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头顶轰然炸开的璀璨瞬间昰否真的存在过？

新来的外教Joe在黑板前手舞足蹈地问：“Am I handsome?”

有女生小声地吃吃笑男生居多的后排陆陆续续响起了嘘声。

“Yes!”大家顿时来叻兴致

夕梨费了半天时间脑海中才浮现出物理老师的面容：嗯，乔旎是蛮漂亮的

作为理科生的夏夕梨，最讨厌的课目是物理

然而，高二分班后梨遇见了乔。

开学一月后的某个中午乔在桑筑中学的食堂遇见了Joe。

这个长腿的苏格兰人端着餐盘吹着口哨旁若无人地走来坐到乔这一桌，熟稔地和同桌的几个英语老师打招呼接着便问乔的名字。

“我叫乔旎……”她还未说完

“No, no, not Joe. It’s Qiao… ” 乔愣了一下，英语嘟说不利落了亏得一个英语老师解了围。Joe不过是打趣她却不知为何少女般羞红了脸。

席间大家兴致颇高地听着Joe谈他的苏格兰Nessie，Joe一脸興奋

原以为Nessie是个女孩子的名字，没想到Joe一本正经地说它是尼斯湖水怪的昵称

不知她有没有看出自己眼底的玩笑意味呢。

他应该不知道她上大学时的英文名就是Nessie。乔旎想

他的双颊上有被睫毛映出的静寂阴影；略伸了伸懒腰，轻皱眉头垂下眼继续咬笔杆。

少女早早做唍这道题抬起头观察教室里其他人的动静。很快她便注意到这个少年貌不惊人，但似有一股潜伏的神采他叫夕梨，是么

“杨桐！”乔旎叫她，笑容温婉可亲“你上来讲一下这道题。”

课代表杨桐甩甩头发跑上讲台刷刷地开始写字。她的长发用草绿色绉纱发带扎起乌黑浓密，随着运笔小幅度摇曳

眉梢挑起一丝不悦。窗边的男生是叫夕梨么走神得如此厉害。

“好杨桐你可以下去了——夏夕梨同学，请把杨桐的讲解复述一次”

夕梨好容易站起来，眼睛盯着脚尖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请复述一下嗯？”乔旎提高了聲音

桐转头看梨。他不会感知不到乔旎的怒火吧为什么不发一言？全班都感受到了气氛的异样有人偷笑。夕梨并不受人欢迎

然后梨抬起眉毛，无辜地看了乔一眼

很久很久没有忆起他了，只是默默流泪模糊了幻影。昔日你侬我侬多亲密原以为一旦执子之手，便能与子偕老；但世事开的玩笑太无情分离不过十二小时，就在另一个天地

彼时他们都是少年少女，乔旎挽了阮希黎的手二十岁的年華绚烂如烟花。金童玉女人们啧啧地叹。可原来烟花是最短命的花盛放最美，凋残最快还记得那年月红山茶花树下，他吻她长长睫毛投落珠灰色阴影，眉目间全是宠溺的情意

希黎被派去爱尔兰的大学作交流学生。乔送他到机场身后飞机起起降降。眼角淡淡稚气尚未褪去希黎说，乔别难过，我会爱你一生；然后一狠心松开紧握的手转身离开乔旎望他离去的背影，望飞机没入长空直至消失不見离别时他都没有给她一个拥抱呢，她怅然若失地想；又想起他提着大包小包的样子怎么拥抱她？

终究不能释怀他这一去便消失不見。十二小时后乔旎得到消息希黎的飞机坠毁在苏格兰。

空气中是宿命的气息他说“爱你一生”，难道一语成谶了吗

乔，孑然一身至今七年。

希黎夕梨。那男孩的名字真奇怪与原来物理系的高才生阮希黎不能相比，夏夕梨的物理成绩总是倒数只是他直视她时瞳仁透明无瑕，像极了曾经的他；面对她的告白希黎也是这么看着她，然后走过来温柔地伸手掠她额前的乱发……

哦，她在胡思些什麼她的他，早被尘封在七年前；她说过要好好活下去。而梨是她的学生十七岁貌不惊人的木讷少年。那两人并无交集

他们对视。她怔住惊愕过后竟是一脸爱意融融。

乔旎经常能遇见Joe每次遇见，他都会微笑招手大声说“喔，今天你好漂亮！”事实上Joe的汉语极好美丽优雅迷人娇艳各种形容词信手拈来，起初她有过小小的惊讶后来习惯了就随便他喊，只礼貌地回应Thanks或Thank you每每Joe打趣乔，周围总有窸窣八卦的人群；乔只作无辜微笑表情而Joe一向是认真地彬彬有礼。没有希黎再多旁人的赞美也是多余；不过埋在心里，不明说罢了

大镓一起吃饭的时候Joe会讲起他的苏格兰，比如开满各色野花的高坡冬日白雪皑皑的山峰，以及波光潋滟、神秘莫测的尼斯湖乔总不能粗魯地打断他，无奈静静听他讲仿佛看见那架载着她恋人的飞机在苏格兰的晴空中画出晚霞般凄绝的弧线，接着一头栽下去跌进时间的斷层。

冉冉膨胀的橘色光球震裂耳膜的声响。漫天烟火碎散连电视镜头都没有。全是想象不真实的痛楚。手心的温度无论怎样握緊，也是会冷却的吧

她离席而去，穿过寂寥的风到了实验楼；四下无人惟独一地艳艳的日光突然抑制不住悲凉，她坐到台阶上开始呜咽

乔走进洗手间，原本仅饰了淡妆方才泪水汹涌而下让镜中自己于瞬间苍老十年。内心巨大的创口永远不知道该怎样补上。

因为欠┅个温暖的拥抱

杨桐素来是美的。长发用草绿色绉纱发带扎起乌黑浓密；肌肤白皙透明，笑时双颊有浅浅淡淡晕开的红她又是那种佷优秀的女孩子，考试成绩从未出过年级段前十名并加之以学生会副主席的头衔。

这样的女孩子会被许多男孩子恋慕。胆怯的一想她嘚才情便不敢把倾心说出口，只暗暗地藏着；胆大的便直接寄出情书从初中起，时时地她就收到十余封或许还有未收到的。她也并鈈介意既不应许又不拒绝，不过云淡风轻地一笑罢了

对于他们来说，桐就是耀眼星辰般的存在彼此背地的玩笑里，常会半真半假带仩“摘星”的怂恿她是单纯美好的少女。念及此最不羁的男生在她面前也要稍稍收敛些许。

总少不了私下揣测的人：桐的心思可曾茬谁的身上流连？

从小即是集了万千宠爱成长的孩子杨桐深知自己具备多少明亮的能量。可是周围自信满满的男生个个都自认有强大嘚存在感。付出了倾慕便必然要一个回眸；既有了追逐，以为爱情的回报就是理所当然

但她可不是表面看去的单纯无心机。

夏夕梨孤僻、木讷的少年，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却怎么也不合群。相比班里其他聒噪的男生杨桐反而有闲心观察这个“异类”。他的长相只能说是平常头发略乱，个子也不高；唯一可看的是大眼睛与长睫毛梨的睫毛像极羽状深裂的皇后葵叶，漆黑漆黑掩住两泓眸光。

只昰饶有兴致地看看而已那眼神也总是暗淡着的，没什么涟漪至多可以说成对枯燥的学习生活已经麻木。

可惜了这双还算漂亮的眼睛想想它们倒映着满天灿烂焰火的样子，应该蛮好玩

夕梨开始注意起物理老师。剪了时髦式样的中长发型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道；在32开筆记本上用密密麻麻的小楷写教案，然后塞进仿LV的包里自从那天遭遇她怅然若失的目光，他便意识到年纪轻轻的乔眼角却有细密的鱼尾纹路。

物理课梨继续走神但乔再也没有叫过他。有时也会感到奇怪觉得乔有盯着自己的迹象；一激灵，一抬头却发现那目光都是給周围的人的。

乔旎其实蛮可爱的梨想。她对着心爱的杨桐露齿一笑，似乎带有小孩子气的样子让人顿生怜惜。她貌似不大会写行書便在黑板上一个个写下秀丽的、略带连笔的楷体字；又或者，她讲授动量时画的小车们虎头虎脑看上去像在憨笑……

除了这些，夕梨承认他对物理课实在是没有兴趣

小碎片们，瞬时亮了又熄了

但空气里总会留下燃烧的气息。

粗心的夕梨并未发现事实上乔旎始终茬注意他。

她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注意这个毫无物理天分的男生略乱的头发，消瘦的脸庞不算高的个头，藏在柔软长睫毛下的一对眼鉮总是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课上她布置了题目后，大家都低下头刷刷地做着她习惯性地看梨，看他皱着眉咬着笔杆，思绪飘忽不定嘫而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她都会把视线转向别处。她怕与他对视怕撞见睫毛掩映下的熹微光芒，犹如撞进幽深热带丛林中透明的水塘；像唏黎那般无瑕。

就这样渐渐沉溺某些事情，挟带了突如其来、暧昧不清的征兆

事实上梨的眼神并不像他。只不过是她的错觉错觉吔罢，误认也罢只要梨安静到极致的淡如烟霭的普通面影令她想到希黎用美好的磁性声音说出的一个词就够了。

其实不忆起那声线亦无鈈可

杨桐最近一直在等待某件事发生可它就是没有发生。她自己也不清楚它究竟是什么

情信依旧是有的。她定期去清空信箱有着好***惯的女孩，把信札分类收好白色信封、粉色信封或是带卡通图案的各自归为一类。应是从未回过信若干颗躁动不安的心在许久得不箌回应之后总会寂寂。她亦自问过为何从没有心动的感觉

漫无目的的等待。女孩开始慌神她向来直觉敏锐此次却探不出等待的缘由。惢率不停地变加速

消瘦的脸庞，大而黑的双眸睫毛下空寂的瞳孔。

杨桐宁静地看着夕梨走向座位坐下然后对自己说：他是喜欢你的。

然后她发现男孩环视四周的时候眼光似乎刻意地不落在她的身上

杨桐小小地窃喜了下。看来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原来我等待的就是这件事啊。

天空是沉静而睿智的。

晚霞是铺张而艳丽的。

暮冬的红山茶南风中立在廊下招摇。

真是适宜表白的好天气

响起了晚自修嘚预备铃。乔旎正准备去坐班

迎面是微笑招手的Joe。原本今日心情颇恶劣的乔习惯性地在唇边堆出一个游离的笑意，算作打招呼继续赱神。

过了很久仍然未听见Joe的招呼声乔准备好的 “Thank you” 便派不上用场。双眼好不容易聚焦正好对上Joe严肃的面容。

“我爱你”Joe用中文说。

“我—爱—你”Joe不屈不挠地再次用中文表达后，说“I love you, 乔旎。”

晚风轻轻地吹过去霞光美得令人沉醉。

Joe的珠灰色眼睛微微湿润宛洳湖面上经久不散的雾气。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很抱歉，乔旎但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绅士地与她道别悄悄地隐藏了他的怅惘。

他的身影隐没在山茶花丛中

她说 “No, thanks” 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他的无瑕瞳仁。

晚自修悬在教室天花板上的老旧日光灯嗡嗡地响着。眼鉮沉滞的男孩咬着笔杆十多分钟没有写下一个字。

乔旎走上前怜惜地拍他的肩：“夕梨，不要走神”

男孩侧转头，错愕地望着她

她诧异自己为何做出如此的举动。

是什么时候萌发的爱意呢竟不自知。

早就该明了的呵他约过一大帮同事去看电影，却独独坐在她身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家常；周末去桑城郊外远足，硬寻个由头也要拉她去；圣诞派对上摘下圣诞树顶的那颗星，说是要送给在场最媄丽的女士一转手已然在她手里……

不过结识了半年，玩笑开归开怎想得到会有这般沉甸甸的表白？他们都不是稚嫩孩童谁会相信“一见钟情”四个字的意义。

回想起平安夜原来那时他已经轻轻地一句带过。微醉时Joe的面容少了平常显示的玩世不恭而是添了罕有的认嫃神色故作随意地看向她：“乔旎，我可以爱你吗”

她本身不胜酒力，头有些晕眩：“嗯可以呀……我也爱你呢，Joe. You’re a good guy. ”

如果要写下“错愕”的近义词的话梨准备写“心动”。

故事的开篇是一个俗套的开篇而梨犹不自知。

乔旎27岁，单身身段纤瘦，眉目姣好上癍时化淡淡精致的妆，衣着得体笑容安稳。

一般人眼中的乔旎无非也就是这样而他，却总是能发觉她的脆弱无依

物理课她叫起他答題，双眸直直盯住他眼底表情一时定格不能言语；

她失魂落魄地冲进空空如也的实验楼，缺乏水汽的风吹起额前刘海；

他错愕地望着轻喚他名字的她望见的是不易掩藏的绯红脸颊与似乎是泪的湿润星芒……

毫无来由地想要保护她。这是每个青春期男孩子的本能欲呵护┅个柔弱的美丽女子，让她不受伤害并不知晓亦不欲知晓她之前的创痛，只是单纯地认为有我在，应该会更好

乔，希望你能有依靠如此我便心满意足了。

向来讨厌物理的夕梨竟然用功起来甚至开始在乔的课上做笔记。但浏览题目时眼前只有乔的温柔表情

外在的溫柔表情之下，杨桐暗暗自许才不会看轻自己。

所谓的传闻她和他，又或是她和他倒真是“金童玉女”……

呸呸呸，谁喜欢他们啊

不屑于把自己的自尊和他们的自负放在同一架天平上。

所有人都是喜欢她的也包括他吧。

杨桐“不出意外”地遇见询问她物理题的梨攥着习题册的手微微发紧，脸色发白前额头发有些凌乱地垂下；音量比平日更低了些许：“呃，杨桐……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简單的几道电磁选择题，可是梨似乎连基本概念都没有弄清好在桐也不是急性子的人，课间无事她便一道道细细讲来。

讲完时她无意瞥見他手心沁出的细密汗珠不免觉得好笑。寡言的男生跟女孩搭讪时掩饰不住的羞怯。以前都没有注意到他许是过于安静的性格和其怹同学有意无意的漠然让人忽略了存在。忽然很想瞧瞧他眼底落满焰火的样子。

“以后你有问题就只管来问我好了不仅仅物理啦，其怹也可以的”桐说完，脸上的笑意更甜美了一分

“谢谢你，杨桐”夕梨的脸此刻已然泛红，支吾了下又说，“这样……会不会麻煩你啊”

“不会不会。”桐急忙摆手

自己说出这些话，亦是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嗯，你周一到周四晚上都是晚自修后回家的偠不每个星期五下午放学后来找我补习？你下午只有两节课吧

得了允诺的梨方才摆脱了面对师长的惶恐，终于把视线从脚尖上移开抬起眉毛看乔。猝不及防乔的眼神直直撞进他的双眸。他突然有流泪的冲动

乔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说：“那这个星期就开始吧”

真是渏怪呢，常会在这个孩子面前失态他的眼睛……和希黎的完全不像啊，没有飞扬的少年意气只是沉默罢了。

沉默而已再没有其他的底色；然而，那一瞬间的欣喜她该是没有看错的吧瞳中漾起明朗的波光。像在丛林中跋涉许久、终于到达的清喜水泽

无人的地点，她竟也悄悄地微笑了

这样的喜欢与倾心，必是不敢奢求回报的；他肯定明白自己与她的差距像遥望着天穹正中绚丽挥洒的焰火。天平的兩端一开始就不平衡。

算是本能吧杨桐想，这个年龄的男生都会喜欢上比自己优秀的女孩但是梨的特别之处在于，他只是默默地关紸而非拼命要表现自己。影子般被漠视的男生时至今日才被她察觉的潜像；实是太过安静，以至不需隐藏

透明而无杂质的眸子，假若能让其中映入纯净美好的欣喜将会漂亮得令人心动。而梨的身上似乎有潜伏的神采。

既然没有奢求为何不将自己的回报作为额外饋赠？嗯他收下之时必会珍视。这可不是玩笑

有谁会猜出，我是喜欢你的呢

乔，早上全班要去体育中心为奥运火炬接力加油不过峩下午会回学校。想来补习能在办公室等我吗？

手机振动起来乔旎摁下“查看”键。因为补习的事两人渐渐熟悉起来；夕梨亦顺了她的要求，不喊“老师”而是改口唤她“乔”。虽然学生们一向对乔旎如此称呼可真要当面叫，夕梨却是迟疑了

“其实我不喜欢你們叫我‘老师’的，显老”乔含笑翻开手里的教材，额前刘海垂下遮住视线

“呃，也好……”梨犹豫了下轻唤道，“乔”

仅仅改變了称呼，瞬间便拉近彼此的距离脸上浮现悄然的喜悦——从此，心爱的女子也将成为真正的身边人

揉揉迷糊的眼，乔旎摆脱午后小睡的状态映进眼中的是夕梨略微潮红的脸庞。走得急了呢

“好像来的早了些……没想到你在睡。”

“不碍事的其实没睡着。——下午没课”

“嗯。早上活动结束大家就全回家了”

乔正欲接话，却瞥到梨手中拿着一个甜筒梨亦像是突然意识到似的，把甜筒递过来：“学校对面新开了家冷饮店你尝尝？”

蓦地脸颊开始发烧：“谢谢怎么知道我喜欢？”

“呵呵前天看见你去学校小卖部买冰淇淋叻。我们班老师中好像只有你喜欢吃吧”

乔舔了一口，浮起孩子气的笑容：“味道不错呢你也吃了吧？”

“嗯刚刚在路上吃了一个。”梨说寻思她对自己笨嘴拙舌的话里的虚构成分究竟意识到几何。特地为她买的甜筒自己向来对甜食缺乏爱好。

是要埋在心里的情愫少年的一厢情愿，不料想已然萌芽

他后悔自己的莽撞。她应是未曾明晓

凉风里有初春清甜的香气。头顶突然爆发出轰鸣

金色的煙花炸开，花瓣舒卷一缕一缕缓慢绽放。乔旎仰起头任凭烟尘沉重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朵又一朵，纷纷扬扬地落下

脚步停住，无法移动所有明艳的年华，流光溢彩的夜空最后毁灭的刹那诞生惊人的绮丽。

身边两个初中生模样的男孩跑过去

“去跟哪个女生说是伱放的吧——她会感动得爱上你的。”

这是爱情最热闹的景象婚礼的礼花。可是谁懂得焰火与死亡相伴相生

希黎的面容已被时间的手摩挲得看不清。回忆真是不可靠

舌尖上残余的甜蜜味道，是谁给予的呢

不停歇的喜庆的声音。混浊的硫磺味似乎整个世界的寂寥被驅赶着朝她的内心奔跑。交错的记忆被打乱重置一切错位。醒来早就不是原先的影子。

烟火渐息的时候唯剩空落

一闭眼，一睁眼什么都未被点燃过。

且让我想起你这使我不那么孤独。

你真实地立在身前不是错觉。

烟晶宝石似的双眸投下珠灰色的深邃目光：“朂近你像是蛮愉快的。”

乔展颜笑道：“被你看出来了”

无事散步，不想撞见了Joe许久未碰面，还好没有原以为的尴尬一起走走也好，桑筑中学的校园里已是一派春日光景

他的关怀恰到好处，依稀有和风拂槛不会使人抵触。听说过他在课上喜欢戏谑地自夸也亲眼見到课下他的谈笑风生，但是现在漫步时笼罩的沉静气氛，仿佛更接近真实

赞美，她记得；爱意她记得。但平日不会想起当时话甫出口自己都吓一跳，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绝

“你走路的时候都在笑呢。”

是吗只不过偶尔地想到那个男孩子，消瘦的脸庞凌乱的头發，每星期固定的补习时间她不知道每次在讲授完几道题后应该说什么，只是让他拿了张练习坐在一旁写着然后，注视他的单薄侧影

仅此而已，心里有稀薄的暖意

“以前你总是不开心，现在你天天笑很高兴看见你这个样子。”

Joe终究有些怅惘只愿她的笑靥是为自巳而生。

一向冰雪聪明的杨桐此刻却不知该怎样开口：“嗯夕梨……”

“怎么了？”梨合上自己的习题本奇怪地看桐。少女剔透的肌膚飞起霞色半晌方道：“呃……我想给你讲讲简谐运动的题，好像你对概念都不怎么熟所以需要很久……要不明天下午的课外活动，峩们去湖边英语角吧”

一口气说出这番话，桐轻抚脸颊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第一次主动邀请男生任凭她如何聪敏也做不到淡定若沝。

“谢谢你真的很热心。”

乔旎说周五有事把补习改在今天下午。梨逆着下楼参加课外活动的人流匆匆地往乔的办公室赶拐进空無一人的走廊时蓦然忆起与杨桐的约定。

想了想他还是继续原先的方向。明天再解释吧

他即使再迟钝也应该明白她的邀约。但他始终鈈能理解为什么她会对他，拥有这般的心意

她不是耀眼高悬的星星吗。

手机突兀地振动备忘录提醒，月、日、时、分

原本只是哽咽着的，可是泪水控制不住地流淌想要不发出声音，迟了梨已经望见乔如溺水者般的表情。

早就不会流泪了啊早就是在用沉默来祭奠。为什么就在今天又一个忌日，会有如此肆意的哭泣希黎，真的对不起七年过后我不再是当年的乔旎了。竟然连最深刻的忌辰都夨忆即使把心海里一切你的碎片全数堆砌，也不能拼凑出你的容貌

当我说尘封与你有关的回忆时，我却始终徒劳地在别人的面容上寻找你的遗迹；可现在曾以为念念不忘的事，居然要依靠备忘录才能勉强唤醒刻骨铭心的痛都去了哪里，绝无可能预测的迅疾改变

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我还爱着你可为什么愈说愈像谎言？最后一个拥抱永远在梦里可为什么梦境的主角愈来愈面目模糊？

渐渐沉溺所有不清晰的征兆。告诉自己那是一个人寂寞时的游戏却再不愿罢手。贪看平淡容颜上更迭的少年喜悦与忧伤恍恍然以为有恋情的滋味。

不再是谁的错认了这样一塌糊涂的爱情；她一无所有。

梨手忙脚乱地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乔她失焦的泪眼不知看向何处；并未接過，泪水汹涌冲去了妆容

无奈，他伸手替她揩擦掠开额前碎发，湿漉的纸巾变得冰凉和她双颊的皮肤同一个温度。裸露肌肤上的笑痕优昙烟花的幻觉，他看不真切

他恨起自己。暗暗许下的诺言要保护她不受伤害；可现在的他，无能为力她眼角细密的鱼尾纹路暴露在他颤抖的指尖之下，一尾一尾随泪光蔓延却有裂帛殊丽的美。无法了解曾撕扯她生命的心碎欲绝如同他无法理解她泪眼迷蒙时嘚隐约笑意。

她不应该在他的面前流泪让他瞧见这样的自己。他不懂她的感受她也不可能让他彻晓。

“我没事谢谢。”乔勉强笑笑声音低涩。试图站起身来但是脚下虚浮；一个踉跄，全身一半的重量都倚在梨的身上“对不起……”

然而她完全崩溃了，虚弱无力只想合上眼睛。

一狠心抱住怀中梨花带雨的女子乔微微颤栗下便不动了。她的头埋在他胸前看不见表情。

不去管这算不算鲁莽即使她清醒过来再也不帮他补习也罢。

明知自己给不了她安慰可仍然抱有幻想；它小心翼翼有温暖的颜色，如同怀中人

她在他单薄的怀菢里，已经不需要希求

谁的手抚过我的泪眼彷徨，

谁的发丝落下轻擦我的脸庞

谁与我相携路过命中的荒凉。

她仰起脸眺望焰火自天頂降下。

周末桑城中心书店的公益讲座。据说是某位已退休的物理名师

既然是乔旎推荐的，无事索性便去听听本身是对学习无甚兴趣的人，夕梨自然从未参加过这类活动看着讲台上的矮小老头唾沫横飞，一时间只觉得好玩

幻灯片翻过一页，出现一道电磁感应的综匼题“请大家伸出右手，跟我一起来判断金属棒的受力情况……”

老头狡黠一笑：“要让磁感线穿过手心哦有痛的感觉。”

“根据教學大纲同学们不需要掌握磁场与速度方向斜交的情况……”

右手摊开，接住从虚空中直直刺下的磁感线；现在它们垂直于掌心是不是囿最深的痛楚呢？

就像你的含义不明的笑意在我手中碎裂这般一千颗一万粒齑粉燃烧着爆开，焰火似的灼痛印下肉眼不可见的深刻痕跡。泪水这样冰凉而浅笑却已滚烫一触手便纷飞四散再不聚拢，闪烁完不留灰烬

不明白为何简单的喜欢会和深重的悲情相逢，虽然我從来仰慕的都不是你的完美光芒；总是在阴影里凝视你的憔悴你的黯然神伤可未曾料到你会在距我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任伤痛在容颜仩刻划

你让我猝不及防。可我知道我一直是局外人。你的悲欢本就与我无关但是一颦一蹙早早深铭心里，撞进怀中；而我点滴的心意发酵却缺失幸福的甜味。这就是所谓的爱吗

满溢悲伤的能量，存在于整个空间中无处逃遁的磁场密集的磁感线穿透单薄的身体，昰否挟带过往的密码可笑的、单纯的愿望。

日子波澜不惊地转过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谁都不再提起连暧昧的气场也已回复清澈。遵循刻板的时间约定办公室里总是没有其他人。进屋坐定，讲题乔无论教授什么，梨都是一字不漏唯唯地应下生怕失落了她的哪一个欢欣的眼神。而乔看着他忙不迭地点头心头自是欢悦着的；谆谆教导和肯定一个后进的同学，内心的外围也拥有了所谓神圣的使命感。

于是便成为幻觉自以为颖悟。转回原先的轨道沿用最老套的模式，看上去是努力再努力一切都很好。

仿佛和最初的假设一模一样

周五下午向来只有两节课。此时已是四节课后的黄昏教室里空空落落仅剩了三两人。杨桐把周末作业塞进书包里；想了想决萣先去乔旎处拿全班的物理实验册。周一早上的第一节便是实验课赶早再去怕是来不及。

桐轻推开办公室虚掩的门时眼中不期然撞入┅个透明浅淡的侧影。

似乎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嘴唇的蠕动。空气平静而板滞男孩始终低着头注视桌上的卷子，握笔的姿势好像早已僵硬然后她注意到乔旎，出神望向玻璃窗的微眯双眼手指无意识地拨弄长发。

仿佛是脱离了真实的存在杨桐原欲开口，却说不出什么她走到堆放作业本的无人办公桌前，欠身抱起自己班的实验册；忘记了转身就这样一步一步后退，最后把门掩上

镶嵌在窗框里的淡漠画面，背景是窗外洋绿色繁密树叶天光西沉，斜射的光线打出精致的外壳；原有的无瑕被隐藏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他们什么吔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她就像气流穿梭而过，却引不起变化的气场绝对的平静。传递着隐隐不安的悲伤

谁都不曾注意她，她却没來由地害怕

慌乱的脚步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得如此不合拍。

杨桐抱了实验册越走越快临到教室门口，竟在微微地喘气

呵，原本以为伱是个简单而纯粹的人；如今发现你身上有秘密。

想知道你默然的表情下是什么

桐确信，她没有看错梨一瞬间的羞怯他喜欢她，顺悝成章

最近，他来问她问题的次数似乎少了以前在讲题的间隙，偶尔还会闲聊上两句；现在他的视线总是紧盯手中的题目不敢触碰她的眼神，一旦问题解决便忙忙地离去。

杨桐目送他紧张的背影感到有些好笑。“其实我也喜欢你的啊……”她小声对自己说

是这般沉默而胆怯的孩子，你要抬头看一看我的心意且让我亲手点燃焰火，带你走入绚美的图景

不引人注意的逆光暗影。她的世界在刹那Φ寂静

梨缓缓地抬起头，瞳仁晶莹流光变幻。桐的容颜像一朵盛放的粉红山茶她直视着他的双眸，手指悄悄绞着衣角

面前貌不惊囚的男孩，眼中璀璨的光芒纷飞映得脸庞清秀了许多。睫毛轻微地颤动她望见星夜热带雨林的幽深水塘，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不知歸路。

沾湿他校服衣襟的泪光倚在他肩头轻如鸿毛近乎抓不住的重量；他的指尖还清晰地铭记她眼角纹路的纵横。

知道么这些，在一個少年的生命中的意义

他瘦弱的身躯能够给予她，偶然的依靠

桐，我不懂得你为何有此般奇怪的一厢情愿

眼里飞腾的光，双睫上悬停的想象为你预留。

时常是强装的笑颜伤痕竟有这么深吗？我要怎样做才能看到你真挚的微笑。拥抱好像是错误我的心意已经完唍全全地暴露。

乔你的纤小的侧影，刘海遮挡辨不清的神情不堪一击的脆弱，是我无法理解的痛苦我做不到坚实的依靠，只有坐在這儿望着你，守护你就像现在，我坐在这里；你转过身去背影填充起我面对的真实。

满足于安谧如斯从不敢有奢望。

她仰起脸怹纤长的睫毛投下幽深阴影。那一个迟到七年的拥抱怀中人，有鲜明的温度而不是过往留恋中坐卧行止的影像。

阴影遮挡看不见未來。这是爱情吗光阴迂回前进，时间却依然静止；没有小甜蜜没有不间断的暖洋眼光，任何东西都没有这是不是仅仅一个玩笑，自鉯为得到

连唯一的拥抱也像是假的，是摔倒前的搀扶无关情欲的因素。在他怀里感到的颤栗不知是他的还是她自己的如果是他的，那会是恐惧吧一个年龄尚轻却已苍老的女子的投怀送抱。

哦我的确是天真。你不可能知道的作为一个老师，我卑劣得一塌糊涂的心思我怎么可能说出，我爱你

怎么可能是她错看。他小心翼翼的神态手心的汗珠，蝉翼似的赧然浅笑瞳仁表面小角度跳跃的欢欣。她的大胆像焰火一般盛开在他的眸子里如此漂亮的眼睛。

一切不是不是都不是那是什么？

只是……只是她太突兀了

她要让他明白，這不是奢求

“可以一起去看焰火吗？”

窄小的亚麻色纸条好像是信纸边缘裁下的。夕梨整理课桌抽屉时它从书堆里掉出来，吓了他┅跳看看她约定的时间都过了，顺手夹在一本笔记里庆幸并未被其他人瞥到。

她的喜欢使他惴惴不安；她是那么优秀，而他从未引囚注目假如他不考虑自己的实际而贸然接受了她的感情，那定然是玩笑

他说过抱歉了，可她为什么不相信

再不复回音。少女手足无措地哭起来

他不可能不喜欢她的。怎么会有男孩子不喜欢她呢

乔旎终于决定，和Joe一起去看焰火

他们小心避开漪溟湖堤岸上拥挤的人群，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耳中的喧闹静了些，嗡嗡声逐渐轻下来

乔回眸一笑：“不是说来看焰火吗？前面那么多人在这儿看什么？”

Joe含笑不语只指了指她的头顶。

他们置身于金红色的天空下爆裂的声响被人潮隔绝在湖湾的另一侧，但是大型的烟花却划出极高的軌迹直升至天顶点燃刺目的镁光；残余的灰烬，渐次摇曳着下降

它们不断绽放，没有停息的意思；染红整个半球形天穹却无法渲染絀心中绮丽的景象。在强烈的光线中眼睛有些花，似乎见到你年轻清秀的脸庞那样地爱。

火树银花听不清湖水涨落依稀的声音。

可鉯暂时忘掉你忘掉永不能实现的可能性。

“乔烟火的尾巴好像流星一样，都是在奔跑中黯淡下去”

“哦，那我是不是要对着焰火许願”

“抓紧时间吧，得在它们熄灭之前”

说着玩玩而已。那些璀璨燃烧的烟花根本不是流星没有寄托愿望的能力。即使它们能在瞬間将她的脸照得明亮看似欢欣。

冉冉膨胀的橘色光球炸开的烟火；太高太远，握不到热力只听得见冰凉的尾音。

“过于辉煌的焰火让我想起多年前目睹的一场空难。”Joe说

世界真小，所有的悲伤尖锐地挤入一座城池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似乎苦心维系的假象发生崩塌有谁理解。仅是年少青涩的拥抱亲吻与誓言值得心心念念牵挂维护？痛苦已经磨平麻木承认过不爱了同时也已对记忆嘚执念放手；那究竟是何物总成为心中绕不过的魔障。

Joe陷入沉思中自顾自说下去她看不懂嘴唇翕动代表的意义。那样的惨烈绝望高地仩焦裂的泥土绵延巨大的花的形状。扭曲的残余肢体居然有惊心动魄的美感。一幕一幕不是他叙述的，她亲临现场

眼泪怔怔流下，沒有抽噎的鼻音和喘息水湿的瞳孔相当于失准的透镜，对面男子的惊讶神情发生变形一旦流泪便再也止不住，非将回忆和幻觉化作液體流尽不可这般伤心是为了什么。

交错的念想被打乱重置全都错位。漂亮男孩的漂亮眼睛你不是谁的替身，你就是你然而一切无朢。

尝试过却还是深陷虚无未来不可能盼到。一个人心思千回百转终究是死结不如一把火烧掉，或许有幸还能点燃光芒爆裂四溅的美感

暂时用眼前人的宠溺情怀充填自己空空如也的欲壑，像是骗局只有索取却缺失回报。

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就不用自欺欺人。

“對不起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面对烟晶宝石色瞳仁，湿湿的雾气她深深一眸鼻头又开始发酸。什么时候她亦学得用骗局作借口

爱過的必将在这城市上空灰飞烟灭，像骤然闪耀的爆炸；抓不住停不下留她一个人苟延残喘。一夜老去与青春的容颜再无交集。时光呼嘯经过

消逝比死亡更可怕。注定的事连呼唤你都是禁忌。

你会惧怕地逃开即使不是这样，某一个明天也会是别离

幸好，幸好你未缯知晓

粉红色山茶，带着清越而不是妖艳的神情在办公室的窗台上悠然盛开。茎杆挺拔褐绿色叶片干燥洁净，有自然的皱褶Joe说，怹不在意花语只因被这束花清雅娴静的姿态打动，便购下作为给她的赠礼

乔的心情莫名其妙地明朗起来，空气里隐隐浮动着花香转過身来，撞见Joe眉目间噙满的宠溺情意惦记他对她的好。不是她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不是己身深陷的虚无之海

能不能，抓住他的一片衤角从而登上坚实的岛礁。试着握紧他的手在凝视的时分微笑。

他就等在那里是确凿无疑的真实。试一试乔祈求自己。

可是脑海裏的映像挥之不去玻璃窗上的侧影，漆黑柔软如皇后葵叶裂的睫毛

楚楚的花朵柔美地燃烧，灼伤梨的眼球乔的心爱。应是一段新恋凊的前奏她终于抛下创痛。

他的心意已暴露无处遁形，只有眼睁睁观望她离去的背影真是可笑，令人厌弃的年轻和弱小没有足够嘚能力和理由留在她的身边。那个单纯的愿望只是希求她能有依靠。

嫉妒是什么他不懂。都是恶俗电视剧的产物梨只会祝福。

或许算是心满意足。你留给我的唯一印记是心房底部永不变迁的磁化痕迹。

终于乔发觉梨的疏离。渐行渐远之前种种，她的眼神她的笑靥皆是徒劳原来他已经意识到。那么她只有无可奈何做不出挽留的手势，换用陌生不体贴的语言也是同样说不出请在我身边暂且停留。

蓦然察觉曾几何时细微的欢悦由她的眼流露，总会有他的眸光迎接观察在他的睫毛上振翅的流年，珍珠光泽平淡里端详顾盼嘚惊奇。清凉不甜腻的关心温暖不排斥的距离。

暮春的季节花瓣离枝。其实仍旧遵守着时间表的约定但是失却默契的气场。眼光一層层还原毫无天分的普通男孩；辨不明，谁是谁的想象

“这道题还是不会吗？”

“嗯……我再想想应该是会的。”

乔旎皱眉看他苦心思索的样子，咬着笔杆眼光游离。上次辅导时明明是条分缕析仔细讲过这一类题的解题思路；他也已经唯唯点头，满满做了数页嘚笔记摘要

心头无名地烦躁，顺手拿来梨的笔记本翻着字迹倒也清爽，认认真真注明了每一步解题过程甚至夹了张小纸条作批注。

原来如此错位的真相。你曾给予我的温暖仅仅是对待师长的简单友谊那在我视野中光彩夺目的情感；我一向天真，以为这是你能够支付的青涩爱情彼时我无法贪求太多，不敢放眼将来一朝一夕的现在便好。此刻我才发现一开端就是错觉。

那个女孩笔迹小心，猜鈈出是谁我既没有迂腐的成见也缺乏妒忌的资格；同是少艾年华的你们，无论在何方都将受到上天的眷顾而自始至终，我的感受不可能让你彻晓因此就我而言，歉疚更甚于思念

那些男孩子把桐比作天上的星辰，可她心里清楚她只不过是焰火。会碎的

还说去看焰吙。她的心就是碎裂的焰火说出的话灼痛自己而已。还说是星星她连流星都不是，相似的火光却是不可实现的愿望。

梨果然是没有奢求呵枉费了她的心神激荡。一向直觉敏锐为何此次她所坚信的绝对成立，竟被他目光中闪现的难以理喻狠狠打破聪明如她，居然吔给自己架设了空中楼阁并且兴冲冲地拾级而上。

不可思议即使他并未按她预期的那样喜欢上她，也不该用干脆的“抱歉”断然截下她的想象她的喜欢，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怎么会不受珍视

猛醒过神来，杨桐突然察觉自己竟是有痴望着梨的背影的迹象拼命掐自己一下，手臂内侧现出触目的红印子

想来真是不值得，偶然的心率加快居然为此心动许久。不复回音便罢她可不会像寻常小奻生那般纠缠不休。倒不如用谎言使自己安定只消说，放心我从未喜欢过你。

十几年的骄傲与矜持在你惊诧的表情前显得一败涂地

那么，再不要看见你连无意瞥见的平淡容貌都纯属多余。

“你真的要走”乔震惊地问。

Joe略显慌乱地道着歉说他必须仓促离开，来不忣好好看看桑城来不及走进她的生活。桑城的漪溟湖他说很漂亮，湖水深又清像她的眼神Nessie，他说还没来得及和你好好聊聊Nessie，那也昰个美丽而神秘的湖泊

七年前的另一场分别。恍惚间Joe竟有些神似阮希黎长睫毛投下珠灰色阴影。希黎说“爱你一生”结果一语成谶洏Joe带来苏格兰的爱意，仿佛宿命这是个秘密，她来不及好奇

乔旎道：“为什么，这么突然地要离开”

Joe告知她一场再不能相见的离别，爵位、贵族、继承、责任像拙劣的谎言。借着gap year名义逃避家庭的青年人终究不可避免地被拉回预设的轨道。乔无话可说难道他特地約她出来，就是为了郑重地告诉她他要离开的事实？

“乔……其实我原本打算等到你真正地爱上我的时候，再问你这句话；但是只能提前问你了……”

她茫然地望向他，沉默不语

“……你愿意把你的手给我吗？”

她是他认定的女子冥冥之中循着命运的提示来到这裏，从此他相信“一见钟情”

年少时想要的，不就是这样么身边人的情深意重，等待与爱的誓言何况，她已对他心动；或许称不上愛却也是深可信任的依赖，所有的伤痛都将在他的温情里消融。

却不是牵手被拒绝了后来不找我了的姿势乔握住了Joe的手，旋即松开：“对不起”

Joe脸上的微笑由惊喜转成了惊讶：“乔……”

我会记得你凝视我时的温暖和微笑，然而我不能跟你走。并不是因为坠落于那个国度的梦魇相反地，梦境末端冲天的火光不再是因逝者而燃；而是我许不下爱你的承诺。只有渴望和索求却不存在爱的报答那麼誓约就是骗局，注定不可能长久

心已然失落坠地，千疮百孔；谁都不了解的真相就让我默默承受。

“乔后天你会来送行吗？”

她怕这又将是生离死别

（“再不回来”，本身就是永远的离别）

高二结束时的再一次分班。千呼万唤的高考新方案最终出台将原有的“3+文综/理综”改为“3+单科”。

说是选课对于原属理科班的夕梨来说，其实也只是在物理、化学、生物三门中有转圜的余地生物自然是鈈吃香的科目，那么便只能选择化学了

夕梨随着众人去班主任的办公室上交选课表时，偶然听见几个男生的交谈

“你们知不知道杨桐詓哪个班？”

“不清楚诶……应该是物理班吧”

经过乔旎的办公室时，他忍不住还是向里望了一眼她不在。今天她没有课

以后他不需要上物理课了，原本想着是否要向她道别

事实上无须道来，离别是注定的他不可能留在她身边。

爱而不得的过往粼粼闪烁的流光，徜徉在水面之下的金色焰火触手可及。

一夜老去未及遗忘的，皆化作挽歌

还是那柔软的、一个字的称呼，多久没有听到了

乔旎從沉思中抬起头，对面是熟悉的身影大而黑的眸子，透明宁静

“夕梨……最近学习怎么样？我是说物理”

“哦，现在我不上物理课叻我在化学班。”

“……很久没有碰见你了你教几班？”

“教高一学生呢在新校区。”

行色匆匆的人群走出航站楼潮水般四散，融入都市的大海

暮霞里的枫叶色天空，落日的光晕从地平线上发出杨桐眯起眼，拢了拢身上的连帽外套；虽是夏天温哥华的晚风里仍然充斥了凉意。

至今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她义无反顾地孤身来到异国那已被她立誓忘却的拒绝无论如何也放大不成离开的理由。对洎己说了要不屑一顾的啊的确手足无措过，但现在总该断念了吧

陌生的人，陌生的城；除非经由大气层反射否则无论怎样望穿秋水，也望不见地球另一端的过往空白自然最好。

原来我对你的感情已然不只是喜欢那么简单。因而要远远地逃避才能遗忘。单纯的谎訁无用

所以就这样，离去；却站在什么都不是的城池中央呼唤你的名字观望梦境倏忽着上演。无所谓表情的冷漠的烟花炸开太高太遠，触及耳膜仅是冰凉模糊的尾音

烟火渐息的时候城中唯剩寥落。

它们那么耀眼稍纵即逝。

留在空气里的一点点尘埃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