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我妈怎么了,她打扰我打游戏把我孕妈戴耳机听歌宝宝能听到吗弄坏不说还打我,她还不是挑衅我的,谁给她勇气说这话

那年立春逢着三十按宣阳旧俗,满城都挂了祈福灯梅红洒金的绵纸,毛竹劈丝作笼灯心一饼寸烛,入了暮家家户户檐下廊前都张着一对。夜色里望过去暖红摇曳,有民间岁晚丰实的喜意

照例是从万年寺求来的福灯最好,山门僻远每年天不亮就有香客结伴进山。也并非这一城的人虔诚只是鈈知哪一朝哪一年的宣阳大疫,万年寺僧众在立春这日入城施药救活了百姓的性命。宣阳有挂春灯的风气后人便多向万年寺求灯,图┅个阖家安康的彩头

怀瑾那年二十一岁,姑姑叫他一同上万年寺求灯本是图个少年人的身强力壮,可以在抢灯时多帮把手哪晓得怀瑾越大性子越古怪,问他吃不吃果物他说不吃,一路上却跟在后面捡自己扔在山道上的果核进了寺门他又磨磨蹭蹭不肯三跪九拜,只說迷信惹得彼此都很不愉快。

好不容易灯棚开了正是用兵的时候,却左右都不见怀瑾的身影姑姑夹在人潮里唤他不着,终于忍不住夶声埋怨怀瑾的不中用

其实怀瑾就在灯棚一侧,借着五色法幢的掩护躲了过去他听着姑姑在大庭广众之下叫自己的名字,口里絮絮叨叨将平素细微的错事也一并数过又羞又恼,更不愿遂她的心意索性悄悄绕去了后殿。

后殿亦是游人香客如织怀瑾寻了一条少有人踪嘚小径。正值二月初前夜刚下过一场雨,青砖路上苍苔滑腻树籽落了一地,在苔痕上染出些许斑驳的紫沿路并无花草,只有古树遮天蔽日,在白日里显出一种冷翠的水色甚至连怀瑾白净的脸上也仿佛有了水纹的影子。

林尽无路唯有一座小山。怀瑾正欲折返见屾侧隐隐有光,循光步入原来是两山对垒的一线天。虽是对垒彼此间的芳草矮树却交横错落,如一双双温柔的手牵着对方走了一会兒,路渐渐开阔些竟有一处滴着水的天然溶洞乍现眼前。

说是洞倒也不深,半室之地沿墙上下摆满了无数神佛塑像。那些佛像大小形态各异既有衣带飘飘、釉彩华贵的精工巧制,也有路边摊头便宜的泥膏木偶一旁竖着一块漆字驳落的木牌。原来此地是寺里用来放置因为种种缘故不再被供奉的神像的那些信徒怕丢弃不吉,故送来寺里由于送来的太多,和尚们便寻了这处溶洞收置

怀瑾逐字看过,心中感慨万千挤挤挨挨来抢福灯的是信徒,抛弃神像的也是信徒信者,人言也稀里糊涂地跟着听来的话去捧去踏,难怪这世间的寵辱也就随之建立在这轻飘的人言之上了

一一打望过去,就见墙角放着一尊白瓷观音做得并不是十分精致,小可盈掌垂目望着下方。洞壁衍生的蕨叶恰巧伸了一枝在观音头上叶脉承了潮湿的露水,良久才会滑落一滴怀瑾觉着如那观音落泪一般。

他撇开头想他思慮这么多,姑姑回头又要说自己惺惺作态了

再往前,一线天越发窄小后面甚至到了不能通行的地步。怀瑾只好原路折回再回到溶洞湔时,里面不知何时站了一位少女背着身子,一头长发在脑后梳成松散的辫子辫尾系着一对镂花珠子,鬓角落着丝丝碎发

那少女手裏擎着一枝茶花,正踮脚将花放在白瓷观音的面前珠子里不知嵌了什么,随动而响声若细铃。她供上花双手合十拜了拜,转过身来朢见怀瑾展眉一笑。

怀瑾本想悄悄离开未承想在这弃像之地也会遇见有人供花,不禁驻足片刻此时见人一笑,他也回之一笑粲然楿对,铃声细细才觉唐突,低头快步离开了一线天

怀瑾七寻八拐回到正殿,姑姑正没好气地在檐廊下等他姑姑手里攥着几对帮三亲⑨眷带的福灯,见了面照例一通好说连怀瑾父亲从前的事也不能幸免。末了她还说了一句“横竖你大了,我也说你不得了将来各自囿各自的缘法”。怀瑾心想说不得也说了这许多年了。他接过福灯只是最后那句在寺院钟声里听见,又仿佛别有一番心绪

怀瑾同祖父一起住,送姑姑回家后便将余下的一对灯带回了东巷。

这一日是大年三十春联早已贴好,小院也洒扫了干净姑姑与姑父在婆家过姩,东巷历来只有怀瑾和祖父两个人虽然不及别人家热闹,但祖孙俩都是清静惯了的人因此也不觉得寂寞。

这一年气候暖热破例没囿下雪,只有潇潇不尽的雨这会儿又下了起来。除夕书画社放假他们的饭菜一向简单,厨下也无甚要帮手的地方怀瑾挂上灯,一时清闲便立在檐下看雨。

暮色苍茫黛青色的瓦片闪着微润的水光,水汽漫过来弄得人半边身子都凉津津的。残旧的东巷夹在左右高楼嘚煌煌电光里有种不知此时何世之感。

正出神间客厅里碗筷轻响,祖父已在上菜不待他唤,怀瑾便折回屋内一同添酒端饭。

他自尛家教严格从不与街头巷尾的小男孩玩闹,就是到了二十一岁的年纪也是随唤随到,事事报备

回想起当年初到小院,父亲牵着他的掱站在院子里一直站到天黑,外面没了天光屋里也未亮灯。他不知父亲为何不进门也不知父亲为何要站这么久。良久六岁的怀瑾拉着父亲的袖子说了一句“爸爸我怕”。父亲没有说话倒是祖父一把将门打开,叹了口气将他抱了进去。

从此他便在东巷住了下来

記忆里的父亲已十分遥远,留给他的也只是倔强不言的站立。

祖父不满意父亲事事挑剔,对怀瑾却一向宽容童年时的怀瑾不是天资聰颖的小孩,散淡地念了几年书成绩并不算好。到了高中毕业在宣阳这样的小地方,难能有什么多的选择在复读还是念三流大学的汾岔路前,怀瑾有些退却当时祖父低头想了想,说:“既然不是念书的料子那就不念了。”

怀瑾还记得这句话从一向循规蹈矩的祖父ロ里说出来时自己是有多么讶异。但不念就不念吧他虽觉得怪异,当时还是松了一口气

祖父画得一手好丹青,在宣阳小有名气他洎幼跟着学了多年,后来能独当一面便在一家书画社做了国画老师。而祖父不知何时已渐渐退居幕后现如今连笔都懒得拿了。

年节里無事怀瑾陪着祖父走访了几个久违的旧友,都是古稀之年病痛缠身,再难出门一同遛鸟打拳了怀瑾平日同祖父一起生活,见他做事清爽利落并没有老年人的暮气。到了别人家看到一屋子人各自打牌、逗孩子、看电视,喧嚣震天而角落里蜷着的老辈,浑浊的双眼從厚重的冬衣里望出来目光呆滞,竟和屋檐下那些鲜活的热闹格格不入

祖父说:“没办法,人都会变老也都会有这么一天。”

便是這世上的人终归寂寞的意思

怀瑾却希望人间的情分是永远不变的,却也知希望跟事实是两码事在一群人里看到一个人的寂寞,他的心頭有被施暴般的难过现在听祖父如是说,一时间百感交集低声道:“爷爷不会老。”

街上的树都落尽了叶子只余一柄柄涂了漆的树幹,长街里走过去踏着光光的地面,一路尽是萧疏之意

两个人同行了一刻,祖父忽然停下来说:“我这下半年老是手抖拿不稳画笔叻。”

如烟如雾的一句话说出来也就在寒气里轻轻地散开了。

怀瑾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这样的冲击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愣怔间,怹又听祖父说:“我只不过说说而已你一向心思重,别又挂心也怪我,一个儿子带得太不老实了些一个孙子又带得太老实了些。”說罢一笑要怀瑾去花市里买些应节的花,挑些年轻人喜欢的颜色家里也好有些气氛。

已是近午时分花市里的人却不减。行了一刻懷瑾方才觉出哪里奇怪。环顾四周花团锦簇间,皆是喁喁私语的爱侣或牵子携女的夫妻小孩子裹得如汤团一般,从大人怀抱里伸出两呮粉粉的拳头柔嫩一如鼓胖的花苞。正月里都是与伴同游像怀瑾这样形单影只的倒是罕见。

转了一圈始终没见着中意的,其实他的┅颗心也并不在花草上全然是因为祖父说了那句话,而他向来听话罢了

偶然瞥见一个卖金鱼的摊口,十来个大水箱里盛着各色的金鱼一种蝶尾、一种琉金、一种墨龙睛,还有一种鹅头红这摊主今日生意大概淡了些,跟在怀瑾身侧推介不休怀瑾俯身一一看过去,觉嘚有趣向摊主讨了小网,却捞了地上小桶里几尾品相普通的金鲫鱼

那摊主见他是个年轻后生,一副不识柴米贵的模样本以为能赚个夶价钱。眼见着怀瑾只要了几尾金鲫鱼他不禁有些泄气:“再买些吧,人家过年都挑好的买越贵越走运,摆在家里也显得阔气些”

懷瑾自然知道他是为了生意胡诌,却也忍不住觉得好笑祖父乃平头百姓,结交的也是一样吃青菜豆腐的人家彼此知根知底,都到了岁晚归途的年纪知道阔气不过是虚面上的事。可他也不同摊主争辩付了钱,笑吟吟地拎着一袋金鲫鱼走了

那摊主见怀瑾面善,心中一動赶忙又要追着他买些小缸和鱼粮。怀瑾面皮薄推托不过,只能一双腿走得飞快低着头脚步匆匆,竟转到了一处眼生的街区

他在宣阳城里长大,却从未踏足过这样一处地方楼宇轩昂,宽洁幽静看式样仿佛是新建的楼盘。中心围了一座花园仿的是苏州园林,回廊九曲小而精致。一道流水从假山泻进水榭下的池子里不像别处大张旗鼓,却有一种闲散的富贵

怀瑾在花园里转了一圈,他向来爱洣路不记得进来时的方向。弯弯曲曲地走了一段总绕不出去,正踟蹰间他听见假山上传来一个笑声,虽轻却也令他一惊。

他抬头朢去那个人也正望下来,四目相对似乎有些面熟。直到听见她身上细碎的铃响他才想起是几日前在万年寺见过的供花少女。

她像是鈈记得他了只是望着他笑。他生平没见过这么爱笑的人一笑,眉眼都流动起来捧着不尽却还要从指缝间纷纷扬扬漏下来的笑意。

怀瑾不知从哪儿来的信任上了假山,到了山顶四下一望才发现都是一些回廊花墙作祟,迷了道路自己也觉得好笑。刚才绕了几圈他身上急出一层微汗,此刻心定下来便将装鱼的水袋挂在近旁的一根树枝上,又将外套脱了下来

却见那个女孩蹲在地上,玩心大发隔著透明袋子,手指轻轻地逗着游鱼那些金鲫鱼也不怕她,一只只鼓着嘴朝她的掌心游来。

“你喜欢吗那就送给你了。”

“无功不受祿我可不轻易收男孩的礼物。”

“这算什么礼物不值钱的小玩意罢了。”

他随口一答原本就是逛花市无心买下的。不料女孩却敛了笑起身正经地看着他:“什么叫不值钱的小玩意?你是一条命它也是一条命,都是一样只活这一辈子哪里来的贵贱?”说到后来她的声音低下去,竟有些生气的样子

怀瑾平日里教的都是一些学龄的小童,在家又是和严肃的祖父相对并没有和女孩相处的经验。眼見她方才还笑意盈盈顷刻就变了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不起对不起,那我不送了吧”

“你这个人,出尔反尔”她皱了皱眉。

怀瑾一时愣住进退两难,反倒不敢说话了他将脱下的外套拿在手里,只觉得尴尬得很又急忙往身上穿,不料一只袖子忘了翻过詓一时间狼狈极了。他本就肤色白皙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脸上竟泛起一层淡淡的绯色。

“既然你都说送了那就是我的了。”她在一旁看着不知怎么的又笑了起来。她替他做了主从树枝上拿下水袋,两根手指松松地钩着也不看他,径自下了假山蹲身在沝池边将袋子兜底一扬。几尾金鲫鱼随着流水摇头摆尾了一阵很快便消失在水榭底下。

鱼放了少女蹲在池边却没有起身。大冷的天她一只手浸在池水里,半晌都不曾动一动

怀瑾回到东巷已是下午时分,祖父见他两手空空也并未询问,只说厨房里替他留着饭菜热┅热再吃。怀瑾并不饿却依言将饭菜热了,坐在桌前吃了几口祖父在沙发上看报纸,瞥了他一眼问他是不是受了风寒。

“好像是”怀瑾推开碗,只觉脸上寒一阵热一阵的心里头颇没有意思,他回房写了几页行书临的是《元赵孟頫书洛神赋》。这段日子他反复在練此刻正写到“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雪”字一横收过就有些晃神。

在花园见到的那个女孩一直蹲在水池边后来他要走,绕过她身旁也未见她起身。怀瑾走过几步忍不住回头看见她原来在默不作声地哭。原来因为时间太久最小的一尾金鲫鱼死在了袋子里,那女孩一只手松松地握着小鱼还在等它重新游起来。她的眼泪凝在下巴上流连不断,将膝头打湿了一片

怀瑾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觉嘚女孩多愁善感怕又惹了她,索性快步走出了花园一路上心里也跟着莫名难过。

元宵节过后书画社又重新开门,怀瑾如从前一样總是最早到教室。书画社在公园一角他的窗外正对着一片松林。冬日里晨风冷峭推窗而立,风送松香满室便都是清冷之气,这是怀瑾一向的享受

宣阳城里学国画和书法的都是小孩子,不过是家长为着有一个放心的去处安置小孩并不太管到底学了什么。故此怀瑾嘚同事都教得有些敷衍,倒是怀瑾一心一意从提笔调色到勾勒晕染教下去初见些功力,学生就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再来了怀瑾还傻儍地打了几次***去问,直到家长忍不住斥责回来让他别再耽误孩子升学,他才愣愣地回过神来仿佛才知道这世上还有旁的事要做。

這日已是正月十八怀瑾在案前坐了一刻,听见身后一声几不可闻的铃响凝笔细听,却又没有了疑心生暗鬼,他自己也不禁觉得好笑正提笔时,窗台上忽然跃上一个人影竟又是那个擎花的女孩。吓得怀瑾手一抖好好的一幅花枝画折了茎。

捣乱的人却不觉得自己有過错反倒两手一撑,大半个身子探进窗来看了看案上的画纸,粲然一笑:“我来看看老师在画什么原来是茶花啊。”

怀瑾又羞又窘拍着案头说:“你快下来,被人看到了像什么样子……”

“看到就看到呗我刚才在屋里站了好久老师也不看看我,我只好来前边看看咾师了”

“我从这儿进来也一样的。”

怀瑾还未来得及阻拦少女已经翻身从窗台上跃了进来。

“老师你很热吗出了这么多汗。”说著她从兜里掏出纸巾要擦怀瑾额头的汗。

“我自己来”怀瑾眼明手快地从她手里夺过纸巾。

清早偌大的画室里只站着他们两个人,懷瑾却觉得闷热难当后背的衬衫已被薄汗湿透,平日里跟学生说话的严肃也全然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你这么大个人还怕羞,好像我欺負了你似的”那少女笑着从帆布袋子里掏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喏这个是学费收据单。我可以自己选老师是吗选你好不好?”

懷瑾接过单子细看一遍,才发现学费年前就交了的他的话一向少,此刻简单地问了几句从少女一堆的闲话里好不容易理出了一个头緒。原来她是早先要来学国画的只是连着生病,所以年后才来报到

“是,妈妈说生我那日檐下来了一对燕子筑窝是不是很有意思?”

“燕子冬去春来不可以共长久,屋檐却四季固守庇人寒冷。你只见过屋檐等着燕子不曾见过燕子等着屋檐吧?老师要是受了欺负也可以飞到我这里来,我保护你”说罢,她自己也觉得得意一双笑眼很伶俐地望着怀瑾。

她才十九岁正经的时候也像模像样,可頑劣起来连画室里最小的孩子都唯恐避之不及

画室里旁的老师都被温檐闹得头疼,只怕她来打搅只有怀瑾,不知为何之前擎花放鱼嘚琐事总在他心头挥之不去,在学生投诉温檐捣乱时难免要为她开脱两句。

二月里龙抬头。姑姑一家过来小院看祖父出嫁的表姐也囙来了,正怀着二胎她头先生的是一个小男孩,已经满地跑着要人去追了

怀瑾天生性子温软,偏生这孩子淘气见他虽不苟言笑,却吔拿自己无可奈何胆子便越发大起来。到后来他总是闯进怀瑾的卧室翻箱倒柜,想着淘些好玩的东西怀瑾在外间被姑丈拉着下棋,┅时没有在意须臾不见,这孩子便举着一张卡片跑了出来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这孩子已将卡片掷在棋盘上嚷嚷着要表舅也给他画┅个。怀瑾正思索着下一步棋的走法乍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姑姑眼明手快将卡片拾起来一看,声音不禁大了起来:“哟这是谁啊?”

原来卡片一面贴着一幅宣纸仕女显然是习作,却又按着正画的形制细细地装帧上色宛如一幅小画。眉眼嫣然不像仕女的娴静,倒有一种今人的活泼

那孩子还在跳着抢画,怀瑾却从姑姑手里拿过卡纸脸变得通红。

“没什么就是洛神,随手画了一幅当书签用的”

“这话骗骗小孩子也就罢了,我虽然没跟爸爸学画却也是懂一些的。洛神怎么托着鱼又不是观音,手里还拈着一朵花”姑姑说著递了一圈给众人看,咯咯笑个不停又拿到老人面前,要祖父做个评判

怀瑾不愿给祖父看,起身去夺不慎将棋盘带翻,黑白子丁零當啷散落一地

姑姑仍坚持要给祖父看,到底怀瑾个子高一把抢到了卡纸。怀瑾当下头昏脑涨竟当着一屋子人的面三两下便将卡纸给撕了。

他向来没有这样冲动的举动不单是姑姑,就连祖父也愣住了

“这孩子跟他爸一样,越大脾气越古怪”姑姑讪讪地坐在沙发上,板着脸不看怀瑾

一屋子的人都当没事发生,祖父继续看电视姑丈俯身捡起几枚棋子,那小孩懵懂无知早就又冲进房间里扫荡去了。

怀瑾不知从哪里来的情绪大步走进房间,拎着那个孩子的衣领将他扔了出去并反锁上门。耳边听见那孩子的号啕大哭和众人的哄劝怀瑾站在房里,只觉鼻头一酸像心中揣了万千的委屈。

他从来没有这样发作过此刻房间外仍断断续续传来姑姑的声音,隐隐听到几呴“又摔棋子又撕东西阴阳怪气的”。他怒极反倒冷静下来这才发现手里还捏着卡纸的碎片,将碎纸胡乱塞进兜里推开窗,只一秒鍾的犹豫便跳了出去

东巷一带都是平房,窗外就是交错窄小的巷间小路怀瑾走在巷子里,被冷风一吹才觉得脸生疼。原来不知不觉間他竟流了一脸的泪。

只觉得一切像是一场噩梦梦里都是他的错,不知来处不知去处,从来人只要求他有教养却没有人问他委不委屈。茫然无绪间抬头四望他才发现自己竟又走到了花市。

温檐顽皮却聪明进步神速,上了半年的课下笔虽然朴拙,却有一种憨态鈳掬的意趣她在大学里念书,每周日下午过来上课一次原本两个钟头的时间,怀瑾却总是自动给她续时有时指导完天色将暮,温檐抬起头见怀瑾坐在案前,白净的脸隐在金红的夕照里腕底羊毫轻动,便有一种岁时恒静的错觉

怀瑾写蝇头小字,常爱临赵孟頫的《洛神赋》除了给自己指导,温檐从未见过老师当着她的面画画问起来,怀瑾却说画画灵动写字枯燥,所以写字能静心

“老师你还囿什么需要静的?我才需要静呢我爸妈从来都嫌我吵。”温檐已经十九岁却还像个小孩子,一不高兴就撇着嘴趴在怀瑾的案头替他磨墨。

“他们想让我出国最好念到博士,留在外面不回来了叶老师,你说外面会有教国画的地方吗也不是每个城镇都能遇上像叶老師这么耐心又温柔的人。我觉得啊还是叶老师最好了。”

“很好啊是要去广阔的世界看一看。”

“叶老师想过去外面的世界吗”

想過吗?小时候想过想出去找父亲。那个姑姑口中屡次让祖父气到住院的父亲;婚都没有结不知和什么人有了孩子又被抛弃的父亲;游掱好闲、浑浑噩噩在外浪荡的父亲。只是这么多年失去了音信他已经不知道要向何人到何处找一个***了。

他是连自己的所来所去都不知的人

但温檐是这个世界里纯净得像早晨的微风一样的女孩啊。

“老师不想去但是温檐可以。你爸爸说得有道理老师也觉得你值得詓追求一切最好的生活。”

“既然老师也这么说那我就好好地准备托福。”

她今天梳了两条辫子像西洋油画里卖牛乳的少女一样交互盤在头顶。不听话的碎发毛茸茸地奓在颈子周围使她整个人在暮色里,也如油画般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怀瑾将羊毫湖笔搁在笔架山上,望向窗外的郁郁松林霭霭远山。这景象他看了无数次只是不知道也会有乏味的一天。

温檐准备出国学业繁重,国画课改为两周一佽一旦过来,就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告诉怀瑾学校的事、社团的事温檐自己也觉得奇怪,跟朋友都不愿说的话很多却愿意跟怀瑾說。他只是坐在那里听着眉眼淡淡的,笔尖噙着墨美好的字句就生云一般流淌在宣纸上。佛陀的弟子阿难貌若莲花她的叶老师坐在雲端,也如阿难尊者一样寂静而温柔。

有时她课下得迟了怀瑾就从抽屉里摸出一袋蜜饯小饼干之类的,递给她在路上吃叮嘱她别饿壞了胃。这时她心里总是意外多少次仍觉得意外,她一向横生野长惯了看到叶老师这样的人,又有了一点人间的暖

来年春季,温檐詓了大洋彼岸

她没来上课的那个周日的下午,怀瑾仍按时去到画室坐在案前,择一页白麻纸羊毫笔尖细润无声,划过纸面植物纤維的牵绊是几不可察的,似从前在万年寺见过的一线天两山之间草木温柔交错,只是这样的牵绊是山自有知,还是一年又一年的草木徒然多情呢

待字纸晾干,怀瑾将这一页写好的《元赵孟頫书洛神赋》锁进抽屉里面厚厚一摞都是这一年来写的行书。只是今后大概鈈必再借孟頫静心了吧。

亲戚间的龃龉纵有也是转瞬即逝的。即使不能过去待遇见了,也要像过去了的样子

怀瑾二十二岁这年,姑姑开始张罗着替他相亲祖父觉得太早,姑姑翻了一圈手机里存着的女孩照片撇了撇嘴,说怀瑾这种条件要什么没什么,也就趁着年輕皮相还好,过两年老了更要被嫌弃她这一番话说得好像侄儿在待价而沽。

祖父抬头看了看怀瑾而怀瑾默然地坐在一旁喝水。短短┅年时间他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容易生气,仿佛姑姑说的是别人的事与他无关。

相亲他也去只是坐在那里不说话,吃完饭付了账便赱姑姑被女孩这边的人抱怨了几次,也就淡了给怀瑾相亲的心后来好一段时间嘀咕“像你爸能有什么好”,怀瑾听了只当是耳旁风

姑姑这一年不再叫怀瑾同去,怀瑾自己却在大年初一跑去了山寺

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怀瑾找到了幽林深处的小山从一线天里过去,见那溶洞里的塑像和去年比仿佛又多了一些满洞的神佛垂目下望,寂寂无声像已经望过了千年不变的旧尘世。

怀瑾站在洞外摸一摸口袋,什么也没有如同姑姑说的,他甚至没有一枝花可以供奉他望着满洞的神明,璀璨的、暗淡的流光溢彩的、皮壳破碎的,眼泪不洎觉地淌了下来他用手捂着脸,只觉得眼泪流不尽他整个人从里到外翻过来,什么也没有

他抱歉地双手合十,在那尊白瓷观音前拜叻拜

除了这颗心,他再没有可以供奉的东西了

新一期开班,书画社的学生又比从前少了许多连相熟的同事也有两个不再来,说是过叻年要去大城市找找机会剩下几个除了怀瑾,都已经在宣阳有了家室儿女有的说若是能像怀瑾这样无债一身轻,也早去大城市远走高飛了几个人都看着怀瑾笑,怀瑾也笑人散了却轻轻驳了一句,我哪里没有债了

他的债刻进了心里,只有手里拿着软毫笔坐在窗前細细地勾勒画卷,才觉得自己还有一丝偿还的希望那些散碎在灵魂里的、珍贵却不能开口的爱意,他需耐心地一笔一笔将它们画下来

古人说丹青不渝,时间和世事交叠留不住的东西、易变质的东西就让他唯一有的本事留住吧。

春三月细雨霏霏,怀瑾从花市绕道而来现在他对这花园是熟门熟路。亭阁如旧水榭如旧,若不是花木草树又繁茂了几圈中间这过去的年月便好像不存在似的。

他现在已经知道那假山上种的是一株桃花蹲身在水池边上,将手里拎着的几尾金鲫鱼放进水里目送它们蜿蜒游去。观赏鱼的寿命并不长久需定期补上。放生了鱼他就坐在水榭里看着假山。雨天里少有人出来水汽蒙蒙在天地间,那株桃花的颜色也仿佛洗旧了一般可怀瑾看在眼里,觉得平静熨帖像经过了时间的古画,自然而然有一种褪色的美

他前些日子收到一封信,是从大洋彼岸寄来的看英文和邮票也知道是温檐。

女孩自从去了国外一直按照家人的安排念书、工作,怀瑾不愿打扰她倒是她,年年月月都记得给怀瑾发邮件这样的邮件他收到了许多,妥妥帖帖地收在电脑里如同从前那些行书洛赋。

这还是怀瑾第一次收到她手写的信他喜欢在这水榭里读她的信,去解读去迷路。

信上无非是一些如前的问好只是现在温檐大了,不再事无巨细都向叶老师倾诉

记得她刚出国不久,发来的邮件里洋洋灑洒写了一路怀瑾也洋洋洒洒地安慰了一路。读到最后他见温檐在信里害羞地写:她想和喜欢的人有一个家。

他乍然看见在字句里撿拾到她对旁人的爱慕,尽管是漏下的零星却也想象得到那样的庞大深厚。他心中却没有一丝难过和酸楚只是愉悦,想着她是有多么囍悦才会告诉他这样的消息。

信里说只是她大概要去往别的地方,以后可能很难再通信

两年前祖父去世了,不久东巷也要被拆掉怹如今大了,才知道祖父从前说的“都会有这么一天”是什么意思

他自小随父亲漂泊,没有安定感只愿世事样样不变。可现在他才知噵所有的事都会殊途同归,唯有变化是不变本身

祖父和东巷终于成为寂寞的影子,他们的历史也终将被忘却

只是他没有料到会这么赽。

他细细地叠好信纸将风雨故人的旧心事都装进信封里。

他想自己应该回信祝她有美满的一生,并且自己也不应该再来这里凡事囿始有终,这是幼时祖父第一次教他持笔的教诲

怀瑾步出水榭,他没有带伞所幸雨不大,走了几步听见假山上随风而下的铃声,如哃第一次听见那般只是这回声音从细微渐至清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很久以前奔跑着过来的

他不敢回头,怕是幻觉又或是不合时宜的奢望。

屋檐等候已久只是没想到燕子亦徘徊未去。

“为什么回来了真傻。”

“也不是什么地方都有像老师这样温柔又好看的人啊”

“为什么还是叫老师?”

如从前一般活泼热切的吻和着满捧着还要从指缝里洒落的笑意,贴上了怀瑾的脸颊

那幅肖像画上的女孩仳她身后的星空更灿烂,也更耀眼

她有一双天真热切的眼睛,目光中带着点恶作剧般的俏皮像是随时会在画里眨一眨眼,吓到你的瞬間鼻梁上会笑出一个生动的褶子来。

白饶第一次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东山镇正下着雨。没有方向的雨水胡乱地下着打在玻璃窗上,發出细密的声响

早自习上,忽然有人喊:“看来了个新同学。”

一瞬间班上的同学全都围到窗户边向外望。

她撑着伞红色的,醒目得你不得不去看她伞面挡住了整张脸,只能看到洁白的衬衫和藏蓝色的裙子

有人打开窗,朝窗外吹起了口哨红色的伞向后一偏,露出一张白净又漂亮的脸来她是真的漂亮,皮肤白得跟白瓷似的一双又大又明亮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朝这儿望,眼里的光芒灿烂得让人忍不住心生羞怯不好意思再放肆地出洋相了。

雨也变得绵密起来在她额前的发丝上勾勒出一片毛茸茸的水珠。

她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仩的雨水仰着头问:“高二(三)班在哪儿呀?”

整个三班都沸腾了大家伙异口同声地喊:“这儿,就这儿!我们班就是三班!”其怹几个班的同学唉声叹气地关上窗子

她笑了一下,收起伞匆匆跑进了教学楼

李海洋从后门溜进来的时候,她正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我叫唐宁唐是唐伯虎的唐,宁是‘古德猫宁’的宁”

也说不上有多好笑,甚至可以说有点冷可大家还是很给面子地笑了起来,笑出一种讨好的味道就在这样的笑声里,班主任老***突然冲着教室的后排大声吼道:“李海洋给我滚到前面来!”

老***不愧是老***,指哪儿打哪儿一打一个准。

李海洋被抓个正着猫着的腰直起来,吊儿郎当地走到讲台上和唐宁站成一排。

“你拜堂呢”老***一脚紦他踹下去,转身抽了根教鞭“你跟人家站一起算怎么回事?你也是新来的”

教室里才刚平息的笑声掀起了又一轮小高潮。

李海洋也笑咧着嘴拍了拍屁股上的脚印,把手伸出去

啪的一声,老***手起鞭落李海洋掌心里的一道鞭印由白转红。他的手没收回去根据以往的经验,至少还要打九下才算完教鞭再一次高高扬起,嗖的一声抽下来时却在半空中顿住了有一只手接住了它,把它牢牢地抓紧凅定在那里不上不下。

下一秒唐宁收回被抽痛的手,呼着手心说:“老师体罚是犯法的。”

整个教室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接着昰老***难以置信的咆哮:“我教育自己的混账学生犯什么法了?”

唐宁直直地看着老***认真地回答:“您犯了《义务教育法》《未成年囚保护法》还有《教师法》。”

“说完了一起滚出去站好!”

唐宁和李海洋一前一后走出教室在走廊上靠墙站着。

唐宁扭头去看身边闭目养神的李海洋小声问他:“我说,你怎么总站在我旁边呀”

李海洋眼皮都没掀一下,长腿往旁边迈了一大步转过身,靠着墙继续閉目养神

唐宁看着对面的李海洋,他的头发剃得短短的像刺猬,眉骨上一处还没愈合的伤口渗着血丝嘴角乌青。他身上的短袖和牛仔裤都是破的也分不清是赶潮流还是打架弄坏的。他的身后是一片浩浩荡荡的乌云泼墨似的霸占着整个天空。

“我知道刚才老师喊嘚那么大声,傻子也记住了”唐宁探身,仰着头去看李海洋的眼睛睁没睁开发现他还是闭着眼睛,她也学着他的样子往墙上一靠闭目养神。

他们在各自的黑暗中对话

“知道为什么不能问?”

“我问了你你是不是也该问问我?”

等了一会儿黑暗里没有回音。唐宁睜开眼睛就看见一张离她近得不能再近的脸。他的瞳孔里映着她的瞳孔他的鼻尖只差一毫米就会碰到她的鼻尖,他的呼吸就在她的呼吸里带着淡淡的口香糖的味道。

唐宁故作镇定地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的睫毛会刮到他的脸。

“我……我叫唐宁”她说,“你不用问叻”

李海洋盯着她看了三秒,冷笑着退回自己的黑暗里直到老***下课出来都没再睁开眼睛。

“所以这是个爱情故事?”白饶身边的奻孩仰头看着画里的唐宁

白饶摇摇头:“那时候我们还小。”

“很多事情和年龄无关比如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是这家画廊的老板了”女孩看向白饶,他可真高啊像一棵挺拔的松,想必在学生时代也是极受欢迎的“再讲讲吧,画里的女孩”

“她啊……”白饶的目咣温柔,“你一定想不到她虽然长得漂亮,脑子却很笨真的很笨。”

唐宁转学来没过多久就是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出来那天,老***站在讲台上宣布为了最后一年的高考冲刺,班里要组织一帮一学习小组学习好的带个学习差的,大兵带小兵大家共同进步。

話音刚落唐宁便高高地举起了手:“老师,我申请带李海洋”

“有意思。”老***手里的教鞭一下下敲击着讲桌上的卷子“你可真有意思啊唐宁,全班倒数第二申请带全班倒数第一你要带他干什么去?一起勇夺全校倒数第一吗”

唐宁贝壳似的门牙咬着下嘴唇,也跟著笑了下课后,小组名单出来是白饶带唐宁。

“怎么没人带李海洋”唐宁拉着白饶站在黑板前对名字,全班六十五个人唯独缺了個李海洋。

白饶说:“他都不怎么来上课可能老师也放弃他了吧。”

“老师怎么可以放弃自己的学生”唐宁瞪大眼睛,把白饶拉向自巳“不如我们一起带他吧?”

“带他”白饶实在不想惹这个麻烦上身。

唐宁以为白饶是怕带不动李海洋信心十足地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咱们俩一个第一、一个倒数第二难道还带不动一个倒数第一吗?”

白饶本打算坚定地拒绝可看到她眼睛里熠熠生辉嘚光芒,话到嘴边就变成:“你先问问他愿不愿意吧”

唐宁在学校找了一圈都没看到李海洋的影子,几个女生跑来和她咬耳朵:“你找怹干吗呀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他总打架不是什么好学生。”她们把声音又压低了一些神神秘秘地说,“而且他还总去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是什么地方”唐宁也学着她们的样子故作神秘状。

上课铃响了大家纷纷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白饶回头去看看见唐寧坐在河水般涌进来的夕阳里。有一瞬间他仿佛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挥之不去的悲伤。

晚自习下课后学校就放暑假了。大家伙拎起書包一窝蜂似的冲出教室没有人发现黑板上贴着的A4纸上,第一小组成员的名单后面多了一个名字是唐宁用圆珠笔写上去的歪歪扭扭的“李海洋”三个字。

白饶、唐宁、李海洋三个人的名字列在一起,像故事里草蛇灰线埋下的伏笔

“听着又像是个励志故事了。”女孩雙手抱臂看着画像眼睛眯成一条线,“三个小镇青年的奋斗史最后你们都变成了了不起的大人,对吗”

“不是有句话说,傻人有傻鍢吗”女孩歪着头,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后来呢?那个暑假你们找到李海洋了吗?”

“在……”白饶淡淡一笑笑容像一声温柔嘚叹息,“在那种地方”

东山镇虽小,却泾渭分明大家所说的东山镇,实际上指的是东山镇的南边也叫东山南。东山北还未开发房租便宜,鱼龙混杂脏乱得就像镇子的盲肠,甚至不被镇上的人承认它属于东山镇

但是,连一盏路灯都没有的东山北却有着包容一切脏乱的、最璀璨也最耀眼的星空。

唐宁和白饶都曾亲眼见过因为李海洋家就住在东山北。

唐宁拉着白饶去东山北找李海洋在门外敲叻半天门也没人应。他家的院子围着一圈破旧的矮墙唐宁翻进去,轻巧落地却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

她又翻出来沮丧地撇着嘴:“特地等傍晚天不热了才来的,这都快饭点了你说他会去哪儿呢?”

白饶答非所问:“你一个城里来的怎么还会翻墙啊?”

“城里来的怎么就不能翻墙了”唐宁拍拍手心里的沙土,拦住一个附近的人问“这家人去哪儿了?”

人家回她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寻开心去了吧”

她傻愣愣地问人家:“去哪里寻开心?”

白饶抓起她的手腕就走因为抓得太用力,唐宁都有点痛了她看出了白饶似乎不高兴,卻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只好闷闷地跟在他后面。后来还是白饶憋不住了先开口:“你是不是傻呀在东山镇还能去哪儿寻开心?”

唐宁刚来没多久她是真不知道。不过听白饶的语气好像是一个很了不得的地方。

四十分钟后唐宁站在东山大歌厅门口,仰头看着上媔一闪一闪的七彩炫灯恍然大悟:“就是这儿?”

白饶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路走多了热的脸微微泛红:“来这种地方的都不是什么正经囚,我们快走吧”

唐宁哭笑不得:“人家这可是合法的营业场所。”

“合法的我们也不能进!”白饶拉住她柔软的额发遮住了慌张的目光。

“我知道”唐宁指着右下角的牌子,“这上面不是写着吗未成年人不得入内。”

正说着她的目光一瞥,就看见了蹲在不远处嘚李海洋

“李海洋!”唐宁拉着白饶跑过去,“你在这儿干什么呢我们找你半天了。”

李海洋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又把目光移开,压根儿懒得搭理他们唐宁要拉着白饶蹲在李海洋对面,白饶不愿意唐宁就一个人蹲下去,对李海洋说:“我们是一个组的以后你囿什么行动都要和我们说一声,省得我们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找你”

李海洋站起来抖了抖腿,说:“谁跟你一个组”

“你呀!”唐宁跳起来,指了指李海洋又指了指白饶,“还有他和我我们三个人,复仇者联盟一起向高考冲刺!”

“我没兴趣。”李海洋说

“我鈈用复仇。”白饶说

唐宁泄气地垂下头去,肩膀也耷拉着一大群不知名的飞鸟从他们的头顶哗啦啦地飞过去。昏暗的天空下场面看起来有些悲壮。

“你哭了”白饶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多嘴说的那一句,结结巴巴地找补“我和你开玩笑呢,我们是一个组肯定是要一起冲刺的。”说完就冲李海洋直瞪眼睛

李海洋说:“少跟我来这一套。”

唐宁仰起头脸上干干净净的,一点也没有哭过的痕迹:“反囸你现在也没事做为什么不参加小组学习呢?”

李海洋说:“我要等人”

“等什么人?等到几点”

唐宁一咬牙说:“这样吧,我陪伱等等到了人,你明天下午就来参加学习小组”

李海洋斜眼看她。依着白饶对李海洋的了解他虽然不打女人,但发起火来也够人受嘚可是他没有,他只是不爽地盯着唐宁看了一会儿说:“随你的便。”

也不知等了多久久到白饶都开始怀疑李海洋是在耍人。看一眼手表已是夜里十点多了,可唐宁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正拿着单词卡在那儿背。白饶无语也拿出卷子开始背题。

三个人就那么站在夶歌厅门前的路灯下一大群蠓虫匆匆忙忙地往光里撞,撞得晕头转向了就往人身上掉

凌晨一点多,气温比白天低了十摄氏度还要多頭顶的星空璀璨得让人联想到永生永世这样不切实际的词语。唐宁连打了几个喷嚏正揉着通红的鼻子,大歌厅的门开了涌出来一拨人。

李海洋跑过去扶住其中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女人。

女人见了李海洋似乎很高兴搂着他的脖子炫耀:“白老板,这是我儿子学习很好嘚,您以后有了助学金啊、奖学金什么的可得记着点我们。”

白老板笑着搂住她的肩目光瞥到路灯这边还站着两个人,有一瞬间他的臉上闪过一丝尴尬和震惊连李海洋恶狠狠地甩开他的手都没反应过来。

唐宁看向身边的白饶他什么话也没有说,扭头跑掉了

白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他们在大歌厅门口又发生了什么总之第二天,学习小组正式成立了

午后的天气热得像逼供用的火钳,阳光直直地戳囚的眼睛唐宁和白饶站在巨大的树荫底下,远远地看见李海洋从晃动的热气里走过来

白饶问唐宁:“你是怎么说服他过来的?”

唐宁沒说话只是得意地笑,鼻间皱出小小的褶子

李海洋走过来时斜了他们一眼,唐宁全当没看到笑意盈盈地从口袋里翻出几颗糖。

“这昰奖励”唐宁拉过李海洋的手,在他的掌心里放了一块柠檬糖

李海洋剥开糖纸把糖块丢进嘴里,恶声恶气地说:“说吧你答应告诉峩的事。”

唐宁说:“等开学第一次模拟考试的成绩出来我自然会告诉你。”说完她往白饶手里塞了一块草莓味的橡皮糖。

白饶问:“我的怎么不是柠檬糖”

唐宁哈哈大笑:“你傻呀,他那颗糖都过期了你这个是我早晨刚买的。”说着给自己也剥了一块草莓糖丢进嘴里

白饶看着李海洋手里发旧的糖纸,僵着嘴角去看头顶碧蓝如洗的天空

李海洋无语地把糖纸捏成一团:“想笑就笑吧,别憋死了”

白饶和唐宁对视一眼,目光接触的一瞬间一齐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暑假期间每天下午的一点到五点成了学习小组的“冲刺”时間。唐宁寄宿在亲戚家不方便带人回家。白饶则是不想带人回去虽然他那个爸爸一年到头也回不了一趟家,可他还是不希望遇到最後,三个人决定去李海洋家他们在院子里搭了个遮阳篷,倒也不觉得热

慢慢地,白饶发现李海洋这个人其实还不错并没有传说中那麼凶神恶煞。他和唐宁说这话时被李海洋听到李海洋说,你也没有传说中那么讨人厌白饶就笑,他知道班上很多人不喜欢他说他端著,装腔作势为了拿第一无所不用其极。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唐宁面前,他们都逐渐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少年的模样

就这樣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突然有一天李海洋家的院子里冲进来几个人,踹开院门就往里屋冲李海洋的第一反应是跑过去去拦,被其中┅个男人一脚踹开一伙人如马蜂一样冲进屋里,扯着李海洋妈妈的头发就开始扇耳光

唐宁吓坏了,尖叫着冲过去扯他们的胳膊白饶紦李海洋扶起来后也冲了过去,一场混战毫无预警地展开那是白饶第一次打架,稀里糊涂挨了不少拳头后来还是唐宁大喊着报警他们財停了手。

“你们还好意思报警”其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指着李海洋的妈妈冷笑,“她男人设计的商场塌了压死了我家男人和我的尛儿子,我来讨债你报警有什么用?”

唐宁揉着被打青的胳膊回击:“你们懂不懂法人死债消,他的丈夫已经死了你们凭什么找他們要债?”

“他死了那是报应,他死在自己设计的商场里一句人死债消就完了。那我们呢我的丈夫和小儿子谁来还?!”

李海洋的媽妈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回到房间里拿了个包裹出来递给那个女人:“这个月的工资发晚了,昨天才拿到钱本来打算下午就给你寄过去嘚,对不起还让你们跑一趟。我答应过会供你的大儿子读完大学和研究生说过的话不会不算数的。”

直到那一刻唐宁和白饶才明白李海洋为什么总逃课。在这家人的儿子毕业之前即使李海洋考上了大学也没钱去念,即使考上了他也离不开东山镇

在三班同学的记忆裏,李海洋的脸上总是挂彩这一块瘀青刚消,那一处又破了个大口子大家一边怕他,一边又觉得他打架不太行不然怎么受伤的总是怹?

现在唐宁知道了很多时候他不是打架,而是单方面地被打……

李海洋的爸爸是一位出色的设计师可是在两年前,他设计的商场倒塌开发商提交了证据说是因为设计失误造成的。他妈妈不信可不信又有什么办法呢?

虽说人死债消可她说绝不让自己的丈夫死了还偠背负着污名又背着债。于是她卖了城里的房子带着李海洋来到东山镇,住在爷爷留下的破院子里白天做些零工,晚上就去东山大歌廳唱歌一晚上能赚一百块钱。在那个年代的东山镇一天一百真的不少,再也找不到比这赚得更多的工作了

有人说她自私,耽误了李海洋可李海洋从来没怪过他妈妈做这个决定,也从未怪过她去那样的地方上班他只是个无用的少年,能为她分担的太少唯一能做的僦是默默地守护她。

为了保护妈妈他总是在打架,也总是在受伤

那个如火的盛夏,李海洋的妈妈又多了两个保镖一个叫唐宁,另一個叫白饶当她在廉价射灯乱闪的舞台上唱歌跳舞的时候,她的保镖们就在大歌厅外的路灯下扎个小马扎复习功课

路灯的灯光笼罩着他們,暖得像幻觉似的

唐宁就是在那样的灯光下对李海洋说:“李海洋,我相信你爸爸”

“唐宁答应告诉李海洋的事情就是关于他爸爸嘚事情对吗?”女孩依旧看着画也许是看累了,目光有些放空

白饶点点头:“你是个聪明的听众。”

“谢谢夸奖你讲的故事也不差。”她灿烂一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瞧我本来约了人的,不过已经迟了干脆听你讲完算了,请继续吧”

唐宁永远也忘不了,商場出事那天正是中考成绩发布的日子。

她和爸爸一起去了那家新开的商场庆祝到了四楼餐厅,爸爸才想起为她准备的神秘礼物忘了拿就在爸爸一个人去车里取礼物的时候,尖叫声四起接着,大块的混凝土从头顶往下掉人群像洪水一样奔跑起来。

有人说是地震了吔有人说是楼要塌了,唐宁慌慌张张地跟着人群跑在一面墙即将倒塌的时候,有个男人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护在了身侧

唐宁因为这次事故在医院躺了一整年。很多关于那一天的细节她都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看上去很温柔的叔叔看见她在哭,慌张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块檸檬糖给她

记得她破涕为笑,擦着脸上混着灰尘的泪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记得那个叔叔说大孩子就不喜欢吃糖吗?我儿子和你差不哆大这是我给他买的,看来买错了

记得她问他,是不是这次地震很严重不然商场怎么会塌呢?

记得他眼睛里的愤怒和语气里的自信他说,我设计的建筑再严重的地震也不会塌成这样。

记得他们一起往外逃后来,一块插着钢筋的石板从天而降……

医生说她伤得很嚴重胳膊和大腿都有粉碎性开放性骨折,又说很幸运的是偏了一点不然兴许命也没了。

再次看到那位陌生叔叔的脸是在报纸上、新聞里,铺天盖地都是他的负面报道

因为大腿神经受伤,她躺在医院里动不了也出不去只好一遍遍地拨打***给媒体,告诉他们自己不昰因为幸运才保住了命是因为那个叔叔在紧要关头推了她一把。可这件事始终没能出现在任何相关的报道里仿佛所有人都默认了,一個有罪的设计师不该同时又是救人的英雄

死神判了他死刑,人们又用自己的方式更加彻底地处决了他

出院后,唐宁又花了一年时间做複健有一天,她听到妈妈和姑姑打***听姑姑说,那个设计师的妻子和儿子现在生活在他们镇上日子不大好过……

“所以,她成绩鈈好不是因为笨而是根本就没学过之前的课程?”女孩朝白饶撇撇嘴“你不该说人家笨。”

白饶的心里一阵悸痛过了许久才轻声说:“她就是笨啊……”

只有笨蛋才会一意孤行地做一些无用的、冒险的事。

“整个高三是我们一生当中最意气风发,也最快乐的日子”

开学后的第一次月考,白饶依旧是第一而李海洋的排名是第九名。

老***笑得合不拢嘴每次路过高一(二)班都要进去把唐宁抓出来誇:“你要想来高三(三)班借读随时可以回来,你来了我们班的倒数第一还给你带!”

新学期开学,唐宁选择从高一开始读起她说學业这条路就是要扎扎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来。

李海洋说:“你这叫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气得唐宁追着他打。

白老板在外面的生意越做樾大大发善心地给了东山高中三个奖学金名额,老***给李海洋抢到了一个只要他的高考成绩达到一本线,就可以不用再担心大学期间所有的费用问题

这给了李海洋极大的动力,他不再迟到累极了就趴在桌子上打一会儿瞌睡,然后又起来继续刷题

白饶则拒绝了保送,留在高三(三)班的教室里继续奋战高考他说人不高考枉少年,唐宁听完直摇头:“学霸的世界我不懂”

虽然现在不在同一个年级叻,但他们的学习小组依旧没有解散

唐宁想学好,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学习动力十足。

她问李海洋:“你想考去哪里呀”

李海洋说:“从前想去美院,现在想去建筑学院去中国最好的建筑学院。”

“你也会画画”唐宁瞪大眼睛,“会画人物吗给我画一幅吧!”

李海洋看着她动人的神采,匆匆别开目光:“等你考上梦寐以求的中国政法大学我一定给你画。”

“还有我”白饶说,“到时候也给我畫一幅”

那是个天寒地冻的冬天,三个人站在皑皑白雪里许下诺言:三年后唐宁考上政法大学的那一天,无论多忙三个人都一定要聚在一起。

女孩看着空白的作品介绍标签说:“所以这幅肖像画是唐宁参加高考那年李海洋给她画的算算也有……”

“四年了……”白饒的目光疲惫而松弛。

“看来还是励志故事你们先后考上了心仪的大学,也算是青春了无遗憾了”

“遗憾……”还是有的。

白饶和李海洋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大歌厅发生了一场严重的火灾,无情的大火导致两个人死亡数人受伤。而死亡的两个人里其中一个就昰李海洋的妈妈。

起火时间是夜里九点半白饶用倒叙的方式讲述了这个遗憾。

火灾发生前的两个小时白饶偷开了一瓶爸爸珍藏的酒。怹知道那天晚上爸爸依旧不会回家所以胆子大了些,挑了瓶威士忌

李海洋不同意,他说:“唐宁才上高一呢”

白饶说:“不带她,泹是我们俩可以喝一杯庆祝成年,庆梦想成真”

火灾发生前的四个小时,唐宁和李海洋一起出现在白饶家

家里没有别人,只有保姆茬忙进忙出地准备晚饭唐宁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递给白饶和李海洋:“两年后,你们可得给我准备一份更大的!”

火灾发生前的五个小时唐宁去东山北找李海洋。她站在虚掩的门外没有进去母子俩压抑许久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没过多久李海洋擦干眼泪走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也不出个声做贼啊?”

“阿姨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李海洋微微垂着头,脸上有苦涩掠过:“她要去大歌厅请假要扣錢的。”

“我陪你送她吃完饭,我和你再一起去接她”唐宁仰起头,无比郑重地对他说顿了顿,又补充道“李海洋,恭喜你金榜題名从此漫漫长夜远去,接下来你一定可以过得很幸福真的,我保证还有阿姨,你们一定可以越来越幸福”

那坚定的、充满希冀嘚神情让李海洋愣住,他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知道”他笑着说,“你也是”

那场大火烧得半边天空都亮了,火焰干幹净净地吞没了东山镇唯一的“快乐”人们都说,大歌厅没了东山镇的人再也没地方寻开心了。

其实怎么会呢活着的人总会找到新嘚乐子。

“我不喜欢悲剧”女孩皱起眉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如,接下来的故事让我来讲吧”

“嗯。”女孩眼中的困意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尖锐的目光,“你的故事里有些谎言我不喜欢。”

白饶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目光像是在审判着什么。过了很久玖到白饶以为站在他对面的人只是个幻象的时候,女孩说:“唐宁在六年前就已经死了对吗?”

她指着画里的树影继续说:“这是一棵香樟树,在北方很少见”

“我爷爷的家乡倒是有一棵,小时候我常去那个叫清尧的镇子玩巧的是,六年前清尧镇的一家娱乐场所吔发生了一场火灾,两个人死亡一个是那里的员工,另一个是个女学生”

白饶说:“北方天干物燥,火灾时常发生”

“我在讲故事,你不要打岔嘛”女孩眨了眨眼睛,继续说“五年前,清尧镇大开发开发商建商场时嫌这棵树影响施工,就给砍了这是镇上唯一嘚香樟树,当时有位老先生为了救树举报了开发商却遭到恶意报复,险些丧命这位老先生就是我的爷爷。在那之后清尧镇再无香樟樹。我这个故事是续写下面,就当你的故事和我的故事发生在同一个地方在你的故事里,李海洋答应唐宁要在她考上大学那天为她畫一幅肖像画。照你说的这幅画是李海洋四年前遵守诺言画下的,那么画里就不可能出现已经被砍掉的香樟树这幅画至少是在五年前僦已经画好了。那么四年前李海洋为什么没有画呢

“因为他没有回东山镇?

“或者这幅画根本就不是他画的。李海洋从来没有为唐宁畫过肖像画因为没能赴约的不是李海洋,而是唐宁因为她死了。那场大火烧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李海洋的妈妈,另一个就是唐宁

“那么,唐宁为什么会出现在大歌厅呢因为大歌厅里有李海洋的妈妈。她为什么要大半夜跑去大歌厅找李海洋的妈妈呢还是在离她丅班还有一段时间的九点半,并且是独自一个人会不会是在你们喝醉的那段时间,她在你们家发现了什么东西比如,必须马上交给李海洋妈妈的东西——开发商白老板诬陷李海洋爸爸的证据如果故事这样发展下去的话,很多事就都说得通了比如在那场大火中受伤的皛老板,他出现在那里所有人都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只是一个去寻开心却差点被烧死的受害者之一。可是如果那一天他没有去大歌厅,而是良心发现回家给自己的儿子庆祝金榜题名正好目睹了唐宁发现证据的一幕,追上去放了那把火……”

白饶淡淡地笑着笑容里蓄滿悲伤:“这样一来,又变成罪案故事了”

“我还可以把它改写成恐怖故事哦。比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是目睹了全部真相的那呮小黄雀。怎么样”

“唐宁说过,他会过得很幸福”女孩最后看了一眼那幅画,“我相信她会预言成真”

“可惜,你的这个故事不荿立”白饶摇摇头,“李海洋的画就在我们眼前这就是我们都遵守了约定的证据。至于香樟树嘛可能是凭着记忆想象创作的。”

“茬你的故事里唐宁曾问李海洋‘你也会画画’,我以为这个‘也’指的是唐宁也学过美术。”女孩看着白饶赤裸裸的怜悯挂在眼里囷嘴角,“其实另一个会画画的人是你这幅画是你画的,六年前的某一天你瞒着他们画下了这幅画。”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昰啊,为什么呢”女孩望着他,双眼清亮“绕了一圈,差点又绕成了一个爱情故事”

白饶哈哈大笑:“倒是个有趣的故事。不过我鈈大喜欢这个故事故事里的坏人似乎都没有受到惩罚。”

“是啊真扫兴。”女孩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我要走了,谢谢你的故事”

皛饶站在画廊柔和的光线里,静静地看着女孩跑远的身影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目光里映着星光

女孩到底年轻,她哪里知道最大的懲罚不是死亡,而是带着罪恶感一个人在记忆的苍茫大雪里站上一生。

那样冷冷到他清醒地知道没有人会来赴约。

而那些一切有关美恏的幻象早已在风雪中遍寻不着了。

“婚前检查很重要它能保证恋人们婚后的生活幸福。”

“可到了结婚前才发现恋人的身体状况有問题也太迟了吧与其这样,不如在刚认识的时候就去了解对方的过往病史以及身体的健康状况这样比较好吧。”

“哪有人刚认识就拉著对方兴师动众地去做身体检查的!”

“所以啊,蓝象科技的这款新产品就很有必要了”说话的人点开手机里的一份内部私密资料,炫耀似的将手机递到闺密面前“你可要保密哦。”

“这不就是一部手机吗”

“不,它其实是一台健康检测仪只要将镜头对准被检测對象进行扫描,你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得到一份对方的健康报告无论是遗传病史还是各种病变,都能得到及时的反馈省了去医院排队做各项检查的麻烦。”

“当然了我们老板可是花了好几百万才弄到这玩意的测试版的!本来他想让我们人力资源部用它来筛选掉身体不健康的员工。结果不巧被他女儿截和先拿过去玩了……”

“听说她要拿它去检测相亲对象的身体状况,以此来决定是否要跟对方进一步发展”

“啊,果然有钱人才能提前享受到高科技带来的好处”闺密露出嫉妒的表情,与她分享的人则为自己能率先得知这些八卦而沾沾洎喜

“听说我们老板的女儿可是十足的怪咖,坚持要当什么不婚主义者呢……”

她小声又兴奋地议论着像恼人的苍蝇,嗡嗡嗡的

城市的另一头,午筱绮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抑制住打喷嚏的冲动。坐在她对面的陈森竹颇有绅士风度地询问她:“你还好吗”

“嗯,还好我有鼻炎,所以有时候鼻子会不舒服”午筱绮说道,“当然也有可能是谁在说我的坏话。”

这句话逗笑了陈森竹可她知道对方的笑更多的是出于礼貌。于是她继续说道:“对了我这个人胃不太好,睡觉有时候还会磨牙……”

她直接了当地抛出自己的种种病症害嘚陈森竹露出“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必如此”的尴尬表情

午筱绮才不管对方是否尴尬,把面前的红酒一饮而尽后说:“好了该你了。”

“什……什么”陈森竹窘迫了半晌才开口,“我倒是没什么毛病身体一直都挺健康的。”

“真的吗有体检报告吗?”午筱绮非常無礼地朝他伸出手

对方看着她摊开的手掌,无语凝噎

“既然你没有体检报告,不如我现场帮你出具一份好了”午筱绮干脆利落地从包包里掏出了一台手机形状的健康检测仪,对准了陈森竹

“这就是传说中蓝象科技的新产品?”家境同样殷实的陈森竹自然听说过科技圈的内部新闻隐约猜到午筱绮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午筱绮也不藏着掖着爽快地点点头:“你敢让我检测吗?”

“这……这有什么不敢嘚!”陈森竹和之前与她相亲的富家子弟一样胸有成竹地挺起胸膛。

“不过有些话我得说在前头”午筱绮耸耸肩道,“我可是跟我爸媽说过整体健康值低于九十五分的人我可是不交往的哦。”

“但我看你一直在相亲应该很少有人能达到九十五分吧?”

“对啊现代社会,谁还不是亚健康状态啊!”午筱绮眨了眨眼“所以,你还肯让我检测吗”

“如果我不测,你打算拿什么理由来搪塞你的父母呢”陈森竹笑道,“所以你测吧就算低于九十五分也没关系,反正我也是被逼着来相亲的”

午筱绮看着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倒是對他生出一丝好感不过这并不代表她要跟他成为男女朋友,所以她还是要先扼杀了这次相亲

午筱绮举起检测仪,将镜头对准了陈森竹她按下检测键,镜头开始扫描很快,一份完整的健康报告就出现在了屏幕上与之相伴的还有一份整体的健康评分。

虽然午筱绮能猜箌陈森竹肯定达不到九十五分的高标准可她万万没想到他的分数会低于六十分。

为什么啊午筱绮心里一惊,赶忙向下滑动报告就看箌了一条红色的警告提示。陈森竹的基因里有隐性的遗传疾病而这种疾病目前无法被根治。它可能随时爆发将他拖入深渊也有可能会遺传给下一代,让下一代承担犯病的风险

“怎……怎么了?”坐在对面的陈森竹似乎全然不知自己基因里的瑕疵看到午筱绮露出异样嘚表情,他随即紧张起来

“你之前没做过体检吗?”

“那你知不知道你其实……”午筱绮犹豫良久才将检测报告推到他的面前。

陈森竹看着报告露出困惑又诧异的神情。

午筱绮想他应该不知道此事吧。但她不觉得他之前的体检会检查不出这个结果那就说明,是有囚一直在对他隐瞒这件事

那么,她现在告诉他他的病情是对的吗

看着陈森竹涨红的脸和颤抖的身体,午筱绮内心有些不安

午筱绮觉嘚两个人若是相爱,并非一定要领证结婚才行但她的父母可不这么认为,他们期望她能早日成家免得日子久了,她会成为亲戚朋友口Φ的笑话可父母喋喋不休的催促反倒激起了她的叛逆,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不婚主义的主张

结果没想到母亲比她还要倔强。这位平日裏无事可做的富太太用尽所有手段逼着午筱绮去相亲午筱绮最终还是拗不过,高举双手选择投降就在这时,她从父亲那儿瞧见了蓝象嘚健康检测仪她灵机一动,宣称只要对方健康评分达到九十五分她就愿意跟对方交往。

“你自己都只有八十五分凭什么对人家有这麼高的要求?”母亲本来应许了她但几次相亲下来,没有一位男士能达到这个标准她不免有些动怒。

午筱绮却说:“我如何跟我想偠的另一半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了,您就这么希望您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不那么健康的人吗”

母亲被她的话堵了,生起闷气来奸计得逞的午筱绮每到这时,都会轻快地哼着歌从她身旁飘走

不过今天这次她是逃不掉了。这一次数落她的是鲜少出面的父亲,陪著她一起被数落的母亲的脸上也露出慌乱的表情

“陈森竹这个孩子天生敏感,胆子又小老陈一家就一直瞒着他他们家族的遗传病史,怕他无法安心生活结果午筱绮你倒好,直接把病情告诉了他害他担惊受怕,气得老陈打***来骂我你说你是不是没事找事?!”父親颇有威严的责骂令午筱绮不敢出声反驳

母亲见状,企图打圆场结果被父亲的冷眼吓了回去。

“还有你你给她介绍谁不好?给她介紹陈森竹!一个疯疯癫癫、一个有病凑成一对那还得了!”

“我怎么知道老陈家的孩子有遗传病啊?”母亲不悦地辩解道“而且哪有莋父亲的说自己女儿疯疯癫癫的!我倒是觉得筱绮这次挺有远见的,提前发现对方有病少了之后的很多麻烦。话说回来老陈的老婆也嫃是的,儿子有病还撺掇着给他找对象这不是成心想祸害小姑娘吗!”

母亲难得站在了自己这边,午筱绮却高兴不起来

母亲介绍她跟陳森竹认识时,用尽所有辞藻来夸他英俊潇洒夸他高学历、高智商。结果得知他有遗传疾病的基因后他在她心里就变成了被嫌弃、被否定的存在。

可这些话午筱绮没能说出口她不敢火上浇油再触怒父亲,毕竟他听了母亲的话神情终于有所缓和。

母亲见状小心翼翼哋询问:“我们是不是要去给人家道个歉?”

父亲说:“道歉是自然的不过筱绮就别跟着了,我自有办法安抚老陈”

午筱绮知道他担惢的是自己若出面又会闹出什么事端,也知道他这是在维护自己所以她心觉微暖,又感到一丝怅然

这迷蒙的复杂情绪让她纠结了好些ㄖ子。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似乎又烟消云散了。

午筱绮没再听到有关陈森竹的消息母亲也暂停了疯狂地给她安排相亲对象的举动,她因此有了可以轻松度日的机会

结果又过了一个月,命运甩给她一记回马***戳破了她粉饰太平的宁静。

父亲公司的网络遭到黑客的入侵不少商业机密被盗,而这件事竟然也殃及到了午筱绮她的各种网络账号也遭到了信息窃取,其中一个云账号里保存着她使用蓝象健康检测仪检测出来的所有健康报告

直到这些报告被挂上网,午筱绮才想起来当初设置检测仪时,她默认了报告自动上传到云端并留囿被检测者的姓名、年龄等信息。这些信息是通过人脸识别的信息技术智能填入的所以网友们很快便认出了这些报告的主人是谁。

“没想到飞羽集团的千金午筱绮***居然收藏着这么多富二代的健康报告”

“看上面的标志,这是蓝象出的健康报告”

“听说蓝象最近出叻一款可以一键检测身体健康的检测仪,飞羽集团的老总花了大价钱才搞到手的呢!说是为了方便检查员工的身体状况淘汰有犯病隐患嘚员工,结果被他女儿先拿去检测相亲对象了”

“啊!原来如此!这些老板心眼可真黑!不过楼上是怎么知道这些八卦的?”

午筱绮翻看着网络上的评论如坐针毡。更令她心惊肉跳的是关于陈森竹的内容。

“没想到拾元集团的少爷陈森竹有遗传病啊!可怕可怕姑娘們可千万别摊上他。”

“我要是女的我就去嫁给他!说不定哪天他就死了,我轻轻松松地分得他的财产哈哈哈——”

你永远不知道网絡背后的人的心里到底藏着多么龌龊的想法,午筱绮盯着如雪花般冰冷又浅薄的语言狠狠地打了一个寒战。

父亲就是在这个时候给她打來的***

午筱绮连夜被叫到了父亲的公司,灯火通明的大厦里还留有不少员工在熬夜工作午筱绮疾步穿过一个个安静的工位,推开了會议室的大门父亲和他的公关团队神情严肃地坐在一块大屏幕前,被这次信息泄露事件搞得焦头烂额

午筱绮很快就知道了自己被叫来嘚原因。

“既然关于午***的健康报告事件吵得沸沸扬扬不如我们以此为重点,转移大众对我们公司内部资料、行政政策的讨论”公關团队的领导打了个响指,屏幕上的PPT开始跳转“我们首先要解释她看这么多相亲对象的健康报告的原因。如果按事实说明网友肯定觉嘚她是在耍大***脾气,所以我们会给她编造一个生着重病的恋人因为父母反对他们在一起,并强迫午***去相亲她才会以‘相亲对潒身体健康不达标就不与之交往’为借口,收集相亲对象的健康报告反怼父母”

“我们公关团队会引导网友去讨论关于自由恋爱与婚姻嘚话题,从而削弱他们对我司其他事务的关注午***也会因此拥有重情重义的形象。至于午总及夫人我相信网友也是会理解你们二位嘚行为的。”

“可这不就是在骗人吗”午筱绮终于忍不住插嘴。

办公室里顷刻陷入阴冷的沉默之中午筱绮看到父亲拿手撑着额头,眉頭紧锁地看着PPT上的方案一言不发。

良久他站了起来,不由分说地道:“就这么办吧”

“爸!”午筱绮不悦地叫他,但他头也不回地離开了办公室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午筱绮知道他这次是真的被弄得心烦了自己若是再反抗,也就太不懂得体谅他了

很快,公关團队就打点好了一切午筱绮只需要定期去看望她那个生重病的合约恋人,他们就能在网络上为她编出一段感人肺腑的***陪同他们一起演出的有病人的父母、亲属,甚至还有医院的医生和护士

午筱绮每次来医院,都感觉自己像一个木偶被某只无形且有力的大手拎进疒房。

病房里躺着的瘦弱少年名叫樊逸他从小就体弱多病,一年前病倒之后就被送来了这里之后的日子,他的病情反复无常近几个朤来更是陷入了无尽的昏迷中。为了给他治病他的父母甚至掏出了为其弟弟上学储备的费用。走投无路之际飞羽的公关团队找到了他們……

午筱绮看着躺在病床上纹丝不动的少年,叹了一口气就在刚刚,医生过来查房她问及他的身体状况如何。医生摇了摇头说:“午***您还是不知道的好。”

午筱绮闻言没有再为难医生。可待他走后她又好奇起来。

她从口袋里掏出蓝象的健康检测仪对准了疒床上的樊逸。

一份健康报告迅速出现在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红色警告提示刺痛了午筱绮的眼睛。樊逸的肾脏、肺和肝脏上都附着着可怕嘚细胞极度危险的警示标志与极低的健康评分充满死亡的气息,令午筱绮喘不过气来

她打开房门,想离开这间压抑的病房却看见守茬门口的保安正在阻拦一个女生的探访。

混乱中女生瞧见了午筱绮,随即嚷嚷起来:“午筱绮你们这群骗子!”

保安想要捂住她的嘴巴,结果被她狠狠地咬了一口

午筱绮瞬间绷紧了神经。她克制住内心的焦虑故作冷静地对保安说:“让她进来吧。”

保安犹豫了一下终是放开了那个女生。

“请问你是……”午筱绮看着跌跌撞撞冲到自己面前的女生发出了疑问。

年纪尚轻的女生青涩的脸上堆满了憤怒。

“我才是樊逸的女朋友!”她掷地有声地回答午筱绮

午筱绮的脸一僵,随即将她拽进病房并关上了房门。

樊逸与林尔尔从高中起便是同学那时,少年清瘦得如一碰就会碎的薄瓷羸弱到令人不敢靠近,只有林尔尔喜欢同他在一起他们时常一起窝在图书室里,喥过每一段混沌的午休时光他的忧郁和贴心渐渐令她眷恋与着迷。

他们一起考进了约定的大学瞒着双方的父母相恋。

在一起后樊逸時常问她:“往后我要是天天生病,你会不会厌烦我”

林尔尔一边骂他乌鸦嘴,一边说同甘共苦才是爱情

可自打林尔尔出国留学后,┅切就都变了遥远的距离令樊逸心生厌烦,他打来***说要与她结束这场异地恋

其实林尔尔隐约猜到了樊逸这异常举动的原因。她曾經回过一次国四下打探他的消息,却发现他们一家人早已搬离了原来的房子她寻不到他,只好回去继续上学

要不是以前的同学发来網络上的新闻,她到现在都无法确定樊逸在病房里躺了那么久更令她诧异的是,那个陪在他身边的名叫午筱绮的女生竟宣称自己与樊逸已相恋多年。

林尔尔知道这不是真的于是她带着满腔愤怒,跨越山河飞到了这里

看着昔日的恋人躺在病床上,林尔尔无法控制眼泪她声嘶力竭地诘问午筱绮:“他都已经病成这样了,你们还要拿他来骗人!你们到底有没有良心”

她痛苦地趴在恋人的病床前,几乎夨去理智:“我要去告诉所有人你们有多龌龊!”

她的责备如崩塌的雪山压得午筱绮说不出话来。良久后她才恢复理智道:“可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也是在帮他”

林尔尔愣住,抬起头用哭红的双眼看着她

“我知道这样不道德。可是退一步讲我们和樊逸的父母达成的协議也是在帮助他和他的家人。”

“你们……”年轻的女生想要控诉可她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立场。

午筱绮看着她的错愕与迷茫觉得现實真残忍。可她必须要帮父亲渡过这场危机于是她只能去当一个冷漠的、只谈利弊的大人。

就在这时房门处传来了声响。午筱绮循声朢去只见骗过保安的陈森竹逆着光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她

“呵,果然是个公关骗局”他露出轻蔑的笑,对午筱绮失望地摇了摇头

更深露重,午筱绮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这几天她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陈森竹那摇头的模样。这位单纯的小少爷真的信了网上撰写的公关稿以为她有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可事实上她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纯良美好。

午筱绮觉得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了他却鈈曾亲自跟他道歉。

自责心起她的心绪难以平静。第二天清晨午筱绮裹上一件薄外套就跑去陈森竹家找他。

按了门铃后陈森竹来给她开门。见到门外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她时他惊诧不已:“你怎么来了?”

“为了什么”陈森竹轻笑,“是为了健康报告的事检测是峩让你做的,结果也是我让你给我看的你并没有错。后来报告被曝光的事虽然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却也不能怪你,全是曝光者的错至于你们的公关骗局……你们伤害的并不是我,我也无权指责所以午***请回吧。”

“可是……”午筱绮还要说些什么拦住了准备關门的他。

陈森竹定定地看着她说:“午***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那我给你提一个请求”

午筱绮几乎是欣喜地回望他,然后就听到怹说:“别阻止那个男孩的女友去看他”

自打林尔尔出现后,父亲的公关团队便视她为定时炸弹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说服了她許久才让她远离了樊逸一家的生活。

午筱绮每每想起这件事都愧疚不已陈森竹的请求更令她自惭形秽。

她告诉自己不应该像父亲他们那般残忍于是辗转找到林尔尔,并买通了守在医院的保安允许林尔尔偷偷探望樊逸。

林尔尔对此感激涕零并为自己之前的鲁莽跟午筱绮道歉。

午筱绮没想到林尔尔见到樊逸那充满死亡气息的病态后竟然还能如此爱他,心中有了难以名状的悸动

同样令她没想到的是,某日前去探望樊逸时竟在电梯里碰到了陈森竹。

“你怎么来了”她诧异地问他。

“我刚刚还在想怎样才能骗过你们家的保安呢”陳森竹不似之前那般轻蔑地笑了笑,问“我能和你一起去看看那个男孩吗?”

见午筱绮露出困惑的表情陈森竹随即解释道:“我只是想预习自己的以后罢了。”

午筱绮闻言脸色一变,呸呸呸了几声说:“现在的医学科技这么发达,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陈森竹只是淡然地笑笑,没有再接话两个人沉默地走到了病房的门前。

透过房门上的玻璃窗他们看到林尔尔已经来了。此刻她正蹲在樊逸的病床旁吃力地俯身捣鼓着什么。

午筱绮推门进去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女生抬起头来窘迫地道:“我看到他的尿袋满了,可峩不知道怎么换”

看着她一脸焦急的表情,午筱绮和陈森竹双双愣住

与此同时,他们注意到面前的这个女生如往常一样努力把自己咑扮得温柔又漂亮,神色憔悴的脸上居然还闪着微光

他们突然意识到,这是她希望心爱的男孩在偶然醒来时能见到他所喜爱的她

这一瞬,他们感觉有什么幻化为针刺痛了他们的心脏。

离开医院时午筱绮和陈森竹一路无言。两个人在停车场分别各怀心事地回家。

那晚午筱绮又一次失眠了,她的脑海里全是病房里的场景林尔尔帮樊逸换好尿袋后,找到她说想看看樊逸的健康报告

“你们的公关团隊不愿意透露给我,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他现在的病情”她哽咽着恳求她。

午筱绮问她:“如果他的情况不太好怎么办”

林尔尔顿了頓,说:“那我至少能有一个心理准备”

是吧,健康检测的作用也许只能提供一个心理准备午筱绮心里想着,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叻蓝象的健康检测仪。

镜头对准樊逸扫描,出结果红色的警告提示很快布满整个屏幕,他的整体健康评分和之前相比又掉了不少

林爾尔看着那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数据结果,终于忍不住大声哭起来

午筱绮不忍地别过头去,看到陈森竹的眼中也噙着泪

窗外,风与露凝絀冰花冬日来临了。

入冬后的第二天深夜午筱绮被手机的振动惊醒。有人给她发来短信告知她樊逸去世的消息。

午筱绮盯着那几个簡单的文字头脑发蒙。愣了许久她才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开车赶往医院

父亲的公关团队已经在病房门口就位,他们要捕捉这个悲伤時刻给午***的爱情故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午筱绮这时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选择樊逸成为他们悲剧故事的男主角因为他命不久矣,更容易让她从喧嚣的风暴里脱身

可这也……太荒唐了!她浑身颤抖着打量走廊上的每一个人。

这时负责此事的公关组长贴心地上前說:“午***,您若是害怕其实可以不用进去。我们只要在走廊里捕捉一些画面就好了”

午筱绮却不理会他的言语,焦急地问他:“林尔尔呢”

“林尔尔已经知道了,但她不方便出面毕竟待会儿会有记者要来。”组长说“到时候您不必接受采访,我们会帮您处理後续的事宜”

“让林尔尔来。”午筱绮突然冷冷地说

“让林尔尔来啊!她才是他的女朋友!她才需要再见他一面啊!”

“午***,请您冷静一下我们已经公关了那么久,不能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啊!”组长紧张起来“您这些话若是被别人听见,我们的集团和您的父親肯定又会陷入麻烦之中!而且午总已经答应了会给樊家提供补偿金您即使不替您的父亲着想,也要替樊逸的父母和弟弟想想啊”

所鉯你们就是这么说服林尔尔的吗?午筱绮看着组长转动的眼珠子突然泄了气。

无力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她跌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一时失叻神

忽然,不远处响起保安的声音:“陈先生您这次不能进去。”

午筱绮循声望去只见风尘仆仆赶来的陈森竹无奈又悲悯地看着她。他们相望无言可午筱绮感觉他眼里有某种温暖而坚定的力量在支撑着她,让这个夜晚似乎也没有那么冷冽

午筱绮的父亲为樊逸张罗叻一个体面的葬礼,午筱绮、陈森竹和林尔尔都如约出席只是午筱绮被列为至亲,陈森竹和林尔尔则被划分到了朋友的阵营

现场还来叻一些记者,毕竟午筱绮的爱情近期牵动了不少网友的心葬礼结束后,他们想找午筱绮做采访可午筱绮被保安围着无法靠近,最后他們只好旁敲侧击地从亲朋好友那里挖掘素材

好巧不巧,一个记者逮到了林尔尔

“请问您与樊逸先生是什么关系?您是否知道他与午筱綺***的爱情故事”

林尔尔被突然冒出来的记者吓了一跳。

“我……”她错愕地盯着镜头“我……我是樊逸曾经的同学。他人很好泹他和午***的事我不方便透露。”

午筱绮听到身旁的公关团队松了一口气也听到公关组长小声地朝着对讲器暗骂:“为什么没人事先將林尔尔带走?!”

那一刻午筱绮很想冲过去,对着镜头喊出真相

战区戴孕妈戴耳机听歌宝宝能听到吗和不带孕妈戴耳機听歌宝宝能听到吗区别大吗我现在玩游戏多人模式玩惯了 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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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区戴孕妈戴耳机听歌宝宝能听到吗和不带孕妈戴耳机听歌宝宝能听到吗区别大吗
我现在玩游戏多人模式玩惯了 基本上不听声音在打 进战区每次都是被看不见的人杀死 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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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不是废话 脚步声 开***声 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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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里近距离人家听到你脚步知道你在哪了 你还在聽歌 你说谁会赢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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