南漫野在化解巨力之后用手握住了李乙的直拳。两人相视一笑。这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在众人眼中就是一个跑堂的和南公子在打招呼,两人是过命的交情。
李乙坐下来还没来得及喝茶,张大伯就一个爆栗敲在他头上,说:“臭小子,肯定又和人打架了,脸上还有青肿。”对于张大伯的训斥,李乙一声不敢吭,只是满脸堆笑。“别和我嘻皮笑脸的。”说着不解气,又敲了一记,然后说,“回头到你大妈那边去,她还有一些药酒给你擦擦,这群小兔崽子,真是不让人省心。还有那个张婆婆,他更好,昨天居然摆出一个包公脸就上街了,快把他死去的爹妈脸给丢尽了。”
“大伯,你怎么又说我了。至少我比小乙要好吧,这小子成天打架惹事,我可是规规矩矩的。”张东一脸委屈地站在张伯后面。“你个兔崽子,走路没声音好像个鬼似的,你们两个爹妈死得早,我不说你谁说你?”张伯看见张东火更大,“这么大的人,还不找个媳妇,张海比你还小一岁,儿子都快能跑了,你呢,真想你老二家断根?”
一提到找媳妇,张东也不说话了。他是想小玉呢,可是自己是个杀手,小玉跟他不是害人家一辈子吗?“我听说铁勒又要兴兵犯关了。”想到这,张东连忙岔开话题,他是杀手,自然消息灵能。一听张东这话,众人兴趣都来了,一齐看着南漫野,他是郡守公子,而且还捐了个洛水城备骑军团练,好歹也属于军队的人了。况且洛水城素来重武,备骑军在开国之初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由于功高震主,备骑军解散了,但在几百年来对塞外军队的对阵中,也是胜多负少。近十几年来,虽说没经历过什么战争,但也作为后备部队演练过几回。一旦真上战场,面对铁勒族凶狠铁骑,那可是刺刀见红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事情是这样的。”看见众人目光投向自己,南漫野道出其中详情。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动员令下来,原来就尚武成风的洛水城登时多了几分肃杀之气,无论是收泔水家的,还是城中巨富家的,都出来一个身着戎装的青年,尽管衣有贵贱,俱是一身英气,不断汇入去城外校军场的人流中。
“南漫野!”“到!”“王丞!”“到!”“方同!”“到!”“马军国!”“到!”
随着四声响亮的应答,洛水城备骑军四大团练各自就位。看着四位少年,驻扎洛水城的制军将军王谖满意地点了点头:“男儿志当报国,何负少年热血。尔等俱是国家人才,现在率各自人马加紧操练,以冀报效国家。不可随意敷衍,否则军法无情!”
四人齐声称“喏”,走下军台,大喝一声:“列!”各自率领五千兵排成四方阵。再喝一声:“转!”方阵变成两人并列的一字长蛇阵,开始绕校军场慢跑。大概是久未操练,而且天汉朝承平日久,预备役久未集结,部分人开始气喘吁吁,不一会儿,有人连鞋子都跑丢了。
“哈哈!”一阵刺耳的笑声众随王谖来的制军中传出,“这样的垃圾也能出来打仗?”仿佛为了煽风点火,另一人发话:“怎么不能?他们排队让铁勒兵杀,说不定骨头硬,能折断铁勒铁骑几把刀,也算是有功于国家了。”南漫野听了一阵火起,不过看见手下兵跑成这个样子,与其它三位团练只能相视苦笑。
谁知那两人见他们没有反应,一声接一声更是不能入耳。“懦夫就是懦夫,没点男人血性,缩头乌龟,是不是裤裆下没长东西?”“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也许带队的就是没种才带出这群孙子。”两人声音越发嚣张。
南漫野还能充耳不闻,旁边三位尤其是脾气暴躁的马军国,想想他也算是洛水城有名的小霸王,几时轮到这两个军汉在这里放肆,大喝一声:“哪里来的两个鸟人,在这里满嘴喷粪!”
“唉,军国,怎么这样说呢?”自幼与马军国一起长大合称一狼一狈的王丞假意来劝,“有娘生没娘教的都是这样,再说了,没听说吃什么拉什么,人家就吃的那个你还能指望他吐出***来?”
众人哄堂大笑,尤其是下面跑的众军士,这两个鸟人在这里撒野,还故意运足丹田气羞辱人,没想到自己这两个团练平时在洛水城横行霸道,今天却给洛水城人找回了场子。
那两个声音淹没在众人的笑声中,其中一个突然响起来:“有本事出来较量较量,还看谁是爷们,输了就爬校军场三圈。”“打就打,怕你这个没长毛的鼠辈!”马军国当即就要扑上去,却被南漫野拉住了。别看马军国天不怕地不怕,老爹老娘也要让他三分,却最怕南漫野。没办法,打不打过他,耍阴的却连拉了几天肚子,从此就服了他。
“军中私斗是要重罚的,先请示将军!”南漫野低语。还没等他请示,王谖先发话了:“后生可畏,不错,男儿就是要有血性,马团练可以和司马军佐切磋切磋,点到为止,不要伤了和气。”南漫野有点诧异,王谖出了名的贪财,什么时候这么爱凑热闹了,况且王谖对马军国知根知底,平时马家也没少孝敬银子,这样做是何用意?除非—
正想着,这边马军国听到允许,早就一个健步冲上前去,对着其中一个一拳轰了过去。那人一见轻蔑一笑,随着一挡,各退了三步,竟发现手臂有点隐隐作痛,不由得对这个洛水城的纨绔子弟认真起来。试想能做到洛水城的小霸王,虽不是身经百战,可也得有点实力,不然尚武成风的洛水城,随便哪一天你落单就给仇家给教育了。
马军国得势不饶人,一个回旋腿劲道十足,横扫过去。那人收起轻视之心,中平中稳,扎起四平马,双臂横挡,旋即侧步,手撮鹤啄状,向其颈部敲去,这是正规军队一击杀敌的必杀伤。
好一个马军国,大仰身踢出其成名绝招:撩阴腿。这一招攻守俱备,王丞等熟悉的人相视一笑,马大少这记损伤不知伤了多少人,屡见战功,没想到今日又立新功。只有南漫野睁大眼睛,对方一看就是职业军人,岂是马军国这些花拳绣腿所能伤的,只怕有性命之忧!
果不其然,对方一声冷笑:“原来洛水城俱是偷鸡摸狗之徒!”左腿弯伸,鹤啄不变,依然径取马军国颈骨。马军国一脚正踢在对方的左腿上,对方纹丝不动,不禁魂飞天外:“糟了,老了今天要归位了。”
对方鹤啄已碰及马军国的颈骨,正待用劲,一只手伸过来以虎爪之势握住,五指对两指,军汉知不能硬拼,收手回撤一步,冷笑道:“莫非想以多欺少?”
救马军国的人正是南漫野,幸亏出手及时,马军国颈骨没折,却有两指长的血痕。忍住怒气,微笑道:“这位军佐,军中比武刚才王将军已经说点到为止了,何必取人性命呢?像这种伤害同袍的行为恐怕不是制军的传统吧?”南漫野此话一语双关,先是撇清了以多欺少的欲加之辞,又抬出王谖,堵住对方的嘴。
“既然如此,那我就领教领教市井公子的高招,看看你手底下功夫是不是像你口舌这样厉害!”司马军佐一时语塞,旋即看了看刚才和他一起说话的那个制军,然后冲了上来。
南漫野顿觉不好,绝对有阴谋,但对方已经冲过来,于是摆开架势,以正宗少林罗汉拳迎敌。司马军佐有些鄙夷,罗汉拳可以说是最普通的拳了,就是街头摆把式的也会耍。不禁气势大震,自己可以说是在战场上打过滚的,岂会把这种雕虫小技放在眼里,手握成拳往内稍收一点,这样打出去拳更有力道。
南漫野就是一招最普通的“黑虎掏心”,直向司马袭来。司马轻转,一拳就轰来,这比马军国那一拳可阴沉多了。眼看就要轰到南漫野身上,正要大喜,却发现那记黑虎掏心更快,已点到自己胸口,大惊之下连忙后撤。南漫野一个紧跟,依然一记“黑虎掏心”,司马再退。无论司马如何后撤、旁转、踢腿、双臂封,眼看就要打到这个白脸小子身上,却总是慢一拍,那记黑虎掏心总是先到胸口。如此退了十二步,就快退到圈外,心一横,不就是黑虎掏心吗?拼着受一记,也将这张小白脸打烂。于是一振身,一拳打过去。拳已触及南漫野衣衫,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南漫野那记“黑虎掏心”已实实在在打到他身上,不是应该一起到达吗?司马呆想了一下,又觉得胸口一股力道,连退六步才稳住身形,运一下气,却没发觉不妥,知道对方手下留情,再也不好意思向前。
“承让,双方作和,不打不相识,不如中午小弟作东,儿须成名酒须醉,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一段佳话。”南漫野诚恳地说道。
“哈哈,果然不愧是市井公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既找回场子,救了兄弟,还不得罪我们制军,王某真是佩服。”刚才一起说话的那位军汉走出来。此人与南漫野身形差不多,只是更多了几份杀气,大概是经过战场杀戮的。
“哈哈,今日真是龙虎相会。”王谖插进话,“南团练,这是小侄王晔,任职制军右将军,他可是几上战场呢。你们要多亲近亲近啊。”
“早就听说过‘十二从军行,十五斩敌酋,十七即为将’的王右军了,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南漫野对这位王晔也是早有所闻,此人少年从军,虽然有贵人相助的因素,但能在战场上几杀几出,也是很有本事,加上此人还颇有文才,可以说在天下也少有薄名了。只是自己从未与其谋面,更别说有什么恩怨,怎么一味针对自己?
“南团练,真男儿就是铁血摔打。”王晔依旧一脸横色,“我很想和你较量较量。”说着便从旁边兵器架上抽出两根长矛,扔出一声戳在南漫野脚前土地上,刚好贴着靴子,果然好准头。
“王右军,大家俱是同袍,何必较个高下。何况刀***无眼,伤了人就更不好看。”南漫野坚拒,“对素不相识人动武,南某绝不为之。即使将军一味相逼,那么南某也是不战。”
看见南漫野不应战,王晔脸色更冷:“你自动认输也可以,只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退了与木婉筠的亲事,木婉筠就是我的了。”原来王晔换防至洛水城,一日偶见木婉筠,惊为天人,又得知她与南漫野有婚约,更是妒火中烧。恰巧今日动员令下达,与南漫野相遇校军场,就与司马订了这个计策,逼南漫野就范。
“将军此言差矣!”龙有逆鳞,南漫野一阵怒火升上心中,“木***不是货物,岂能相护推让。况且木***喜欢谁是她自己说,岂能由别人决定命运。将军这样说不仅是不尊重木***,更不尊重自己!”
“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吧!”王晔操起长矛道。
“哈哈,两雄争美,真是佳话。”王谖又插话,“这样吧,两人相互较量,也算是阵前比武激励士气。”王谖定下调子,又补充道:“我看两位俱是英才,就以三阵定胜负吧,第一阵比武;第二阵比谋略,各率五百骑士夺旗;第三阵比诗文,三阵两胜如何?来人,擂鼓!”也不管南漫野答不答应,军士就擂起鼓来。
王谖的话看似公平,还考虑到诗文,实则却暗藏祸心。这是他与王晔早就商量好的,沙场上下来的岂是平常纨绔子弟所能比拟的,至于第二阵那更是明显偏向王晔。上两阵赢了,第三阵还比什么,即使比了输了,还可以说是故意输的,显然大度。
南漫野这时已是恍然大悟,这叔侄俩故意设圈套,用话将自己挤进来。哼,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军职夺旗也许不如你,第一阵、第三阵你就等着吧。冷笑一声:“既然大人和将军抬举在下,那就却之不恭,来吧!”脚尖轻踢矛杆,长矛好像活了似的破土而出,向前微伸抄在手中,举矛对着王晔,一阵肃杀之气弥漫校军场。
王晔一惊,这小子看来还不是个绣花枕头,也凝重起来,手腕一抖,一个碗大的***花旋起,如毒蛇般向南漫野袭来。南漫野没有退步,也是上前一步,举矛直刺。一寸长,一寸强,同强先下手为强。矛是战场上最常见的武器,相互厮杀,往往就是一击毙命。没有花哨,更没有讨巧,有的只是一招破敌。
两矛相碰震开,俱觉手有些酸麻。相互对望一眼,再去进击,这时双方都用了花招,撩、刺、旋、格、挡、突,又是几下,南漫野借王晔后退之机,矛击其杆,腾空跃起,矛尖指其咽喉,“击济中流”,正是四平***最狠的一招!
王晔矛杆下压,已收不回来,只有退!退、退、退!
看见其已退出圈外,南漫野收回矛杆,微笑站立。王晔一看更是气愤,一时间失去理智,不顾对方收手,一矛刺出。南漫野大惊,对于对手不认输濒死反击往日比武也曾有过,可是对于王右军这样的少年英豪他有些托大了。没办法,只能撤步,但已有些迟了,矛已刺中其肩,南漫野大怒,运足气力,大喝一声“断!”矛杆砸断王晔的矛,随即矛尖一指,钉住其咽喉,怒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王右军原来是这种人物!”。王晔脸先是一阵潮红,接着又是一阵煞白。
“嘘!”众军响起哄声。
“住手,住手!”王谖连忙喝道,“南团练,还不放下矛?”看见南漫野慢慢放下矛,轻吁一口气,又说:“此战南团练先中***,算是王将军胜了。”看着下面军士的哄声,王谖又道:“考虑到南团练受伤,夺旗之战放在十日后。今日操练结束,解散。”说着又不看众人,匆匆上马而去。
看着王谖的表演,南漫野只是沉默,既然你执意偏向王晔,我倒要看看夺旗时将你们全都废了还有何话说。他不知道,从欲夺己妻到伤己之身,再至公开颠倒黑白,一向与人为善的心境起了变化。
旁边三位团练早就围着他给其裹伤,马军国在旁痛骂:“我日你个王谖祖宗,生儿子没***,生女儿没***,先人板板格老子的。”方同一边裹伤,一边说:“这是爬到我们洛水城人头上拉屎,这样,两万备骑军你任选五百,我就不信,他制军是三头六臂?”“老大,我看这事还得从长计议。”王丞思详再三,“夺旗可不是凭勇就行,论说单打独斗,洛城人怕过谁,可是组合成阵这咱们虽练过,与这些战场上下来的兵油子比就逊了一筹。”
“你个缩头乌龟,孬种,你不上我上,老大我就参加夺旗!一听王丞的话,马军国跳了起来。“小丞说得不错。”南漫野深思道,“军阵我会一些,但真正刺刀见红的还没实战过,蛮力是斗不人家的。”“不错,我看先挑军士,然后仔细琢磨,再说了,实不在行,咱们还可以来阴的。”方同脸带诡色。
“哈哈!”一阵大笑,洛水城人的豪气又回来了。
“少爷,叶公子回来了,在书房等你呢。”刚到府,家人就上来禀告。“哈哈!”听到叶雨回来,众人心中一喜,洛水城人就属这小子最阴最会使坏,这下胜算又高了几分。
听到他们的叙述后,叶雨来回踱了几步说:“老大,这次要胜的话,必须全歼对方,才能使王贪鬼无话可说。”“可是杀了五百制军可是大事啊,万一王贪鬼借此做文章,不承认是比试,那咱们几家可能都要人头落地啊。”南漫野说道。
“不必如此,只怕只要断其腿,最好斩其腿,到时候我看他们怎么拿旗子?”叶雨恶狠狠地道。真是毒啊!众人心里想道,只有马军国说了出来。“可是怎么才能斩其腿呢?人家总不会将腿伸出来让你斩吧?你小子肯定有主意了,还不说出来?”旁边王丞说道。
“这个我还没想出来!”叶雨笑道。
“去你的!”众人一拥而上,将其一顿痛扁。“慢来,慢来,只要先订下目标,再围绕目标做文章范围就小了。”叶雨被大家压在下面喘着气说。
接着众人先去选兵士,各选一百名。到了下午都选好了,马军国选的最壮,全是魁梧大汉,从屠夫到杀狗的,只要与宰杀行业有关的或搭边的人,全都进来了,还央求老爹借了一个刽子手,惟一一个瘦小些的就是洛水城最能打的“不死小乙”李乙;方同选的最力,全是住在城东居多的泥水匠和挑夫;王丞选的最绝,全是擅长耍歪使坏的主;南漫野选的最有号召力,基本上是东城西城里一些小帮派、小团体里的头目;叶雨选的最杂,从厨子到龟公,应有尽有。
晚上五人又商量起来。叶雨道:“人已选好了,基本上不出我所料,可以说正规的对阵,我们不是对手,而且时间也来不及了,只有就地取材就米煮饭了。”随即掏出一卷纸,不愧为鬼狐,才半天不但挑了人,还拿出了计划。
首先将五百人合并,由南漫野的人担任相应的小头目,这些人做惯了,既能与手下人打成一片,也能遵循上头的意见,这年头做个中层头目就得有这个本事。通过整合,初步搭成上下一致的指挥架子。马军国选的人担当“尖刀”,后来在其强烈建议下,改在“屠刀”,专门屠“狗腿”。方同选的人名为“磐石”,负责营地防御,按照叶雨的要求,就是对方的屁放过来,你也得给我挡着。王丞的人一半配给“屠刀”,一半配给“磐石”,多准备各式“武器”用于击溃对方。叶雨选的人在中军负责后勤,总之,吃喝拉撒他们包了,还得有各种节目,保证鼓舞自家士气,瓦解对方士气。
接下来的九天里,五百人就是住在一起,互相熟悉,相互配对。比如说张犊子和泥快,王汉制砖拿手,就让这两人各带几人配成小队,这样流水作业速度就快了很多。姜龟公善讲笑话,冯保财喜欢骂人,那就这两人各自带几人配对。总之,把各人长处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至于阵型演练,一是时间不够,二是这样练最多练成几个花架子,难道让人家冲过来杀?三是洛城人尚武,基本上进入备骑军的人都有两下子。
十天很快就过去了。
看见前面一半骑兵一半步兵,南漫野苦笑一声,王晔还真看得起他,居然出动了骑兵。要知道备骑军只是备骑,天汉王朝马匹不多,除了专门的骑兵队伍外,基本上五千制军才配备百骑,这家伙居然将驻在洛水城的二万制军的一半骑兵全带来了。
看到南漫野手下五百人,居然还有厨子、龟公,王谖和王晔都笑了,到底是纨绔子弟,真以为打仗是吃饭啊。
这时南漫野走上前去:“大人,比阵夺旗愿赌服输,可是大人怎么出动骑兵,我们这里一匹马都没有,这也太不公平了!”
“南团练,当时你也没说骑兵与步兵啊,再说了,步兵就不能战胜骑兵吗?我们与铁勒族相争,不也是步兵居多嘛,你这样说是不是要动摇我天汉王朝的军心啊。”王谖忍着笑说道。大概是这件事已经闹大了,除了军人外,南漫野的老爹—洛水城群守也在对面人群中,木婉筠的老爹—木员外也来了。看到这么多的人,王谖心想如果一味偏心,侄儿恐怕也很难获得木***的芳心,又舒缓语气道:“当然,如果南团练有什么合理要求,只要是合理的,本将军还是会考虑的。”
南漫野其实对王晔会使用骑兵已有估计,于是说:“只要大人给卑职半天筑城准备就行了。”筑城,半天,土恐怕都干不了,你真以为你半天能筑成镇北关啊,王谖忖道,然后故作大方的说:“行!本将军就替王晔允了。”
其实南漫野提出筑城,既有防御的方面,还有另外一层因素,这骑兵本来士气很盛,可是半天一过,太阳晒着,还没有吃的(比试开始禁止任何人进场),下午还看他们能凶横几时。
随着光影移动,已过午时,一声令下,各自在营中升起红旗,谁夺得对方旗帜,就是谁胜。比试开始了。
王晔带着二百骑兵开始加速,一个跃起,就跃过开挖的没一丈深壕沟。王晔轻视一笑,这种沟岂能挡得住铁骑。谁知刚跃过没过十步,又看见一条壕沟,依旧轻跃,没曾想这次马匹却没能跃起。原来在第二道壕沟前几丈出现了一个陷马坑,不过被浮土掩盖。叶雨充分利用第一道壕沟容易跃过的惯性,让骑兵以为第二道也是这样跃,结果在前几丈准备发力时立即陷住了马啼,顿时十几个骑兵被甩在前面的壕沟里。这道沟里没别的,就是竹签多,不过不算长,但也是惟其不长故扎得更有力,立即失去了战斗力。
王晔大怒,还没见着对方就折了兵士,又看见了前面一道土墙,对方肯定在那里,大喝一声:“继续冲锋!”向土墙冲去。在王晔的心中,这半天就垒起的土墙一冲就垮。谁知这墙很是奇怪,下面很坚硬,上面大概离骑兵胸以上部分却很软,结果几十个骑兵撞上去,轰得一声一头栽进泥里,虽然脖子没折断,却迅速被墙后面人用网捕个正着。
王晔毕竟是将才,手一挥,迂回冲锋。刚转到西边,就见一阵烟雾扑面而来,而且夹杂一阵辛辣气,原来掺了辣椒粉,众人呛个半死。王晔正要冲过烟雾,却发现马不走了。原来叶雨让人在地上撒了黄豆,马匹饿了半天,才不管这些都啃起了豆子。正在马团团转时,一伙蒙着湿巾的人从旁边冒出来,拿着铁棍就向骑兵的腿敲去。
马军国本来是要用刀的,后来南漫野坚决不允许,防止事情闹大,而且斩断和敲断不一样,斩断就毁了一个人一生,敲断还可以接。看到老大坚决的神情,马军国只有服从。伴着一声声惨叫,马军国给自己数数,这是第九个了,马军国咬牙切齿道。王晔没法张口,一张口就是咳嗽,而攻击自己的这两个人似乎不要命,自己的刀已经在他身上划了两刀,可这家伙还是对自己的腿不放松。小乙也是抱怨,如果不是硬要留着这个家伙一条命,他和张婆婆早已把这家伙斩于马下。这时张东一个翻滚,一根铁条穿过马的屁股,马一声长嘶,王晔不稳,连忙稳住声形,这时就觉得左腿一阵剧痛,跌下马来,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漂亮的伏击后,南漫野带着一部分人开始围攻那三百步兵。三百步兵本在固守,也没把对方当回事,只是以为这些家伙是来偷袭,自已固守红旗就行了。没曾想那些人骂道太难听了,从祖宗十八辈到自己一到二十八岁,似乎无不一是罪行累累。而且这伙人围着,也没有急于进攻,而是一边骂,一边做饭,骂声、饭香味一起传过来,众人如何耐得住。更何况对方也就二百人左右,怕什么?想来想去,出动二百人冲了过去。这边决死抵抗,关键时间,马军国带着人从侧面冲了过去。
下面的事就简单了,南漫野拿着红旗恭敬地呈给眼睛快滴血的王谖,沉声道:“幸不辱命!”这边有军汉将已清醒的王晔抬了过来,王晔大骂:“卑鄙小人,只会偷鸡摸狗的本事,不敢明刀明***。”
“将军此话差矣!”南漫野没有回答,旁边的叶雨答道,“我等先故不练兵,接着又装忌惮骑兵,先骄敌;又提出要筑城,慢尔军;烟阵破敌,见吾勇;围困残敌击侧翼,显吾智。而将军只算胜,不算败,两军对垒无粮草支援,光图一时之勇,败后不细加反思却怪罪他人,真让人难以想像当年的王右军究竟是不是阁下?”
看着王晔语塞,王谖艰难地说:“本阵南漫野胜!”
“胜了,胜了!”五百洛水子弟兵狂呼,声震云霄。
太阳已经西沉,天边云霞的那抹红色格外亮丽。伴着红霞,五百洛水子弟兵雄纠纠气昂昂地向洛水城进发。
听说子弟兵胜利的消息,那里边哪个不与洛水城的人有亲戚关系,扶老携幼都站到城门口。有的问:“娃他三叔到了没有?”有的说:“没想到,城东有名的泼皮濮三狗子居然也参加了,听说打的还很厉害呢!”旁边有人答腔:“这些家伙,学好的不行,你让他们动***舞棍,全都跟抽疯似的。”不管是贬义的还是褒义的,大家脸上都带着笑,这回咱洛水城人长脸了,可是干掉的正规的制军呢。
这边回军路上,马军国意气风发:“不说啥了,今天都给老子争气了,晚上洪顺酒楼喝酒,他奶奶的,不醉的是乌龟!”众军哄笑,旁边西城有名的大茶壶姜乐腆着脸:“马爷,咱都去这酒楼也坐不下呀,要不分一部分到咱丽春院吧,只要你马爷去,我大老姜打包票,全部半价!”“去你的,咱这次是争嫂子,刚赢了一局就去你那,回头老大还不把我的皮给扒下来?”马军国恶狠狠地说道,然后又悄悄说,“等咱喝足了,我一个人去。”这种故意压低却又能让大伙听见的语气,引来更大的哄笑。
听着马军国与大伙的笑声,其他几个发着掺和,一路笑声。只有南漫野坐在马上威严的向前慢行,不是清高,实在是因为木员外与南郡守也在旁边,胜不骄败不馁故作“小儿辈大破贼耳”的气度是他们最喜欢的,说不定木婉筠也在旁边观看的人群,这种千金***最看不得马军国这种人,死道友不死贫道,刚好让马军国在这发挥,也好衬衬咱。南漫野不无恶意地看着与众兄弟和兵士闹成一团的马军国。
“大哥,这第三场虽是你的拿手好戏,可是王谖摆明维护王晔,到时候硬说你输,可怎么办啊?”后边的王丞骑上来,果然是洛水城的“阴狈”。
“没关系,第三场是文比,他王谖是将军,是咱老爹做判官,即使为了避嫌,咱可以直接请木***点评。如果木***偏向姓王的,我也无话可说。偏向我自然更好,即使保持中立,双方作和,我还与木***有婚约,也是胜了。如果王右军真是人物,还是放弃的好,否则他真要贻笑天下了。”南漫野缓缓道。
果然不出所料,第三场还没比,南漫野贴在城墙上的一首旧作《筑城曲》:城上一掊土,手中千万杵。筑城不畏坚,坚城在何处。莫叹筑城劳,将军要却敌。城高功亦高,尔命何足惜。王晔观后长叹:吾不如也。自动放弃了第三场比赛。
众兄弟大喜,马军国再次在酒楼摆宴相请。王丞戏道:“马军国,你三番五次请客,你老爹一个月给你几两银子啊,你够付账吗?前几天大家同庆,你小子说请客,最后结账还是大家凑的,这回不是又想凑吧?”
“呸,告诉你,马大爷上哪吃饭,是看得起他,还给钱?就是马大爷给钱,他敢收吗?”“军国,以后不准这样,平时你喜欢欺侮人,最多也就是打架闹闹事,可现在你看打仗,大家都是一个营里的,那就是兄弟了,可以欺侮兄弟,但不能欺侮那些弱小之人,要欺侮就去找比你强的人。”马军国话还没落,南漫野沉声道,看见马军国苦着脸,又笑道,“你这家伙,虽说是欺侮人,可也讲义气,很豪爽,你看大家还是很喜欢你的,说老实话,兄弟几个就属你跟我最亲近。”
听了这话,马军国脸更苦了:“大哥,你说这话我最害怕了,我家就我这根独苗,指望传宗接代呢,你还是多跟嫂子亲近亲近吧。”一口气说完再也憋不住了,狂笑着向酒楼跑去。
“这小子!”南漫野听后哭笑不得。正摇摇头向前走,就听见一声“站住,看剑!”,听见剑风无力,南漫野根本没有躲,果然那剑才到背心一半就停住了。
南漫野回头一看,一位白衣少年郎正缓缓将剑收回。只见这位少年郎面若敷粉,唇若涂朱,丹凤眼顾盼生辉,一看就知道是位姑娘。本来南漫野对这类艳遇还是雀跃的,但在洛水城里,给他个胆也不敢,不说有婚约,古板的老爹最恨这种行为。连忙拱手道:“这位仁兄,何事对在下以剑相向?”
“果然是位酸丁!”女子撇撇嘴,“也不知在战场上怎么赢的,瞎猫碰见个死耗子!”
一听此话,南漫野就知道此人是谁了,素闻木婉筠自幼习武,闯荡江湖,不爱红妆爱武装,虽说两人有婚约,可每次前去拜访,她都回避了,据说以为自己仗着郡守公子与一班泼皮厮混,早有悔婚的心思。后来在江湖上大概听说自己还有一个“市井公子”的诨号,认为有一点才学,结果现在又被归到酸丁的阵营里去了。
看见南漫野哭笑不得的嘴脸,木婉筠更有气,真是没用的男人,嗔道:“别以为侥幸赢了一阵本***就会乖乖地嫁给你,是爷们就跟我比上一场,也算是站着撒尿的主!”
听了这话,南漫野嘴里像塞了个鸡蛋,这是传说中“性情淑匀、贤良自贞、尤善女红、眉眼自垂,实乃第一等闺秀”的洛水城头号“贤妻”吗?一时间他恨不得把那个媒婆的嘴给撕烂。男人有男人的想法,可以允许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天,三妻四妾,却喜欢家里的女人如水,对自己千依百顺,逆来顺受。南漫野也不能免俗,而且平时经常听说木***喜欢去佛寺上香,心中更是认为此女子是蝼蚁都不忍践踏的良善之人。可现在连“站着撒尿”的话都能说出口,真不知上的什么香?
看南漫野呆样,木婉筠自以为又是一个被自己美貌迷惑的登徒子,脸一沉,“唰”的一剑刺过去。这次可不是佯刺,当然也没下重手,只是向其耳朵上挑去。在木婉筠看来,耳朵上留一个记号,以后看其还好不好意思上自己家来。
南漫野不是老古板,但是对女子怎么也下不了手。正如马军国是洛水城小霸王,却能被小茶馆的老板娘追着半条街骂得一点脾气也没有。只好闪,闪、闪,我再闪!
一连几剑都刺了空,木婉筠杏目圆睁,使出了衡山派的镇派绝技“千云剑法”。这路剑法脱胎于云彩变化,故而千姿百态,煞是美观,旁边的闲人登时拍手叫好。只是苦了南漫野,不能还手,这千云剑法虽然美观,可它也有杀机。
一阵狼狈之后,南漫野有了主意,用百花门的“错步”相让,这是他为百花门众位姐姐栽了两个月的花才换回来的。所谓“错步”就是紧跟对手步伐,与之契合。对手向前一步,你退一步,这一步不能退得太快,也不能太慢,要在对手前步跨出后步将提的过程中,形成对手走奇数步,你走偶数步的格局,不能乱,否则同走奇数步就变成了针尖对麦芒。
这样一来,两人的打斗变得真好看了,都是白衣飘飘若仙,似乎心有灵犀一般,你进我退,你退我进,同圆共旋。众人一阵叫好,只是两位打斗者还不察觉,兀自一个进攻一个躲闪。连听说有打斗的叶雨等人赶到此,也看呆了。
木婉筠此时已气喘吁吁,咬咬牙一记绝招“回首看云归”,这招脱胎于战场上的“回马***”,吸收了女子腰柔的优点,乃是下盘式一剑回刺,极是阴辣。这时南漫野也有些生气了,至于吗,又不是仇人,用这样的狠毒招式。一个错步,紧贴其身后,探身下沉捉住其右手。木婉筠拧腕,却没有拧动。一时间,两人僵住了。
“好,好!”一听就知道是马军国在叫好,“老大,你和嫂子跳的舞真好看,没想到老大还有当街跳舞的爱好,真是牛啊!”
“素闻大哥伉俪情深,兴趣相投,琴棋书画俱精,没想到对舞技也有如此研究,弟不及也。”叶雨一副诚恳的嘴脸。
“嫂子乃名门闺秀,尤其最后一式,令人有比翼齐飞之感,和大哥研究很久了吧?”王丞也在一旁凑趣。只有方同一脸憨笑。
听见众人的哄笑声,木婉筠一阵羞怒:“你还不放开?”“不放!”南漫野露出狡黠的笑容,这么近看未婚妻,丝滑的脸上泛出红晕,美人薄怒别有风情。
“放不放?再不放我可就不客气了。”
“不放!你还怕你咬我不成?”
“啊!”一声震天的惨叫,没想到木大***真的侧脸回嘴在南漫野耳朵上咬了一口,而且这口真不含糊,都咬出血来了。南漫野连忙松手,察看,别把耳朵咬下半边来!
看着南漫野跳脚要样子,木婉筠得意地一笑,却看见旁边围观众人的哄笑,顿时脸一红,怒道:“小贼,这事没完,我回去告诉你娘!”
上了酒楼,马军国兀自吼着嗓子让店家上好酒好菜。坐在柜台后面的一女子长得也是唇红齿白,鹅蛋脸,轻摇小扇,颇有文君当垆的模样。一看见马军国,本是千娇百媚的风情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一拍桌子:“行啊,马大少请客,先把前面的酒账结了。”
马军国一看,脸色顿时有些发白,说话也结巴了:“娇姑娘,没想到你也在啊。”“是啊,如果我不在,你是不是又可以挂账了?”每次看到马军国,濮娇娇就气不打一处来,家里惟一的独苗濮克用,是爹娘生了三个女孩后好不容易得来的心肝宝贝,自幼娇生惯养,捧在手里怕摔着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结果却不学好,跟着马军国一帮人厮混,还得了“濮三狗子”的诨名,老父差点没被他气死。平时趁着自己不在,就与马军国一帮来酒楼吃喝挂账,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了,立时劈头盖脸一顿好骂。
“行了,娇姑娘,前面的账这次我一并结了。”马军国脸上挂不住了,“我老大来了,给点面子,给点面子。”
“三张纸画鼻子,你的脸是够大的。不过你用草纸比用胭脂多,你的面子还没你屁股大呢。”濮娇娇一点都不含糊,只是看见南漫野等人也来到了酒楼,语气才缓过来,“今天是给南少爷面子,否则你那点面子,哼,我还里子呢。”
总算吁了一口气,马军国脸都有点酱紫了,不禁小声嘀咕:“这么凶,肯定找不到婆家!”“你说什么?”濮娇娇眉毛立马又竖起来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娇姑娘这么漂亮,肯定媒人登门都排上队了。”马军国一激零。
“娇姑娘,今天又麻烦你了,克用这次表现得很好,既给兄弟帮了忙,又给咱洛水城长了脸,兄弟在这先谢过了。”南漫野上来一看就知道这两个冤家又掐上了,赶紧转了话题。
濮娇娇一听这话,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悄声道:“哪里哪里,南公子来咱酒楼那是天大的光荣,不说了,今天我私人奉送两坛好酒,只望南公子对小弟多提携啊。”
看见濮娇娇从横眉怒目一眨眼变成了笑靥如花,马军国舌头伸出老长,脸色也变得太快了吧,不过辣块妈妈的,这女人笑起来还真好看。
众兄弟团团坐定,除了四大团练外,还有叶雨、李乙、张东,姜乐、张犊子、王汉。姜乐还算是熟人,不过职业不太光彩,所以一直没说什么,至于后面两人是泥瓦匠,更是第一次跟几位官家子弟吃饭,非常紧张局促。看出三人心态,南漫野笑道:“你们不要紧张,见面是缘份,同阵更是兄弟,来,先干此碗,以后就是兄弟!”
众人一听,齐声大叫“干!”碗翻酒空,不由得心中生起一股豪气。俱是青春少年,不一会,就互相侃开了。划拳喝酒,吹牛比拼,桌上一片狼藉。记得以前一次出来喝酒,兄弟们也是这样,旁边不知哪来的一路酸人大叹“斯文扫地”,马军国“啪”地吐了一口:“甭来那套虚的,还斯文呢,铁勒族来了,你去斯文。”
南漫野正笑着,旁边叶雨端起酒:“大哥,干了。”抹了抹嘴巴,又说:“大哥,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过?”
说到这话,桌上有些安静,谈起人生,四位团练肯定要子承父业,将来搏个一官半职,或者承袭老子的万贯家财,娶几房***美妾,再生一大群娃子。至于姜乐,就是自己攒钱开一家大大的妓院,张犊子是多出几身汗,在城东买间房,把乡下老娘接过来享福,王汉与张犊子差不多,不过别看他人不大,已经定亲了,就是挣些钱把英儿风风光光娶过来。李乙还没想,就是苦练功夫,把欺侮人的恶霸都打倒。张东是不敢奢望将来的,只是心底隐约老想起小玉。
众人想法各不相同,不过想到一生就这么过去,实在有点不甘心。南漫野抿了一口酒,问:“你们说人活着为什么?”
平时嘻哈惯了众人都皱着眉头思考,就连一惯大大咧咧的马军国也安静了一会,过了半响,大声说:“男儿义当先,拔刀快恩仇。”
王丞接着一句:“莫叹无功业,生来傲四方。”
方同琢磨了半天:“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李乙快人快语:“肝胆两相照,长笑同赴义。”
张东还是婆婆性格:“只愿酒醉忘名利,不忍情深误美人。”
叶雨思考得最久:“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
看着眼前一张张热切的脸,南漫野觉得只有一句话:年轻真好!热血可以飞扬,可以在风中亮出青春的旗。大喝一声:“男儿报家国,肝胆向谁是。共矜然诺心,各负纵横志。日闲须尽醉,莫负百年心。”
“干!”
正说笑着,一个人跌跌撞撞冲上酒楼,大喊:“大哥,有外乡人在邱家米店和咱们的人动起手来,手头很硬,弟兄们快顶不住了。”仔细一看,正是濮克用。
“他奶奶的,哪个王八蛋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马军国立马跳起来,大喊一声,“抄家伙,上!”没等南漫野说话,就冲下去。
他这一冲,余下的人也不好说什么,紧紧跟了过去。南漫野觉得有些奇怪,敢在洛水城和马军国起冲突的人几乎没有,再说了,现在动手的人有一小半是备骑军的,手头不赖,居然变人家打得撑不住,是什么人呢?
赶到现场,好家伙,几十个人打的热火朝天,马军国的十几个小兄弟被人家几个分割包围,揍得鼻青脸肿。其中两个带头的身手很好,一个人打几个还绰绰有余。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是哪方的,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洛水城向来是打了再说。马军国大喝一声:“哪里来的贼厮鸟,吃了撑的,看拳!”对着其中一个带头的脑门就是一下。
那人黑黑的,身体颇为壮实,一听拳风,知道是个硬茬子,也道一声:“来得好!”也不躲,硬碰更就是一拳,“呯”的一声,两人各退了三步,虎口震得发麻。马军国是个打架不要命的愣种:“好家伙,有点力气,再来一拳!”那人嘴里也不含糊:“再来十拳又怎样?”还是依旧硬碰硬一拳。
这边打得热闹,那边南漫野也与另一为首之人较上了劲,考虑冤家宜解不宜结,手呈虎爪,错步到了来人身后,抓住那人的肩膀。那人很瘦,尤其是那张脸刮不出几两肉,但却不是弱不惊风的样子,而是一脸精干之色。看见左肩被抓,沉声发气,左肩微沉,左肘向后快速冲撞,右手划弧形向其面门打来。这招连消带打,不但破了南漫野的虎爪,还双路反击。
南漫野一看,立刻收起了轻视之心,不敢大意,两手封其肘,右脚踢出,刚好与其右手对上。以脚拼手,那人吃了闷亏,哼了一声,退开一步,双脚连环踢出。南漫野闪到第四击后没有继续后退,而是以“十字封”硬接一记后,趁其支撑腿还没有完全发力,一个侧踹,将其踹倒在地。正要上前,那人踹倒在地后,一记“乌龙绞柱”踢向南漫野,趁其后退,连环腿再次踢出。
“好脚法!”看见脚法踢得如此出色的,南漫野也闯荡江湖几年,这还是第一个,也激起了好胜之心,也是以连环腿踢出,这下好了,变成了硬碰硬,连接几记后,两人不禁有了猩猩相惜的感觉,但也更激起了好胜之心。那人大喝一声:“接我一记穿心腿!”高高跃起,腿似流星,力道却感觉轻飘飘的,直向心窝袭来。
南漫野知道这记的厉害,他可以有十二种方法躲开再攻击,可是少年人哪愿意这样退让。高屈膝硬挡穿心腿,“轰”的一声,都感到一阵发麻。说时迟,那时快,南漫野双拳贯耳,那人身尚在半空,勉强扭了一下,一拳打在腰肋,一下子躺在地上。这边南漫野只觉得膝盖麻木,又活动了一下才赶上前去。那人也想爬起来,可是大概这记拳打在肋骨上,虽然没有断,却剧痛无比,一时爬不起来。看见南漫野过来,长叹一声,闭上眼睛。
那边马军国与黑汉子硬碰硬十几拳后,两人手都是又红又肿,开始拼起脚来,结果又肿了起来,现在两人又开始开骂了。如果不是两人最后一记拼腿震得较远,估计两人早就用嘴开始咬了。
这边打得旗鼓相当,其他的态势却向濮克用转好。要知道,“打不死的小乙”最喜欢这种群殴,让他又一种回到当年的感觉,因此虽然眼睛有一记乌青,右肩被抓了五道血痕,却已经放倒了九个。这边张婆婆虽然人是***了点,手却阴着呢,专门卸人筋骨,卸一个就一人失去战斗力。王丞更是阴招不断,掏裤档、撩阴脚、撒泥灰,什么管用用什么,方同倒是规规矩矩,与每个人都你一拳我一脚打得相当正规,放倒一个再去打下一个。最终这三十几个外乡人全都放倒了。十几个洛水小混混也没上去趁势再来几记阴,洛水城打架赢了就是赢了,可不兴痛打落水狗。当然,这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马军国也倒在地上,这些放倒的外乡人才没被更大的蹂躏。
瘦子看到全被放下,长叹一声:“兄弟栽了,痛快点给个了断吧!”
“好!兄弟就成全你了!”南漫野大声应道,手伸向前去。
等了半响,没什么动静,睁眼一看,南漫野手正伸过去,脸上满是笑容,那人也笑了,伸出手来,一使劲,站了起来。这边马军国和黑汉子从祖宗十八代一直骂到儿孙十八辈,骂到最后,马军国大笑:“没词了吧,老子就是骂到一百八十代都有新鲜的。”黑汉子直喘粗气:“给口水喝,老子骂到你一万辈!”
南漫野正色一抱拳:“这位兄弟,在下南漫野,看你们功夫不错,外地来的吧,不知为何大动干戈呢?”
那人也是一抱拳:“在下郑天,那位黑脸的叫杜胜,我们都是隶州天青郡人,只是家乡遭灾,才被迫流落到此。”原来这两年天青郡先是旱灾,继而又此发蝗灾,庄稼颗粒无收,不仅树叶被吃光,有些地方孩子老人只要落单都被煮着吃了。郑天和杜胜把村子里几十户人家召了起来,携老扶幼,成了流民。平时就靠他们几十个青壮年打工,有时还被迫做些没本钱的***,一路辗转,到了洛水城。孩子们实在饿得不行了,有几个已经奄奄一息。郑天和杜胜想来想去,几十个人想到邱家米店打点秋风,弄点吃的。谁知邱家米店的准女婿濮克用(自己认为,邱老板哪舍得将女儿许给一个混混)正在店里,向来只有他欺侮人的,哪有人欺侮他的,立即就动起手来。
“那朝廷的赈灾粮呢?”听了此话,南漫野立即问道。天汉王朝对流民控制得非常严,防止某些野心家借助流民私自扩充力量,一般严禁流民,如若发现,就地看管,迅即被遣送回原籍。对于发生灾祸的地方,朝廷有专门的赈灾款项,由朝廷大员亲自押送赈灾。本是一项非常好的制度,结果越执行越变味。赈灾款未出都城就先扣了一半,再经过层层剥皮,到了灾民那最多还有一成,就是这样,郡守为了当今皇上寿期将近,决定到铁勒族以西一个叫月氏的部落购买汗血宝马,由于中途须经过铁勒,况且宝马乃是可遇不可求之物,百年才出现一匹,近乎天价,刚好有了这笔赈灾款垫上。接着就苦了百姓,好在此郡守还算有点良心,怕激起民变,对流民开出了路引,即允许他们以行商的身份流落到各地。
“这群混帐!”李乙大怒。他的父母就是饿死的,一听此话更是怒不可遏。
听到情况,南漫野很想帮助他们,可是这不是一两个人,几十户家庭总给有近千人,他父亲虽是郡守,可是在钱财方面却没有什么积余,朝廷的库银更是不能动,盯着他位置的人可有不少呢!
“兄弟,不必为难。”郑天说,“不打不相识,我知道南公子的难处,这不是一两个人,如果真是这样,我也就不客气了。可是近千号人,任你是财主也养不起。情义兄弟先谢过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天得罪了,就此别过,他日如果时来运转,兄弟必来厚报!”说完就要走。
“这位大哥,先别急,我们再从长计议。”没参加打架的叶雨这时开始发话,“我看这样,两位大哥先带几百斤粮食给孩子和老人们应应急。至于以后兄弟倒是有一计较,不过怕是唐突了几位哥哥,所以——”
“咳,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只要能让家里老小吃上饱饭,哥哥做什么都认了。”郑天连忙接上话。“是啊,这位兄弟,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被人已经扶起来的杜胜也在旁嚷嚷。
“这位哥哥说话还真是直接啊。”一听这话,叶雨哭笑不得,有这么让人说话的吗。“我看现在备骑军正在整训,可以让老人孩子妇女修修刀***缝缝衣服,也能挣几个钱。至于青壮年吗,就要麻烦伯父了,现在正是修水利的时节,可以组织起来。至于来年春耕,一是看哥哥家乡是不是灾情已缓,二是以后再作计较。”
“这个没问题。”南漫野听后随即应声,“如果明年灾情无法缓和,我看还可以让几十位兄弟加入备骑军,刚巧有那么十几位不喜欢舞刀弄***,要去科举,按常规应该从洛水城里补,咱们就把这些兄弟加进去,只是恐怕不能升官晋爵了。”
“为什么不能升官!”马军国有点不明白。
“你这个傻大个。”王丞解释道,“加入到备骑军必须是当地籍贯的,这些兄弟都是隶州天青郡的,怎么跑到洛水郡来了?你为什么要招外郡的,是不是有什么不轨?”
“操!”马军国大骂,“这年头做好人都难!”
说定之后,南漫野让方同去招一部分备骑军随同郑天等人回去,一是送粮食,二是帮助乡亲们搭建一些茅屋,冬天到了,一大帮子老少猫在荒野里可不是个事。
走在回去的路上,叶雨看着南漫野依然皱着眉头不禁问道:“大哥,可是仍为这事烦忧?”“正是,雨弟,这一部分人我们是救了,那其他的人呢,没有流落到洛水郡的呢,是不是也会遇到这样的机会?”南漫野愁眉不展,“朝廷里某些人为了些许利益,就置千万灾民于不顾,他们可不是树叶泥土啊,是活生生的人啊。”
“是啊,君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叶雨叹道。
“君民如舟水,水可载舟也可覆舟。外患未决,却内不修政,而且内患往往比外患更大,你看这流民,他们现在还可以忍,还可以苟且偷生,如果再有一些狼虎之吏,则就是一大堆即将点燃的柴火,随时会招致天下动荡。再遇外患,我担心天汉族都会遇到灭顶之灾啊!”听见大哥说出如此之话,叶雨默然。
“两位哥哥尽说丧气话,天塌了当被子盖。老子就不信他铁勒族都是丈二金钢、三头六臂,拳头硬的就行,老子把它的蛋黄给打出来。”旁边的马军国看到他们苦着脸扯着嗓子说。
虽然马军国话糙可是理不糙,天下大势我们们无法改变,但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强一些。两人相视对笑,南漫野拍了拍马军国:“没想到我们马大少也能说点有道理的话。”
“狗屁,咱马大少什么时候不讲理了。”马军国又嚷嚷道。
“对,我们马大少一惯讲理,最擅长用拳头讲理。”王丞一副知己模样。
今天是备骑军操练的日子。大家早早赶到校军场,大概是经过上次的胜利,操场上虽然有了初步的阵型,但还是乱哄哄的,更有甚者,还挑来了一担茶叶蛋,卖给那些睡过头没吃早饭的主,居然还颇有市场。这不,马大少就嘴里吞着一个,两只手里各拿着两个,一边咽得直翻白眼,一边还递给王丞:“他娘的,饿死老子了,你小子也没吃早饭吧,来两个垫垫,一会儿操练,咱这些当官的可不能充熊。”
看着这群兵,南漫野和叶雨都摇头叹息不已,叶雨正要说话,南漫野摆手止住,跑过去拿过鼓槌,“咚咚!”鼓声震云霄。大声喝道:“众人归位,记住,你们现在是军人,不是街头混混、秦楼公子、贩夫走卒,别以为上次我们胜了制军就老子天下第一,其实差远了,现在我宣布军令:
一、闻鼓声后退者,斩!
二、鸣金时异动者,斩!
三、两军对阵退者,斩!
四、不遵从军令者,斩!
五、哄抢物资者,斩!
六、抢劫百姓者,斩!
七、操练懈怠者,斩!”
一连七个“斩”字,况且听到操练不积极的都斩,众人顿时吸了一口凉气,敢情南大少要给我们穿小鞋了。
南漫野顿了一顿:“现在两万人各自回到营房,每十人选出一名队长,大家自由选举,想当队长的,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打也好,骗也好,做道德文章也好,拉拢贿赂也好,只要你能让另外九个人服你,你就是队长,凡队长者,有权命令队员做任何不违反军令的事,简单地说,你就是那九个人的爷了。当然,这个当爷也不能任意辱骂,哪有老子动不动就打儿子骂儿子的。”
众军哄然大笑。
“不过,别以为你这个队长好当,你的队如果在操练中连续两次倒数第一,队长自动降职;被队员提意见三次查实者,也自动降职。降职者必须三个月在伙房炒菜,吃饭时也要队中另外九个人吃了之后才准吃。现在去选你们的爷吧!解散!”
南漫野说完后与另三位点了点头,就回到了中军账。几个人一商量,又有几条“阴招”出来了。
这边商量了,那边可热闹了。洛水城尚武,选队长时也没别的路,全接到操场上开练了。“唉,我你也敢打,按辈份我是你三叔公,反了你啊!”
“呸,当上队长我是爷了,军中谁怕谁啊,接招吧!”
“你等等,我热一下身。”
“好了没有?”
“我再热一下身。”
“你好了没有,唉哟,你不是热身吗?这么阴险,算什么好汉?”
“什么好汉?只要能当爷!”
“这几位兄弟,咱不是粗人,子曰兵家大事,凶险之地,不可不察。如果我当上队长,操练肯定不落后,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你们想啊,在战场上不动头脑就能被人家包围,到时候你再厉害也没用。兄弟不才,略通兵书,愿意与众兄弟荣辱与共,建功立业。这位兄弟,你好像不太服气,没关系,你听我说,子曰伐兵者易伐谋者难。这伐谋者指的就是,喂,这位兄弟,你服不服气,服了,服了也没关系,兄弟再把这几句详细地解释一遍。咦,都走了,噢,承认我做队长了。嘿嘿,小样,打不过你我还说不过你。”
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终于选出了两千个小队长,南漫野看了看,自己上次对决选的五百个人基本上全在里面,特别是那些混混头目,还排在前面。果然是人才!其实能在混混中做到头目,哪个不是“滚刀肉”出身,还得有些手腕。将两千个小队长集合起来,还是上面那些话,只不过是选佐长。然后从二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