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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名画总会被偷的
作者:[美]爱德华·多尔尼克 大小:127K 类型:悬疑 时间:2009/12/9 15:58:33
匪夷所思的艺术品盗窃案:是名画总会被偷的 作者:[美]爱德华·多尔尼克
2004年6月
  几幅互不搭调的油画挂在墙上,瞪视着这间小小的办公室。它们的作者分别是下面几个如雷贯耳的名字:维米尔①、戈雅②、提香③、蒙克④、伦勃朗⑤。这些画作的普通复制品只值几块钱,没有装框,尺寸繁多。其中一些被歪歪扭扭地挂在敲进墙里的钉子上。而真正的原作则被饰以镀金的画框,陈列在全世界最堂皇的博物馆里,参观者们会怀着朝圣般的心态来仰望它们。每幅画的价格动辄高达数百万、甚至上千万美元。
  从某种角度来看,在过去的几年当中,上述画作都被偷盗过,其中一部分被追缴回来了——主办此次小型展览的那位高个儿男人就是追缴失窃名画的功臣之一——其余的画作依然下落不明。这位藏品奇特的馆长不喜欢统计学上的那些玩意儿,但又不得不正视一个悲哀事实:失窃的画作当中,有九成是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在艺术犯罪领域中,有一位侦探的职业履历非常突出。他叫查理?希尔,本书的主旨就是要以希尔为向导,去探索艺术中的地下世界。那可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奇特疆域,有时充斥着危险,有时又显得很滑稽,有时则是危险与滑稽兼而有之。
  为了更好地帮助读者了解这个奇特的疆域,我们将会讲述很多关于失窃名画的故事,而在这当中,关于蒙克的传世名作《呐喊》的失窃经历将会成为故事的主线,贯穿始终。十年前,希尔与全世界数以百万计的人一样,是通过廉价的复制品以及卡通片熟悉这幅油画的,他与它之间没有什么特殊的关联。
  1994年2月14日的早上,一个***改变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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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破窗而入(1)
挪威,奥斯陆
  1994年2月12日,早上6点29分
  趁着挪威冬日黎明前的黑暗,两名男子开着一辆偷来的轿车,停在了国家美术馆(National Gallery乯——挪威最卓越的艺术博物馆之一——门前。他们没有熄火,冒雪下了车,在美术馆外墙下的灌木丛中,他们搬出了前一晚预先藏好的梯子,悄无声息地把它靠在了墙上。
  美术馆的里面,一名警卫待在温暖的地下监控室里,他的巡视任务已经结束,现在需要填写值班日志了,这差事很无聊,好在他已经完成了对美术馆内部和外部的巡查,当晚的气温已经降到了华氏十五度(摄氏零下九度)。他接手这份工作只不过七个星期。
  这名警卫很吃力地应付着眼前的一摞备忘录,就像一名应付家庭作业的学生。在他桌子的前面,是十八部闭路电视监视器。其中一个屏幕突然有了些动静——监视器的黑白画面比较昏暗,因为太阳还要再过一个半小时才会升起,但画面所反映的情形还是足够清楚的。一名紧裹着大衣的男子站在一架梯子的顶上,戴着手套的双手稳稳地把着梯子,他的同伴也开始顺着梯子向上爬了。警卫还在努力地与他的值班日志搏斗着,完全忽略了面前的监视器。
  梯子的顶端靠在博物馆二层一扇高大的窗子下面,在那扇窗子后面的房间里,挪威最伟大的艺术家爱德华?蒙克的作品正在做集中展示。墙上挂着蒙克的五十六幅绘画作品,其中的五十五幅作品鲜为人知,大概只有研读美术史的学生会对之有所了解,但剩下的一幅却闻名于世,是像《蒙娜丽莎》(Mona Lisa)或者梵高① 的《星夜》(Starry Night)那样受到举世敬仰的永恒之作,无数的海报上,无数人的卧室里,无数办公室的墙上,都能找到它的踪影,它的形象会出现在卡通片里、T恤衫上以及明信片上。它就是《呐喊》(The Scream)。
  扶梯上的男人站在了最后两级梯子上,却又失去了平衡摔到了地上。他笨手笨脚地爬了起来,重新蹬上了梯子。对于外面发生的这一切,稳坐在地下监控室里的警卫没有丝毫察觉。这一次,闯入者爬到了梯子顶端,用锤子敲碎了窗户玻璃,并把几块碍事的碎玻璃敲掉,随后翻进了博物馆。警报响起。地下监控室里的警卫开始咒骂这该死的警报器为什么老是失灵。他走过电视墙,径直奔向了控制台,他关闭了警铃,丝毫没有注意到墙上的某个监视器里,正显现着窃贼的身影。
  窃贼转向《呐喊》,后者就悬挂在距离窗子仅有一码远的墙上。他剪掉了悬挂画框的金属线。《呐喊》的幅面相当大,估摸得有两英尺宽、三英尺高,再加上华丽的框架以及前后都嵌上了起保护作用的玻璃,它的整体分量相当重,很难被送出窗户,并沿着一架光滑的金属梯子搬运到地面上。窃贼尽力把身体探出窗外,把画框贴在了梯子上。“接着点儿。”他轻声提醒自己的同伴,随后就像一位把自己幼小的孩子放到雪橇上并把雪橇送下陡峭的坡道的父亲一样,放手让画框滑了下去。
  站在地上的同伴攒足了力气,接住了滑落下来的画框。接着这两名男子跑到了车里,把他们价值连城的猎物藏到了汽车的后座上,开足马力绝尘而去。他们在博物馆里待的时间总共不过五十秒。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这对窃贼拥有了一幅价值高达七千二百万美元的名画。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1 破窗而入(2)
事情的全过程容易得难以想象。“有组织的犯罪,挪威人的风格。”一位苏格兰场的探员事后惊叹道,“只不过是两个男人,外加一架梯子!”
  早上6点37分,一阵冷风吹进了黑暗的博物馆,那扇被打破的玻璃窗的窗帘舞动起来。一部动态监控器触发了第二遍警铃。这一次那位年轻的警卫,二十四岁的吉尔?本特森才意识到肯定有什么状况发生了,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他颤巍巍地估量着眼前的形势,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自己探查出发生了什么情况?赶紧报警?此时本特森还是没有注意到那台最关键的监视器,它显示出有一部梯子孤零零地倚靠在博物馆正面的外墙上。他没意识到,警报声是从十号展厅传出来的,那里陈列着《呐喊》。
  本特森给他的上级主管打去了***,后者正躺在床上,半梦半醒。本特森磕磕巴巴地汇报了情况。在他汇报的过程中,警报声又一次响起。此时是早上6点46分。本特森的主管已经完全被吓醒了,他咆哮着要本特森火速报警,并检查监控系统。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一辆在奥斯陆空旷的街道上做例行巡逻的警车刚好开到了国家美术馆附近。只是匆匆一眼,***就看到了构成这次罪案的关键要素:一个漆黑的夜晚,一架梯子,一扇破碎的窗户。
  警车来了个紧急刹车,一名***用车载电台通报发生了罪案,另外两名***则向博物馆跑去。首先到达的***顺着梯子爬了上去,眼看就要爬到梯子顶端的时候,他立足不稳摔了下来,就像不久之前的那位笨贼一样。
  这下又得用到车载电台了,***需要另一部巡逻车前来增援,并帮忙把摔伤的同伴送往医院。随后他们冲进了博物馆,这次他们是沿着楼梯冲到了楼上。
  ***们径直冲向了那架梯子可能通向的房间,一股刺骨的冷风正从破碎的窗子吹进来。黑漆漆的房间里,沿墙挂满了绘画,但就在面向大学街的那扇高大的窗户边上,却留出了一块醒目的空白。在随风飞舞的窗帘边上,踏着满地的玻璃渣子,***开始勘查现场。一把钳子躺在地板上。有人留下了一张明信片。
  罪案发生的这一天是个礼拜六,但它可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礼拜六。2月12日是1994年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的第一天,这届赛事是在挪威的利勒哈默尔市举行的。对于绝大多数挪威人,对于那些政客、特别是文化艺术界的头面人物来说,这自然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可以吸引到全世界的关注。
  本届赛事的开幕式华美壮丽、气氛欢快,电视观众预计将达到二点四亿。说到“挪威”这个词,恐怕绝大多数人都难以产生比较切实的联想。一般人能够想到的无非是白雪、峡湾、松树,也许还有驯鹿,可能还有金发碧眼的女人。但这些联想似乎同样适用于“瑞典”。如果要说出一个挪威名人的名字,估计绝大多数人的脑海里都会是一片空白。
  在挪威各级政府官员的心目中,这届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是一次扫除外界的无知的大好机会。当全世界的观众围坐在电视机前,他们将会看到举国欢庆的场面。他们将会看到一个最完美的挪威。
  电视观众确实看到了一次庆典,但却被震惊和骇人听闻的行径毁了兴致。“在这样美好的氛围下,”挪威文化部长评价说,“真是难以相信竟然会发生如此丑恶的事件。”
1 破窗而入(3)
窃贼们的心态绝不会像文化部长一般忧郁。在拿到《呐喊》之后,他们故意留下一张明信片,成心要让***找到。明信片上的图案取自挪威艺术家马利特?瓦勒(Marit Walle)的一幅绘画,后者擅长把日常生活中的情景转化为充满喜庆的卡通形象。比如瓦勒绘制的《荷尔蒙过剩》(Raging Hormones),描绘的是两位灰色头发的主妇,她们在海滩上端着望远镜,眼巴巴地端详着周围的年轻后生们。看来窃贼们在寻找合适的明信片时也颇费了一番思量,他们看上的这张明信片,其图案取自瓦勒的《一段美好的故事》(A Good Story),画面上是三名正在肆意狂笑着的男子,脸憋得通红,用拳头捶着桌子,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在明信片的背面,窃贼们留下了一行潦草的字迹:“感谢可怜的保安系统。”
  “可怜”都不足以形容挪威国家美术馆的保安系统。“所有的窗子都销上了,”馆长克努特?伯格对记者说,“我们没想到窃贼居然会从破碎的玻璃窗里爬进来。窗框上还残留着很多玻璃渣子。换了是我,绝对不敢从那中间钻过去。”
  事情很快就明朗了,挪威国家美术馆的官员们犯下的错误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连串。《呐喊》本来是陈列在美术馆的三楼的,却被调整到了二楼。这当然对参观者来说方便多了,因为更加靠近街道,但基于同样的原因,窃贼们的兴趣也被勾起来了。克努特?伯格出任馆长已经有二十年了,这二十年间他一直在与那些控制着美术馆财政预算的政客们周旋。现在,即将退休之际,他安排了一出让世人愉悦万分、不可错过的展览盛宴。看着自己的属下们把展厅布置好,想着即将到来的美好前景,伯格的心里乐开了花。
  与伯格相比,国家美术馆保安部的主管就要警觉得多。“从1994年1月到5月,”他在给所有警卫的备忘录中写道,“爱德华?蒙克的画展将在二楼的九号、十号、十二号展厅进行。摄像头……都必须彻夜工作。夜间值班的保安员必须不断变换巡视路线,并且要对美术馆的外墙保持特别关注。这是一次独一无二的展览,又是在二楼,我们必须格外注意这一点。”
  把《呐喊》搬到二楼是一个重大的失误,而把它安置在紧邻窗户的位置更是加重了这一失误。雪上加霜的是,这个砖木结构的古老博物馆没有在窗户上***护栏,窗框上的玻璃也都是些普通的玻璃,不是强化玻璃。《呐喊》没有被固定在墙上,而是用普通的金属线挂着,就像一幅悬挂在普通房间里的普通画作,此外,它也没有与警报系统连通起来。
  窃贼的准备工作相当精细。他们偷偷摸摸进行了一些勘查。比方说,他们发现夜间值班的保安大概在凌晨六点左右收工,然后就回到办公桌边。窃贼的踏勘工作大都是轻轻松松地公开进行的,他们混进了欣赏“挪威文化节”的人流里。他们发现,美术馆里的监控设备已经过时,有些很关键的场所是无法照顾到的,而在十号展厅,压根儿就没有设置监控探头。
  像很多出色的方案设计者那样,窃贼们让事情尽量简单化。他们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呐喊》上,完全抵挡住了顺手偷走其他展品的诱惑。他们也没有处心积虑地想着割断***线、解除警铃以及实施其他类似的方便行窃的手段。速度是关键,只要他们能够以足够快的速度潜入并且逃走,即便最好的报警系统也只能演奏演奏背景音乐。
  窃案发生的前几天,国家美术馆附近一处工地上的工人留下了一架梯子,而在窃案发生前的几个小时,窃贼们趁着夜色偷走了它。(施工现场刚好是挪威头号大报——《世界新闻》的办公大楼,试想一下,一家理当在罪案发生后刊载消息、谴责恶行的大报,反倒在罪案实施的过程中起到了某种作用,这不能不说是一大辛辣的讽刺。)
  在罪案发生的前一天,窃贼们偷了两辆车,一辆马自达,一辆奥迪。两辆车的车况都很好,内部空间宽大,适合装载笨重货物,行驶速度也很快。马自达是窃贼们逃离美术馆时使用的车辆。开出了几个街区之后,到了他们停放奥迪车的地方,窃贼把《呐喊》一并转移到奥迪车里,这是为了防备万一有目击者看见他们驾驶马自达从美术馆逃离。随后窃贼们就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短短几小时之后,全世界的各个角落,只要是有电视机的人都知道了这桩窃案。在挪威,精神亢奋的记者们面对着摄像机的镜头喋喋不休,国家美术馆的官员们则心情沉重地拿出从礼品店里买来的这幅失窃名画的大幅海报。一天之前,《呐喊》还沐浴在无上的荣光里,而现在,它的位置却被一幅镶嵌在粗糙画框里的廉价仿冒品所取代,在这张海报的下面,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手写体标签:失窃!
2 巧取(1)
挪威国家美术馆的官员们犯下了两个愚不可及的错误。首先,他们没有把注意力放在细节上。他们被伟大的艺术、无上的荣光等等高尚的想法冲昏了头脑,很少注意到安全这样的世俗问题。第二个错误在于缺乏想象力。国家美术馆的高层都存在着这样的共识:没有人会胆大包天,去偷走一幅每个买家立刻就会知道是赃物的画作。
  并不是艺术世界的所有人都否认窃贼的存在。即便规模最小的博物馆,也会花钱雇用保安。但是这个话题听上去是如此不体面,因为把“艺术”“犯罪”这两个词强拉在一起,那感觉就如同让高尚与污秽结合,以致艺术界倾向于移开视线,希望离这个下流的话题远远儿的。
  窃贼们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艺术犯罪是一个巨大而又兴旺繁荣的产业。犯罪统计数据总是含含混混的,但据国际***组织的推算,每年艺术品地下世界过手的钱总额大致在四十亿到六十亿美元之间。在非法国际贸易的花名册上,艺术犯罪排名第三,仅次于毒品走私以及非法武器贩运。仅在意大利一地——一个小小的村庄自夸拥有一座存放着一件十五世纪祭坛装饰品的教堂,在那里是很常见的事情——警方估计犯罪分子每年偷走的艺术品,其价值都足够与一座博物馆匹敌。
  在失窃的艺术品当中,绝大多数还不错,但算不上杰作(因为这样更有利于销赃),然而真正的稀世瑰宝也会被偷,并且消失的速度惊人。荷兰绘画大师维米尔身后只留下了三十六幅作品,而在这极其有限的作品当中,近几年来已经有三幅被人窃走,它们分别是《演奏会》(The Concert)、《吉他演奏者》(The Guitar player)和《写信的女郎和她的女用人》(Lady Writing a Letter with Her Maid)。①
  《写信的女郎和她的女用人》是从爱尔兰的一幢乡间别墅被窃贼盗取的,一周之后人们在两百英里以外的农家院子里找到了它,并送还给了原来的主人;十余年后,窃贼再次从这位名作拥有者的家中盗走了它。更有戏剧色彩的事情发生在伦敦,荷兰画家伦勃朗的一幅肖像画,先后四次被窃。
  2003年春夏之交的短短几个月里,窃贼偷走了两幅十六世纪的杰作,每幅作品的价值都不低于五千万美元。5月份,窃贼爬上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外面的脚手架,离开的时候带着本韦努托?切利尼② 用黄金、黑檀木精心制作的一个盐瓶——“这是雕塑中的蒙娜丽莎啊!”该博物馆心疼得要发狂的馆长如此评价①。2003年8月在苏格兰,两位衣着得体、谈吐有致的窃贼购买了六英镑的门票,加入德拉姆兰里格城堡之旅,在那里常年举办一项闻名遐迩的艺术展。几分钟之后,他们把刀子架在导游的喉咙上,从墙上扯下莱昂纳多?达?芬奇② 的名作《纱槌圣母》(Mado a of the Yarnwinder),然后扬长而去。一对儿来自新西兰的观光客恰好也在此地游览,他们还带了摄像机。他们听到警铃大作,随后差点儿跟翻墙而出的一名男子撞个满怀。“别担心,亲爱的,”一个窃贼说,“我们是***。这只是个演习。”
  “等到第二名男子翻墙而出时,”这小两口事后对***表示,“我们就觉得肯定是出事儿了。”接下来又有第三名男子从墙头跳了出来,“腋下还夹着什么东西”。这些窃贼就从目瞪口呆的新西兰游客的身边跑过(后者拍下了此次遭遇的全过程),钻进了停在客用停车场上的一辆大众高尔夫,绝尘而去。
2 巧取(2)
被窃取的这幅圣母像,是达?芬奇遗留下来的十来幅油画中的一件,其价值几乎难以估量。专家们为这幅名画开出的参考价格最低五千万美元,最高两亿三千五百万美元,这个数字比迄今为止单幅油画的历史最高拍卖价高出了整整一亿美元。③
  失窃的杰作可以组建一座博物馆,堪与世界上任何一家最伟大的博物馆相匹敌。这个失窃珍品博物馆可以填满无数画廊,其藏品包括五百五十一幅毕加索①,四十三幅梵高,一百七十四幅伦勃朗以及两百零九幅雷诺阿②。维米尔也包括在内,还有卡拉瓦乔③、 凡?艾克④、塞尚⑤、提香、格列柯⑥。
  对艺术品的偷袭全方位展开。在巴拉圭,2002年7月,窃贼们在地面以下十八米开掘了一条隧道,地上就是巴拉圭国家美术馆。他们盗走了五幅古老的杰作,总价值超过了一百万美元。在牛津,1999年12月,一个飞贼打破了艾什莫林博物馆⑦的天窗,顺着绳索下到了博物馆里,盗走了一幅塞尚的画作,其价值为四百八十万美元。在罗马,1998年5月,窃贼选择了“留守战术”,这也是最简单、最常见的偷盗策略。三名窃贼在接近傍晚的时候进入了国家现代美术馆(National Gallery of Modern Art),并藏身于一个展厅的窗帘后面直到闭馆,等到所有参观者都回家了,窃贼们才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他们挥舞着手***,挟持了三名警卫,迫使后者切断了警报系统,然后把他们捆了起来。十五分钟之后,窃贼们从前门离开。他们带走了两幅梵高的作品,一幅塞尚的作品,总价值约为三千四百万美元,此外他们还揣走了约合八百六十美元的现金,那是当天的门票收入。
  如果一幅失窃画作重现江湖,它往往会是从很不符合其价值与地位的粗鄙环境中被人无意间发现的,就像格林兄弟的童话故事当中,被施了魔法的美丽公主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樵夫的小屋当中。比方说,1989年纽约皇后区一幢公寓的管理员在地下室的洗衣机后面,发现了一幅失窃的莫奈① 静物画,名为《一束牡丹》(Bouquet of Peonies),估价约为五百万美元。
  但是大多数失窃的名作都将永远消失:能够重见天日的失窃名画只占失窃总数的百分之十。唯一的好消息在于,失窃的画作越有名,有朝一日它被重新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大。对那些最伟大的杰作来说——这些画作最难出手,因为窃贼们根本找不着合法的买家——总算有了一线生还的希望。
  实际上,窃贼们可不像好莱坞电影里所描写的那么潇洒。真正的职业高手,更注重的是冷冰冰的效率,而不是手法漂不漂亮。当代头号艺术品窃案简单到了不能再简单的地步,1990年3月18日,在波士顿,两名身穿***制服、留着胡子的武装男子于凌晨1点20分出现在伊莎贝拉?斯图尔特?加德纳博物馆(Isabella Stewart Gardner Museum)门前。这座博物馆小巧而雅致,过去的一个世纪里,几乎没有发生任何改变。窃贼敲响了博物馆的侧门,并且大声向馆里的警卫喊话,声称他们是来查案的,因为有人举报说,在这个博物馆里有异样的响动。
  警卫打开了侧门,那两个“***”随即闯入,制服了所有警卫。整个过程只用了一分钟。这些警卫都是艺术学校的学生,几乎没有受过保安训练,他们每小时的工钱仅为六美元八十五美分 (在那令人兴奋的一刻,他们忘记了学过的至关重要的一课:就算是上帝亲临,也绝对不许半夜给他开门)。窃贼给警卫们上了手铐堵了嘴,并关进了地下室。警卫们很快就安静下来了,这个转变的过程是如此之短,以至于负责办案的警员禁不住怀疑这几名警卫在劫案发生的时候极其享受。其中一名警卫居然在地下室里睡着了。
2 巧取(3)
警卫已经不足为虑了,窃贼随即解除了警报系统——它的功效基本上等同于一名警卫,因为只有博物馆内能听到警报声——然后在博物馆里转悠了八十分钟,就像是在进行一次私人采购。他们拿走了十多幅名画,包括维米尔的《演奏会》、三幅伦勃朗(那当中包括一幅非常精美的、只有邮票大小的自画像,以及伦勃朗绘制的唯一一幅海景画)、马奈①的《在托托尼》(Chez Tortoni)、德加的五幅炭笔画及水彩画(窃贼们还忙里偷闲地检查了监控设备,取走了监控录像带)。窃贼们选取猎物的标准很奇怪,更确切地说,是暴露出他们对艺术的无知——他们拿走了一只取自拿破仑一世军旗旗杆顶端的铜鹰,却对提香那价值连城的《劫持欧罗巴》(Rape of Europa)视而不见。即便如此,被他们偷走的艺术品的总价值还是达到了三亿美元。
  “告诉他们,晚些时候会接到我们的通知的。”离开的时候窃贼们冲着警卫们喊道,但再没有谁接到过这伙歹徒的只言片语。在艺术品罪案的历史上,加德纳博物馆失窃案独占鳌头。
  窃贼大都是机会主义者,他们总是在寻找那些没有得到妥善保护的目标下手。博物馆、教堂、艺术画廊以及独栋的乡间房屋都是潜在的目标,并不单是因为艺术界人士对艺术犯罪的态度犹如维多利亚时期那些诚惶诚恐而又沮丧的客栈女老板,客人满嘴污言秽语,她也只能眼不见为净。
  说到博物馆,它们存在的目的就是要把所藏有的珍宝展示给尽可能多的人。相比之下,账面上走钱的银行在安全保卫方面就要容易得多。它可以把钱藏在地下深处的保险库里,门足有一英尺厚,外面还会有配***的警卫值班,整个安全保卫系统固若金汤,没有人对此有怨言。即使与中等城市里的中等规模的银行相比,世界上最棒的博物馆看起来也像街头的自由市场一样没遮没拦。
  同时,安全问题根本不被重视,因为即使那些最伟大的博物馆也面临资金短缺的问题。2003年的秋天,在英国最受欢迎的艺术博物馆——泰特现代美术馆(Tate Modern Art Gallery),曾在洗手间内张贴了一封感谢信,感谢某位匿名人士的无私捐赠,使得该博物馆有钱去购买厕纸。英国国家艺术画廊(The National Gallery)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政府没有给予我们任何的资助,哪怕是保障艺术画廊基本运作的最起码的开销:开门营业的费用、电力费用,以及照顾好这些藏品的费用。”国家艺术画廊的主管抱怨道。博物馆可以选择投入资金,聘请更多的保安员,使用更好的警报系统,但在保卫上花钱与博物馆的真正使命看起来有点儿南辕北辙。
  在美国,博物馆警卫薪水微薄并且没有受到足够的训练。一家大型的保安公司在制订员工的工资标准时,先调查了当地麦当劳快餐厅支付给店员的报酬,然后减去五十美分,算做该公司博物馆保安人员的时薪标准。“那些负责看守我们的艺术珍品的人,”保安专家史蒂文?凯勒,“连做汉堡的工作都干不了。”
  有些博物馆狠下心肠,硬着头皮***了价格昂贵的警报系统和动态感应器,并雇用了更多的警卫。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果博物馆夜间大门紧锁并且有电子设备实施监控,窃贼们也不会就此作罢,他们可以在大白天里由前门走进去。或者,根据实地情况,驾驶着SUV,撞开博物馆大门。窃贼们还可能会揣着***,惊惶失措的参观者和被惊吓到了(而且手无寸铁)的警卫们根本阻挡不了他们前进的步伐。
  从罪犯的立场看来,一幅举世闻名的绘画就是一张装了框的价值数百万美元的现金支票,毫无防卫地挂在了墙上。1998年5月一个刮着大风的春日里,大约是在午饭时间,卢浮宫(Louvre)的一名参观者进入了第六十七号展厅,走近一幅由柯罗①绘制的幅面很小的油画,那是一幅叫做《塞伏尔的小路》(Le Chemin de Sevres)的风景画,反映的主题是一条寂静的乡村公路。在这间很少有人参观的展厅里,这位参观者冷静而又快速地完成了他的工作,他把油画从画框中取了出来,把画框和玻璃原封不动挂回墙上,随后才匆匆逃走(对于窃贼来说,画作的尺寸非常关键。绝大多数失窃的名画都是小幅面的,因为它们容易隐藏,方便携带)。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一名游客注意到了空空的画框,并把此事通报给了警卫。依照保安程序,这座巨大的博物馆的所有出入口都被关闭。单单织这个罗网就花费了十分钟。随后,博物馆的警卫们逐一检查了被关在博物馆里的数千名参观者,其实此刻那位窃贼早已经跑掉了。该犯至今也未被抓获。
  光天化日之下被窃走了价值一百三十万美元的油画,一场深入的官方调查自然是免不了的,卢浮宫的保安主管也因此遭到解雇(两年过去了,官僚之战还在扯皮,这位已被解雇的前保安主管仍然住在卢浮宫的一个房间里,住宿费用全免)。
  调查所取得的结果会让最乐天派的人也陷入绝望。卢浮宫的管理者们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他们拥有多少艺术珍品和雇员。作为一座始建于八百年前的宫殿,卢浮宫在两个世纪前改造成了博物馆,这座巨大的建筑是个不折不扣的迷宫,想要在里面巡逻简直难上加难。闭路电视也不可能监控到所有的角落(第六十七号展厅就没被照看到),而且在博物馆不同区域的监控摄像系统是各自独立工作的,无法从一个中心控制室进行全面监看。卢浮宫的安全防卫系统非常差劲,对该系统的最终评估指出“窃贼要从三万两千多件藏品中偷走一件简直易如反掌,远比从百货公司里偷走一样货品容易得多”。
  那何必费力去打银行的主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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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侦探小说?(1)
1994年2月12日
  全挪威的警官都在寻找盗走《呐喊》的窃贼。人们并不清楚窃贼们打算如何把这幅艺术珍品换成现钱,但窃贼的动机之一是明确无误的:这次盗窃是赤裸裸的侮辱,是对挪威文化界和政治界精英们竖起的中指。这不仅仅是经济犯罪,它更是一次个人化的行为,犯罪分子卖弄聪明,摆出了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派头。
  警方相信正是因此,窃贼们才选择了在奥林匹克运动会期间作案,此时两千多名记者云集挪威,为了抢到一个好故事,他们会挤破头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窃贼们会选择《呐喊》,因为那是当今世界最容易辨认的艺术形象之一。再加上现场故意遗留下的那张嘲弄人的名信片,以及那架梯子——它活脱脱就是一个十二英尺长的闪闪发光的骂人条幅。
  对窃贼而言,这是一件价值数百万美元的趣事。在窃贼闯入国家美术馆仅仅四十分钟之后,有一通***打到了《达格布拉德特》,挪威最大的报馆之一。当时是早上7点10分,打***的人要与新闻编辑通话。“你们最好去趟国家美术馆,”她说,“刚刚发生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有人把《呐喊》偷走了,并且还留下了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感谢可怜的保安系统’。”
  “请问您是?”
  没有回答。
  “请问是哪位打来的***?”
  ***被挂断了。
  早上7点30分,国家美术馆的保安主管给馆长克努特?伯格打了一个让人心碎的***。“我们的美术馆失窃了。他们偷走了《呐喊》。”***两头的人都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他们都深切地知道,这条消息究竟有多么的糟糕。
  与此同时,挪威政府的绝大多数要员们正乘坐一辆专用大巴,前往利勒哈莫尔准备参加冬季奥运会的开幕式。车厢里的气氛轻松愉快,像过节一般喜庆。随后收音机里传出了一条爆炸性新闻。等到大巴抵达利勒哈莫尔的时候,一大群记者围了上来,每个人都在高声吵嚷,询问有关《呐喊》的问题。
  没有人能够回答。在奥斯陆,电视记者们云集国家美术馆各取所需。“我们唯一能够确定的是,”焦头烂额的克努特?伯格承认,“非常遗憾,我们认为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刚刚发生了。”
  以前就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当然了,那些事件都与《呐喊》无关。1980年,克努特?伯格就任没几年,一名瘾君子大白天走进国家美术馆,窃走了一幅伦勃朗的名画,那是一幅男子的头像。他为这张画找到了买家,要价一万美元,只是这幅画作真实价值的二十分之一。六个星期之后,法国***在巴黎追回了这张名画。
  到了1982年,窃贼又一次白天潜入了挪威国家美术馆,这一次他们躲藏到了一个储物间里,直到半夜警卫们巡视到美术馆的另一边时,才现身。他们劫掠走了一幅高更①、一幅伦勃朗(不是两年前失窃的那幅)、一幅戈雅,以及五幅其他画作。他们通过窗户,把这些画传递给同伴,随后逃之夭夭。在这起窃案之后,国家美术馆的官员们才决定加装报警设备、室外监控摄像头,并在地下室里设置了监控室——《呐喊》被递出窗户时,警卫根本没有看监视器,就干坐在这间监控室里。
  1988年,窃贼侵入了奥斯陆的蒙克博物馆(Munch Museum),那里距离国家美术馆仅有两三公里之遥。窃贼们从那儿偷走了《吸血鬼》(Vampire),或许在蒙克的作品中其知名度仅次于《呐喊》。在蒙克的画笔下,女性的形象往往让人心动,有时也很危险,通常则是兼而有之。《吸血鬼》展现的是一名红色头发的女性,在撕咬——也可能是亲吻着一名黑头发男子的脖子,后者脸冲下趴在她怀里。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3 侦探小说?(2)
窃贼可没有这位艺术家那么精细。他砸碎了一扇窗户,抓起那幅名画就跑。警铃响起,但等到警卫从博物馆另一端匆忙赶来后,只看到了碎玻璃,以及墙上那片空白。
  1993年,挪威国家美术馆再度遇袭。由于距离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只剩不到一年,举行各种盛大展览的计划已经在进行当中,这次失窃理应对有关各方敲响警钟。窃贼们动手的日期是8月23日,时间又是白天。两拨警卫们正在换班,还有一家电视台的摄制组正在另一间展厅里录制节目,就在这当儿有人偷走了蒙克的《学画肖像画》(Study for a Portait),这幅画中有一位眼神哀伤的女子,心不在焉地望着远处。
  这幅名画价值三十万美元,它既没有受到警报系统的保护,其所在的房间里也没有设置监控探头。受此事件的影响,挪威国家美术馆的安全保卫系统再次升级。这一次总算是安全啦,馆长克努特?伯格宣称。白天,警卫们可以发现任何企图公然行窃的歹徒,而到了晚间,此地的保安措施会固若金汤。
  《呐喊》被盗走,全世界的人都在关注事态的进展,挪威警方为此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他们搜索指纹,但却徒劳无功:窃贼们戴了手套。博物馆里没有遗留下犯罪分子的足迹,梯子附近也没有发现任何可供辨识的脚印或其他痕迹。警方曾一度认为,在一片破碎的窗玻璃上发现的一小块深色的污渍是血迹。可惜不是。
  警方的技术人员一遍遍地仔细研究国家美术馆的监控录像,一帧一帧地查看画面。画面质量糟糕透了。窃贼们似乎并没有戴面罩,但即使把他们的脸部放大,图像也模糊得派不上任何用场。一只负责监控国家美术馆正面的摄像头拍到了窃贼的车辆,但是从其模模糊糊的外形判断不出型号。
  警方终于还是解开了一个小秘密,了解到了那架梯子是打哪儿来的,但建筑工地的人没有看到可疑的迹象。那张明信片也帮不上太多忙,潦草地写在背面的那句话是挪威的日常用语,因此警方猜测这伙儿窃贼是挪威本土的,不过谁也吃不准。也许哪位海外大佬策划了这次的行动,然后雇用挪威本土的能人来具体实施。
  挪威***向全社会征集线索,但却连一位目击证人也找不到。没有人看到两名男子扛着一架十二英尺长的梯子走过街头,或者是驾驶着一辆把梯子绑在车顶的轿车。警方一度对一名出租车司机寄予厚望,窃贼作案的过程中,他的出租车刚好停在国家美术馆附近,但他坚持说当时正忙着点算那一晚自己的劳动所得。就算有人扛着一幅画从博物馆里跑出来,他也看不到。
  他也曾抬了会儿头,注意到了一位金发女郎,并且详细描述了她的外表:二十五岁左右,曾经从国家美术馆前面的街道上走过。这是否就是那个给《达格布拉德特》报馆打***的神秘女子呢?警方发出了紧急信息,公开向全社会征集线索。那位身穿红色外套、红色运动裤,留着长辫子的年轻姑娘,能否请您出列?
  沉默。
  ***们忙着绕圈子,国家美术馆的官员们绞着双手,挪威的民众们却在饶有兴味地看着热闹。这个高度重视尊严和礼仪的国度本该愤怒地回应,但挪威人却把这一幕当成了喜剧来欣赏。甚至奥林匹克滑冰场上的闹剧——这一年美国滑冰运动员托尼娅?哈丁雇男友用铁棍敲打竞争对手南希?克里根的膝盖——也相形失色。
  那几名窃贼以及他们从梯子上掉下来摔了个屁股墩儿的录像就像是从喜剧默片当中截取出来的片段,在电视新闻里反复播放。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监控摄像头拍下来的动态人形的动作快了一倍,跑起来跌跌撞撞的。
  在挪威境内的每个卧室里,每间酒吧里,人们都兴致勃勃地反复观看着这些小小的、黑白的人形把梯子架在墙上。人们看着模模糊糊的身影摔下来,看着他们把刚刚到手的宝贝顺着梯子滑下来。人们心情愉快地哄然大笑。
  ***与坏蛋们的第一回合交锋,坏蛋们得胜。
4 牧师(1)
1994年2月
  在***总部,在国家美术馆,在奥斯陆的报馆、电台、电视台,***铃声没日没夜地响着。有人在等巴士的时候看到一名男子拿着一个巨大的塑料袋,袋口露出一截厚重的木头画框。有个男人在酒吧里偶尔听到旁边两名男子之间可疑的交谈。一位刑满释放犯声称自己掌握着非常关键的信息,他非常乐于同警方分享,只要能得到一点小小的报酬。
  挪威的小报马不停蹄不计代价四处打听。国家美术馆是怎么想的呢?警方在忙什么呢?谁应该为这次的惨痛事件承担责任呢?全世界的记者们操着不同的语言抛出同样的问题。
  文化部部长以及国家美术馆馆长躲起来商议下一步的对策,结果却绝望而凄惨。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政府不可能付钱赎回那幅名画,就算有人知道该与谁进行交易,议会也不可能同意把纳税人数以百万计的钱给窃贼。退一万步来看,就算这桩交易在政治上是正确的,那也将会开创一个非常糟糕的先例,它意味着这个国家所拥有的每一件艺术珍宝恐怕都将成为歹徒们掠夺的对象,因为用它们可以向政府勒索赎金。
  既然不能使用政府的钱,用高额赏金换回《呐喊》的可能性就荡然无存。但考虑到即使是小数额的赏金也聊胜于无,国家美术馆决定从羞涩的荷包中拿出一笔钱来。馆方宣布,将会给予提供了可靠线索、帮助找回《呐喊》的人二十万克朗的酬劳,约合二万五千美元。与此同时,各种报纸反复强调这幅画的价值不低于七千万美元。
  抛出的诱饵无人理睬。
  与此同时,挪威警方通过各种关系打探消息,但除了虚假信息,就再没有别的了。如果奥斯陆的黑社会分子当中真的有谁偷走了《呐喊》,看起来其他的黑社会分子们貌似都不知情。这个消息当真不妙,局势甚至比开始的时候还糟糕。挪威警方极力想要找到一个突破口,以打消对他们的漫天指责,并揭露出犯罪分子们的真面目。这不仅仅因为事关面子问题,同时也因为《呐喊》是非常易损的——以画面中间那些蓝色的海水为例,它们实际上就是一些附着在画作表面的白垩粉,衣袖不经意的轻轻一蹭都能蹭掉——如果没有必要的保护,这幅画随时会遭遇不测。对于那些肯于把《呐喊》顺着梯子滑下去的窃贼来说,他们很可能会为了运送方便而把画从画框当中切割下来,也可能会把它藏匿在一间发霉的地下室里,或者是一个漏雨的破阁楼上。
  随后,度过了谣言纷飞和困惑不已的五天后,终于有了第一个突破口。两位挪威最有争议的人、两位由于发起组织了多次反堕胎示威活动而被赶出教堂的牧师挺身而出,义无反顾地加入了“呐喊”。
  早在本届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开幕之前,路德维希?内萨、伯雷尔?克努森就要准备一场“壮观”的抗议活动,以弘扬他们反对堕胎的主张。由于在过去十年中与这两位前牧师打过无数次交道,挪威警方对他们的底细非常了解。他们最典型的做法是跑到某家医院里,阻止医生实施堕胎手术。如果不出意外,院方会打***报警,而这两位身穿黑色袍子、扎着白色立领的前牧师就将有机会在电视台的摄像机前出头露面。
  如果能被警方抓走,那就再好不过了,只要能让公众注意到“新生活行动”,他们什么都愿意干。抗议和示威足以博取公众关注,但在民间大肆散发邮件也非常有效。内萨和克努森都非常喜欢一幅画,那是一幅拙劣的卡通画,描绘的是一只女性的手在无情地摧残一个弱小的、无助的小家伙。只要随便扫上一眼,人们就会发现,在画面中央那个痛苦地号叫的形象脱胎自《呐喊》。
4 牧师(2)
在《呐喊》失窃之后的第一天或者第二天,一位记者“突发奇想”打***给内萨:莫非那两个闯入挪威国家美术馆并窃走《呐喊》的夜贼就是内萨和克努森?内萨吭吭哧哧、语无伦次。这位记者解释了自己这么做的理由,并且再次提出了他的问题。“无可奉告。”内萨说。
  2月17日的早上,挪威的各大国际传媒的传真机都开始往外吐两位牧师的卡通画,奥斯陆的每一家电台、电视台也开始谈论或者播放这幅画作。这一次它增添了一行粗大的新讯息。“什么是更有价值的?”报纸头条嚷嚷道,“是一幅名画,还是一个孩子?”
  延宕已久的搜寻工作重上轨道,兴奋不己的媒体们都把目光投向了内萨和克努森。CNN播报了这一事件,BBC以及《纽约时报》同步跟进。对失窃一事,两位前牧师都拒绝作出正面回答。“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能太开诚布公,”克努森对记者表示,“我们已经发出了一个信号,我们希望这个信号能够被正确理解,但我们还是需要保留一点点神秘感。”
  克努森暗示要做一笔交易:如果挪威的国家电视台统一播出一部名为《沉默的呐喊》的反堕胎影片,那么国家美术馆也许会重新寻回他们失去的杰作。
  记者们要求获得更多翔实的内容,比如克努森是否知道《呐喊》的下落。
  “无可奉告。”
  他是否会为了宣扬自己的主张而窃取这幅名画?
  “是的,我绝对愿意。”
  媒体记者们爱死这段故事了,但是警方对此却嗤之以鼻。那两位前牧师不过是“公关犬”,这是莱夫?利尔对他们的评价。利尔是负责调查此案的挪威探员,他确信内萨和克努森不是作案者。“通过那么多年的抗议活动,我们已经摸透了这两个人。对于报纸来说那是一段很好的故事,但是对于***,那根本是无稽之谈。”
  在距离挪威很远的地方,还有一小群人非常关注此案的进展。他们是苏格兰场的探员,是“艺术与古董侦缉小组”的精英成员。这个小组通常被简称为“艺术小分队”。《呐喊》失窃案发生在周末。1994年2月14日星期一,艺术小分队的主管早上上班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他麾下最棒的秘密特工打了个***。
  “查理,听到有关《呐喊》的事儿了吗?”
  “我昨天晚上在新闻里看到了。”
  “你认为我们能起点儿什么作用吗?”
  正常情况下,发生在其他国家的失窃案与苏格兰场搭不上任何关系。追寻《呐喊》肯定会过程曲折、投入巨大,还可能遭遇危险。“好好儿跟我说说,”这位高级警官对***那头的人下达了命令,“为什么我们不能袖手旁观?”
  这个问题问得不赖。秘密特工查理?希尔非常老实地做出了回答,他表示这件案子“与伦敦警方扯不上半点儿关系,但它实在是太精彩了,不容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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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艺术小分队(1)
在艺术犯罪的世界里,伦敦是必经之路之一。(尽管发生过损失惨重的加德纳博物馆失窃案,但美国跟伦敦比简直是死水一潭。)每个罪犯都知道,只要被追踪的对象离开了自己的管辖范围,负责追踪案犯的***常常会失去兴趣(或者失去管辖权)。另外,艺术还真的是无国界:一幅从日内瓦的画廊里盗走的梵高的绘画,被走私到了罗马后,一毛身价也不会跌。
  各国的法律规定千差万别,这也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艺术品的走私。例如在意大利,如果有人从一位合法的经销商手里购进了一幅绘画,那么他马上就会成为这幅作品的合法拥有者,不管这幅画是不是偷来的。日本在这方面简直是持鼓励态度:只要经过了两年,任何失窃的艺术作品就都可以合法地进行***。因此,窃取一幅画作,找个地方藏上两年,再拿到日本出售,买主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把这幅画挂起来,供全世界瞻仰。与之相反,美国的规定是“任何人都不得销售并不属于他的东西”,其结果必然是“买家需谨慎”。如果一位美国人哪怕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买了偷来的艺术品,原主人仍然可以要求归还。
  这一切导致偷窃来的绘画和雕塑会展开漫长而又迂回曲折的地下之旅。这个过程必须神不知鬼不觉,因为没有一个有名望的商人会经销贼赃。早些年,哪怕再小心的经销商也会不知不觉犯这样的错误。现如今,有了完备的计算机数据库,再指望经销商一时疏忽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至少对那些杰作来说是如此。
  那些被偷走的艺术品多半会几经转手,在通常情况下,这个链条上的人都只知道上下家是谁。那些栖息艺术高枝上的博物馆馆长们会频频接到暴徒们勒索赎金的***。这些人绝不会冒险进博物馆,除非意图打劫。那些住在始建于几个世纪前的古堡里,坐拥贵族封号的名流贵胄们,他们名下的绘画会落入某个末流毒品贩子之手,被塞进超级市场的购物塑料袋里,藏匿于火车站的存物柜中。
  艺术小分队的工作就是要摸清其中离奇曲折的过程,探寻失窃艺术品可疑的倒手途径。
  艺术小分队很小,经常得到口头表扬,但很少得到实际好处。这个小团体隶属规模庞大的“严重及有组织犯罪调查组”,其成员从来没有超过六个,经常只有那么两到三个人,甚至某些时候索性被暂时地解散。在苏格兰场里面,政治是一项残酷而复杂的游戏。对于艺术小分队这样没权没势、风雨飘摇的小团体,被打着“内部重组”的旗号取消的可能性极大。
  这个问题一部分可以简单归结为“艺术”与“文化”有关,而在充满着阳刚气息的***行业中,像“艺术犯罪”这么琐碎的事情总让人心里犯嘀咕。负责艺术品罪案的探员们总是忙不迭地撇清自己。“人们老是对我说‘你肯定对艺术特在行吧’。”迪克?埃利斯说,他已经在艺术小分队待了十年,是这里最资深的人之一。“事实上,我他妈对艺术知之甚少。”
  “***们不会以那种方式和我们说话,”查理?希尔表示,“但他们会在心里嘀咕,‘无论如何,那些画真有那么重要吗?’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你看见一幅,就等于看见了所有的。’”
  “很难跟不同看法的人争辩,”希尔接着说,“尤其当你面对的是一些彻头彻尾的不学无术的家伙时。就算你说得舌灿莲花,他们也会一门心思认准你就是个把绘画看得高于一切的唯美主义者。”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5 艺术小分队(2)
一般来说,***们总是会对罪案的受害者抱有同情心。但一位头上被敲了一记的老头儿可是个例外,他名下的产业包括一幢拥有一百个房间的豪宅,他的土地绵延一千英亩。他丢失了一幅名画,那是他的曾祖父在一个世纪以前买下的。鉴于所丢失的不过是一幅画,况且还剩下很多幅绘画好端端地挂在墙上,该有的同情心自然挥发得无影无踪。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常常心不在焉,并且有意冒犯事主。也许是这位阔老头儿颐指气使的劲头让人生厌,也许是他的跟班们犯下了致命错误,把***们像仆人一样使唤。这就足够了。
  只有在极少的情况下,比如失窃的艺术品是国之瑰宝,或者是窃贼在作案的过程中朝人开***——警方才会重点考虑追查失窍的艺术品。通常情况下,警方会理所当然地(但悄不出声地)认为那个小老头儿应该庆幸损失轻微。他这样的名人那么有钱,应该给那幅画上了保险,不管怎么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说到保险,***们据常识作出的推测——实际上窃贼也这么想——很可能是错误的。说出来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很多价值百万的画作其实是没有上过保险的。以英国为例,那些被收入公共博物馆永久珍藏的艺术作品基本上都没有上过盗抢险,甚至连大名鼎鼎的国家艺术画廊和泰特现代美术馆也是如此。其基本原理是“不能两次把国库的钱花费在同一件事情上”。换句话说,纳税人已经提供了购买那些艺术品的钱,就不应该再负担给它们上保险的钱了。
  当那些伟大的绘画作品从一家博物馆转移到另一家博物馆以供展出时,它们确实保过险了,但这种保险是“从钉子到钉子”的。它只管从艺术品被搬离它原来所在的博物馆的墙上时开始,到被重新挂到原来的那颗钉子上为止这段时间。绘画作品所属的博物馆平时都只给它们上意外损害险,不上盗抢险。首先意外损害对博物馆来说简直是噩梦,它会把艺术品彻底损毁。至于盗抢,一次顶多就损失那么一两幅画,况且这也被看做是保安与监控责任范围内的事情,跟保险公司没有什么关系。因此,《呐喊》没有上过保险。
  美国人的政策与欧洲人截然不同,美国的博物馆都会为自己的藏品上盗抢险。连较小规模的博物馆都可能规定为馆藏艺术品投保五百万甚至一千万美元,世界知名的大博物馆所投的保险金额可能会达到五亿美元。
  当然了,也有例外,加德纳博物馆更是例外中的例外。这座博物馆以及它所在的那座仿意大利风格的宫殿都是伊萨贝拉?斯图尔特?加德纳的遗产,她是一位行为古怪的波士顿社交名流,也是一位艺术赞助人。绰号“杰克太太”的她死于1924年,但她仍然活在由她的密友约翰?辛格?萨镇特绘制的那幅著名的画像中,活在无数耸人听闻但令人起疑的奇闻轶事中——人们传说“杰克太太”喜欢用链子牵着一头小狮子在特里蒙特街上散步——尤其爱在她的博物馆里散步。多年来加德纳博物馆也是她的住所,她的房间在四楼,下面的三层楼摆满了她精心收集来的各种宝贝。“杰克太太”在遗嘱里写明,所有的藏品都要按照她生前摆放的位置进行陈列。不得出售任何一件东西,甚至移动位置都不行。任何新的艺术品也别想挤进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5 艺术小分队(3)
这份遗嘱所带来的结果之一是,尽管过去几十年来波士顿变得越来越繁华,加德纳博物馆所在的广场街二号依然像绿洲一般宁静,而它带来的另一个结果是,加德纳博物馆的托管人决定不再投保盗抢险。说到底,为艺术品投保通常是为了一旦艺术品被偷或者遭到损坏,可以用保险金购买其他艺术品作为替换。然而倘若所有的藏品都不得被替换,那么年复一年地给保险公司送钱还有什么必要呢?为这些馆藏艺术品投保甚至更有可能把贼招来,那些窃贼们相信,他们可以偷走那些画作,并以此勒索赎金。(托管人的理由看来很充分。与之相反的另一派观点——万一发生失窃,博物馆至少可以从保险公司那里得到一张支票,总比鸡飞蛋打好——落败了。)
  所以,当1990年冬天窃贼们潜入加德纳博物馆,窃走了价值三亿美元的艺术品之后,加德纳博物馆没有得到一个子儿的补偿。
  私人收藏家往往也很轻率。其中有些人目光短浅,另外一些人,特别是那些继承了颇为值钱的艺术名品的人,往往努力保持低调,因为他们担心会引起税务当局的注意;此外还有那些没落的贵族们,如今他们有土地有产业,但没现金,而且他们会更愿意把钱用来整修面积足有两英亩的石板屋顶,或者把有上百年历史的铅皮水管加以翻新,而不会为已经经历了一代又一代人、蒙上了厚厚尘土的古旧帆布投保。
  有鉴于艺术品投保的保费非常低廉,竟然有那么多的人选择不去投保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现行的艺术品投保费率仅为百分之零点几,大致与住房保险的费率持平;一幅价值一百万美元的绘画每年所需的费用不过几千美元。投保费率之所以这么低,是因为艺术品被窃取的风险低,所以很多艺术品拥有者选择了撞大运。以布克鲁奇公爵为例,他所拥有的艺术品总价约为四亿英镑。其中仅失窃于2003年夏天的莱昂纳多?达?芬奇的《纱槌圣母》就价值五千万英镑左右。然而布克鲁奇公爵为自己所有藏品投保的金额仅为三百二十万英镑。
  警方对艺术犯罪的忽视并不能简简单单地归结为他们下里巴人的习气。警方的经费捉襟见肘,并且随时都面临着各种危险。他们必须作出选择,找出最需要他们全力以赴进行侦查的案件。大学哲学系一年级新生遇到的两难问题,在***们的现实生活当中每天都在上演:你究竟是去解救困在失火的房子里、透过窗户呼救的人,还是去拯救悬挂在壁炉上方的那幅伦勃朗的画作呢?
  公众们也希望警方专注于真实的犯罪,而不是那些被窃的艺术品。悬而未决的暴力袭击事件是丑闻,失窃的名画只是谜案。警方实际上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们必须全力以赴,证明自己正在大力打击那些上了电视新闻以及小报头条的犯罪事件。“如果我们发现某个毒品贩子是恋童癖,同时还卷入了与艺术品、古董有关的罪案,那么这事儿就好办得多了,”一位追踪艺术品窃贼长达三十年的探员慨叹道,“但一个恶棍的犯罪事实仅限于艺术品、古董的圈子时,警方根本就不会在意。”
  就在艺术小分队的头头约翰?巴特勒给查理?希尔打去***谈论《呐喊》失窃一案的同一天早上,伦敦《泰晤士报》就这桩窃案发表了一篇社论。“谁能把这样一幅画卖出去呢?”这份报纸困惑地问,“它会被藏到哪里去呢?又有谁敢于买下这样一幅失窃的珍宝呢?除非是某位极其崇拜蒙克并且又患有强迫症的百万富翁,否则有谁会甘冒奇险买下这幅画,只为了在午夜偷偷溜进可能藏有《呐喊》的漆黑的小房间呢?”
5 艺术小分队(4)
上面这些问题都提得合情合理,但如果有谁敢对艺术罪案探员提出这些疑问,肯定会招致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原因之一是没有耐心,他们有工作要做,任何对他们喋喋不休的外行都让他们觉得讨厌,这情形就像初学走路的孩子无休止地问“为什么啊?爸爸,告诉我为什么啊”一样。如果想要诚恳地作出回答,势必引起长篇大论并身陷其中。艺术品窃贼的动机就像是调和而成的毒药,心理因素和经济因素同样重要。仅仅把窃贼的行窃动机归结于金钱是错误的,就像一位行家为了某幅画一掷万金,并不仅仅是因为其动人的魅力。
  确实,刚开始时是因为窃贼们相信风险很低,而潜在的回报又足够高。至于到哪儿才能找到合适的买家则先不予考虑。也许会是一位不诚实的收藏家,也许是气得发狂的画作拥有者,也可能是拥有者投保的保险公司。(如果某幅名家画作不幸失窃,就会随之出现各种启事,承诺说要为提供寻回失物线索的人颁发赏金。根据悬赏金额的多少, 地下交易有一条不成文的铁律,失窃艺术品的黑市价通常仅为其正当价格的十分之一。)
  如果单纯从商业价值的角度来判断,盗取顶级的绘画珍品简直就是为笨蛋准备的游戏。诱惑是巨大的:就像***和可卡因一样,价值数百万美金的大师名作并不占用太大的空间。走私夹带毒品是非常危险的,而转运艺术品却很容易。任何一名船主都可以带着一幅画环绕半个地球。如果一个骗子想要绕开UPS或者联邦快递这样的货运公司,同样易如反掌。他可以大摇大摆地通过海关,行李箱里就藏着一幅伦勃朗的名画。万一海关检查员表露出一丁点儿怀疑,窃贼可以搪塞说这是他从一名有上进心的学生手上买来,为了装点自己的起居室用的。
  但万事有利也有敝。其他那些兼具价值高昂、体积很小这两项优点的物品——毒品、钻石、珠宝、金银工艺品等等——要么是难以辨识的,要么是可以很容易改换外观的。偷来的项链上镶嵌着的红宝石和珍珠一旦被摘下来,它的出处就再难分辨。钻石可以被重新切割。从考古发掘现场劫掠来的古董——警方以及业内专家对它们还一无所知——可以堂而皇之地叫卖,不用担心招来愤怒的所有者要求索回自己的财物。
  艺术品就不同了。伟大的绘画拥有着独一无二的“身份”    (也许可以骗过昏昏欲睡的海关人员,但绝对骗不过那些潜在的买家)。况且,要对大师的画作进行伪装就相当于动手毁掉它。此外,一幅绘画的***明并不仅仅局限于画布之上。每一幅重要的绘画作品都有一份书面记录,就如同一份家谱,依据它就可以了解这幅作品是怎样由一位所有者传递给下一位所有者的。如果一幅画作没有被记录在案,任何一位遵纪守法的买家都绝对不会相信它是真品,更别指望他们会轻信一位满口花言巧语的陌生人是那幅名画的合法主人了。
  如果窃贼们像正常人那样思考问题,上面提到的那些不利因素肯定会让他们远离艺术品。然而《呐喊》的遭遇以及其他举不胜举的案例已经证明窃贼们简直是不屈不挠。艺术小分队近些年来的研究结果表明,窃贼们盗取艺术品的目的还在于显示他们的情绪是多么高昂,他们的战利品是多么耀眼,他们的事迹是如何占据了报纸头条,他们要让那些有权势的人对此产生深刻的印象。当然,窃贼们乐于盗取艺术品也是因为可以把它们作为黑市上的硬通货,用来与自己的同行们达成交易。对于***来说,追踪失窃的艺术品就如同努力追赶到处蹦跳的皮球:一幅从法国风景区多尔多涅的度假屋里偷来的毕加索,经过某个法国黑帮之手,被转卖给阿姆斯特丹的某个黑帮,后者又把它转卖给了土耳其的毒品贩子,接下来它又被当做购买一批***的预付款,出现在了伦敦的街头。
5 艺术小分队(5)
当那些特别著名的画作遭遇窃贼的黑手时,后者的犯罪动机往往是为了获得自我吹嘘的资本,并且用实际的战利品加以证明。成功地窃取一幅大师的画作会让下手的窃贼们名声鹊起,他们会因此受到团伙内其他成员的羡慕甚至敬仰。至于这幅作品在艺术方面的成就有多高,那就不是窃贼们需要考虑的事情了;他们中没有几个艺术鉴赏家,简直可以说一个都没有。一幅标价五百万的伦勃朗的画作会招致窃贼们的觊觎,只因为它意味着功成名就。在其他的圈子,功成名就的内涵可能会转化为一辆劳斯莱斯,或者登上珠穆朗玛峰,或者猎杀一头狮子,然后把狮子的头挂在自己家的墙上。
  作案的手法越是奇怪,越可能取得宏伟的战果。比如,1997年,伦敦的一名窃贼溜溜达达地进了豪华气派的勒菲维尔画廊(Lefevre Gallery),询问某幅画作是否出自毕加索的手笔。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掏出了一把霰弹***,摘下那幅画就跑,逃到了一辆在门外等候的出租车上。在这起案件当中,风险和潇洒是最为关键的因素——光天化日之下,在市中心,一次武装抢劫,得到的是最高等级的战利品。哪个雄心勃勃的年轻窃贼能抵御这样的诱惑?
  如果问到为什么窃贼们总是会犯下形形***的案子,不断地刺激探员们的神经,那是因为罪犯们都是些心理复杂的、让人难以理解、爱惹是生非的家伙,这一点探员们早已心知肚明。为什么窃贼们会盗取艺术品?探员们经常会提高声调吼出一句简短的话:“因为他们就这么干了。”听起来这更像一句阻止别人继续问下去的警告,而不是一个回答。那么,为什么总会有人欺凌弱小呢?为什么黑帮分子会***击他们的对手呢?
  还是重新回到主题上来吧,为什么窃贼会向大师们的名作下手呢?
  “因为他们想,而且他们也办得到。”
  《呐喊》失踪之后,挪威警方总在琢磨,究竟会是谁干的呢?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又给自己追加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听到关于窃贼的半点风声呢?
  从一开始,挪威警方就推断窃贼们盗取《呐喊》的目的是用它勒索赎金。毕竟艺术品绑票与真正的绑架案相比有很多的优越性。对于偷来的艺术品,完全用不着供它吃喝,也用不着没日没夜地看守着它并且让它保持安静;一幅绘画绝不可能奋力搏斗,也不会尖叫救命,更不可能在法庭上提出证控。就算事情干砸了,警方就快找上门来了,一幅绘画也可以很方便地被丢进垃圾桶,或者被团巴团巴付之一炬。
  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过了一周又一周,偷去了《呐喊》的窃贼们依旧了无声息。
  从《呐喊》失窃的那一天起,苏格兰场就在考虑着是否需要介入此事,那时他们还没有任何官方身份。在苏格兰场艺术小分队的探员们看来,头一项挑战,在于找到某种办法,把窃贼们诱出他们的隐蔽所。
  “有没有什么计划可以提交?”约翰?巴特勒问查理?希尔。
  “给我一刻钟,让我盘算盘算。”
  这是1994年2月的一个周一的早晨,天气寒冷,天色黯淡。巴特勒在伦敦,希尔则碰巧被指派到欧洲***组织去办事,后者是国际***组织在欧洲的分支机构。希尔当时在荷兰海牙的一座潮湿寒冷的混凝土结构大楼里,外面是一条繁忙的公路,以及一条已经上冻的运河。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这所房子曾是盖世太保的分区总部。
  对于一位像希尔这样不知疲倦、喜怒无常的男人来说,要是把他局限在办公桌旁,他会觉得自己的生活简直如炼狱;没有什么比对付一伙儿狡猾的、心狠手辣的歹徒更刺激的了。放下***听筒,希尔把自己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伸开两条大长腿,闭上眼睛,开始努力让自己进入角色,试着扮演一名窃贼,而这位窃贼盗走了二十世纪最伟大的艺术品之一。
  怎样才能把那些窃贼诱骗出来呢?希尔回顾了一下以往自己扮演过的角色。通常他会扮作一名来自美国或者加拿大的商人,或是一个总在奢华地旅行、穿梭在浮华圈子里的独行客,也可能是一位喜欢外出、喜欢交谈、喜欢喝酒到深夜的人,而且慢慢大家会发现他可以一边微笑,一边高声怒喝。
  这些私人场合中的“表演”——包括观众——由希尔当时的工作需要而定。这个星期,希尔可能会把自己扮成一名寻思着购买伪钞的江湖骗子,而下个星期他可能会摇身一变,化作一名不诚实的艺术品收藏家,到黑市上寻找一幅失窃的绘画。当扮演江湖骗子的时候,希尔会满嘴脏话,疯疯癫癫;而在扮演艺术鉴赏家时,他就不再骂骂咧咧、虚言恫吓,而是照希尔自己的话说,要表现出“艺术气息”。一段关于威廉?透纳①光影手法的独白应该很管用。
  希尔的考虑时间有点长,应该已经超出了他许诺的十五分钟,但也没超出多少。他对自己笑了笑,随即拿起***,把计划告诉了巴特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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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艺术拯救者(1)
查理?希尔是个高个、圆脸的汉子,一头卷曲的褐色头发,戴着厚厚的眼镜。他有一半英国血统,一半美国血统,他的个人履历可不简单,乍看之下,就好像是某位粗心的办事员从好几个人的履历中各自抽取了几张,装订在了一起。出生在英国,在美国长大(还在德国服役两年),希尔曾经当过兵,也曾经是享受着富布莱特奖学金①的学者,在学术界混过;后来当过牧师,再后来他找了一份***的工作,在伦敦最时髦的街区上踏着步点儿巡逻。
  不认识希尔的人要是在街头猛然撞见他,多半会把他当成学者,尽管他脑门儿上的皱纹比一般的学者要少很多;也可能会把他看成商人,每天想的就是如何做到收支平衡和自己的交易底线。凑近一点儿细看看,人们就会产生其他的猜想。希尔走路的时候大摇大摆,仿佛整个人行道都是他家的;他能够显得非常迷人和友善——特别是当谈话的主题转移到了他所喜欢的话题上,比如海军的历史时——但希尔也是不安分的和缺乏耐心的,他的坏脾气经常会毫无征兆地突然发作。他有时怒目圆睁,有时摔打***,这些显示出这名男子可不是好打交道的。
  他的谈吐一般来说还是合乎礼仪的,但是在他的言谈话语中,学者的腔调和***的腔调会掺和在一起。上一句希尔可能还在很文雅地引用十八世纪英国政治家埃德蒙?伯克对自由的论述,下一句他可能就会破口大骂“臭狗屎”。
  希尔的口音也很奇怪。在美国人听来,希尔的口音大致上还是很像美国人的,但还是不太一样——加拿大人?抑或是澳大利亚人?英国人同样难以确定希尔的身世。他会是英格兰人吗?怎么好像还有点儿爱尔兰人的味道?
  利用闲暇时间,希尔开始专攻秘密调查活动。在他离奇曲折的生活经历当中,希尔发现自己有着非同寻常的能力,总是可以轻易地在觥筹交错间赢得黑帮分子的信任,或者是在畅游艺术画廊的艺术爱好者当中得到共鸣。希尔的“演技”当真不错,但是与那些性格演员不同——那些人把角色塑造得非常切合其所处的环境,以至于事后他们非常容易被人遗忘——希尔不会让自己过分沉溺于角色当中,反而是故意保留着自己个性当中的奇特部分,显得像个局外人,但是又让人觉得值得与他打交道。
  在艺术犯罪的狭小世界里,希尔是最为特立独行的人。无论是违法的一方,还是维护法纪的一方,基本上都会采取谨慎的策略,把那些并非顶尖珍宝的艺术品作为斗争的焦点。从窃贼的角度出发,最值得下手的是那些能够卖出大价钱的艺术品,但不至于名贵到给自己招惹麻烦的地步;而站在负责追查案件的警员的立场上,他的努力方向是提高自己的破案率,所以会追踪那些破案几率较高的案件。长远来看(追踪一幅画甚至要穷尽一生的时间),数量压倒了质量。“我们是撒网捕鱼,”艺术品追查行业当中某个私人公司的老板说,“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一个工业化的过程。而查理?希尔的做法则是用鱼竿钓鱼,他总是在找最大的鱼。”
  希尔总能钓到“大鱼”,这是同行业内其他人无法望其项背的。维米尔、戈雅、提香的失窃名画都在希尔起获的名单当中。在二十年的从业时间里,希尔寻回了众多的大师画作,总价值超过了一亿美元。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6 艺术拯救者(2)
  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文化传统,就像每个国家都有着各自的文化传统一样。在查理?希尔的家里——他的父亲是一名美国军人,他的母亲则是将魅力与英国式的高贵典雅合于一身的标准美人儿——最喜欢讲的故事总是围绕着以下几个话题:战争、英雄、浪漫、悲剧。查理?希尔就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被熏陶出来的。其结果是在他的个性当中有着强烈的两面性,一方面,他是那么投入地相信英雄主义,愿意为了远大的目标努力奋斗,即便成功的希望极其渺茫也在所不辞;另一方面,他又是个彻头彻尾的愤世嫉俗者以及怀疑论者,他从骨子里相信,在一场赛跑当中起决定作用的关键因素不是参赛者的敏捷度,而在于看谁花钱买通了计时裁判。
  很多时候,希尔就像是这个世界上年纪最大的童子军。看到那些需要帮助才能过马路的小老太太,他的心都会碎了。在公园里散步时,他沿路捡拾被人胡乱丢弃的薯片包装袋、空啤酒罐,把它们投放到垃圾分类处。只要有朋友乘飞机抵达希思罗机场,希尔一定等在那里热情迎候,无论航班抵达的时间多么不靠谱,无论前往机场的道路上交通状况多么险恶。他的习惯是站在接机人群的最前面,脸上挂满了笑意,手里还会攥着瓶水,以防这趟飞行让他即将到达的朋友口干舌燥。
  接下来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是在次日凌晨两点,这些受到款待、酒足饭饱的客人们会发现自己正坐在希尔的车里,而汽车则在高速公路上以超过一百英里的时速疾驰。掌管方向盘的肯定是希尔本人,就算别人再怎么恳求,他也不会把速度降下来。如果身边的朋友们真的被吓到了,希尔会变得越发心满意足。
  恐怕再没有比希尔更看重友情的人了,所以才有以上跌宕起伏的转换。在希尔住所的电冰箱上,所有的显要位置都贴满了他与老朋友们的合影;给他打***的人、他的访客以及他的密友们有很多都是在上小学的时候就结识的。以下情况并非偶尔为之:如果他的美国朋友们有孩子在伦敦上学,无论是遇到了生活中的困难还是害了思乡病,希尔一定会放下手中的事情,火速前去救援。希尔不太擅长劝解别人,不会和别人进行触及心灵的交谈,人们很难想象“来好好儿跟我说说吧”之类的言辞会从希尔的嘴里冒出来,希尔最擅长做的是把旅行和探险巧妙地结合在一起,它们所带来的愉悦能够将忧伤阴郁的心情扫除干净。
  如果用一幅绘画来隐喻希尔的才华,那将会呈现出奇特而又很不均衡的面貌。画面当中是亮丽的摩天大楼,但它们的周围紧挨着的就是成片的空地和废弃的仓库。希尔是个天才的模仿者,但是在学习语言方面却不可救药。他最大的本领在于他拥有超凡的记忆力。几乎任何事情都能勾起他心中的往事,这些往事中包含了当事者的名字、事件发生的日期,以及逐字逐句地引述当时的对话。
  希尔并不唠叨,不像有些鸡尾酒会上的话匣子们那么让人生厌。与之正相反,希尔在与人交谈时的典型特征是思维跳跃,前言不搭后语,很少有人能够理解其中究竟有怎样的关联。譬如旁人谈论起当今的政治问题,希尔很可能会截住话头,大谈乔治?华盛顿在法印战争①中的业绩;而当别人隐晦地提及当下正有某位名人卷入官司接受审理时,希尔的反应可能会是背诵一段影射英国唯美主义诗人王尔德被捕的打油诗。
6 艺术拯救者(3)
希尔是个爱憎分明的家伙。规则与精确是他所讨厌的,历史、艺术和地理则让他着迷。逻辑学对他来说犹如紧身衣,而数字则与官僚主义结成了盟友关系,一并成为他的死敌。希尔在讲话中根本不会使用诸如“百分比”、“平均值”之类的词,就像内阁要员根本不可能在晚宴上张口骂街一样。
  就连同僚们使用数字描绘艺术犯罪的状况都会撩拨起希尔的火气。“那都是胡扯,”他抱怨道,“人们总是在谈论那些难以置信的数字,但你们看到的所有这些数字全是拼凑出来的。在警方的统计数据当中,有价值的艺术品与那些从露天市场的射击摊位上赢来的地摊儿货没有任何分别。”
  希尔会毫无预兆地突然陷入沉默。上一刻他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他所崇拜的英雄人物、十四世纪在意大利作战的英国雇佣兵约翰?霍克伍德爵士,以及爵士希望去世之后让乌切洛② 为他绘制的肖像的事情,然后,突然之间希尔就变得无声无息。在驾车外出的途中,希尔甚至可能会在车流中停下,紧紧攥着方向盘,陷入静默,周围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偶尔他会评价挡他道的人的屁股几句。倘若是与朋友吃晚餐,希尔会停止交谈,哈欠连天——就算是才晚上九点——宣称自己累散架了,必须回家睡觉。
  要是赶上希尔情绪好,他的个人好恶就会压制不住地表现出来。他不会仅仅满足于告诉大家,他的某位朋友比另外一位朋友的人缘儿好得太多了,而是绘声绘色地用形象的比喻来阐释自己的说法:“要是弗兰克去世了,他的尸身会被安放在一条燃烧的小艇上,然后驶向大海;勇士们会在滩头列队敬礼,在他们的身边,是哭泣的妇女和孩子们;但是可怜的乔治就得土葬了,就算他的尸身在那冰冷的棺材里放个响屁,也没人能听得到。”
  在不是特别兴奋的情况下,希尔喜欢较为含蓄的表达方式。他经常回忆自己当兵时的很多同伴,那些人“接受了法院提供给他们的就业机会”,其实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是,法官给了他们一次选择的机会,要么去参军,要么蹲监狱。
  希尔身上的孩子气相当浓厚。在他看来,打雷挺好的,要是配上闪电就更好了;去郊外远足很不错,要是再有什么由头能让他追赶一辆已经开动的巴士,并且跳上车,那就更爽了。即使只下了一英寸厚的雪,也给了希尔借口,他会穿上大衣、扎好头巾、戴上手套、换好靴子,犹如要去南极洲探险一般,随后他就穿着这么一身行头,跑到秋园①去了。
  就算是名不副实的冒险,诸如打雪仗之类,也比完全没有冒险好得多,但是希尔可不是沃尔特?米蒂②,他每日的工作当中照例要对付那些“报复心强、狡猾、粗野的窃贼”,对于希尔来说,那些危险不是损失,而是奖励。“我相信查理应征入伍自愿去越南参战的原因,”一位自少年时期就与希尔斯混在一起的老朋友说,“就在于希尔终于发现,在足球比赛中是死不了人的。”
  如果瓦利安王子①以及美国当代侦探小说作家雷蒙?钱德勒笔下的硬汉侦探菲利普?马洛在现实生活中确有其人,并且合二为一,大概就会是查理?希尔这副样子吧。
  希尔的父亲是来自美国西南部的农家小子,他的母亲则是一位精力充沛的英国妇女,接受过严格的芭蕾舞训练,但后来加入了“蓝铃花凯利”的舞蹈团,跳那种把腿踢得高高的舞。(在金?凯利主演的一部名为《姑娘们》的影片当中,主要角色凯?肯达尔的人物性格就是以希尔的母亲为原型的。)希尔的父母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相识的,恐怕再难找出像他们这样个性迥异的夫妻了。兰登?希尔是在贫瘠的俄克拉荷马长大的,他考入了俄克拉荷马海军电子学院,并通过参军见识到了更广阔的世界;齐塔?韦德林顿,令人尊敬的牧师卡农?佩尔西?埃尔博劳?廷林?韦德林顿的女儿,是在剑桥附近长大的,她成长的环境就像美国人想象出来的英格兰:那是在英格兰的东部,当地的房子大都是茅草屋顶的木结构建筑,酒吧里到处洋溢着喜悦的气氛,还有一座建于中世纪的教堂,教堂的尖顶足有一百八十英尺高,直插天际。村庄的名字活脱脱是从《哈里?波特》里蹦出来的,居然叫做大邓莫、小邓莫、萨克斯蒂德、蒂尔蒂。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6 艺术拯救者(4)
齐塔是在一所巨大的田间房舍里长大的,拜访她家的人总是络绎不绝。(她后来的丈夫也是到访的客人之一,齐塔第一次看见兰登的时候,他还是个年轻的空军军官,正与齐塔的父亲下国际象棋。)廷林?韦德林顿是当地的教区长,同时也是一位费边主义①的鼓吹者,用她女儿的话说,是一位“玩儿杂耍的,爱卖弄的人”。英国著名作家切斯特顿是韦德林顿家的常客,大文豪肖伯纳也时常光临,他凌乱的大胡子以及喜欢打地铺、不爱睡在床上的怪癖总是让家中的小孩子们笑话个不停。
  那可是一段闪闪发光的迷人岁月。曾经有一次,在威尔斯家,那时齐塔六岁,有人告诉她准备迎接一位特殊的客人。
  “齐塔,来见见查理?卓别林。”
  一个小个子、没什么特别之处的男人走了过来,齐塔当场被气哭了。“他不是查理?卓别林。”那个陌生人一听此话就出去了。几分钟之后他又兜了回来,这次他头上戴了一顶高帽子,手里转着一根手杖,那位伟大的男人真的来了。
  直到今天,已经八十七岁高龄的齐塔仍然像个早熟的半大孩子一样心直口快,毫无遮拦,因为她知道自己受到所有人的崇敬,没有人会申斥她。她就像站在聚光灯下讲故事的绝顶好手。她会谈起六十多年前与一位叫做迪迪?仲马的年轻人一起在地中海游泳,后者是位英俊的法国小伙儿,正与另一名叫做库斯特奥的年轻人一起对一款水下呼吸装置进行测试;她有好多的战争故事,其中包括自己如何因为被诬陷偷运武器进入希腊而遭到逮捕、关押她的牢房,以及成功逃脱之后如何徒步穿越法国。她还会讲述自己的情郎是如何因为飞机失事而丧命于战争当中(那当然是遇到查理的父亲之前所发生的事情),“那是我生命中最可怕的惨剧”。
  查理?希尔就是听着这些扣人心弦的故事长大的,但他自己的童年生活倒是平淡无奇。他的父亲,兰登?希尔是个空军军官,后来调进了国家安全局。齐塔的主要任务就是跟着丈夫的调令东奔西跑。“戴顿、俄亥俄,”齐塔的叹息有些夸张,“哦,那些日子太可怕了。”
  查理永远是小镇上新来的孩子,光小学他就上了十几家,有的在得克萨斯,有的在伦敦,有的在科罗拉多,还有德国的法兰克福,以及华盛顿特区。(几十年后,他仍然能够记起当年在圣安东尼奥遇到的坏小子的名字,那时候他才七岁,刚刚从英格兰来到美国,说着一口伦敦腔的英语,戴着羊毛帽子,穿着长袜和短裤。)对希尔来说,长大***的过程变为了一次漫长的历练,他必须学着如何结交新的朋友,如何跟当地人打成一片。
  虽然父母的家世相差悬殊,希尔倒为此感到自豪,“一边是小木屋,另一边则是拥有封号的骑士”。有一组古老的家族照片是希尔最为珍视的,它们记录了他的美国祖先们骄傲地站在俄克拉荷马州印第安人保留地一座粗糙的小屋前面。在希尔看来更棒的是,他父亲的曾曾祖母是纯正的切诺基族①,所以他的祖先当中既有牛仔,也有美洲的原住民。这种血脉的关联老是让希尔去计算自己到底有多少分之一的印第安血统,可惜他在计算方面真的不在行,每次折腾半天,得出的结果都不尽相同。
  兰登?希尔的故事就更加缺少愉悦的成分了。尽管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毫发无损,但精神上却被伤害得千疮百孔。他是最早攻入达豪集中营②的美军官兵之一,他目睹了那里的悲惨景象,并曾负责卸载填满了死尸的列车车厢,噩梦般的情景让他在余生当中饱受折磨。“他曾经是一个明朗欢快的人,却也抵受不住那般的人间噩梦。”在查理看来,他的父亲就是这样由一位战斗英雄转变成了酒鬼。1966年12月的一天,喝得醉醺醺的兰登?希尔在华盛顿的杜邦圆环下了出租车,关车门的时候把自己的大衣夹在了门缝里,那辆出租车疾驰而去,兰登?希尔被拖曳致死。
6 艺术拯救者(5)
半年之后,查理?希尔就自愿应征去越南参战。他老是吹嘘说,自己家的祖上都是战士,所以说,用不着征兵广告多加渲染。从查理的父亲算起,如果把家族当中的父系亲属和母系亲属都算上,可以列出一份在时间上毫无间断的战士名单,一直能够上溯到1812之战和法印战争。再往前数,就会有点儿含混不清了,但是希尔家族第一位当过战士的祖先,曾在1400年前后参加过爆发在苏格兰的一起小规模的战争,甚至在《切维?切斯之歌》中露了一小脸。希尔兴致高昂地引述其中的字句:“好侍从威德灵顿,就算双腿被砍断,就算心情悲痛,也要用残肢行走。”
  在驾车外出的途中,只要看到了赞颂落难英雄的碑记或者铭文,希尔肯定会急刹车,停下来大声诵读碑记上的文字,他还时常会在战士公墓里满怀哀伤地做一次巡游。他反对越南战争,但是他渴望冒险,不惧危险。况且在他看来,只要战事一开,把当兵打仗的责任都交给穷苦人是不公平的。在“一知半解的理想主义思想”的挑动下,希尔放弃了已经上了两年的学业,跑去参战。“不管怎么说,我当时确实是个一知半解的学生。”希尔欢快地说。
  希尔是他所在战斗小组当中唯一的大学生,其他人要么是穷苦的黑人,要么是来自乡下的白种人。在这个战斗小组全部十五人当中,有十二人战死或者负伤。希尔则在这次丛林冒险中全身而退,并且体会到了在战火之下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同时也学会了如何猎杀融入了夜色中的敌人。
  更重要的是,希尔懂得了一些关于自己的道理,而那也是他非常渴望了解的。报道伊拉克战争时阵亡的美国《大西洋月报》记者迈克尔?凯利曾经说过,许多男人“一生当中竭尽全力想要求得一个***:自己究竟有多么勇敢?战争给了这些人获取这个***的特别机会……这个问题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只能你自己来解答,它摆在你面前,也摆在其他每个人面前。这很有趣,因为你知道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怀有这样的疑问,正如你自己怀有疑问那样。而一旦你了解了***,你就能够终生牢记”。
  凯利说的话或许是对的,并不是绝大多数男人都想要知道自己有多么勇敢,但希尔对这个问题的***却充满了渴望。尽管他经受了这次自我考验,可还是没能在成功之后感觉安逸。事实证明身体上的勇猛只不过是个简单的事实,就像身高六英尺或者长着褐色的头发一样,而精神上的勇气——在面对反对意见时候遵从自己的良心——才是更珍贵的,也是更让人仰慕的。很显然,凯利的问题是个错误的命题。
  在越南,希尔多次面临道义上的抉择。在突袭了敌人的一座营地之后,希尔和他的两位同伴发现这座营地是已经废弃的,里面只有一个受伤的老头儿,估计是为北越部队充当向导,带领他们穿越山区的山地居民。希尔的两名同伴想要开***打死那个老头儿,但希尔插手阻止,救下了老头儿的命,最终一位上尉调来了直升机,把老头儿疏散。那两位士兵当中的一位恶狠狠地警告了希尔,下次再有战斗的时候,当心看好自己的身后。
  服役期满以后,希尔离开了部队,回到了他在华盛顿特区的家。这个时期的他感到无所适从,他的头脑很冷静,却为自己在战争中看到的一切感到沮丧。对于未来,他没有任何计划。如果说是艺术救了希尔的命,应该也不算太过分吧。
  “那时在国家艺术画廊,每个周日的早上都会放映肯尼思?克拉克①制作的系列专题片《文明》,”希尔回忆道,“晚上我在那里当安全警卫,但我醒得很早,我会紧紧地盯着大屏幕看,就像被催眠了一样。我喜欢那部片子,它打开了我的眼界。以前我就已经看到过很多艺术品,我的母亲曾带着我和我的姐妹们去过佛罗伦萨,去过华盛顿的国家艺术画廊,也去过伦敦的国家艺术画廊,我还去上过艺术课程,但我从来没有就艺术问题接受过系统完整的教育。
  “那时的我刚刚从一年的丛林战争中摆脱出来,是艺术,让我重新融入了文明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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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编剧(1)
过了好些年之后,希尔才终于想到要把他对于艺术的热爱转化为一项职业。在这一过程中,希尔几乎尝试遍了各种可能的工种。离开越南以后,他先是做安全警卫,然后在乔治?华盛顿大学攻读历史,随后他赢得了富布莱特奖学金,到都柏林的圣三一学院进修,接着是在贝尔法斯特做高中教师,到伦敦研究神学,后来又加入了伦敦警队。这份***的工作最终给他提供了成为便衣***的机会,并且是以侦破艺术品罪案为主要工作职责。
  希尔是个非常不符合传统的***。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英国***看上去都还酷似从吉尔伯特和沙利文①舞台剧里走出来的人物。头上顶着高高的头盔,胸前挂着一只大约一英寸长的铜哨子。一位来自诺福克郡的须发斑白的老***——脾气、秉性就跟佛蒙特州的农夫差不多——到现在还无法释怀最初与希尔共事的糟糕情形。“试想一下,一个大块头,戴着足有乌龟壳那么厚的眼镜片,卷曲的长头发一直留到了这儿,还随着他的步伐晃来晃去,”他冲着自己的肩膀比划了一下,扑地吐出一口气,模仿希尔左右摇摆着走了两步,“他还老是谈论中世纪的历史,用他那带着不知道是美国,还是加拿大或者英国腔调的英语,满头的乱发就像在脑袋上扣了个煤斗。查理?希尔就是这副德行。”
  希尔有一大堆忠实的朋友,散布在大西洋的两岸,他们同样注意到了希尔身上的这些怪癖,但并不认为这是什么要紧的缺点。在这些朋友中间,一直争论个不休的话题是,查理?希尔究竟有没有可能找到一种办法,把他身上的自相矛盾之处转化成优势,他们甚至担心,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会不会最终造成希尔人格分裂。“我们一直都很担心他,怕他无法控制住内心的矛盾,”一位打十六岁起就与他交情甚笃的朋友说,“他想要做一名牧师,但同时他又时刻准备着冲上去打人、冲人开***甚至杀人。他的问题已经不是双重人格,而是多重人格。”
  现在,如何想个计策把《呐喊》成功地找回来已经变成了希尔的分内之事。但是在采取实际行动之前,艺术小分队的探员们还必须说服他们的上司,并让上司们相信苏格兰场介入这起案子是非常值得的。不言而喻,这次的案子对希尔来说是一次挑战,他会毫不犹豫地投入战斗。还有什么样的案子能够比把《呐喊》这样一件崇高的人类艺术品拯救出罪犯们愚蠢而粗鲁的魔掌更有价值呢?那些厚脸皮的官僚们肯定会抱怨说缺乏经费,但那并非问题的实质;真正的问题是,那些身居高位的笨蛋们自己花钱如流水。
  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希尔与苏格兰场里的长官们互相不对眼,而这种情况越发让希尔觉得自己是正确的。在希尔的身上有一股子本应属于青春期孩子们的冲动,这使得他敢于顶撞任何一位与自己意见不同的人,完全不管自己的职业生涯是否因此会受到影响。
  爱伦?坡曾经写过一篇小故事,叫做《乘张的小淘气》
(另一种译名为《心理障碍》),讲的是我们每个人都会有强迫性的冲动,明知道什么做法是最符合我们自身利益的,但偏偏就是要对着干。当领导表示友好时,我们却翻白眼;应该发表赞扬的时候,我们却在窃笑;而撒个并无恶意的小谎就可以简单地把事情应付过去,让所有人皆大欢喜的时候,我们会不假思索地说出真相。“在某种情形之下,”爱伦?坡写道,“这种想###变得完全不可克制。”这种乘张的淘气举措在查理?希尔的身上持续发作,就如同有个淘气的小鬼一直寄宿在希尔的肩膀上。
7 编剧(2)
在所有的问题当中,官僚主义作风是最让希尔出离愤怒的。用希尔的话说,很多领导都是“怨天尤人、办事拖拉的蠢才”,他们唯一的乐趣就是到处添乱,碍手碍脚。他们打心眼儿里希望撇开《呐喊》的案子,让别人为这事儿忙活去吧。
  重任落在了约翰?巴特勒的肩上,作为艺术小分队的主管,由他来向上级兜售这项任务。他会真诚地跟上级争辩说,艺术犯罪越来越具备国际化的特征,因此更加需要跨国合作加以打击,但即便如此,想要说服上级领导同意介入此案还是有很大难度的。如果与罪案相关的一系列国家中牵扯到了英国,说服领导的工作就会变得容易许多。“巴特勒必须要做的,”艺术小分队探员迪克?埃利斯说,“就是说服伦敦大都会警方的高层官员,让他们同意花费人财物力去调查某件案子,目的是帮助别人寻回财物,”说到这里,埃利斯提高了嗓音,他的语气里既有几分赞许,也带有几分怀疑,仿佛一位体育评论员正在描述花样滑冰选手刚刚完成的三周跳,“即使这件事过去、现在、将来跟伦敦都没有任何关系。”
  经过过去这些年的实践,艺术小分队的主管们——这个职位绝大部分时间里都由男性担任——已经深刻地认识到,没必要向他们的上司透露太多的案件细节,免得增加他们的心理负担。“我们习惯于告诉他们某些既成事实。”埃利斯说,在1989年到1999年间,他曾经主持艺术小分队的工作。“通常情况下,在我们已经下定决心要进行调查,并且已经为追查案犯开过几次会之后,我们才会向领导请示。基本上我们都是按照这样的流程着手处理案子的。然后呢,既然我们已经动手操办,领导们也就没有什么选择余地了。”
  埃利斯仔细描述了他最喜欢的向领导们做请示的方法。一开始,先要说到大人物的心坎里,这很容易。“如果这项工作进展得力,我们能够把《呐喊》找回来,艺术小分队当然风光无限,您老也会脸上有光啊。”这时候对话的双方都会是满脸的笑意。随后就该话锋一转。“我们已经开始着手办理此案了。要是现在抽身出来,我们肯定会被人当成傻瓜看待。或许不是我们,而是身为主管的您,被人家当成傻瓜一样笑话。”现在领导就算想要提出反对意见,也已经太迟了。
  无巧不巧,一个英国罪犯适时出现,事情顿时变得容易了很多。此人的名字叫做比利?哈伍德,他在挪威被判处七年监禁,罪名是偷运***。哈伍德被挪威警方送回英国,服完后面的五年刑期,而英国警方已经让他保释出狱了。
  现在,就是这个哈伍德向挪威驻伦敦大使馆通风报信,讲述了一个让后者兴味盎然的故事。哈伍德说,通过在挪威蹲监狱时结交的朋友们,他已经知道是谁拿走了《呐喊》。他认识那些窃贼,而窃贼们也信任他。那可都是些强硬而又机警的家伙。局外人根本不可能把他们诱骗出来,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让他们感觉不对劲,为求自保,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把《呐喊》毁掉。
  但是,那些坏蛋们会愿意和他们的老朋友哈伍德进行交易的,哈伍德承诺说,他会负责把《呐喊》归还给挪威国家美术馆,作为回报,哈伍德要求得到五百万英镑。
  挪威方面迅速向苏格兰场通报了哈伍德的所谓建议。英国***对这个故事的真实性表示了百分之百的怀疑,他们认定哈伍德只是个想要抓住这次特殊机会捞一票的机会主义分子,企图依靠夸夸其谈和编织谎话来骗取钱财。之后的事实也证明了英国警方的判断。但无论如何,这终究是个好消息。哈伍德无意之中为英国警方和挪威警方架设了一座互通信息进行合作的桥梁,这下子,苏格兰场可以名正言顺地介入这起案子了。
7 编剧(3)
  在希尔以及艺术小分队的其他探员看来,制订诱敌出洞的计划是整个工作当中最有趣味的部分之一。寻找失窃的艺术品在诸多基本原则上与警方的其他工作截然不同。其首要的目标是寻获失窃的艺术品,并把它重新摆放回它应该待的地方,抓住案犯并把他们关进监狱反倒是次要的目的了。(通常情况下,等到警方找到线索,最初下手行窃的贼人早就跑得踪影不见了。)成功破案的希望在于,必须找出合理的方式,成功地打动罪犯,让他愿意把早已藏匿于废弃仓库或者火车站储物柜里的艺术品取出来,这样***才能人赃并获。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就需要广泛布下眼线,去搜集各种传闻和密报。直接与疑犯硬碰硬基本上是行不通的,要知道一脚把门踹开并大喊“***”亮明身份确实威猛得紧,但要是这么干,到哪儿能找到失窃的艺术品呢?
  对艺术小分队的探员来说,编造故事所占的分量和所花的精力大体上可以与逮捕罪犯等量齐观。譬如说,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及九十年代初期,神秘的日本买家花费创纪录的天价求购大师的名画——五千四百万美元买进梵高的《彩虹》(Irises),七千八百万买进雷诺的《煎饼磨坊的舞会》(Ball at the Mou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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