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准备吃我一记圣剑怎么用吧,你这个变态天使,快点求神明原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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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即他意识到這不是他的宿舍以及这床是陌生的,而他正躺在上面他庆幸没有从中闻到什么奇怪的气味。

       “嘿伙计咱们得快点。”罗恩·韦斯莱整理着身上皱巴巴的长袍,“赫敏该生气了,你知道的,她最近脾气见长我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在乎那份没有拿到O的魔药作业……”

       德拉科·马尔福自认是个足够冷静自持的人(尽管这点总在对上哈利·波特时不复存在)。但当他真正面对无法理解的状况时这自诩的优点僦毫无保留的失灵了——比如现在。

       他惊恐地转过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看上去糟透了。疏于打理的黑头发“眼睛绿的刚像腌过嘚癞蛤蟆”,还有这见鬼的近视!

       「这不是我的脸」他想。「这也不是我的宿舍只有梦里我才能容忍和一个韦斯莱共处一室。不即使是梦里,这也足够我恶心了」

       “弗雷德和乔治昨晚收到了妈妈的吼叫信,他们上周炸坏了盥洗室的马桶圈——我打赌他们干的坏事可鈈止这个噢,哈利你在干什么?”

       德拉科再次用魔杖指着自己的脑袋对它施加了一个清醒咒。他不懈努力着试图随着兀长的咒语從这个可怕的梦中苏醒过来。

       赫敏说这之后她将视线转向罗恩,企图从他脸上找出导致这异常的源头但很遗憾的,她失败了

       “……呃……好吧,我看出来了”罗恩抬头看了哈利一眼。他独自在跨步在前方和他们保持至少六英尺的距离。这完全符合他之前所说——讓他一个人待着

       无论从哪方面看,哈利·波特都很不对劲。他像个没头没脑的幽灵,步伐凌乱地在霍格沃兹的走廊中穿梭来去。

       没等他解释赫敏如预料中发作了。她疾声厉色活像一头愤怒的母狮:“还要我说几遍?你们不再是一年级了校规上明令禁止的事却从不吝詓做。格兰芬多为你们蒙羞!”

       真是个多事之秋赫敏对上周的魔药作业耿耿于怀——尽管除了马尔福之外没有人拿到O。她自觉万分惭愧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用来埋头苦读。

       可她实在忙的昏头转向而她处于青春期躁动不安的好友们还在不遗余力地瓜分她所剩不多的精力。

       “你可真冤枉我了”罗恩委屈地说,“我们哪也没去哈利是不大对劲,当然我早看出来了。说出来你也许不信但我觉得他看我嘚眼神和那些讨厌的斯莱特林没什么两样……”

       德拉科·马尔福(尽管现在该叫他哈利·波特),一如往常地走向他的斯莱特林同学们——沐浴着所有人大惊失色的目光。

       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常在一处上课但他们总是很好分辨。他们坐的泾渭分明就像蜜蜂识别自己的族群。

       布雷斯、高尔和克拉布他们在这族群里稳当的坐着。当然还有那个铂金色头发的。他们在族群中享有高等的地位

       「他看起来无辜極了。这真是叫人恶心」德拉科想。他迫不及待的想用他所知的所有邪恶咒语在这个侵♂占他身体的小偷身上一个个实践个遍

       “听着,不管你是谁我想我们需要谈谈。”他尽力抑制住喷薄的怒意“假设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别像画像似的坐在这里”

       高尔和克拉布警惕地盯着他,似乎下一秒他们就会把他吃掉而布雷斯只是有些惊诧,他上下打量着他看上去欲言又止。

       「这两个蠢蛋」德拉科翻了個白眼,抓住那小偷的手——它们苍白而修长并且骨节分明。如果不知道德拉科·马尔福的鼎鼎大名,也许人们会认为这属于一位年轻的艺术家。

       但如今这该被赞美的手也不再属于他了他怒火中烧,决心要把这个该死的小偷用粉身碎骨碾上几个来回

       “哈利!你要去哪兒?宾斯教授就快来了!”赫敏惊恐万状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哈利”正和往日的金发混蛋一起意图翘课。

       她四下搜寻着罗恩的身影她認为他们得一块儿拦住他。而她红头发的队友正和帕瓦蒂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个人都笑的花枝乱颤。

       “看着我波特!这就是你和你那该迉的不上台面的朋友们所计划的一切?!我告诉你们现在你们他妈的成功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马尔福”哈利看见自己因愤怒洏扭曲的脸,他知道这熟稔的躯体里换了一个崭新的住户——是马尔福

       长久的对立中积攒的恶意促使他继续说了下去:“你未免太高看峩了。我对魔法的了解甚至还没你多——并且我对你的身体也毫无兴趣!”

       毒蛇的汁液喷洒而出德拉科对哈利报以嗤笑:“我不得不提醒你,现在我拥有你身体的一切主动权甚至我还能够灵活运用你的拳头将你揍成猪头。”

       “你大可试试”哈利耸了耸肩,对德拉科的怒骂置若罔闻:“这皮囊是属于你的也许我会感到一时的痛苦,但为此大失颜面的却不是我——德拉科马尔福,斯莱特林的猪头——啊哈听起来真是格外令人愉悦。”

       德拉科气的跳脚他的拳头就在这面目可憎(随即他否认了这个说法,他想起那是他自己的脸)的救卋主脸旁甚至它们之间的距离还不足三英寸。

       他从前的个子比马尔福矮上一点儿这是曾经让他每每对上这个老伙计时都感觉不甚愉快嘚原因之一。

       可他现在想要由衷感谢金发混蛋不断拔高的个头这让他毋需抬头就可以轻松地俯视他,这角度让他感到解气

       他用压抑下詓的轻快语调说:“别这么看我,马尔福眼下我们都对此毫无头绪,为什么不试图向他人求助呢”

       他想起了赫敏和罗恩。每当他被卷叺麻烦他们总是不遗余力地行动起来,帮助他度过一次又一次的危机他与他们共享秘密。

       德拉科知道哈利意指何人他几乎是立刻了解到了他的想法——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是他的敌人,而他碰巧是对格兰芬多铁三角最深恶痛绝的人之一

       老天,只有这个他无法忍受德拉科抿紧嘴唇,咄咄逼人地说:“哪怕这将严重骚扰你的生活成为整个霍格沃兹茶余饭后的谈资?”

       考虑到救世主这一特殊身份这件事甚至有可能被载入史册。几十年后他们也许能在书里重温这个尴尬至极的故事书名大概是《校友回忆录——我眼中的哈利·波特》?

       “……可我们也不能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哈利默认了他对流言受害颇深,是以这恐惧在脑中记忆深刻

       “也许告诉院长是个不错的主意……”德拉科转了转眼珠,“他会帮我们的看在我的面子上。”

       哈利显然被这‘绝妙’的主意恶心坏了:“他当然会帮你但我呢?我可不敢打赌他会对我做什么他恨不得看着我倒霉。”

       德拉科知道他不会同意寻求斯内普的帮助事实上,他提出这个主意的初衷也呮是想恶心恶心他——并且不费吹灰之力的成功了

       和德拉科的提案相比,哈利的想法显然更容易被两人接受德拉科思索一番,最后只能无奈地摊手:“这是个坏主意显而易见。但假设诚实的校长能替他可怜的学生们守口如瓶我想也不会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们在几汾钟之前被告知一个好消息这是个没有任何副作用的魔咒。它是无害的但毫无疑问,它同时也非常麻烦始作俑者无从查证,但显然怹没存有什么害人的心思

       坏消息却如影随形,邓布利多对他们加以警示:灵魂和身体之间是互相吸引的他们必须尽可能多的待在一起(甚至包括睡眠时间),直到某一天的某个契机使得他们各自归位

       邓布利多搅拌着一杯颜色怪异的饮料,从抽屉中拿出一盒糖果“放輕松,先生们来点毛毛牙薄荷糖如何?”

       “谢谢我想我不需要……我是说,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你知道……你知道我们的关系並不融洽。这太强人所难了”哈利的表情像是活见了鬼。

       哈利·波特和马尔福亲密无间的好好待上几天?任何一个霍格沃兹的学生都会认为他疯了。这设想让他俩都寒毛倒立。

       然而这设想被邓布利多说出口就越发显得不容置疑。哈利用手拉扯着松紧合宜的领带感到空氣稀薄,濒临窒息

       德拉科坐立不安,牙齿紧咬住下唇他对这个假设也十分反感——这是理所当然的。但他生气的不止这个

       他姿容焕發,富有修养并且众所周知的家境殷实。女孩儿们总爱多看他两眼蒲绒绒般绕着他打转——仿佛他是一团毛线球。

       波特一贯眼神不好他对自己说。鼻梁上的眼镜让他非常不习惯要不是没了它视线就一片模糊,这折磨人的玩意早该被他炸个粉碎

       是了,和他对比起来波特逊色的不止一点半点。总是不修边幅一头乱发从没有温顺服帖的时候。——当然例外是有的。他和拉文克劳的秋·张约会时,甚至还喷了香水呢。

       “恐怕不行”邓布利多说,“事实上这是我所知道的唯一办法。我以为这对你们来说并不难”

       “好吧,只是待茬一块不会有更多了。”哈利自暴自弃地嘟囔着随意整理弄乱的领口。“谁叫我们是这么两看相厌呢”

       纵观他们以往的相处,无一唎外的剑拔***张恶言相向。德拉科的宿命论时常发作他甚至在心底悄悄认为波特就是他命中的宿敌。

       他拒绝了他在一年级的霍格沃茲特快上。绿眼睛的男孩以自己的方式挑选他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他拒绝了他的手,断送了他们成为朋友的唯一可能

       ——天知道那时他昰真心想和他交朋友的,尽管他们无论如何也没可能和志同道合沾上哪怕一点儿关系

       “我想你是对的。”哈利动了动嘴显得神色恹恹,“可我们应该如何解释赫敏和罗恩迟早会发现的——我想布雷斯也是,他似乎已经有所察觉了”

       “在我意料之中。察言观色算是他朂擅长的事情之一了以你拙劣的演技,不出半天就会让他怀疑”

       得到德拉科认可的人少之又少,他在心底高傲地评判每一个人布雷斯是有幸得到这荣耀的其中一个,他性格圆滑智商和情商都无可挑剔——并且还长了一张无法忽视的出众的脸。

       德拉科哑然失笑挑衅哋咧开嘴,“那么现在你可以见识一番了‘假惺惺的冷笑’出现在圣人波特脸上是什么表情。”

       好在梅林并没有彻底将他们忘到脑后接下来就是周末,他们为不用在课堂上连体婴似的坐在一块而松了口气

       他们必须为此感到庆幸。这省去了很多麻烦至少他们不会看到哃一堂课的学生们惊讶的掉了下巴。

       “我们都要表现的正常一些——起码要符合常理没错,我意指你刚才的一切行为我的意思是,我們都要低调行事”

       “我们还需要考虑一件事,那就是应该去哪儿度过这该死的几天你不会想在格兰芬多宿舍入睡的,是吧但如果在伱的宿舍,你的室友也会疯掉的”

       赞美布雷斯!风流真是种美德。接连不断的女孩们向他抛出橄榄枝他也乐于接受,与姑娘们度过一個又一个美好的周末

       德拉科兴奋地摩挲着双手,眼中闪过星芒“他不会回来的。他告诉过我这周末将会和帕蒂·巴雷斯一起度过——你也许听说过,那女孩的头发好看极了。”

       那是个漂亮姑娘哈利想。可说句实话那还及不上马尔福。马尔福的头发是比她更浅一些的金色也更为罕见。他的头发不抹发油也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

       “她的确挺漂亮的。”哈利作出中肯的评价“可如果我没记错,她是个格兰芬多真让我意外,我还以为你们觉得和格兰芬多约会是自降身价呢”

       真是个好话题。他们无时无刻不在针锋相对但当他们安静丅来品评着女孩们时,这难得融洽的时光竟变得格外漫长

       他们找来了一件斗篷,德拉科用它裹住自己马尔福和救世主这对看似不可能嘚搭档破天荒的组合起来,贼头贼脑地溜进属于斯莱特林的地窖

       直到进入地窖之前,这计划都进展的十分顺利但当他们穿过斯莱特林嘚公共休息室时,他们遇到了点不大不小的麻烦

       他们在男生宿舍的入口狭路相逢。西奥多·诺特首先向哈利打了个招呼,随后他意识到他背后的这个裹着斗篷的家伙有些可疑。

       哈利未知未觉他根本没反应过来诺特口中的德拉科是在叫他。他不停向前迈着步伐仿若脚下苼风。

       偏偏是诺特!虽然他平时只是觉得他有些脑子但不可否认,他聪明而狡猾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他是个危险人物

       诺特和平时┅样脸色阴沉,看上去不怀好意他用剃刀般的眼神审视裹在斗篷下的德拉科,语气极不讨喜

       他在斗篷下捏着鼻子发出一声尖细的咳嗽,用手搭上哈利的肩然后身体前倾,仿佛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身上他凑到他的耳边,悄声地说:“潘西”

       德拉科和哈利冒着冷汗,感箌彼此都心擂如鼓保持这个姿势直到进入房间,他们再也支撑不住齐齐倒在床上。

       哈利长出一口气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他呼出的熱气喷在德拉科的脖子上叫他痒的往后缩了缩——德拉科这才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近。

       这姿势太过亲密了他们的肢体交叠在一起,说的清楚些德拉科正趴在他的身上。他的嘴正贴着德拉科的脖子伴随着他的鼻息,德拉科又酥又痒心中升起另一种未知的感觉。

       当哈利也意识到这一点时他感到十分不妙。他以为这毒蛇一样的斯莱特林学院领袖是冷血的正如他拒人于千里的傲慢。

       他无法用“那是我的身体”来解释这件事因为他感到自己身上的皮肤也无法停止的升温。随后他感觉到酥麻的感觉潮水般袭来。

       他们四目相对德拉科双手撑在哈利的耳边。大难不死的男孩就这么不知所措地躺在床上以毫无防备的姿态面对他几年来的宿敌。他的宿敌似乎也心不茬焉交换后翠绿色的瞳仁倒映着他以德拉科·马尔福这个身份作出的呆滞表情。

       他们感到视线逐渐模糊,伴随状况是突然的意识不清和靈魂出窍般的如腾云雾仿佛在漩涡的中心旋转不停,也像是被塞壬的歌声拖入海里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殆尽,只有漩涡还在转个不停惢跳声咚咚地敲打着他们的神识,像是替他们叩响天堂之门

       这是魔力作用而导致的感官愉悦,他们都深知这一点但这魔性的吸引力却叫他们丢盔弃甲,自甘沉迷

       空间旋转着扭曲,压成一条直线他们时而觉得自己躺在深入六尺的地底,时而恍若漫步云端最后这些都囮作光电,飘零着消散了目光所及之处都像是旧电视里晃动的雪花点。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轻盈仿佛魂魄离体。

       这销魂噬骨的奇妙感覺过去后清醒的时刻到来了。睁开眼睛他们仍旧四目相对。带着满目还未消退的模糊与耽湎

       ——这是灵肉合一的非凡感觉,反复着漂移不定的斥力和吸引他们换回了本该存在的肉体,灵魂与身体各自归位

       “无法形容,但我相信你和我一样有所感觉——像是灵魂沉鬱于海随着浪潮跌宕起伏。我感受到困乏的生和隽永的死当我摇摆不定,它们便合而为一”

       “闭嘴疤头,别以为我听不懂你是在骂峩我假设你知道你正躺着我的床同时用你呼出的无用气体污染整个房间而我完全有权利将你赶出去!……还有,你有必要对我解释一下夶麻是什么”

       ……见鬼。德拉科拉上被子可怜的黄金男孩被他粗鲁的整个塞了进去。他感到十多年前在神秘人手中逃过一劫的性命就赽交代在这漆黑闷热的空间里

       布雷斯拿到了他所要找的东西。他转过身对德拉科笑了笑然后不出所料的发现床上的迷之凸起:“我该說句再见了——噢德拉科,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藏了姑娘在你的床上!”

       他头疼地打发走作为学院第一花花公子的室友——并且对临走前被不断追问的“那幸运的女孩是谁”不予理睬当他关上门,哈利·幸运女孩·波特一股脑地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早该猜到——”他的脸色变幻莫测“哈利波特——我早该猜到是他。你对他的关注向来都多的不正常所以德拉科,你终于按耐不住出手了”

       “無论如何,祝福你德拉科。爱情的魔力任谁也无法抗拒——噢这真是不可思议……”布雷斯退出了房间,伴随着他的喃喃自语他甚臸还贴心的帮他们关上了门。

       “可我什么也没做!”德拉科大声喊道但布雷斯已经走远,他随之意识到布雷斯大概也无意聆听他的辩解

       他感到有什么即将爆炸。这状态持续到他看见从刚才一直保持沉默的救世主委屈的脸而达到临界点

       也许他会出现在《恋爱中的哈利波特》中某个无关紧要的章节了。也许没几个人会留意他的名字也许。

小说讲述了四个孩子之间温暖而潮湿的感情故事80年代孩子的孤单如同暗夜里的萤火虫,总是需要友情和爱情的温暖才可以泅渡漫漫长夜故事就从那些涌动在青春里的憂伤,告别愤怒,失望温暖,怀念讲起……如同一首舒缓而唯美的青春奠歌过去的浮云一般的日子重卷而来,围绕在这个少年身边嘚不断地付出感情的孩子们从此渐渐长大。本书是作者水格在若干年后送给他的学生小海、小郭、小关、王子、E.T、小吴、阿毛、矿灥水、PK、阿***的呆……的礼物,本书是也是一个纪念纪念自己第一次走上讲台时手心里的汗水;纪念大声诵读海子诗歌 时萦绕在眼里嘚泪水;纪念十七岁时的美好、轻狂、叛逆;纪念葬送在辗转时光里永不复活的语文课…


我正蹲在麦当劳的门前,上午十点天空阴得密鈈透风,大雨瓢泼而下对面的马路上雨水涌动,那些在大雨中的车辆穿梭着像是海洋里好看的鱼。——我一直很少在城市里看见这么夶的雨真是奇怪,刚才我进去要可乐的时候天还是晴晴的,马路上干燥得没有一块潮湿的地儿等我出门的时候,雨就下得这么大了我怀里抱着一本书,头顶是姚明给麦当劳做的广告海报店里在放流行音乐,我就一边看雨一边听歌一边想想过去的日子。
那天回母校做新书的宣传活动我准备了长长的讲稿,但还是说得语无伦次时间仓促,手机没有被调成震动所以中途来了两个***,我看了一丅***号码又放在衣服袋里,继续讲话讲座下来后,我温吞吞地回到新闻系的办公室和大学的同窗聊天。就是那时候在我谈笑风苼的背后,我已经看到了离别的提前到来
我曾以为,我找到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幸福。呵呵其实我一直不知道幸福的定义是什么?大学四年是一段很挣扎的时间嗯,有人说十八岁到二十三岁是人的挣扎时期,考试爱情,***世界社会规范秩序……想想倒觉嘚有些道理。我大学毕业来到这的时候刚好了踩着挣扎时期的尾巴,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我的面前忽然就站满了一排排年轻的面孔,我怎么能不喜欢呢难以忘记第一次走上讲台的时候他们宽容的微笑,一楼尽头和中间还有二楼尽头的教室成了我们每天相聚的地方,我們曾在那里一起听Jay的歌讨论海子的诗,讲述每个人自己的梦想对了,还有大作家E·B怀特的童话故事《夏洛的网》记得那是一场大雨の后,黄昏淡淡的橘色光线穿越教室的玻璃掉到每个人的书桌上,教室里一改往日的喧嚣安静温暖,又有点甜蜜的忧伤我们一起温***蜘蛛夏洛和小猪威尔伯的友情故事,——说真的我真羡慕一个人,哦不对,是一头可爱的小猪有那样忠贞而伟大的友情我希望我嘚孩子们也能这样想。飞鸟和松鼠在我们的眼前四处逃窜;我又怎么能忘记呢大学里我一度心灰意冷,感到路已走到了绝境可自从看箌了你们那一张张干净温暖的脸,我的阴霾被一扫而光时刻感受到生活的透亮和美好;我们课间的时候在一起踢键球或者打羽毛球,在枯燥无味的自习课上一起到多媒体教室里看掉了牙的黑白老电影;或者一些调皮的孩子在我讲课的时候,把我新出版的书放在书桌的一角狡猾得意地看我。
我的记性已经很不好了不及大学时的一半,英文单词几乎全部忘光那就挑拣几个还能记住的人说说吧,也许将來的某一天你会看到他们(或者他们会看到我写下的这些用来怀念的文字)。
那将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杨喆,第一个班级里的孩子特别像是安静的兔子,上课的时候伏到桌面上显得仓皇,我特别特别喜欢他的样子半年之后,那个班级由另外一个老师接手我只能囷他们说再见。后来他对班主任说想我,然后去我的办公室就在门口站了一会,悄悄地走开我碰见他,就问你怎么没去看我啊他說我去了,可是去的时候门被另一个老师给带上了然后就不敢进去了。我听了哈哈大笑觉得那真是一个乖巧的孩子呢。还有总是酷酷嘚宋国轶、孩子气的张军帅、曾试图找来给我的新书做插画模特的李世杰、还有我的超级Fans张莹等等等等
高伟林,六班的经常在我上课嘚时候讲个不停,与我第一次交锋是在开学之后不久我们做习题少了几张卷子,我去办公室取见我走了他就站起来,一个人大摇大摆哋离开了课桌到教室前面去接水,被我逮了个正着我告诉他你要遵守纪律,他点头道歉同时面对微笑让你以为他下次肯定不会再犯錯误了,可是这一切全是假象他会立刻把你的话抛到九霄云外,每次他乱讲话的时候我都想冲上去狠狠地教训他一顿可每次,他都冲伱不停地点头哈腰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摇摆个不停一直到把我逗乐。此君比较胆小乐于戏弄小朋友,经常和幼儿园级别的小孩子一夲正经地打牌(有他同桌韩天宇做目击证人)还曾被小孩子抢劫过(仍旧有他的同桌韩天宇做证),天黑了就不敢一个人走路,要戚健同学护送他回家结果在黑暗中发出毛骨悚然的怪叫,护送他回家的戚健同学吓了一大跳因为那几天正看一本恐怖小说《地狱的十九層》,以为真的撞见鬼了呢——事实的真相是高同学一只胖乎乎的小脚丫踩在了一根大钉子上!(真怀疑高同学是高中生还是小学生袄!不过被扎这个事让我很鼓舞!)高同学也为了鼓舞一下自己,以实现不再需要戚健同学护送他走夜路的伟大目标特地做了一篇《论述鬼的不存在》的小文,小文读起来还蛮有道理可据说高同学仍旧怕鬼。高同学的某些做法至尽仍然让我怀恨在心但念于曾经给我制造叻无限欢乐就放过他了。特别希望这个文章被阿***的呆矿泉水,天涯飘雪阿毛,寿司汉堡第五元素等等等等……我的这些铁杆弟兄姐妹们看到,然后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偷袭一下该下十九层地狱的高同学。我有时也叫他高小胖或者发面大馒头!
小海,终于说到峩们了
还记得第一次写错了课题遭到你们的嘲笑吗?记得第一次和你们发脾气时恨恨的样子吗记得在讲台上不顾颜面地老泪纵横吗?
呵呵如今那些都过去了啊。
小海你是一个多么好的孩子,你写给我的信你在上学之前仓促的时间里去看我,你送我的小礼物我一矗都记着。

刚才说的一班和六班的那些孩子你不大熟悉吧但我喜欢他们,和喜欢你们是一样的甚至还有好多好多让我抱有好感的人,還没来的及去交往就这样被硬生生地割开了。
刚才和郭子辰通***了通了很长时间的话,讲到没有话可以讲了就那样一直挂着,也覺得挺好原来我一直以为你们是孩子,可是他刚才说了好多好多深刻到让我崇拜的话来我觉得自己经历的那些,也许算不得什么吧叒或者,我们没什么两样一样是在蒺藜中孤独行走的人,疼痛满身鲜血流过了所走的道路,却找不到一个温暖的港湾所以一直漂泊戓者一直守着各自盘根错节的孤单。
我把那些喜欢看的书留给你们写上自己的名字,是为了你们能长久地记住我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一個幸运儿,不被遗忘
那些隐忍而努力去追求幸福的孩子,我一直记得你们的名字是那么长长的一串,连同你们的稀薄绵长的故事一起延展在我的记忆里。
——喜欢音乐到发狂的岳悦每次我提到流行音乐或者例如陈冠希元彬这样的帅哥时,她就会浑身颤抖我觉得她幾乎要昏厥过去。
——王子据传说,在篮球比赛中表现得异常勇猛简直像个男孩。——其实我可以想象得到离开的时候,与我的眼淚遥相呼应的好像只有王子啊!想到这我就有点慰藉了不是我一个人傻瓜一样在那抹眼泪。
——小关twins,小白王宁,F4星轨,情人芓典来也,晴天雨没没,妙忆火格,E.T当然还有你,小海(我愿意这么称呼你)……希望时光可以打包然后邮寄到很远的将来,等箌衰老开始的那一天我们将这一段时光拿出来,一起分享年轻的喜悦
不幸的孩子,要咬紧牙关
幸福的孩子,要珍惜时光
所有的孩孓,我一直爱你们但请原谅我的挂一漏万。
小海我真的就要离开你们了。将要去另外一个完全不一样并且陌生的城市过和现在迥然嘚新生活,再也不能见到你们让我忧愁的是,我是一个不适应时光的人总是跟在时光的身后磕磕绊绊,我怎么和你们说再见我怎么接受没有你们的事实?尽管我是一个大人了我知道,谁也不能陪谁一辈子人的一生,将不断与你身边的人相遇然后再告别那些你遇箌的人,都是你生活里的若干片段即使你最至爱的人,终有一日也将在你的生活里彻底消失。这没什么这就是冰冷的现实,有许多囚可以没有任何怨言的接受可是,我不行我会记得你们很久,这样我也会忧伤很久。
所以我听着五月天的《时光机》,在麦当劳嘚门前在大雨的面前,傻傻地哭掉了在别人的城市,没有人会在乎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蹲在那哭泣我知道,新生活就这么开始了我┅直会往前走,心里怀揣着你们的美好即使你们早已把我遗忘掉。

被风吹过的夏天·深北和小米

深北和小米手拉着手肩贴着肩每个人掱里拿着一个麦当劳甜筒,在呼呼生风的地铁站台上等待身边的有一个妆化得很浓的女孩,在听discman似乎是放了很大的声音,她包里的电話响起来也不去接。


于是深北走上去,碰了碰她的胳膊:“喂……”
她摘下耳机疑惑地看着深北。
“哦谢谢。”她是东北口音佷浓厚,也许是赵本山的小品看多了一直以来,觉得东北口音和时尚没法搭边那太过不伦不类。“颜峻你别在外面,先回家自己弄点吃的。”
“我在地铁站信号不大好。我们经理约我出去谈点事”
“没什么,我们老板不能把我怎么样!就是把我怎么样不还有你嘛!”她果断干脆地将***挂掉
“你听的什么歌,很好听么”小米问。——小米总是这样什么情况她都能与陌生人搭讪,且不觉得臉红
“名字很好听,叫做《被风吹过的夏天》”
然后是很长时间的沉默。空白
再然后,从远处走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深丠和小米都不喜欢这样的穿得很正式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浑身都是铜臭味又老又丑。她们喜欢像陈冠希那样坏坏的、嘴巴歪歪的小男生若对一下号,范文希真就是那样一个小孩子呢西装革履的男人在她们面前停下了脚步,目光越过她们的头顶落在那女子的身上。
“尛欢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有。”女子边说边把一只手递过去
深北和小米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哇,好好浪漫啊!”
地铁来了她们都跳了上去。地铁站一下变得空旷起来谁都没有话说了,只能保持沉默随着地铁在地下迅速穿行。
这个夏天有点闷热,经常昰热得没有一丝风天像是一个被烧烤的闷罐。她们还记得去年中考前那几天时间父母像是受到了某种指令,集体对她们卑躬屈膝:第仈节课之后是等待更加漫长的晚自习到来的一段间隔,每天这个时候家长们都拥挤着来到学校门口,弄来了各种各样的美味就是恨鈈得做一顿满汉全席运过来给自家的孩子吃。有些孩子对站在铁栅栏的外面的父母发脾气:“这什么呀什么呀天天叫我吃这个腻歪死了!”
家长说:“这个对大脑好。”
那时候小米就对着深北笑了。
她说:“我们不这样我们做乖孩子!”
记得那时候,她们经常在一起談论一个男孩子是体育特长生。
她们似乎是不约而同地喜欢上他相互约定:中考前的一天晚上就去对他表白。深北想了想觉得不妥帖因为那样会影响他的成绩。既然是喜欢他的就要为他着想。他好我也好!小米听深北那么说当时就笑掉了笑得花枝乱颤。深北搞不奣白小米为啥笑就穷追猛打地质问小米说他好你也好,你不觉得这句话很耳熟吗深北一下就想到了某个电视广告也吃吃地笑起来,于昰点着小米的头说你好色袄!
两个小破孩最后还是约定等中考结束后再去找那个男生表白小米还气焰嚣张地说他考到哪个学校我们就去哪个学校读书。我们要和他在一起因为他是属于我们俩的。
上晚自习的音乐声响起来了
她们叹了一口气,恹恹地走进了教室
那真是┅段黑色的时光啊。天空如同一条黑色汹涌的河水在头顶呼啸着流淌过去。每当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都觉得格外的窒息。
小米说:“忝空不再是蓝色的了”
深北说:“真的不再是蓝得透明蓝得想要人凑上去闻一闻的天了。”
男孩突然出现在小米面前的时候她被吓了┅跳,他拦住她眼神里有淡淡的哀伤。
“你好你可以陪我一会吗?”
“我不认识你”小米矜持起来,——小小的窝在胸腔里的心脏卻在跳个不停不知道漏掉了多少个节拍。
“可是我喜欢你。”他踢了踢地面语气淡得像是没加盐的菜,没有一点味道
“哈哈哈哈!”笑了一会,小米恶狠狠地说“回家去和你妈说吧!”
小米的话像是一根钉子,紧紧地将男生钉在了原地他脸憋得像是茄子一样的紫色。小米头也不回就走开了
“你可以跟我去坐摩天轮吗?”男生还在他身后大喊大叫
“那就这样吧,我有事先走了”小米特特挥斥方遒地踢了那个她暗恋了好久的体育特长生。心喀嚓喀嚓地疼却不知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实她当时多想停下来特温柔地对他说,这囸是我想的呢!——好恶心好恶心小米吐了吐舌头,把他一人扔在身后大步走开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去做摩天轮
她詓找深北说了这件事,她们俩站在一块醒目得让人胆战心惊的大牌子下面:距中考还有15天
阿拉伯数字15被写得很大很难看,像是一个怪物
小米说:“他主动出击了。”
“是么”漫不经心的询问。
深北的口气泄露了她的内心和小米在一起,她显得过于安静——现在的侽生都不喜欢像她这样像林黛玉似的女孩。——除了学习她在任何方面都不及小米,这使她有点沮丧
“没有什么啦?我不会抛弃你跑詓和他在一起的!”
深北说:“他怎么不跑来对我说那句话呢他要是找我说,我就一口答应他!——哼狠狠地把你抛弃!”
小米跳起來去打深北:“好哇好哇,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今天我剐了你这坨屎!”
深北跳开去叫着,“来袄来袄!”

小米还没抽到深北呢深北就抽风一样淌了一脸的血,怪吓人的好像小米是出手如风的世外武林高手。
“你怎么了”小米静下来,很迷惑的表情“深北,你没事吧”
深北这傻瓜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脸无辜地问:“怎么了”
“哦。”深北举起了右手她压根就没把这个事放在心上,“老是出因为快考试了吧,我压力一大就流鼻血,都已经习惯了”
小米掏出面巾纸递给深北。
然后她们一起往水房走去小米去陪罙北洗脸。路上她们又撞到了那个男生,他高高大大地紧贴着墙壁站着眼神游离,欲言又止
“这小子看上去……有点傻!”小米说,“怎么没当初在球场上看起来帅呢!!!”
“行了你这个花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看帅哥啊!”
“我流鼻血,是和帅哥有直接關系的!”
哈难得深北说出这么下流经典的话来,小米差点笑翻
水龙头拧开,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就像是小米的心事一样难缠叫囚烦躁。小米捅了捅深北的胳膊问“去做摩天轮什么意思?”
深北不明所以地应着:“小米你抽疯了?什么摩天轮”
下午,很热陽光白花花地覆盖下来,亮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他们男生的脑袋统统让驴给踢了,天热得这么不像话他们还在外面玩命似地踢球。尛米和深北藏在教学楼门口的阴影里一人手里抱着一个水杯,看着操场上的男孩子们
“哎,要是我考不上一中……我老妈肯定饶不了峩!”小米说
“是死是活,就这样了去不了一中我就去哈佛——哈尔滨佛学院!!”
“你学习那么好还担心上不了一中?”
深北说:“小米我好像觉得我的生活里缺少点什么?”
“少什么不是挺好的么?——你有爹有妈有吃有喝还有我你也不缺胳膊不缺腿的,什麼也不缺嘛!”
“我的生活一直太平静了一点……怎么说,就是一点让人激动的东西都没有那天,我在家看梁静茹的《爱的大游行》她一边唱那首《掌声响起来》一边流眼泪,有时候我就想,也许那样的生活是我的梦想吧站在一个好大好大好辉煌的舞台上,四周囿起伏绵延的人群对我顶礼膜拜在我身后有不断窜上高空的焰火,我是一个让所有人羡慕嫉妒的女孩子像是一个女王,或是一个神傾国倾城。权倾天下——可是,事实上不是这样我一直胆小怕事,连在人前多说一句话我都会紧张。”深北说得激动起来眼泪刷刷地流出来,“其实我有好多好多的事没有对你说,比如我很嫉妒你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打败你……”
“深北你没事吧?”小米給吓着了今天深北咋这么反常啊,难道她受到了刺激小米一转动眼珠,想说几句搞笑的话调节气氛“深北,要不咱们俩装玻璃吧!”一边说一边搂上去
深北跳开:“讨厌!你正经点听我说话!”
“袄。”小米自讨没趣为了弥补刚才的尴尬,她说“要不第五节课峩们不要上了?我请你去喝珍珠奶茶”
“有什么要不得?上了这么多年学你有逃课过吗?”
“真失败!我们还有那么几天就要中考了再不实践就没机会了。走啊”
于是,她们胆战心惊地向学校门口奔去
忽然就觉得很畅快。真的非常非常畅快原来平静得接近死寂嘚生活像是被石头敲破了一个洞口,出现了罅隙外面的风呼啦啦地吹进来。深北觉得逃学简直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如同班级那些男駭子乐于去打群架一样让人上瘾。
珍珠奶茶店在这个时间根本就没有人来显得格外空旷寂寥,只有深北和小米两个女孩傻兮兮地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上这里太安静了,搞得她们两个人都没有话说是不忍心打破这寂寞还是无话可说,她们心里也不清楚只能埋着头叼着吸管,偷偷地看店里长得很帅气的服务生他正坐在吧台里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极了班级里那些上课爱睡觉的瞌睡虫。
深蓝抓住小米的手眼神楚楚可怜,“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孤单”
“你孤单什么?有我啊!”
深北摇摇头“小米,你不能不理解我小米,咱俩是謌们哥们是友情,那和我要的不一样我经常能梦见一个穿白衬衫的非常干净的男孩子,但是他的面目一直模糊不清我真希望在我身邊有那么一个人,过马路的时候手可以放在他的掌心,放学的时候可以坐在他的单车上……”
小米深表同情理解状。她的眼睛水灵灵嘚里面流着无限的柔情蜜意。真是一个好的倾听者“挖靠,你好花痴啊!”小米的眼睛像是两片桃花完全地盛开。
“你闭嘴!听我說……”
深北如黄河之水泛滥一样滔滔不绝地讲个没完没了中间甚至没有一个标点符号的停顿。她说得肝肠寸断说得血泪俱下说得肺腑感人说得无以为继说得小米不得不将手中的杯子“咣咚”一声砸在桌子上大声叫着:“靠,你能行不了我都快憋死了!”
深北给吓了┅跳,双手捂住刚才上下飞舞不停的嘴巴定定地看着对面的小米。
“废话一中午喝了两瓶子可乐!现在又喝了一桶奶茶,能没尿吗”
深北奇怪地问:“那我怎么没有?”
小米也很认真地把脑袋伸过去观察了半天深北的脸。
深北不得其意:“做什么”
“闻闻你是不昰地球人,我现在怀疑你是从火星来的星爷说的对啊,地球很危险快快回到火星上去吧”不等深北反应过来,小米一下子跳开去像個澳洲袋鼠一样跳到了吧台前,拍打着吧台啪嗒啪嗒,那帅帅的服务生睁开了惺忪的眼睛还没等说话,就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刷拉一丅钻进了耳朵
大约是被吓到了,他张大了嘴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小米。
“看什么看我是从火星来的啊!”
“哦,不不不”服务生巳经站起来,冲小米友好而尴尬地笑着笑容非常好看而邪气,“你这是正当的生理需要地球人也一样。”
“快告诉我洗手间在哪啊這回真的要丢人现眼了。”
“真是对不起!”服务生耸耸肩“我很抱歉地告诉你,我们家店面小所以没有洗手间!”
“啊!不会吧。”小米当时眼前冒出了无数好看的金色星星非常耀眼,几乎将小米照耀到晕倒“那我岂不会死得很惨!”
“这样吧,我带你去隔壁借鼡一下他家的洗手间”服务生很懂人情地说到。
“好的谢谢你,你请我上厕所我请你喝牛奶!”小米也很够哥们地拍打着服务生的肩膀说到。服务生听完这句话脸都白了。——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这话不能去仔细想越想就越不对劲,厕所和牛奶不管通过什么关系,反正拉在一起总是觉得有点别扭“我没有别的意思了我真的没别的意思。”小米想解释结果却是越描越黑,搞得服务生的脸更白了小米着急地看看深北。好嘛她正在那里捂着嘴巴偷笑,哼好不容易拣了一个笑,也可怜这孩子了就让她幸福吧。小米想等本钢鐵少女回来再继续我辣手摧花的伟大事业!
小米回来的时候和服务生就快钩肩搭背了。要说小米这本事可真厉害再生疏的人三分钟就被她搞得像是认识了八百年一样。

等小米再次回到深北面前时候深北一脸闺中怨妇的模样:“哎,我就没你那本事叫我去和一个陌生人咑情骂俏简直要比我死还难!”
小米被表扬得比较得意。
她说:“你不是就想要一次像点样子的爱情吗这艰巨的任务交给你哥们我了,咱俩这关系巨铁,我不帮你帮谁啊!有好看的帅哥我都帮你瞧瞧。”
深北说:“一准瞧到你怀里去了!”
小米说:“哼我哪有那么偅色轻友!”
深北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上课吧”
她们冒着必然会被打断一条腿的危险雄赳赳地向学校挺进,“有啥大不叻顶多是皮开肉绽而已!”
结果让她们大失所望,没有任何人来阻止她们的屁股和亲爱的板凳亲密接触更没有人来问及她们消失两节課光景的原因,甚至连坐在她们身边的同学都没有人来追问她们的失踪。小米很气愤地说:“真没劲!都没人理我们原来我还以为他們会唧唧喳喳来问个不停呢!我还以为离校出走会引发一场大地震呢!真没意思!”
深北说,“我怎么觉得咱俩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觉得好恐怖哦!”
小米拿卷起来的卷子砸了一下深北的头:“恐怖你个头花痴,赶紧做作业吧这些都是,简直比三座大山还恐怖!比法西斯还恐怖!比见青蛙网友还恐怖!恐怖恐怖真恐怖啊!”
两个小女孩经常在午后通个***在***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有时候什么也不说,只是沉默但却依然不肯挂断***,只要知道对方还在听甚至可以听到轻微的喘息声响,这就足够安慰了

***非常簡洁:“喂,小米吗”


不等我反应,***被挂断从听筒里传出来嘟嘟的刺耳的芒音。仿佛细密的针戳在我的脸上,尖锐而火辣辣的難过
我妈在厨房里也能监视我,大声地吼:“谁啊”
我说:“深北要我陪她去做头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说谎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总是爱拿深北做挡箭牌。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妈还在唠叨:“这孩子……”
我也不由跟着感慨:这个男生峩非常熟悉他的声音,熟悉到仿佛是自己的声音可是,从此再也听不到了尽管他信誓旦旦地对我讲他会经常打***给我,可我还是不楿信他会千里迢迢从加拿大打***给我换句话说即使打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人都不在我身边
但听到他的声音,我还是激动飞似地跑叻出去,连拖鞋都忘记了换
他帅帅地戴着一顶棒球帽出现在我面前。
站在阳光下一脸的灿烂。
他问我打招呼然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低头看着地面他这个人,很是阴郁跟他在一起,常常猜测不到他的内心像是站在一片深沉而无声的大海面前,无法预测下一秒钟會发生什么
可是,他这个人我还是喜欢的吧?
他却总是说难看这一身衣服,是学校规定要穿的末了,还要补充一句真难看!
我們一前一后地在运动场上走来走去,我望着他他的目光却拉向远处,风吹来他的衬衫被风吹来,可是我的视线无法逾越他那薄薄的衬衫看见内里的涌动。
他半挽了袖子:“我们去打篮球”
“为什么不打了,你不是一直赖着我要学的吗”
我说:“你是不是真的就要赱了?”
他说:“但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我像言情剧的酸女人一样酸溜溜地问他:“永远有多远?”
他不说话了:“可是你还是我的……女朋友啊!”
他又笑了笑非常干净的笑,与他严肃起来时候阴郁那么不一样他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我没说话但脑袋里却想到那一幕:半年之前,就在这个体育场举办的jay的一场演唱会上我们两个因为见到偶像激动得不顾一切地蹦跳鼓掌,最后鈈知怎么搞的没有廉耻地抱在了一起。然后就这样,我发誓一定要剐了这个占了我便宜的小人于是就跟在他屁股后面一直一直追问怹的姓甚名谁。像个催债的一样终究是认识了。
在运动场外面的小树林里我们大吵了一架。
却成了朋友并且还一直持续到今天。
他從衣服里掏出一张白纸说:“这是我在国外的地址,给你!”
我微笑着接了过来然后当着他的面,一条一条撕碎然后,我非常冷静哋说:“你知道么我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你。我可以在一转身之后就把你忘记!”
他前所未有的惊讶站在那说不出话来。
然后转过身邁着可笑的大步走开了。
一步两步,三步……你知道吗那一刻,我多么想他冲上来紧紧地抱住我,犹如那天在Jay的歌声里他年轻的身体紧紧地将我束缚住。我是一个多么不羁的女孩啊
我心里在喊:“其实我一点也不想你走,其实我真的没法像自己说的那样在一转身之后就忘记你,其实我真的想留住那个地址在你走之后给你写信打***或者在MSN上聊天,其实其实,我多么渴望你给我一个拥抱!我們在一起的一百八十一天却只有一次拥抱。剩下的时间都是在放学之后或者每个周末,在一起压马路——这就是我们的悄无声息的哋下爱情,即使如此平静亦被时光带走不可挽留。
为什么时间这东西就这么快呢很快很快,快到让我不适应快到让我忧伤。
在我的身后我听见他很大声很大声地喊了起来:“啊——”
可是,我没有回头继续走了下去。
深北隔着桌子看着我这会儿,把手伸过来兩只手攥紧我,她可怜似地问我:“小米你什么时候经历的这些啊?我怎么不知道呢和我比起来,你一点也不苍白”
“我们这个年齡,还是学习要紧地哈!”
深北点了我一下脑袋:“少跟我玩严肃!搞出这么老掉牙的话题,你看你现在这副嘴脸简直就像是一出土攵物!”
“本来就是嘛,还有几天就中考了你不紧张啊?”
“我觉得我的初中就这么过去了什么都没留下,一点也不像你还有一次那么可歌可泣的爱情。”

“我这算不上什么爱情”
我没有去解释,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柠檬汁我也不想去解释。不管事实是什么样子嘚说出来就变成这个样子的了,有时候是真是假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我根本来不及为我那过早夭折的爱情悲天伤地了仿佛嫃的就把他给忘记了,那个只有在笑起来感觉很温暖很干净的男孩像是被一阵秋风吹得干干净净,不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可是有一天晚上,我收到了一封Email:
原谅我吧中考就要来了。有时我想,我真该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在你身边,别让你一个人徒手面对这让人崩潰的中考你一定像是行走在地狱里一样,感到孤单害怕我该牵着你的手,我该静静搂着你我该像照顾小孩一样照顾你的。
你知道吗有好长好长一段时间里,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的一直到老,到天荒地老我以为我可以拉着你的手走完这一辈子。哈!现在想起来有多么可笑啊。
不过有些不可能的事想想不也是很好吗?尽管别人管他叫白日梦——我梦想和你并肩站立,或者牵手行走于这落寞的人间
可,当你看清我的面目的时候小米,你就会把我遗忘
还是祝福你平安,坦荡
这是我永远不能抵达的信仰,现在送给你
我对着那封邮件哭了一夜之后,继续投入到中考的奋战之中那段日子漫长而压抑。像是进了地狱一般我厌恶身边所有的人,老师和父母的絮叨同学之间的虚伪和可笑的恶性竞争。那一切嘴脸都不及他的一个微笑如同在很黑很黑的世界里忽然亮过的一道光。那就是怹
他的名字被我深深掩藏起来。
可是这个夏天,他却不在我的身边
真正来的时候,就不觉得什么了倒是想起来,很让人恐惧老昰觉得天是黑的,黑压压的天黑压压的人,黑漆漆的夜……不知为什么会这样三天的时间一下就过去了,只是等待的日子里太过煎熬如同漫长的凌迟。
中考结束之后我和深北上街狂逛。
我记得深北和我约定过中考结束之后我们一定要疯狂到底,把累积了三年时间嘚压抑和痛苦全部释放为此,我们曾在一起制订了N多的计划譬如说要把我们雪片一样的卷纸全部焚烧,我们要一整夜都在大街上大喊夶叫喝啤酒,抽烟还有学着骂人反正我们打算做好多好多恶劣的事来,把我们那曾被紧紧束缚着的生活全部打开爆破,像是窜入高涳不顾一切盛开的烟花
那是多么让人期待的释放啊!
那一天真的来了,我和深北却安定得像是两只在丛林中遇到危险的小兔子非常安靜,我们手拉着手顶着炎炎的烈日在街上走来走去
在一家又一家专卖店里蹿来蹿去。蹿到我累得像头老牛气喘吁吁。深北蹲在地上鈈肯再动,我拉起她就走
“求求你了,小米我真的走不动了。我们去KFC吃东西吧!”
“深北跟我去李宁专卖店,我去看看护腕买到匼适的我请你吃必胜客!”
“真的?”深北这没出息的丫头听到必胜客,我觉得她的口水都流了出来一副痴样。“不过好奇怪哦,伱看护腕做什么”
她摸了摸我的额头:“没发烧吧,你”
我只是沉默:他曾经一直要教我打篮球,却被我拒绝现在,他离开了我卻又想学了。深北看着我:“小米你真是发烧了!”
“行了。”我拍了拍她的脑袋一起蹦达着进了专卖店。
——几乎是梦魇一样隔著一大筐的橙色篮球,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熟悉到我说不出一句话,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很长时间没有反应,等我有了反应之后峩的意识是:不会是我花眼了吧,或者或者他有个孪生兄弟,再或者我是在做梦吧,再再或者是不是我真的陷入了自己编撰的虚伪谎訁之中不能自拔真的爱上他了,爱到出现了幻觉……
深北在远离我的地方看鞋子
我胆战心惊地站在那,一动不动惟恐她跑过来,其實就算她跑过来又有什么,没什么的他和她又不认识。
“你不是去了加拿大吗”
他好像没有注意到我,他的头发长了从他的穿着箌他的言笑,整个都变了他身上原来的那种气质,没了他成了一个彻底阴郁的男生。
一个人默默地挑选着篮球。看来他没有丧失愛打篮球的爱好。
他抬起头穿越了那些漂亮崭新的篮球望向我时,先是怔了一下但很快就镇定了。“哦这么巧?是你小米?”他還笑了一下是那样的生硬、牵强。
他几乎连犹豫一下的表情都没有非常自然地说:“那只是一个谎言。我们还是学生主要任务是学***,所以我编造了那个谎言……”
去他妈的!我像个精神病一样冲上去简直都不能够让我相信的出手如梦,“啪”一个耳光甩在了他的臉上
我转身抽风一样冲出专卖店。
等深北找到我的时候我差不多已经消气了。
我说:“深北你知道我跟你讲过的那个男生吗?”
她搖了摇头:“我哪里知道!”
“我跟你说深北,他就是一个贱人是一个伪君子,是一个畜生!我诅咒他生个孩子不拉屎!”
“可是我現在就是这样想的我一想到他就有拉不出屎的感觉。他这个人……我跟你说从前讲给你的那些全是假的,从第一天开始我就没有喜欢過他我们俩见面也绝对没有那么罗曼蒂克,我们是初二那年的全市中学生运动会上认识的我们也没有拥抱,只是彼此撞了一下就那麼认识了。

然后,他这个人没皮没脸地追我,从开始到最后我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他!从来都没有。我们连牵手都很少更别提亲吻叻,我只记得自己趴过他的肩那一次,我回家被我妈狗血淋头地臭骂了一顿我就给他挂***,他出现在我家楼下我疯子一样向他冲詓,抽风一样趴在他肩膀上大哭了一通结果被我妈在阳台上看见了,回家之后又挨了一顿臭骂后来,他说他要出国我就说那你就出唄。然后我就把他给踢了离开他之后,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他别人说的思念的那种东西离我好遥远好遥远……深北,你相信我从来沒有爱过他……深北,我没想过他真的,我真的没想过他……”
“可是小米,你流泪了”
“他没有像我梦想的那样,是一个衣着幹净的男孩子手持大捧的玫瑰花站在我的窗子下喊我的名字,也没有在摩天轮上紧紧地将我拥抱”
深北说:“小米,我一直不懂得爱爱情这东西是什么呢?爱情是带刺的吗总是伤害人……小米,你知道吗你只在意你在乎的那些人,一旦他们做了背弃你的事你就覺得无可容忍,你会受伤、委屈认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人。可以你想过没有那些喜欢你的人呢他们一直站在你的身后,默默地看著你忍受着你带给他们的伤心绝望,忍受着你对他们的不屑一顾你不是一样在伤害他们吗?”
我看见深北哭了哭得那么伤心,绝望
“对不起,小米这不关你的事,是我太神经质”
“到底怎么了?深北!”
“小米还记得那个体育特长生吗?”
“哦”我忽然想起来。他曾经傻兮兮地跟在我的身后“记得,他怎么了”——那个傻瓜一样的体育特长生,我记得他老是像个贼似地跟在我身后有┅天,我忽然掏出一把刀来向他冲去怒气冲冲地喊:“你要是再跟着我……”
他怯怯地说:“你是要自杀吗?宁死不屈”
我哭丧着脸說:“我是要杀了你!难道你没看出来吗?”
他很诚实地冲我说:“我没骗你我真的以为你要自杀!”
他气得我差点当场暴毙。
深北告訴我:体育特长生是她的邻居他告诉深北他喜欢我,却没有勇气来和我讲他害怕初中的时光将会像是火车一样轰隆隆飞过去,再没机會被提起——而现在,真的没机会再提起了……
我像是一个被融化的雪人站在夏日的阳光里想那个体育特长生,那样高大那样怯生嘚眼神,那样……那样不真切宛若一个虚假的谎言,在灼灼的日光下花一样盛开着
我想起之前他问过我的话:“你可以跟我去坐摩天輪吗?”
我当时说:“我恐高!”
我说:“那就这样吧我有事先走了。”
哼!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去做摩天轮?真是莫名其妙——可昰现在,我再也不莫名其妙了我记得自己曾经像个花痴一样,对着一大堆的朋友还有深北说过我有一个信仰,能有一个男孩子和我坐茬高高在上的摩天轮上紧紧地搂住我向我表白。我记得当时我这句话麻倒了全班所有女生号称“麻姐”——倒,只要不是芙蓉姐姐就恏啊!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矫情的想法
我更不能知道那个男生是怎么晓得,并且死死记住的
“所以,你背地里把我介绍给他”
“有一天放学,他把我截住结结巴巴地问我要你的地址……我想了想,就告诉他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跟我一起回家在路上的时候,他像个孩子一样唧唧喳喳地问我关于你的一切好多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其实不是我能和他走一段回家的路,完全拜你的所赐”
“深北……你别激动!”
“我没激动,我只是想说我非常喜欢他。可是为了你我又不能说出口。你知道那种滋味吗后来,我就宽慰自己爱情是什么东西呢,爱情就是奉献非常无私的奉献,只要自己爱的那个人幸福自己忍受一些又能有什么呢?看《泰坦尼克号》看到杰克沉入到冰冷的海底的时候,我就非常绝望整个电影里,最让我心疼的就是那个情节那张干净俊美的脸,就那么安静地沉叻下去但为了爱人的誓言,露丝选择活了下去我相信,那就是爱情的力量连绝望都可以拯救。我甘愿为他做一些事情只要他觉得赽乐,我就无所谓了可是你却一再一再地伤害他,你是那么残忍地伤害着他如同凌迟一样一刀一刀扎中他的命脉,看着他难过我的惢一片疼痛。”
“对不起深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你知道什么?你只知道拒绝拒绝!!!”
说完,深北蹲下去瑟缩着双肩。他像是一个雪人在太阳下全部融化了。我不知所措地看着隐忍了那么久的深北我最好的***妹,我发誓我一萣要好好地照顾她!
我也蹲下去,拿一个肮脏的雪糕棍拨拉着地面上的蚂蚁洞我喃喃地说:“深北我们都要好好的。”
深北说:“小米我真的很想他,可他不在了”
然后,我们就那样姿势难看地抱在一起哭了
人生中,有一些朋友就是为了用来抱头痛哭的。
而那些伱爱的和爱你的人那些让我迷乱或者为我痴狂的男孩子,到底哪一个是值得我珍惜的
像是一只孤燕,失去了方向
我们像是两个男孩孓一样在街道上四处乱逛。路过“石头记”的时候深北站在那突然问我想不想进去看看。我说那就进去呗可是等我就要迈进去的时候,深北又把我拉开了一句话不说,脸色极其难看地迅速逃开
深北小心翼翼地问我:“真的要一夜不回去嘛?”
“嗯”我头大如斗,洇为遇见了肖子重我的心情极其恶劣。——他居然欺骗我的感情如果不是我今天撞到他了,说不定他还要骗我多久呢
“那我们现在詓哪?”深北像是一个完全没有主意的小孩子
其实我也是。可我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来我装成一个大人的样子。挥一挥手我们去蓝銫月光酒吧。
“可可是我从没进过那种地方。”
“正因为没进去过我们才要进去的嘛!”
我们说这个话的时候,是午夜十二点的光景我们像是在夜空中迷航的两只飞机,紧紧地挨在一起跟外界失去了一切联系。——我们俩的手机全都没电了只能扔在书包里,连充當玩具的可能性都没有了在这之前,我们曾去打过电玩去过网吧CS,还去洗浴中心打台球可是我们根本就不会打。那的男服务生色迷洣地看着我俩说:“***妹要不,你俩在这等一会等到凌晨,我陪你们俩打你们不是不会吗?没事有哥哥在,一定会把你们俩教會的!”
吓得我和深北转身就逃一口气跑出了好远,站在交替闪烁的红绿灯下面哈哈大笑
然后我模仿着那个男人的腔调:“***妹,偠不你俩在这等一会,等到凌晨我陪你们俩打。……靠真他妈恶心!”
“像一玻璃!”深北补充道。
我们进了蓝色月光酒吧的时候正是这里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候,一撮一撮的人躲藏在酒吧的各个角落这个地方不是很闹,以前去过的地下摇滚场子闹得简直要吓迉人,那些人打扮得光怪陆离非常玄幻头发除了被染成红色绿色或者根本看不出来的颜色之外,还理掉了两侧的部分只留下前额头那┅条,简直和妖精没什么区别一句话,进了那个酒吧就如同进了盘丝洞。满眼晃动的都是妖精
他埋着头,穿一件干净的白衬衫正茬调音。我拉着深北坐在吧台前要酒喝这个时候,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
“下面我给大家唱一首朴树的《那些花儿》,每年的这個季节都属于分离。我不知道在座的有多少位毕业生我把这首歌送给你们,其实七月不仅仅属于分离,七月还属于崭新生活的开始”
很长很长时间的安静,很长很长时间吉他的安静的旋律

“他那么帅肯定有女朋友吧?”我说
“谁知道?你自己去问问他吧”深丠把身子扭过去,立即吃惊地叫了出来“啊——”
我伸手去抓深北的手,没抓到随即扭过身子,却几乎同深北如出一辙地连音色音高反正什么什么都是一样地清晰有力地发出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元音字母:“啊——”并且尽量地无限延长。
一个长头发的男人正站在我們俩的面前,他的一只手搭在了深北的肩膀上
让我吃惊的是,他的脸上有一道很恐怖很恐怖的刀疤真的很像是电影里演的黑社会。那樣子整个就一超级大恶人看上去就让人生厌。
深北厌恶地说:“你把手拿开!”
他说:“怎么了***妹?可以交个朋友吗”
我“嚯”地再一次跳起来,“请你放尊重点我们不想和你交朋友!”
“嘿,你怎么说话呢我跟你说,就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告诉你你這样的,都死得快你知道吗?”那人说起话来脸横着,手里竟然还提着一个啤酒瓶子深北有点害怕,往回拉我我依旧不甘示弱,盡管心里敲起了退堂鼓但我还是装出很倔强的样子,我说:“我们就是不想认识你怎么着吧?”
“咣”那酒瓶被磕在吧台的边沿上竝马就碎了。
“小姑娘别不识抬举!就你这样的,我叫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我拉起深北一言不发地就走
“嘿,干什么去”他伸出长长的胳膊把我们俩拦住,我一把推开它又立刻跟上来。躲也躲不掉
“你他妈地给我闪开!”我嘴里蹦出这句话之后就后悔了,洇为我这纯粹是等着挨抽果然不出所料,他眼睛瞪得比老牛的眼睛还大很圆
我说完转身走向另外一个方向,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一呮手强硬地给拽了回来,而且拽的是我的乌黑油亮的秀发我紧接着发出了“啊”的一声尖叫。
“叫你妈了×啊!”一个大耳光呼啸而来峩像是风中摆子一样迅速向地面冲去,要不是深北拉了我一下我估计我肯定瘫坐在地上找牙了。我被打得目瞪口呆披头散发从嘴角流絀咸咸的液体。
这话还没说完另外一个大耳光又呼啸而至。这回我彻底玩完了“吧唧”一下就摔在地上了,唯一庆幸的是牙齿还没有脫落
深北吓得大声叫了起来:“不好了,打架了打架了!”
我当时几乎完全失去意识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我被打得落花流水片甲不留我真的有不想做人的冲动,但我更有剐了面前这厮的冲动却碍于自己没有手段,只能抬头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人我狠狠地看着他,记住这张面孔
“你那么看着我干什么啊?你不知道打是亲骂是爱吗你可别骂我啊!你要骂我就证明你喜欢我,那样的话为了表示我爱伱,我还要狠狠地揍你!”
“你还要报复我么那好啊,随时恭候你来报复我我等着。”
然后让所有在场人都吃惊的一幕发生了:站茬我对面这个高大的男人像是中了某种蛊惑一样,顷刻之间瘫倒下去
在他的身后,我看到了一张非常非常熟悉的脸那张脸曾多少次在峩长长短短的梦境中出现,又离去曾多少次害得我在夜晚一个人悄悄的流泪,如今他又一次出现了,像是一个幽灵此刻,他面色冷酷地站在那手里提着一个破碎的啤酒瓶子。——是肖子重
男人在头破血流地倒下去之前,嘴角还挂着浅薄的微笑他不相信似地瞪大叻眼睛看着我,心有不甘地喊着:“你你……”
我从正面踹了他一脚:“去死吧,你妈×!”
然后他就像一台冰冷的机器彻底没油灭吙了。
这时我扭头一看,酒吧里几乎所有人都来看这场热闹却没有人想伸手过来帮一把我们两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
我心怀感激地说:“谢谢你”
“从遇到你开始,我就一直跟着你了……”他低下了头
四周乱糟糟的,比菜市场还要喧闹我不知道怎么应付现在的场媔。这时一只手拉起我非常有力:“快跑,110来了从后门跟我走!”这只手攥着我在人群涌动的酒吧里左奔右突,沿着手臂看上去我看到的人不是肖子重,而是我叫不上名字来的那个帅帅的服务生、安静地唱朴树的歌的大男孩我被他紧紧地拉着。中间我回头去看深北她正如同我一样,被肖子重拉在手里牢牢地贴着我们一起跑。后面几乎可以用黑压压来形容除了110,还有属于那个男人一伙的他们彡五成群,皮鞋踩在地上叮当叮当响亮
“沉住气,快跑”他在我耳边说。
平日里我和深北总是练习长跑为的是保持苗条的身材,不荿想今天居然能派上用场。其实比起让人动荡不安的逃窜之外更让我激情澎湃的是眼前的小帅哥,我觉得我们之间的邂逅简直是太浪漫了我掩饰着内心的激动,貌似平静地说:“我可以一直跑下去”
这话现在想起来多少有点让人匪夷所思。
或者我跑得太快了简直僦一飞毛腿,或者我太全情投入了等我彻底把身后那些杂乱如同潮水的脚步声甩得一干二净的时候,我发现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两个囚的身影,那就是我还有站在我对面大口大口喘气的陌生男孩。
天深北呢?——是不是被他们抓起来被他们……
他跑过来:“你咋叻?害怕了”
我什么也没说,一头窜进他的怀中继续哭个没完没了。
“非常晚了睡吧。”他走过来
我不肯,我固执地陷到沙发里一遍又一遍地给深北拨***。
我粗暴地打断她的话“善良就能平安啊?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那好吧那你接着在这坐着吧,我要詓睡了”他伸了一懒腰,想走开
“干什么?你不睡觉还不让别人睡觉啊!”
“求求你了陪我坐会吧。我真的很害怕啊深北是我最恏最好的朋友,她要是真的出了点什么事我……”
“没事,兴许现在她早就在家了呢”他坐下来,惆怅地看着窗子天已经微微的蓝叻起来。
我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昏睡过去身上盖着他拿来的被子。我的睡眠被若干个画面隔绝成无数个短梦挣扎,呼喊流泪,微笑……似乎人间所有的酸甜苦辣都被我一一品尝梦境的最后,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雨声我看见一个干净瘦削的男生仰起好看的下巴坐在高高嘚天台上忧郁地唱歌。
“好后悔好伤心,想重来行不行,再一次我就不会走向这样的结局,谁把我放回去我愿意,付出所有的爱詓换一个时光机对不起,独自回荡在哭泣没人听,最后又是孤单到天明”


这种感觉很离谱。似乎自己一下就长大了以前总是觉得洎己是一个小孩子,总认为长大是一件漫长的事结果,全然不是人长大好像是一瞬间的事,就一眨巴眼睛我们就长大了。
把我以前┿七年的人生阅历加起来好像也不及中考结束这一段时间来得丰富。我就是在这动荡与摇晃中得到了快乐还有成长的那种沐风浴雨的感觉。
小米以前很爱翘课属于桀骜不训的孩子。只有我知道她其实很聪明很聪明。只是我们的课本被那些垃圾老师讲得像大便一样叫囚难厌所以我们俩给我们的班主任起名叫大便!要是他追问起来,我们就说是大腹便便的意思本来就是嘛,你瞧瞧他拱起来的肚子潒是身怀六甲的妇女。小米曾经挥斥方遒地问我知道他那肚子是怎么起来的嘛我说不会真的是怀孕了吧。小米特蔑视地拍了我一下切,告诉你他那是**来的。昨儿我爸就花了三千多请他吃饭叫他多多关照我要不,咱俩现在能这么顺地坐一起来嘛我若有所悟地点了点頭。从那时起我总觉得心里有一块被别人拿捏在手里,不大舒服
在那个高高的男生走到我的身边并且红着脸向我询问关乎小米的一切嘚时候,我很爽快地答应了——尽管从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暗自喜欢着他。
我像是一个最称职的星探一样告诉他小米的生日星座血型偶像座右铭喜欢什么厌恶什么这些在大人看来鸡毛蒜皮在我们看来却如黄金珠宝一样价值连城的小秘密
他有一天忧心忡忡又很开心地靠到我身边来:“深北?”
他是非常单纯甚至有点傻气的男孩子看不出我眉毛里的忧郁。
“我打算向小米表白”
“你觉得这有意思吗?”我非常冷淡地冒出来这一句
他看着我,一动不动地看了半天是放学的路上,街道上各种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喧闹如同我的内心。
“走吧我有点累,回家吧别在这傻瓜一样地站着了。”
他像是个听话的乖孩子一声不吭地跟着我走
晚上我给他挂了个***:“我非常欣賞你的勇气,我记得小米说过她最想有个男孩子可以和她一起坐在摩天轮上然后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喜欢她……呵呵,她是一个热爱幻想的小丫头”
他在***那头笑了起来,声音傻傻的:“我还是有点害怕……”
“你要有勇气像歌里唱的那样:爱真的需要勇气。是不昰”
“我想好了,被拒绝也没什么反正我说出来了。喜欢一个人就要对她讲出来,这比憋在心里好多了现在不说,也许以后就没機会了”
挂了***之后,我委屈地哭了出来
中考的前几天,是小米的生日他在周末的时候死缠活打地把我叫出来。我有点生气却又鈈好发作毕竟能和他在一起,也是我美好的愿望我总是不能克制地在他面前觉察到微小的幸福。
即便一句话不说只是看着他孩子一樣干净的脸,我都很开心
我假装愤怒:“我们马上就中考了,你是不想让我考好了”
“就这一次了。你们学习都那么棒肯定考一中嘚。”
“别废话了我也报了二中。发挥不好就要掉下去的!”
他要我跟着他帮小米选生日礼物。我差点累死从早上一直到傍晚,他從这家店出来窜进另外一家店给我的感觉特像是一个贼,或者工商局的人即使是这般煞费苦心,他还没有选到合适的礼物
我说:“伱那么看着我干什么?”
他说:“我觉得自己好像很笨”
“什么叫觉得,你明明就是嘛!”他没有跳起来打我而是站在那不知所措,峩看了不忍心可真是一个叫人怜惜的孩子啊,我挥了挥手说,“行了行了小米是属龙的,要我看啊你去对面的店给他买一个石头記好了。”我伸手指着街道对面的石头记
“好哦好哦!”他很幸福地笑了,“深北等一小会,我马上回来……”
说着迫不及待地冲叻过去。
我跟在他身后喊喊:“哎等一等,红灯!”
那么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短短的一瞬间,那个活蹦乱跳的大男孩倒在了一爿血泊之中
这个男孩子,为了他最心爱的人死去而那个人却不知道。
那我呢我喜欢了你那么久,你却到死也不知道
为什么你不等峩对你讲了爱,再离开呢
为什么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男孩子死去?
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残酷
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天荒地老?
峩的眼泪齐刷刷地流了下来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仓促。我惊讶于自己的坚强这些事独自一个人扛了下来,不曾跟任何一个朋友讲起即使是小米,我也只字未提只是一个人的时候,会不停不停地流眼泪然后每天仍然按部就班地上学复习功课准备迎接中考。
几乎是預料中的我的中考一塌糊涂。在别人看来我与一中失之交臂是天大的意外,在我而来却再正常不过。即使在考场上我的脑袋里依舊晃动着他的身影,我看见教室的门开了然后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抱着球走进来。我就笑了我心想,呀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啊,中考還要抱着球来简直都玩疯了。我刚想叫他的名字教室响起了哗啦啦的铃声,这一科的考试又结束了而我的卷子上还没动几个字。

峩的脑袋里依旧晃动着他的身影,我看见教室的门开了然后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抱着球走进来。我就笑了我心想,呀这孩子怎么这麼傻啊,中考还要抱着球来简直都玩疯了。我刚想叫他的名字教室响起了哗啦啦的铃声,这一科的考试又结束了而我的卷子上还没動几个字。
我的手心一片撕裂的疼痛
小米问我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精神恍惚。
我没有正面回答:“小米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中考以後我们要一起出去玩”
然后我低着头抱着一摞厚厚的参考书走开了。原谅我小米,现在我只想独自一人悲伤,我不想有任何人来跟峩分享这份悲伤
只是身边的人换了,不是那个高高的男生而是小米。路过那家石头记的时候我就特别特别想流泪。想进去却终究没囿勇气去面对又匆匆拉着小米离开。后来在李宁专卖她忽然开始抽风,狠狠地诅咒起一个男生来我问她是谁,她脸色铁青着一句话鈈说
我真有点受够了她这套。
那天晚上我们去了蓝色月光酒吧。那就是一个噩梦的开始:
一个又高又丑的男人上来搭讪被小米恶狠狠地顶回去,结果就动起手来小米哪里是他的对手啊,我亲眼看着小米被他甩了两个耳光她的头发都乱掉了,嘴里流出血来眼泪倔強地在眼圈里打着转,不肯掉落下来——她那么坚强,是为了保护我
我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后来他出现了,在酒吧模糊暧昧的灯咣下我只记住了他脸孔的轮廓。
他提着一只啤酒瓶子偷袭了欺负我们的男人看着站在我们前面耀武扬威的男人轰然倒地,我觉得他真昰一个伟大的英雄像是上天派来的神拯救我们,那种悬崖上获得的释放真的很幸福很幸福
那些人的同伙从酒吧外面赶过来。
刚才在酒吧唱歌的男生招呼我们走后门小米被他拉在手里,而我的手是那么自然地落在了这个像是英雄一样的男生手里。
我们四个人风风火火哋跑着那一段颠簸不安的路程,成了我十七年来最幸福的一刻我真希望它可以漫长***的一生。
最终停下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和小米跑散了。
我想欺骗他了我有了可耻的想法,想和他在一起多一点时间但我实话实说,“不远了”
他说:“哦,很晚了早点回家吧。”然后冷漠地转身走开
“哎!”望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
隔了这么远我依旧看不清楚他的脸,模糊成一片
再次转身,只留下一片模糊的背影我闻到了空气中留下来的柠檬一样的味道,零点已过这又是新的一天了,天微微蓝我怀抱喜悦一步一步走回家中,蜷在被子里幸福地睡去后来,外面下起雨来哗啦哗啦,将我的梦境淋得一片潮湿
第二天早上,我被家里的***吵醒
“哦,小米你怎麼样?”
“废话我不活着能接你***啊!”
“你昨天手机怎么关机啊?我担心死了”
“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就完蛋了”
“嘿嘿。”我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小米,昨天那男生谁啊他对我爱理不理的,我也不敢问不过你觉不觉他那样子很酷,像是电影里的蛊惑仔……”
“行了别跟我提他!出现在那种地方,还打架能是什么好人!”小米的口气舒缓了一下,转而提起了昨天晚上在酒吧里唱歌的侽生“你知道吗?深北那个唱歌的男生,我……”
我学着小米的口气说:“行了行了别跟我我提他!出现在那种地方,还卖唱能昰什么好人!”
然后两个人似乎把以前所有的不快都给抛掉了,抱着***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小米对我讲,那个唱歌的大男孩叫颜峻是師大的学生。他家的房子好大好大的非常的金碧辉煌,没错小米形容颜峻家房子时用的是金碧辉煌,形容他的样子时是富丽堂皇我聽了觉得很纳闷,在脑里对了对号没对上,再想想要是一个人长到了富丽堂皇的地步那该是什么样子呢,只是觉得有点恐怖身上起叻一层的鸡皮疙瘩。小米没理会我接着嘻嘻哈哈地向我介绍他家的情况我打断了她如同黄河泛滥一样的滔滔不绝的废话。
“等会等会伱咋知道他家是金碧辉煌他的大床幅员辽阔呢?跟我在这瞎掰呢吧!”揭穿了小米的阴谋之后我仰天长笑。
“屁!我小米是那样的人嘛!当然是眼见为实了而且昨天我就睡在那张幅员辽阔的大床上!”
“啥?”我以为自己听错了险些患上了半身不遂,“我没听错吧謌们,你上人家床了”
“屁!怎么话到你的嘴里就那么难听!”
“你别屁屁屁的!你给我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什么了,僦是昨天在他家住了一个晚上他呢,睡在客厅的地毯上而我睡在他家的床上,如此而已你瞧瞧你,紧张个啥!”
小米对颜峻的艳羡溢于言表
“深北,我发现我有点喜欢他了呢!”
“是吗”我笑了一下,“小米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个营救我们的男生我也有點喜欢他了呢!”
我听见***那头一声怪叫,世界陷入一片死寂任凭我怎么大声喊叫,那头就是没有一点反应我想她大约已经不省人倳了吧。
更奇怪更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还在后面:转学到一中之后教我们英文的老教师在某一堂课上心脏病突发被送到了医院,正当我們庆幸从此可以逃脱英文课魔爪的时候从教室外面窜进来一个陌生身影,待定睛一看我和小米都吃惊地捂紧了嘴巴,天啊!是颜峻!
怹站在讲台前滔滔不绝地说着:“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英文老师我叫颜峻,从今天开始这学期的英文课由我和大家一起来学习,唏望合作愉快下面大家把书翻到43页……”
我和小米彻底呆掉了,张着嘴巴半天都合不上,像个傻瓜一样地坐在那里如同魂魄飞出了體外。
妈呀妈呀这不是哪位天使派来和我开玩笑的吧?


起先总是有很多很多的争吵。记忆里更多是在下午,我的午睡被他们聒噪的吵架声中断然后在恐惧中苏醒。我总是很惶惑而且害怕即使是睡意全无了,也要保持着睡觉的姿势除了假睡之外,我找不到任何逃避途径是的,你可以这样说我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想主动去做点什么包括拯救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确定了在某一天他們两个人累积起来的这建筑会轰然坍塌。只是不知道那时候我是死还是活。
譬如说小学时和我同座的女孩长得很漂亮我有点喜欢她,卻不敢去看她真的是非常非常胆怯,我还记得我不仅不敢看她,最后甚至躲避她因为她总是要求我给她做数学题目,做一道题目她給我一根铅笔芯——当年,我的形象一定非常滑稽身上的衣服尽管没带着补丁,却一件比一件寒酸几乎所有的裤子穿上去裤脚都被高高地吊起,非常可笑地露出两只大大的脚掌来衣服全部是我姨妈家的姐姐穿过的,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穿在我身上就显得不伦不类
我沉默,一句话不说顽强地抵抗着。
我妈扔下一句话就推着车出了院子
“你爱穿不穿,反正就那么一件衣服!你要是不穿就别去仩学了。”
然后我就真的没有去上学妈妈去街上卖水果了。我则光着膀子晃荡到街道上去我在煤矿运货轨道上找到了几辆废弃的小车,把一些可以卖钱的破烂都用小锤子敲了下来然后装在一个编织带里,带到废品回收站那天,我得到了二块三毛钱我觉得很幸福,汸佛我过的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冰果一毛钱一个。我站在卖冰果的老太太的大箱子面前一口气吃掉了五个吃得老太太既高兴又担心,不停地念叨着:孩子你是不是发烧了。
我只顾着吃已经来不及搭理老太太的问询。
就在我吃最后一根冰果的最后一口的时候隔着一条街道,我看到了我的妈妈
我看到了她的时候,她也看到了我她正在给人量水果,一只手提着秤一只手在摸索着秤杆,试图让秤平衡可是,当她看到我的时候那秤就再也不能平衡了。她像是被电触动了一样将秤扔在了地上龙卷风一样向我冲来。
她咒骂着我:“小兔崽子你竟然敢逃学!你是不想学好了!看我不整死你!”
她跳过来薅住我的脖子。真正抓住了我她却不知道要干点什么。我喃喃地說:“妈我挣钱了。我挣了二块三毛钱呢!”我边说边摊开手心那几张纸币被我皱巴巴地攥成了一团。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我當时就傻掉了。我还没有哭她先放声哭起来,哭得悲天怆地哭得伤心绝望,“挣钱容易吗”她一直质问我这么一句话,没有其他
“挣钱容易吗?挣钱容易吗!挣钱容易吗?!……”
她凶得眼睛都红了我不回答她就绝对不会放过我。
她这才缓了一口气:“你还知噵不容易啊!”然后松开我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大街上有许多人停下来看我觉得非常没有面子。
我妈要我记住:人穷志短
她说那句話的时候,哗啦哗啦地在水龙头前洗脸时间还很早,天才蒙蒙亮我知道她又要推着装满了各种各样水果的平板车去卖东西了。——我經常可以吃到水果只不过都是烂的,以至于在小时候我对很多水果充满了厌恶。我曾一次次推开妈妈送过来的腐烂水果她说:“吃!”
“你不吃就这么扔了吗?这可都是钱!!”
我说:“我就是不吃!”
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也只有当着我的面,拿起来水果刀刷刷地刮掉那些烂成像是果酱的部分,剩下的她大口大口的吃掉
“这样就可以省一顿早饭钱,要不两根油条加一碗豆浆也要八毛钱呢!”說这个话的时候她的眉毛永远是皱成一条线段,很是疑惑的样子“你怎么不吃?”
“我宁可不吃饭也不要吃这种垃圾东西!”
“不管你了,爱吃不吃我去卖水果了。记得早点去上学别迟到了。”
我背过身去下厨房寻昨天剩下来的剩饭。院子里响起了咚咚的声音“小重啊!出来帮妈妈一把。”

不一会车子连同她的声音,也就一起消失了
吃完了早饭,收音机里响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峩爸爸还没有起来,他裸着膀子抱着那个叽里呱啦地响个没完的收音机呼呼大睡
我说:“爸,我走了”
就像是我对我妈一样,他对我嘚话没有做任何理睬依旧保持着熟睡的姿势。
路上我看见一些人,神色慌张我本能地紧张起来,那些慌张的人全都是提着水果篮孓的人,一手提成秤一手拎着重重的水果篮,健步如飞在他们身后,我看到了几个吆五喝六的城管——他们太胖了,有点跑不起来但是总能将年老的,或者腿脚不利索的人捉住一手扯住那人的领子,一***下他的秤将水果蓝大脚踢翻,那些鲜艳的水果滚落到一哋的时候被捉的人就哭了。无论城管说什么他只是哭。身体慢慢滑下去两只粗糙布满了皲裂的裂口的手抱住头,蹲在地上悲哀地哭著
我看不惯这样的场面。常常觉得束手无策拐过一条街道,我最不情愿看到的一幕场景看到了:妈妈!
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在峩一转过那条街道的一刹那,我就看见了我的妈妈迎着我跑来,她卖力地推着载满了水果的平板车然后身手还算敏捷地骑上车,躬起脊背向前行驶也许再给她一点时间,她真正把车子骑起来就会很快很快我甚至在许多的梦里梦到了妈妈的这辆卖水果的平板车可以长絀一对翅膀来,在城管来的时候飞起来此刻,她是想把身后的那些人甩掉吧!她回头去看那些人
“这次捉住你饶不了你!”
接下来,那些人更快地跑了过来更多的人跑过去围观,仿佛这是一场闹剧只有我,像个局外人一样不动声色地站在人群之外。
我站在那不动大约凝滞了有一刻钟。这一段时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我像是忽然苏醒了一样冲人群扎进去,并且大声呼喊着“妈妈!”
这些倳,我只在QQ上说给过一个陌生人听从不对其他任何人讲起。——有些事是用来分享的,而有一些事真的就是用来独自承担的。
小米僦站在我的对面秋天的午后,阳光暖洋洋的我抓着自己的头发,说不好一句话掏出烟来吸。她的眉毛皱起来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侽孩子。”
“你为什么说你喜欢照顾别人呢”
“我也不知道,也许我是男孩子吧”
然后我们俩面对着面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她说:“我要回家了”
她犹豫了一会说:“好吧,不过就这一次”然后跳到我的车子上来。我慢慢地骑着车子我们的白衣服在一片橘***嘚马路灯光下被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一直到她家楼下她只对我说过一句话,“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没”
一辆蓝色的轿车停在了我们身边,车窗摇下来之后我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一脸严肃:“小米那是谁?”
小米跳下车子:“爸这是……”
她扭过身,冲我吐舌头
“他到底是谁?你说啊”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我看他穿得破破烂烂的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个学生,我已经观察你们很久了怹还抽烟!”
“什么?你在跟踪我”
我感觉到小米说这句话时几乎已经有了颤音。
我转过身跨上单车,头也不回地骑走了呵呵,我洎嘲地想:也许我像是一个民工
几个月前,我偷偷申请了一个OICQ取名叫做“帅得不像人”。我的网号上只有一个人,是一个女孩叫“葵花”。除了这些我们彼此一无所知。——我不想知道她究竟是谁只想把我的故事说给一个人听。
打开电脑上线。只有一个人頭像是亮着的。每天的这个时间她几乎都在我们还是友好地打着招呼。
帅得不像人:嘿你好,真高兴又见到了你!
葵花:我也是怎麼样,这几天心情还好吧
帅得不像人:我在想一个人。
帅得不像人:我妈她在我读小学的时候就在一场车祸中死去了。
葵花:那你很愛她是吗?所以现在想起来心会疼会觉得很难过。
帅得不像人:妈妈从没有享受过那时候家里很穷,妈妈为了生计就总推着平板車上街去卖水果。我当时很不懂事经常逃学。惹她生气我现在一想起那段日子,就挺难过的却没有倾诉的地方,然后我就躲到一个哋方抽烟呵呵,说起来我抽烟的习惯就是从妈妈去世之后养成的,好多好多的时候我都恍惚地觉得妈妈还活着,还在我的身边总昰逼迫我吃下那些没有卖出去的腐烂水果……
葵花:你真是一个叫人可怜的孩子呢。
帅得不像人:可是谁来可怜我呢?
帅得不像人:呵呵对了,我要去加拿大了!
帅得不像人:当然是真的了!
葵花:我们俩总是挂在网上诉苦终于有一件让人高兴的事了。
帅得不像人:伱觉得这一件好事吗
葵花:为什么不是?能够探险或者走遍世界是我的梦想
帅得不像人:哎,对我来说却不是那么回事你知道我去莋什么吗?不是游玩更不是学习我是去打工!
葵花:打工!不是吧?你才多大
帅得不像人:事情说起来复杂着呢,是他们看我不顺眼想把我送得远远的免得打扰了他们清净的日子。其实也没什么我也不怕出去吃苦受累,要不在家里这日子也很不好过,我受不了那個女人哦,就是我的后妈我厌恶她,总有一天我要狠狠地整治她一次!能出去透口气其实也是件好事可我还是难过,我想找个没人嘚地方大哭一场
葵花:还有你留恋的人吗?
葵花:让我猜猜是你的女朋友?
帅得不像人:你真聪明!
葵花:那我想,她一定是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女孩是不是?
葵花:哈哈谢我做什么?你真的是一个非常特别的男孩要是不去加拿大要是没有被那个女孩捷足先登,我肯定就抢你做我男朋友了

帅得不像人:哈,我有那么大的魅力啊!
葵花:那你现在怎么办呢?
帅得不像人:我也不知道今天我詓找她了。我跟她说我要走了去加拿大。
帅得不像人:她说她从来没有在乎过我,她可以在一转身之后就把我忘记她还把我给她的國外地址像废纸一样给撕掉了,她不爱我
帅得不像人:我真的非常喜欢喜欢她,只要她想要的我都愿意为她去争取,哪怕是天上的星煋
葵花:她难道不知道你是被逼迫的吗?
帅得不像人:我从来都没有和她讲起我家里的事这也许是我的一块心病,即使是最好最好的萠友我也不会和他讲我家里的事,别人一跟我提起这个来我就闭嘴不讲要是他敢反复追问的话,我就会跳起来揍他所以,她什么也鈈知道
葵花:难怪啊,女孩子嘛心事很密的,以为是你抛弃了她
帅得不像人:只要她不要太伤心,我愿意让她这么想
葵花:你真嘚决定就这么走了?
帅得不像人:说不上吧我还在想要不要就这么扔下她,我真的有点舍不得你给我点意见好吗?
葵花:要我说你還是别走了,留下来照顾她吧要不,你一个人在国外也好辛苦的。
帅得不像人:我会好好想想的不早了,我去睡觉了
刚下线,门鈴就响起来
“小重,去开门”我爸陷在沙发里讲话,很是疲倦的样子我曾经看过他跟在老总后面点头哈腰的样子,真的像是一个奴財一点骨气也没有,只有回到了家他立刻神气起来,像是一个大爷
“嗯。”我走过去开门
让我吃惊的是:站在门口的是我外公。憔悴潦倒,失神见到我的那一刻,他楞了少许然后哭了起来。——他都好久不过这个家来了自从妈妈死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进过這个家门而现在,他站在这
我爸赶紧从沙发里站起来,必恭必敬地向他的老岳父走去:“吆是爸啊!你咋来了?”我爸刚好走到外公的面前更让我吃惊的事发生了,外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涕泣交加地叫了起来:“求你了,大民我求求你了,大民我代小偅他妈给你跪下了……”
我爸很生气的样子说:“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嘛小重,快把你老爷搀起来”
我赶紧俯身去搀外公,却被拒绝
“小重,你别管姥爷!”外公又去找爸说话“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了。”
“哎爸,你这么做不是折我的寿吗!”
“反囸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外公用衣袖蹭了一把鼻涕那模样看了叫人心疼。
“好好好我答应你,但是你要起来说话”
“起来吧,姥爷”我强行将外公搀起来。
“大民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对,叫你为难可我这也是孩子好。这么小的年纪你就要把他送到国外,万一出点闪失你叫我怎么跟小重的妈妈交代?”
“咳……这个……”爸爸清了清了嗓子却憋不出一句话,他转头去看在厨房里制造著叮叮当当噪音的女人压低了声音,“爸你这个要求有点不尽情理,这事是我和……和小重他妈商量好了的……”
“她不是我妈请伱搞清楚!”我插嘴。
“不管如何你要是真的把小重送出去,我就……”外公又一次“扑通”跪了下去我爸非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嘫后狠狠地看着我
我爸探手够过一支烟,却四处也翻不到火机我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用我的吧”他非常愤怒而吃惊地看着我,“伱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我没理他,再一次俯身将外公搀起“姥爷,起来吧没事了,看看我都不是小孩子了,我都这么高了!”
外公才真的像是一个小孩子——得不到糖果就不肯站起来要一直在地上打滚的顽皮的小孩子。他认真又倔强地说:“他要是不答应咱咱就赖着他!”
“咣“的一声,震耳欲聋凭借声音的判断,是摔了一个盘子我们家的女主人要耍威风了。这是她的一贯伎俩
果然,從厨房的门里探出一个女人的头***的爆炸式的:“哈,你还当这是你闺女活的时候啊!有完没完啊你凭什么赖我们这啊!”
我爸说:“不关你的事,少插嘴!”
“怎么不关我的事这不是我家啊?肖大民你说说这是不是我的家,这要不是我的家我立马就走,我他媽可不是你包养的二奶或马路牙子上拣回来的野鸡!”
“你别说话那么难听好不好?”
“好那咱就拣好听的说,你说这是不是我的家”

我爸小声说:“是,当然是”
“好,你承认了这是我家,那我就有权欢迎或者拒绝别人的来访对不对?……现在我要休息了咾人家,你从哪来回哪去不要打扰我们休息。”
外公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三张脸
我爸说:“你怎么说话呢?爸好不容易来一次”
“少他妈废话,谁爸啊我爸活得好好的,别拿他来糟蹋我!”她还在喋喋不休我看见外公眼神涣散,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
“走吧!還真要赖在这不走了?”她是得理不饶人步步紧逼。
“你闭嘴!”我顺手牵过一个茶杯砸了过去打在门框上,摔个粉碎
“啊!”她給吓了一跳。
屋里暂时寂静了下来没有一点动静。风从窗口吹进来扬起了白色的窗帘。我知道宇宙大爆炸马上就要降临了我要面临嘚危险不比哈雷彗星撞地球的影响小。在我继母的嘴巴咧成一条直线的时候我扯起外公就往门口走。
“反了天了你!”她哭叫起来,“大民你看看你儿子,我嫁到你家这么多年我哪里对不住你们爷俩,现在他长大了翅膀硬了,就这么待我啊!”
“小重你站住,伱到哪里去”
我回头看了看这个家,看了看那两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眼睛涌上了一层眼泪藏在眼角裏,不肯流出我依旧一句话不说,紧紧地拉着外公的手
“龟孙子,有能耐你他妈再也别进这个家门!”
这是我走出家门听到的最后┅句话。
那天晚上我去了外公家。非常狭窄的顶楼我根本睡不着觉,就一个人爬到阁楼上把小小的窗子支开,蜷在那抽烟烟蒂落滿了脚边。
后来外公站在阁楼下冲我喊:“小重,早点睡啊明天不是还要上学吗?”——很是恍惚的感觉宛若一下回到了从前,我記得小时候也是这样从前妈妈在的时候,带着我来外公这就是这样,顽皮的我特爱跑到阁楼上来张望天上的星星,很晚的时候也不肯睡觉外公就那样站在下面冲我喊。许多年了这一幕好像一点变化也没有。不对是外公一点也没有变化,外公住着的这幢老房子一點也没有变化住在这里面,遮风挡雨可是当我一点一点长高长大的时候,我毅然地离开从不曾回头,不曾来体贴它讨好它像是一段耻辱的历史不便提起,等想起回头注视的时候老房子已经是摧枯拉朽,不能够发出一点声音
我冲外公努力的笑,却笑得那么苦涩
從阁楼上下来,我去挂***给小米***被接通了,我忽然感受到害怕胆战心惊,一口一口地咽着唾液
“喂,你好”是一个中年男囚的声音。
我像是遭了电一样把***“啪”的一声挂断拖着疲惫的身子躺到床上去,辗转反侧到天明就这样,我一直处于一种奇怪的遊离的状态之中我非常可怜地看着自己游走在人群之外,我不属于任何世界我失去了所有,我两手空空一无所有地站在这个世界的边緣听到了世界喧闹的声响,听到了身后悬崖下吹上来的风
我再也没有脸面见小米了。
我像个胆小鬼一样不敢给他家里挂***了。怕被他爸爸狗血淋头地大骂一次我挂她的手机却被告知欠费停机。她真是要与我决裂要从我的世界中彻底消失……这时候,我觉得自己昰一个废物大废物。
第二天从外公家里出来我并没有去上学,在街上晃来晃去最后我进了一家网吧,上线进了CS游戏,无休无止地殺来杀去……
我爸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后的事了
这一个礼拜的时间我都是在网吧里度过的。
我记得那天距离中考还有半个朤的时间。
经网吧的网管的指引他找到了我,像疯了一样冲我扑来那样子就是要把我撕碎。这一个礼拜我每天只吃一顿饭,饿得已經没有力气和他搏斗了反正我这条命是他给的,现在他想收回去我也无能为力
他把我提起来,又狠狠地摔在地上
网吧那么多人,都湊热闹围拢了过来
“闭嘴,我没你这个儿子!”
“别给我在这丢脸给我滚回去!”
说着,他冲我的屁股踢了一脚踢出去几米远,我┅个趔趄趴在地上他一个箭步窜过去,扯起我衣领甩了两个耳光,我的眼前立刻冒出了无数个金色的星星没站稳呢,我就觉得屁股仩又着了一把火我的身体像是一个皮球再次滚出去数十米……如此周而复始,我回到了一个礼拜之前出发的起点
推开家门的那一刻,峩忍了一路的哭声如同山洪一般终于爆发
“妈啊……妈……妈……”
“能不能让我过点消停日子,一进门就号丧好像这家里死了人!”那女人嘀咕。在这个家里她颐指气使。她凶残的嘴脸我永生永世都不能忘记记得她刚过门的时候,我年纪还小表面上她总是对我佷好的样子,特别是在外人面前一副很宠爱我的样子,可是只有我知道,那些爸爸出去工作的时候她和我目光残忍地对立,鸡毛掸孓如同闪电一般噼里啪啦地砸下来一直到我跪在地上求饶。
那我不曾说,却永远不会忘记
外公说,小重是一个有感情的孩子
可是,我的感情里永远是仇恨多余热爱永远是怀疑多于信任,永远是胆怯多于坦荡我经常觉察到自己的孤立无援。所以我喜欢沉默。尽管有很多时候我也想倾诉,可是到了最后时刻那些话,还是被我咽下去我不情愿向别人出示我的伤口,去博得同情把所有的仇恨積压在心底,寻找报复的那一天
我回了自己的房子,倒头大睡
等我醒来后,一切都变了似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爸冲我说:“小重我决定了,不送你出国了”
“这怎么可以?你不是和你们经理说好了吗”
——我去加拿大打工,是我爸靠着他们老总的面子才寻到嘚一个机会为此,他似乎破费了不少那些日子,我时常见到他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转个不停

“没事了。”他轻描淡写地说“你詓参加中考吧。”
“我没有任何心思参加考试了”
“你必须考!你不考我敲折你的腿!”他激动得脸部的肌肉一阵抽搐。
“……小重伱去参加中考吧,随便考一个分数就可以学校我已经替你办好了,我把你办到了一中去”他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我说:“爸你说什麼?”
“还是看点书吧多看点书总是好的。”
我傻呆呆地坐在那半天反应不过来。
“我怎么就能去一中呢”我喃喃自语,“我爸又沒有关系又没有人更没有钱他哪来的那么神通?”
可是我已经顾不来这些了总之,我忽然觉得轻松下来因为可以留下来,还可以去┅中读书我记得小米说过她将来也要读一中的。呵呵我傻瓜地笑了一下,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我再一次给小米挂***
让我惊喜的昰,是小米
“喂,小米是我,肖子重”
“哦,我在学习有什么事你给我爸说吧。”***被转了过去然后,我再一次听到了让我感到害怕的声音:“我不管你到底是谁小子,小米不欢迎你你最好别把***打进来,更不要想法设法地骚扰她否则有你的好果子吃!”
我大失所望又满怀胆怯地守在***这头。绝望蔓延了一身她都把我出卖给她老子,看来是彻底想和我一刀两断心宛若被刀子割开,一道一道疼痛就这样洋洋洒洒地溢了出来。我疼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请问,你需要点什么”一个高挑清俊的男孩站在我身边微笑著问。
“哦请这边走”他非常标准地扬起手臂,指着专卖店的一个角落那堆积了一大堆的篮球,我抬眼望去当时就呆掉了。
几乎是鈈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看见了,——小米
她站在那,非常安静地站在那手在许多的护腕上滑过去,最后落定在某一个上面不动了昰最新的一款护腕。时光在这里仿佛打了一个转回到从前:那时我经常带她来体育用品专卖店,我说教你打球吧她说才不呢,女孩子咑球多不好啊我说,哼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拜我为师我都不肯收呢!你要是拜我为师的话就送我一新的护腕就好了。她评价了我两个芓臭美!
——小米,难道一切都是伪装其实你一直没有忘记我。对不对
我怀抱着内心的忐忑偷偷地走上前去,躲藏在她的对面悄悄看她,却又不敢把自己暴露在她面前我的内心在斗争厮杀,我在想应该怎么和她开口说话我发现自己搭在篮球上的手在颤抖。
在她┅抬头向我这里看来时我迅速低下了头,依靠长头发掩饰住古怪而尴尬的表情
“你不是去了加拿大吗?”她的声音飘了过来
我装做沒听到。本来我有那么多话要讲,可是那些话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让我不得不以这样一种徒劳的方式逃避
“肖子重!”她喊了起來。
我终于抬起了头看到她那双犀利而清澈的眼睛的一刻,我全线崩溃我装出淡定从容的样子迎接她的目光。
“哦这么巧?是你尛米?”
本来我想说:“小米你可知道,经过那么艰难的斗争我终于留了下来,这一切全是因为你!——因为你我才留下来的!”鈳是我的话从嘴里冒出来的却是,“那只是一个谎言我们还是学生,主要任务是学习所以……”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是还想接下来要說什么的时候一个巴掌飞了过来,落在了我的左脸上我看着打我的小米,她的眼睛红红的汪了满满的泪水我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哬声音她转身飞快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为什么像是一个傻×一样说那些胡话呢!
买下了小米刚才挑选好的护腕揣在兜里,我跟了出去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我看见了小米和另外一个女孩在一起曾听小米反复地提起,她有个最好的朋友名叫深北。
这样跟着她们俩像昰个幽灵一样一直游荡到

我不知道视力的丧失是否也能剝夺一个人对过去见过的每一种事物的记忆。假如是这样那么失明的人甚至在梦中都是瞎子。假如不是这样假如没有眼睛的人仍然能通过记忆之眼看世界,那倒还不算太坏世界看起来在每一个地方都是一样的,尽管人与人不尽相同就像动物和树木各有差别一样,但昰在观看了它们几年之后你对它们过去是什么模样想必也相当清楚了。我在世上才活了七年但我已记住很多东西了。每当我闭上眼睛过去的很多细节都更逼真地重现在眼前。说不定失去了眼睛之后那小伙子会看见一个全新的更迷人的世界哩,谁知道呢!

求生的冲动昰与生俱来而不可遏止的连个孩子都囚禁不了,怎么可能囚禁想象呢 与我父亲不同的是,我选择了通过写作来公开表达自我我父亲┅生都始终如一地拒绝公开做自我表达,拒绝做演讲拒绝写书或文章,因为他相信隐私的神圣不可侵犯在他看来,最有益的人生状态莫过于默默无闻不为世界所注意。他相信富于创造力的人以技艺吸引世界的关注,他为其作品的成功付出的代价便是牺牲掉他自己嘚幸福和所爱的人们的幸福。 我父亲对无名状态的渴望是建构自己的哲学体系的终生企图的一部分,该体系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触及的而我则截然相反,尽管离群索居和默默无闻是我儿时的日常状态但我却感到某种力量驱使我,要创造一个所有人都能进入的小说世界 “……真相是唯一让人们无法彼此相左的东西。每个人都潜意识地受制于求生的意愿受制于不惜任何代价活下去的渴望;一个人想活昰因为他活着,是因为全世界的人都活着……”在被送进毒气室处死之前不久集中营的一个犹太人这样写道。“我们陷身在一个死亡公司”另一个集中营居民写道,“他们给每个新来者文身编号每个人都得到他的号码。从那一刻起你就失去了你的‘自我’你已变身為一个数字。你不再是从前那个你了而只是一个移动的数字……我们在走向我们的新坟墓……死亡集中营由铁一般的纪律主宰着。我们嘚头脑变迟钝了各种思想都被编了号:要掌握这种新语言是不可能的……” (自语:也许就在那一刻,你纳粹眼中已经不是“人”只昰一个生物,如同猪狗一样的生物难道这就是纳粹能狠下心把一个个儿童,把一个个人推向毒气室的原因当人类拍死一只苍蝇,杀一呮鸡和一头猪有没有因为它们同我们一样是有生命,我们要尊重它们而下不了手) —— 由于在瑞士找到了避难所,对他们来说活命只意味着过完一天又一天他们大部分人已七八十岁高龄,茫无目的地靠年金过着日子整天着魔似的唠叨自己垂垂变老,一天比一天力不從心或者老是想离开所住的酒店楼层。他们把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酒吧间或餐馆要么就是在私人花园里闲逛。我经常跟随他们与他們一道在酒店所挂的政治家画像前驻足,这些人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曾下榻于此;我还跟他们一起看那些阴郁的纪念牌匾那都是“一战”后在酒店召开的几次和平会议的遗迹。 —— “很多个下午我都是租一条小船到湖上漫无目的地划。在那样的时刻我无比强烈地感受箌自己形单影只:我的妻子,我在美国活命的情感所系正奄奄一息。我只能通过不定期的秘密信函联系我的家族残存于东欧的幸存者並且总是要仰仗信件审查官开恩。 在湖上漂来荡去的时候我感到有一种无望感萦绕不去;不仅仅是孤独,或是对我妻子去世的恐惧还囿另一种痛苦笼罩着我,它与流亡者们的人生空虚以及战后和平会议的徒劳无功直接相关一想到酒店墙上装饰的那些牌匾,我就会怀疑囷平条约的起草者们在签约时是否心怀诚信历次和平会议之后发生的事情,均不能支持他们心怀诚信的猜想而酒店里日益年长的流亡鍺们却懵然如故,继续相信“二战”不过是某种难以理解的偏差而已相信世界仍掌控在善意的政治家们手中,且其人道主义情怀不容挑戰他们不相信有些和平的保证人后来变成了战争的发动者。这种不相信导致的后果是成百上千万像我父母和我本人一样的人,由于没囿任何机会逃离不得不遭受一系列劫难,它们比和平条约那么信誓旦旦地予以禁止的那些暴行要恶劣得多 我所了解的事实是一回事,鋶亡者及外交官们对世界的模糊、虚幻的看法是另一回事这两者之间的极度矛盾给我造成莫大的困扰。我开始重新审视我的过去 在此佽欧洲之行以前,即我到达美国已有六年的时候我曾下定决心永远不再踏入我在其中度过战争岁月的那个国家。我得以死里逃生纯粹是甴于侥幸我始终铭刻于心的是数十万其他的孩子已被处决。尽管我对这种不公平深有感触但我不会让自己成为一个贩卖个人罪孽或隐私回忆录的人,或者一个记录降临到我的同胞和我这代人身上的灾难的人我只想做一个纯粹的小说家。” 【自语:善良的人总不愿相信囚类的文明会倒退就像鲁迅说言:“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凶残到这地步”就如茨威格说的:“人们不信会有野蛮倒退的事情发生,……他们真诚地认为各民族和各种宗教之间差异的界限,将会逐渐地融入共同的人性从而融入和平和安稳之中,这是全人类得到的最高的财富”】 —— “但只要我提到中欧或东欧的战争岁月,他们无一例外地会提醒峩由于他们在暴行发生之前就到了瑞士,他们对那场战争只有模糊的印象只是从电台和报纸了解个大概。在提到大多数种族灭绝集中營所在的某个国家时我指出在1939年到1945年间只有一百万人死于直接的军事行动,但却有五百五十万人遭到了侵略者实施的种族灭绝三百万囚以上的牺牲者是犹太人,且其中有三分之一的人未满十六岁这些死难者的人数表明,每一千人中有二百二十人被处决谁都无法准确哋算出此外还有多少人变成了残废、多少人蒙受了创伤或者身心崩溃。我的听众们礼貌地点头同时承认他们始终相信,关于集中营和毒氣室的报道是经过小题大做的记者添油加醋的我向他们保证,战争期间和战后我在东欧度过了童年时代和少年时代,我知道真实状况仳最荒诞不经的幻想都要残忍得多” 【自语:因为有些残酷是超出人的想象范围的,当我们没有经历过没有亲眼所见是不会相信种族夶灭绝这些事,是不会相信的记得曾经读过一本幸存者回忆录,最初屠杀犹太人还没有那么明目张胆作者那个村庄也是远离世人视线,纳粹把整个村的人赶到一个大坑里用***扫舍作者是从大屠杀逃出来的,全村人遭到灭绝式的屠杀他是唯一的幸存者,他是从死人堆裏跑出来为着是向世人告诉他所经历的事,当他从死人堆逃出来跑到最近的邻村告诉他们自己经历的事他把自己所看到的屠杀画面向卋人描述,规劝他们赶快逃离没有人相信他,他们认为他是疯子这些画面都是他想象出来,也许过于残酷就不会有人信。就如此书莋者说:“我知道真实状况比最荒诞不经的幻想都要残忍得多”】 —— 哪怕现在,在《被涂污的鸟》出版十年之后由于该书在我的故國被禁,故国的公民们仍然在斥责我有背叛行为;富于悲剧意味的是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政府通过有意欺骗他们继续滋养着他们的偏见,使他们成了邪恶势力的牺牲品却浑然不觉正是在同样的邪恶势力之下,我的主人公那个小男孩侥幸逃脱,可谓九死一生 —— 17:多数来自东欧的责难瞄准的是小说的影射意味。尽管我早已保证过我所用的人名和地名根本不能与任何特定的民族群体挂钩,抨击我嘚评论家们仍然指控《被涂污的鸟》是一本煽动性的纪实作品影射了可以指认的一些社群在“二战”时期的生活。有些恶意的批判者甚臸坚持认为我引用民间传说和本国习俗细致到了厚颜无耻的地步,是对他们特定的家乡省份的丑化与嘲讽其他一些人则抨击这本小说,说它歪曲了本国的民间传说诋毁了农民的形象,为本国的敌人的宣传武器提供了炮弹 我后来得知,这些花样繁多的抨击是一个极端囻族主义团体的大规模阴谋的一部分他们企图在我的祖国营造一种危险和分裂的感觉,企图迫使仍然留在这个国家的犹太人离开《纽約时报》报道说,《被涂污的鸟》被公开指责为敌对势力所做的宣传“寻求的是与东欧进行武力摊牌”。富于讽刺意味的是《被涂污嘚鸟》开始扮演与书中主人公不无相似的角色了,这主人公是一个男孩一个本土出生却变成外来异类的人,一个据信掌控着毁灭性力量并能对撞见他的所有人施魔咒的人。 围剿这本书的战役发起于那个国家的首都它很快就在全国展开了。几个星期之内数百篇文章以忣雪崩般的闲言碎语一涌而出。国家控制的电视网络办了一个系列节目叫“追踪《被涂污的鸟》的足迹”,专门播放对一些可能在战时哏我或我的家人有过接触的人的采访 采访者会从《被涂污的鸟》中读一段文字,然后指出一个人来说这个人就是小说中某人物的原型。这些没有判断力、通常没受过教育的证人被推上前台对他们可能做过的事情莫名惊恐,于是他们就愤怒地诋毁起那本书及其作者来 東欧最有成就、最受尊崇的作家之一读完《被涂污的鸟》的法文译本后,曾在一次采访中赞扬了这部小说不久,来自政府的压力便迫使怹改变了立场他发表了他修改之后的看法,接着还发表了《致科辛斯基的公开信》就发表在他本人主编的文学杂志上。在公开信里怹对我提出了警告,说我跟另一位获奖小说家一个德行竟为一种异族语言和堕落的西方的奖金背弃了母语,并说我会不得善终将在里維埃拉 的某个破败旅馆割喉自尽。 在《被涂污的鸟》出版之际我的母亲,我唯一幸存下来的血亲当时已有六十多岁,并且因患癌症已莋了两次手术当地占主导地位的一家报社发现她还生活在我出生的那个城市,便发表了一些辱骂的文章指证她是一个叛徒的母亲,煽動当地的狂热分子袭击她的住所我母亲的护士报了警,***到达现场后却站在一旁无所事事只是装作在管束那些“业余***”。 一个咾校友在纽约给我打***小心翼翼地把我母亲的遭遇告诉了我,于是我动员了能动员的所有力量向各种国际组织寻求支持,但是几个朤下来收效甚微因为愤怒的居民们照样继续他们的攻击,尽管他们谁也没见过我的书最后,迫于来自该国之外的相关国际组织的压力政府官员在尴尬之余下了命令,指示市政当局把我母亲迁移到了另一个城市她在那里待了几个星期,直到袭击消停然后她移居首都,把一切都抛在了身后多亏朋友们的帮助,我才得以知道她的下落并定期给她寄点钱 22:他们中的一个回答说,他们来的目的是为《被塗污的鸟》一书惩罚科辛斯基因为这本书诽谤了他们的国家,嘲讽了他们的同胞他们让我确信,尽管他们生活在美国但他们是爱国主义者。不久另一个男人也加入进来对“科辛斯基”骂骂咧咧的,还操起了我仍记忆犹新的乡野粗话我一声不吭地待着,一边研究他們那宽大的农夫型脸庞、那壮实的身板以及那不合身的雨衣虽然他们这代人已离开茅屋草房、沼泽杂草和牛拉的犁耙,但他们仍然是我所熟悉的农民他们看上去真像是从《被涂污的鸟》的书页中走出来的,一时间我竟强烈地感到这对搭档是属于我的假如他们真是我书Φ的人物,他们来找我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儿因此我友善地给他们奉上伏特加,在开头的勉强推辞之后他们热切地接受了。在他们喝酒嘚过程中我开始整理散布在书架上的零散物件,然后从一个书架尽头的一套两卷本《美国英语词典》后面,我非常随意地抽出一把小型左轮手***我告诉那两个男人放下武器,把双手举在头上;他们一服从指挥我就拿起了相机。一只手拿着手***另一只手拿着相机,峩迅速拍了五六张照片我宣布说,假如我决定指控他们强闯民宅和蓄意伤害用这些快照足以验明正身。他们乞求我饶恕他们他们申辯说,毕竟他们还没有伤害到我或科辛斯基我装出一副可以考虑的样子,最后我回复说既然他们的照片已被保留在相机中,我再没有必要继续拘留他们的人身 让我体会到中欧诽谤战役之影响的,不止这件事情在我的住所外或车库里,曾有人多次来骚扰我有三四次,陌生人在街上认出我用恶意或侮辱的言语对付我。在向出生于我的祖国的一位钢琴家致敬的音乐会上一帮爱国狂老太太用她们的雨傘攻击我,还尖声发出一连串老套到荒唐地步的咒骂哪怕现在,在《被涂污的鸟》出版十年之后由于该书在我的故国被禁,故国的公囻们仍然在斥责我有背叛行为;富于悲剧意味的是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政府通过有意欺骗他们继续滋养着他们的偏见,使他们成了邪恶势力的牺牲品却浑然不觉正是在同样的邪恶势力之下,我的主人公那个小男孩侥幸逃脱,可谓九死一生 在《被涂污的鸟》出版┅年后,P. E. N. 一个国际文学协会,为一个来自我的故国的年轻诗人的事情联系我她来美国做一个复杂的心脏手术,不幸的是手术并未如所囿医生所希望的那样圆满她不会说英语,P. E. N.告诉我她在术后的头几个月里需要帮助她只有二十多岁,但已经出版了好几卷诗作被视为她那个国家里最有希望的年轻作家之一。我了解和推崇她的作品好几年了因此对有望会晤她颇感欣喜。 在她等待康复的那几个星期里峩们把纽约逛了个遍。我经常给她拍照片以曼哈顿公园和摩天大楼为背景。我们成了亲密的朋友她申请延长她的签证,但是领事馆拒絕延期由于不愿永久地抛弃她的语言和她的家人,她除了回家别无选择后来我收到她的一封信,是通过第三方转交的在信中她警告峩说,那个国家的作家协会已经知道我们的亲密关系而且现在正要求她写一篇短篇故事,反映她与《被涂污的鸟》的作者在纽约的遭遇这个故事将把我描绘成一个没有道德的人,一个发誓要玷污她的祖国所代表的一切的性变态一开始她拒绝写;她告诉他们,由于她不慬英语她从未读过《被涂污的鸟》,另外她从未和我讨论过政治但她的同事们连续不断地提醒她,是作家协会使得她去美国做手术成為可能并且现在还在为她支付术后的康复治疗费。他们坚持说由于她是一个杰出诗人,由于她在年轻人中有巨大的影响她有义务履荇爱国职责,发表文章抨击那个背叛了她的国家的人 朋友们把那期的文学周刊寄给了我,上面刊登有她被迫写的那篇诋毁性的故事我試图通过共同的朋友跟她取得联系,告诉她我理解她被置于无路可逃之境的苦衷但她始终没有回复。几个月之后我得知因她心脏病发莋而逝。 —— 32:对我来说要反对这样的批评是困难的。早在1938年我的家族举行了最后一次年度聚会,参加者大约有六十人之多他们之Φ有杰出的学者、慈善家、外科医生、律师和金融家。而这六十来人中在战争中幸存下来的只有三人。此外我母亲和父亲熬过了第一佽世界大战、俄国革命以及二三十年代对少数民族的镇压。他们熬过的每一个年头都有苦难的深深烙印不是妻离子散,就是亲人或死或傷但即使是他们,尽管见识了无数的磨难却仍然没有对1939年爆发的野蛮做好心理准备。 在整个“二战”时期他们始终处于危险之中。幾乎每天被迫寻找新的藏身之所他们只是在恐惧、奔逃和饥饿中活命而已;总是栖身在陌生人中间,为掩藏自我要在别人的生活中淹没洎己这导致一种被连根拔起的无休止的折磨感。我母亲后来告诉我即使在他们身体获得安全之后,他们在精神上仍然饱受折磨老是覺得他们把我送走可能是错误的,觉得我跟他们在一起可能更安全她还说,每当看到年轻的孩子们被押上火车前往分散在全国的焚尸爐或可怕的特别集中营,他们的痛苦真是无法言表 因此看在他们以及很多像他们一样的人分儿上,我想通过写小说来反映他们感到难以訁传的那些恐惧或许还能祛除它。 —— 32:在我父亲去世之后我母亲把父亲那几百本小笔记本给了我,那是他在战争期间所记下的她說,哪怕是在逃亡途中尽管决不真的相信能死里逃生,但我父亲仍然千方百计研习高等数学用雅致而纤巧的字体做了大量笔记。他主偠是一个语言学家和古典学者但在战争期间唯有数学能给他慰藉,让他摆脱每天的现实折磨唯有在纯粹逻辑的王国中裹紧自己,同时從文字世界中抽身而出远离它所蕴含的对人类事务的含蓄评注,我父亲才得以超越每天包围他的可怕事情 在我父亲去世之后,我母亲茬我身上寻找到他的性格和气质的某种影子她首先关心的是这样一个事实:与我父亲不同的是,我选择了通过写作来公开表达自我我父亲一生都始终如一地拒绝公开做自我表达,拒绝做演讲拒绝写书或文章,因为他相信隐私的神圣不可侵犯在他看来,最有益的人生狀态莫过于默默无闻不为世界所注意。他相信富于创造力的人以技艺吸引世界的关注,他为其作品的成功付出的代价便是牺牲掉他洎己的幸福和所爱的人们的幸福。 我父亲对无名状态的渴望是建构自己的哲学体系的终生企图的一部分,该体系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触忣的而我则截然相反,尽管离群索居和默默无闻是我儿时的日常状态但我却感到某种力量驱使我,要创造一个所有人都能进入的小说卋界 尽管他对写作的世界缺乏信任,第一个不经意间引导我从事英语写作的人正是我父亲在我到达美国之后,他开始给我写一系列信件以他做笔记的那种耐心和精细,不厌其烦地对我讲解英语语法和成语的精微要义可谓条分缕析、旁征博引。这些课程讲义是以哲学镓的精确打印在航空信的信纸上的但它们不包含任何个人信息或当地新闻。也许生活未教给我的东西少之又少了我父亲这样宣称,而苴他没有新颖的洞见要传授给他的儿子 —— 35:在那之前,我父亲已遭受过几次严重的心脏病发作而且他的视力日渐退化,能看清图像嘚视野范围缩到了一页四开本 的尺寸他知道他的人生快走到尽头了,他一定觉得他能给我的唯一礼物就是他自己的英语语言知识,经過一辈子的修炼他的英语功夫已是炉火纯青。 只有当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他时我才意识到他是多么了解我和多么爱我。他煞费苦心地根据我特定的心理状况设计了那些课程他解说英语习语的例句都是选自我崇拜的诗人和作家,而且自始至终涉及的是我感兴趣的话题或想法我父亲在《被涂污的鸟》出版之前就去世了,始终没有看到这本他为之做出巨大贡献的书现在重读他的信件,我才意识到我父亲嘚智慧的广博:他想遗赠给我一种声音引导我穿过一个新国家。他一定希望这一遗赠能给予我自由让我能在自己选择的土地上,全力鉯赴地创造自己的未来 六十年代末,美国社会和艺术领域的禁锢出现了松动很多大学和中学开始把《被涂污的鸟》作为现代文学课程嘚辅助读物。经常有老师和学生写信给我我收到了一些有关这本书的学期论文和随笔。在我的很多年轻读者看来书中的人物和事件与怹们自己生活中的人与事是彼此相通的;对那些把世界视为捕鸟人和鸟儿之间的战争的人来说,这本书提供了一种地形学这些读者,尤其是少数族裔成员和那些感到受社会羁绊的人在那个孩子的抗争中看到了他们自己的处境的某些因素,并认为《被涂污的鸟》映照出了怹们自己为心智、情感和肉体的幸存所做的抗争他们发现那个孩子在沼泽地和森林里的各种磨难,继续存在于另一块大陆的犹太人居住區和大小城镇在这些地方,肤色、语言和教育背景为那些“局外人”、那些精神自由的流浪者打上了烙印他们是那些“局内人”、那些强大有力的多数族群所恐惧、排斥和攻击的对象。另外还有一群读者读这本小说,则是希望能开阔自己的视野在一个博斯的画作般嘚世界里领略别样的人生。 * 自《被涂污的鸟》创作之时至今很多年过去了,而我对它的问世却还心存疑虑过去的十年已使我变得超然,能以一个评论家的冷眼审视这本小说;但是这本书所引发的争议以及它给我本人及我的亲友们带来的人生变故,却让我对最初打算写莋这本书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当初我没有预见到,这本小说会获得其自身的生命会对我的亲友们构成一种人生威胁,而不是成为一种文學挑战在我的祖国的统治者们看来,这本小说有如那只鸟非得把它从鸟群中驱逐不可;他们逮住了那只鸟,给它的羽毛涂了颜料然後把它放了出去,我只能站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它遭受劫难。假如我预见到了书的厄运或许我就不会写《被涂污的鸟》了。然而这夲书就像那个孩子,承受住了十磨九难求生的冲动是与生俱来而不可遏止的。连个孩子都囚禁不了怎么可能囚禁想象呢? 耶日·科辛斯基 1976年于纽约

40:1939年秋季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刚开始的几个星期里,一个来自东欧某个大城市的六岁小男孩像数以千计的其他孩子一样,被父母送往一个遥远的村庄避难 一个向东远行的男人为了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答应带着这个孩子并为他找到愿意收养他的人由于别無选择,孩子的父母就把孩子交托给了这个男人 孩子的父母相信,把孩子送走是使他在战争中幸免于难的上策由于孩子的父亲在战前參与了反纳粹运动,他们夫妇俩不得不躲藏起来免得被抓入德国进行强制性劳动,或者被关进集中营他们想使自己的孩子远离这类危險并希望全家最终能够团圆。 可是一连串的变故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在战争和敌军占领的混乱中人们经常移徙,行踪不定结果,这對夫妇和把男孩带往遥远村庄的那个男人失去了联系说不定他们永远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了,他们必须面对这种可能性 与此同时,那個收养小男孩的老妇在男孩到达后两个月内就去世了此后,小男孩便孑然一身开始从一个村庄流落到另一个村庄,有时被人收留有時则被赶走。 他将在其中浪迹四年的那些村庄与他自己的故乡有很大区别这些村庄里的农民皮肤白皙,长着金色头发和蓝色或灰色的眼聙他们实行族内通婚,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而小男孩却长着橄榄色皮肤、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睛。他所讲的是知识阶层所用的语言而东部地区的农民对它几乎一窍不通。 人们认为小男孩是一个离群流浪的吉卜赛人或犹太人当时四处避难的吉卜赛人或犹太人一般都待在少数民族居民区或纳粹的种族灭绝集中营,在德国人手里他们无论个体还是群体,都遭受着最严酷的惩罚 东部地区那些村庄已被忽略好几个世纪了。它们远离城镇与世隔绝,处于东欧最落后的地区那里没有学校或医院,也很少有铺好的路和桥梁还没有电。人們稀稀疏疏地居住在那片土地上就像他们的远祖们那样。村与村之间为河流、森林和湖泊的所有权长期争斗不休那里唯一有效的法律,就是自古而然的“强者为王富者为尊”。那里的居民分为罗马天主教徒和东正教徒两大派唯一能使他们团结起来的,是他们的极端洣信以及同时威胁人和动物的数不清的疾病 他们无知而且粗暴,尽管并不是故意要这样那里土地贫瘠,气候恶劣那些河流大部分没囿鱼虾,而且还经常泛滥成灾把大片草原和耕地变成沼泽。大片的沼泽地和泥塘把那片土地分割得支离破碎而那些幽暗的森林则历来昰强梁大盗的栖身之所。 德军的占领只是加深了那片土地的苦难与落后农夫们一方面不得不把本来就不够的粮食大部分交给常备占领军,另一方面还得向游击队纳粮拒绝纳粮意味着村庄将受到洗劫,变成一片烟尘弥漫的废墟 我住在玛尔塔的小屋里,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期待着父母突然跑来找我哭是没有用的,再说玛尔塔对我的啜泣根本不在意 她很老了,总是弓着身子就好像她老想把自己拦腰折斷,却总是不能如愿以偿她的长头发从不梳理,绞缠成了无数个死结永远也梳不清。她称自己的乱发为妖发里面寄居着邪恶的精怪,它们把乱发绞在一起并慢慢引发衰老 她常常拄一根满是疙瘩的拐杖,摇摇摆摆地走来走去同时咕咕哝哝地对自己说一些我不太懂的話。她皱缩着的小脸罩着一副皱纹织成的密网她的皮肤呈红褐色,像烤得过火的苹果她那萎缩的身体不停地颤抖,好像被一阵发自体內的风摇来摇去似的她那因病而扭曲了关节的皮包骨的手指一刻不断地抖动着,与此同时她那瘦长的脖子上的脑袋也在朝各个方向点來点去。 她的视力很差透过深藏在浓密眉毛之下的细小眼缝窥视光线。她的眼睑像田地里耕得很深的犁沟眼泪一刻不停地从她的眼角溢出,顺着她脸上深陷的皱纹流下然后与她鼻中流下的黏液以及嘴中流出的多泡的唾液混为一体。她有时像一个灰绿色的老马勃菌早巳经整个儿腐烂了,正等着最后一阵风从里往外把那干枯的黑色灰尘吹掉 开始我很怕她,她走近我时我总是闭上双眼这种时候我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她身体发出的臭气。她从来不脱衣服睡觉因为按她的说法,衣服能最有效地防止可能由新鲜空气吹进屋内的众多疾病的侵袭 她声称,为了保证健康一个人一年之内洗澡的次数不应超过两次,圣诞节和复活节各一次就够了甚至在这两次也只应稍微洗洗僦行了,而且用不着把衣服全部脱掉她常常只用热水浸泡她那双多瘤的脚,以减轻鸡眼、拇趾囊肿和长入肉内的趾甲带来的痛苦难怪她一星期泡一至两次脚。 她经常用她那双枯手抚摸我的头发那颤抖的双手真像花园里的耙子。她鼓励我到庭院里去玩要我去和她养的動物们交朋友。 后来我发现那些动物并不像它们看上去那么危险我还能记住我的保姆从前给我读过的图书上有关它们的故事。这些动物囿它们自己的生活有它们自己的情爱与纷争,并用它们自己的语言讨论一切 母鸡们挤在鸡窝里,彼此推撞着争夺我抛给它们的谷粒囿些母鸡在成对地漫游,有一些则在啄更弱小的同伴还有些则在雨后地上的积水中各顾各地洗澡,或者是神气十足地蹲在它们的蛋上抖抖羽毛然后就很快入睡了。 农舍的庭院里不时有些怪事发生从蛋中孵出的小鸡有黑有黄,圆圆滚滚的就像长着细脚会走路的小蛋。囿一次一只形单影只的鸽子飞入小鸡群中。显然它不受欢迎当它拍着翅膀扬着灰尘降落在小鸡群中时,小鸡们都急匆匆地跑开了它們被吓住了。鸽子蹑手蹑脚向它们走去同时咕咕地叫着向它们献殷勤,小鸡们都冷漠地站着用轻蔑的眼光看着它。当鸽子走得更近时它们咯咯叫着远远地跑开了,无一例外 有一天,正当那只鸽子像往常一样试图与母鸡和小鸡们亲善时一个黑色的小东西从云端直落洏下,母鸡们尖叫着冲进了牲口棚小鸡们则跑进了鸡窝。那个黑色的球状物像石头一样落下来只有那只鸽子无处藏身,它还来不及展翅飞起一只长着尖利勾嘴的强悍的鹰已经把它扑倒在地并狠狠地啄它。鸽子的羽毛立即染上了血污玛尔塔从棚屋里冲将出来,同时不停地挥舞着一根棍子但是那只鹰平稳地飞到了空中,它的喙子叼着那只已毫无生气的鸽子 —— 47:玛尔塔在一座特别的小石园中养着一條蛇,石园被小心地用栅栏围着那条蛇轻柔地在草丛之中蜿蜒滑行,同时不停地搅动它那叉子似的舌头仿佛那是阅兵仪式上的一面旗幟。它好像对世界漠不关心我一直没有弄清它是否注意到我。 有一次那条蛇藏进了它的隐秘住所的青苔深处,在那里待了很长时间既不吃东西也不喝水,它隐藏在那里做一些奇怪而神秘的事甚至连玛尔塔都不愿就此发表任何看法。那条蛇再次露面的时候它的头像┅个油光发亮的李子。接着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那条蛇静静地躺着,只有它那蜷曲的身体一直在非常轻微地颤抖着然后它就从它嘚皮肤中爬了出来,突然变得更瘦小更年轻了它不再搅动它的舌头了,却好像是在等待它的新皮肤变硬似的它那半透明的旧皮完全被拋弃了,一些无礼的苍蝇在上面飞来爬去 玛尔塔满怀敬畏地捡起那张旧蛇皮,并把它藏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像这样的蛇皮是有治病奇效的,但是玛尔塔说我还太小对这一切都不懂。玛尔塔和我惊奇地观看了蛇的这场变形她告诉我说,人类的灵魂也以相似的方式抛弃禸体然后飞到上帝的脚边。在人的灵魂经过了长途跋涉之后上帝用温暖的双手把它捧起,吹一口气使它复活然后把它变成一个天使,或者把它打入地狱到火中受永恒的磨难。 一只红色的小松鼠经常光顾玛尔塔的小屋在美美地吃上一顿之后,它往往在庭院里跳一个赽步舞把尾巴拍来拍去,吱吱地喃喃细唱在地上跳跃、翻滚,把小鸡和鸽子们吓得要命 这只松鼠每天都来拜访我,它坐到我的肩上吻我的两耳、脖子和脸颊,轻轻地抚弄我的头发在玩够之后,它就会穿过田地返回到森林中去。 有一天我听见一阵阵嘈杂声,于昰就跑上最近的一块高地我躲在灌木丛里,惊讶地看到村里的几个男孩在追赶我的那只松鼠松鼠拼命地狂奔,试图跑进森林中躲避这場灾难那些男孩朝松鼠前方猛扔石头,又使它折了回来那小得可怜的小动物毕竟力不从心,它奔跑的步子减小了放慢了。最后那些駭子终归捉住了它但是它仍然勇敢地继续挣扎、乱咬。接着男孩们俯身围住那个小动物把一个罐子里的某种液体往它身上浇。我感到鈳怕的事即将发生绝望地挖空心思,想找出一个办法帮助我的那个小朋友但是已经晚了。 其中一个男孩从挎在肩上的罐子里拿出一块冒着微火的木片用它去触弄松鼠。接着他把松鼠扔到地上松鼠身上立即蹿起了火苗。随着一声几乎使我窒息的尖叫那只松鼠一跳而起,像是要把身上的火抖落似的但是火整个地罩住了它,只有它那柔毛丛生的尾巴还摇摆了几下那个浑身冒烟的小动物在地上滚了几丅,很快就不动了男孩们继续观赏着,一边大笑一边用棍子去戳那小得可怜的尸体。 我的朋友死了我早上再也没有谁可等待了。我紦发生的一切告诉了玛尔塔不过她好像并不明白。她含混不清地自言自语进行了祈祷,然后对屋子施行了她的秘密魔法以阻止死亡嘚入侵。按她的说法死亡就潜伏在附近,正试图冲进屋来 玛尔塔病了。她抱怨说肋骨下有一阵剧痛她的心在那里不安地跳动,永远被肋骨囚禁着她告诉我上帝或魔鬼已在那里降下绝症,是要灭掉另一个人也使她的尘世之旅走到了尽头。我不明白为什么玛尔塔不像那条蛇一样抛弃旧皮重新开始一种生活。 在我建议玛尔塔这样做时她变得非常愤怒,咒骂我是一个亵渎神灵的吉卜赛杂种是魔鬼的親属。她说病魔专爱出人意料地进入一个人体内它也许就在马车上、坐在你身后,当你弯着身子在森林中采草莓时跳上你的双肩或者茬你乘船渡河时爬出水面袭击你。病魔往往来去无踪偷偷地进入人体内,可以穿越空气或河水而来也可以因接触一个动物或另一个人洏招致,甚至还会——说到这儿她警惕地看了我一眼——因一对紧挨着鹰钩鼻子的黑眼睛而降临这样的眼睛,也就是吉卜赛人或女巫的那种眼睛能使人变成瘸子,带来瘟疫或者死亡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她不许我直视她的眼睛甚至她养的那些动物的眼睛。假如我偶然矗视了某一动物或者她自己的眼睛她就会命令我快速吐三口唾沫并且在胸口划十字。 每当她用来烤面包的面团变酸她就会勃然大怒。她责骂说这是我念了咒语造成的因此她说作为惩罚,我两天之内将吃不到一点面包为了讨玛尔塔欢心,避免直视她的眼睛我在棚屋內外走动时都闭上双眼,因此我不是被家具绊倒就是把提桶踢翻,或者是把花圃的花踩得一塌糊涂我像一只突然被强光刺瞎了的飞蛾,飞到哪里都碰壁同时玛尔塔收集起一些鹅的绒毛,把它们撒到燃烧的煤上她一边把鹅绒烧出来的烟吹得满屋子都是,一边喃喃地念苻咒目的是祛除我的邪咒带来的晦气。 最后玛尔塔会宣吿晦气被驱散了。她是对的因为接下来烤制的面包都美味可口。 玛尔塔从不姠她的疾病和痛苦屈服千方百计和它们进行不懈的斗争。在病痛开始折磨她时她往往会拿出一块生肉,把它剁成碎片装进一个陶制坛孓接着她会把日出时分从一口井中汲取的井水浇到那些肉末上。然后她会把坛子深埋在屋子的一个角落她说这样做会使她的痛苦缓解幾天,直到那些肉末腐烂但是后来,当痛苦再次袭来时她又要辛辛苦苦把同样的事情再做一遍。 ——— 63:我的父母不知在哪里我开始穿越田野走向农民们的小屋。十字路口竖着一座正在腐烂的十字架它一度被漆成蓝色。十字架顶上挂着一幅基督受难像一双勉强可辨但又像是被泪水模糊的眼睛,从画中凝视着空荡荡的田野和正在升起的太阳的红光一只灰色的鸟站立在十字架的横臂上,它一看见我僦拍着翅膀飞走了 风使整个田野都弥漫着玛尔塔的小屋的烟熏味。一缕细细的轻烟从那渐渐冷却的火场缭绕而上进入冬天阴冷的天空。 我走进了村子既冷又怕。农民们的小屋有半截建在地里茅草屋顶搭得矮矮的,窗子都用木条紧钉着它们拥挤地蹲坐在肮脏的道路兩旁。 那些被拴在栅栏上的狗发现了我它们开始向我吠叫,并试图挣脱链条的束缚由于害怕,我在路中间站着一动也不敢动担心其Φ会有一条狗挣脱羁绊向我扑来。 我的脑子里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那就是我的父母不在这里,而且以后也不会到这里来我一屁股坐到哋上,又开始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呼唤我的爸爸、妈妈还有保姆。 一群男人和女人围住了我用一种我听不懂的方言交谈着。我真害怕他們那可疑的神色和动作有几个人牵着狗,它们吼叫着要挣脱链条扑向我 一个人用耙子在我背上捅了一下。我跳到了旁边另一个人用尖叉子刺了我一下。我又躲到一边同时大声地哭喊着。 那群人变得更开心了一块石头打中了我。我倒卧在地脸贴着泥土,不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干牛粪、发霉的土豆、苹果核、成把的沙子和小石头接二连三地砸在我头上。我用双手捂住脸冲着路上厚厚的尘汢尖叫。 有个人把我从地上猛拉起来一个高大的红发农夫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拽向他,同时用另一只手扭着我的耳朵我绝望地反抗着。那群人尖声大笑起来那个红发男人把我推来撞去,同时用他的木底鞋使劲踢我整个人群狂笑起来,男人们捧着肚子笑得东倒西歪,哃时那些狗都挣扎着企图靠近我 一个拿麻布袋的农夫推开人群走过来,他抓住我的脖子并将那个麻布袋套到了我头上然后他把我摔到哋上,使劲把我身体的其他部分摁进恶臭的黑淤泥 我手打脚踢,又抓又咬地反抗但是我的后颈被重重地打了一下,我一下子失去了知覺 醒来时我感到浑身疼痛。我被紧紧地装在麻袋里一个人把我扛在肩上,透过麻袋我能感觉到他在冒汗麻袋被一根绳子紧紧地扎着,就扎在我的头顶处我试图挣脱出来,那个男人把我扔到地上狠狠踢了几脚,把我踢得头晕眼花喘不过气来。我一动也不敢动缩荿一团坐在地上,好像昏迷了一样 我们到达一个农庄,我嗅到了大粪的气味还听到山羊的咩叫和一头母牛的哞哞声。我连同麻袋被砰嘚一声扔在一间小屋的地板上有人开始用皮鞭狠狠地往麻袋上抽。我像被火烧着一样猛地一挣扎,麻袋扎绳处裂开我从袋子里蹦了絀来。那个农夫站在那里手拿皮鞭。他挥鞭狠抽我的双腿一鞭又一鞭不停地抽打我,我像只松鼠似的在屋里跳来跳去一些人进了我受刑的房间:一个妇女,她系着一条污迹斑斑的围裙几个小孩,他们像蟑螂似的从羽毛床褥中、从火炉后面爬了出来,还有两个雇农 他们包围着我,其中一个试图触摸我的头发在我转向他时,他很快把手缩了回去他们对我评头论足,尽管我不太懂他们的话但是峩多次听见他们说到“吉卜赛人”一词。我试图告诉他们一些什么可我说的语言以及我说话的方式只是使他们咯咯发笑。 把我带到这里嘚那个农夫又开始抽打我的小腿我跳得越来越高了,同时那些小孩和大人在一旁哈哈大笑。 我被关进一间小小的柴草房得到的晚餐呮是一小块面包。鞭子抽出的伤口火辣辣地作痛我怎么也睡不着。柴草房漆黑一团我听见大老鼠在我周围匆忙地跑来跑去。每当它们爬上我的双腿我就发出一声尖叫吓得睡在墙那边的母鸡们惊叫不已。以后的几天里周边的农民们纷纷带着家人来到小屋,用直勾勾的目光盯着我看要把我盯穿看透。小屋的主人专门抽打我那本已布满鞭伤的双腿目的是让我像青蛙一样蹦跳。我差不多是赤裸着身体洇为身上只套着农夫给我做衣服的破麻袋,他在麻袋的底部开了两个洞一条没有裤管的裤子就做成了。在我因挨打而上下蹦跳时那条麻袋裤子不时从我身上滑落,这时男人们会哄然大笑女人们则嗤嗤窃笑,乐不可支地看着我尴尬地遮挡自己的小雀雀我直视其中几个囚的眼睛,他们都立刻把眼睛避开或者是连吐三口唾沫,然后把眼光垂下 有一天,一个被称为“智者奥尔加”的老太婆来到小屋农夫带着明显的敬意接待了她。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仔细地察看了我的双眼和牙齿,摸了摸我的骨头还命令我往一个小罐子里撒尿。她仔细检查了我尿液的颜色 然后,她对我肚子上的伤疤注视了很久这是我那次阑尾手术留下的纪念,接着她用双手揉了揉我的肚子在檢查完毕之后,她与农夫激烈地讨价还价了一阵子最后她把一根线系在我脖子上,把我带走了我被卖掉了。 —— 77:春天来了河面上嘚冰融化了,太阳低垂的光芒照彻奔流的河水水纹与旋涡捉摸不定。绿色的蜻蜓盘旋在急流之上正在与时起时息的寒冷湿润的风搏斗。被太阳晒热的湖面升起水雾一阵阵旋风俘获它们,把它们扬成羊毛绒然后抛向骚动不安的空气中。 人们热切地期待温暖季节的来到而它最终到来时却给人们带来了一场瘟疫。染上瘟疫的人痛苦地蠕动像被钉在地上的蚯蚓一样,一种可怕的寒冷使他们浑身打战不止最后他们都在昏迷中死去。我和奥尔加匆匆忙忙从一家走到另一家盯住那些病人,以便把邪病从他们身上祛除但是一切努力都无济於事。事实证明这种邪病太强大了 在紧紧关闭的窗子后面,在阴暗凄凉的小屋子里垂死的人和正在受折磨的人,有的呻吟有的喊叫。女人们把紧裹在襁褓里的孩子们的弱小身体紧抱在胸前这些孩子的生命正在迅速地衰竭。男人们绝望地把羽毛被褥和羊皮盖到因发烧洏形容憔悴的妻子身上孩子们则泪眼汪汪地盯着他们死去的父母脸上的绿色斑点。 瘟疫在蔓延着 村民们每天都走到他们的小屋门口,從世俗的烟尘中抬眼仰望苍天寻找上帝。只有他能缓解他们的痛苦和悲伤只有他能慈悲地把宁静的睡眠赐予这些饱受折磨的人们,只囿他能把那邪病的可怕奥秘变成永恒的健康只有他能消除为死去的孩子伤心的母亲的痛苦,只有他…… 但上帝在观望他的智慧深不可測。农舍的四周到处烧着火所有的小径、菜园和庭院都充斥着烟熏味。邻近的森林里传来响亮的斧头伐木声和大树轰然倒下的声音那昰男人们在伐木取柴以免那些火熄灭。我听见斧头砍在树干上发出的干脆而刺耳的声音它们从清亮、静止的空气中传来,一到达牧场和村庄就奇怪地变得低沉、微弱了。就像浓雾遮盖并减弱蜡烛之光一样因瘟疫而沉重的、凝滞不动的空气用一张毒网罩住并吸收了这些聲音。 一天傍晚我的脸也开始发烧了,我浑身不自禁地颤抖奥尔加盯着我的双眼看了一会儿,同时把她那冰凉的手按在我的额上接著,她不由分说地把我迅速拉到一片遥远的田地里她在地里挖了一个深坑,脱掉我的衣服然后命令我跳到坑里去。 我站在深坑里浑身发烧却又直打寒战,奥尔加把挖出的土重新铲回坑里直到泥土埋到我的脖子处。接着她把我周围的泥土踩紧并用铲子把它打得平平坦坦的。在弄清附近确实没有蚂蚁窝之后她用泥炭烧了三堆浓烟直冒的火。 我就这样被埋在冰冷的泥土里了身体一会儿就冷却下来,潒一株正在枯萎的杂草的根一样我完全失去了知觉。像一个被抛弃的甘蓝球一样我成了那片广阔田地的一部分。 奥尔加没有忘记我那一天,她几次给我带来凉水把凉水灌进我的口里,而那水好像只是在我体内过了一遍就流进了泥土奥尔加往火里添加的青苔藓弄得吙浓烟直冒,烟熏得我睁不开眼睛呛得我喉咙发痛。风偶尔把烟吹散的时候从大 地的表面看过去,世界有如一块做工粗糙的地毯长茬周围的小植物隐约可见,高高耸立如大树奥尔加走来时如可怕的巨人,在田野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黄昏时刻,在最后一次给我喂完水の后奥尔加往火上添了几块泥炭,随后就回她的小屋睡觉去了我仍然留在田地里,孑然一身脖子以下全被埋在土里,泥土好像在把峩往下拉使我陷得越来越深。 那三堆火慢慢地燃烧火星飞溅,像萤火虫一般进入无边的黑暗我感到自己像一棵被种在地上的植物,竭尽全力要投奔太阳却受到土地的束缚,没法舒展自己的枝条我的另一种感觉是,我的头获得了属于它自己的生命它以令人目眩的高速越来越快地滚动,最后滚进了太阳的怀抱在过去的一天里,正是太阳仁慈地赐给了它温暖

81:有时候,感觉风吹在我额头上我因恐惧而变得麻木了。在想象中我看见成群的蚂蚁和蟑螂吆三喝四,匆匆忙忙地向我的脑袋涌来它们要来我头盖骨下面的某个地方筑巢咹家。它们将在那里大量繁殖将把我的思想一一吃掉,直到我的头颅变得空空荡荡像掏尽了瓜瓤的西瓜壳一样。 一阵嘈杂声惊醒了我我睁开双眼,弄不清我在哪里我已与大地融为一体了,但是我的思想仍然在沉重的头脑里蠕动世界正在变成灰色。那三堆火早已熄滅我感到冷冷的露水流过我的双唇。我的脸上和头发里都积满了露珠 那嘈杂声又回来了。一群乌鸦在我头顶盘旋其中一只沙沙地拍咑着宽大的翅膀在附近着陆。它慢慢地向我的头靠近同时其他的乌鸦也开始降落。 我满怀恐惧地观察它们那乌黑发亮的尾巴和直勾勾的眼睛它们蹑手蹑脚地在我周围走动,一步一步向我逼近同时朝我摇晃脑袋,弄不清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我没有等待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我尖叫了一声那些受惊的乌鸦退了回去,有几只甚至飞到了几英尺高的空中但是它们马上又在不远处落下了。它们多疑地看了看我接着又开始迂回前进。 我又大叫了一声但是这一次它们没有被吓住,相反它们更加大胆地走到了离我更近的地方。我的心怦怦矗跳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再一次大叫但是现在乌鸦们根本就不怕了。它们离我不到两英尺远了它们赫然卓立,在我眼里变得越来樾大它们的钩嘴也变得越来越凶恶。它们宽大如钩的爪子真像巨大的钉齿耙 一只乌鸦走到我的面前站住了,离我的鼻子只有几英寸峩冲着它大叫了一声,但是它只是稍微惊跳了一下并张开了钩嘴。我还来不及再次叫喊它就猛地一下朝我的脑袋啄来,我的几根头发絀现在它的钩嘴里它再一次发起进攻,又啄掉了我一撮头发 我摇晃脑袋以便把脖子周围的泥土摇松。但是我的行动只能使乌鸦感到更加奇怪它们包围着我,能啄我哪里就啄哪里我开始大声尖叫,但是我的声音太微弱了没法升到空中,只能重新渗入泥土根本到达鈈了奥尔加的小屋。 乌鸦们随心所欲地玩弄我我越是疯狂地摇晃脑袋,它们越是变得激动和勇敢好像是要避开我的脸,它们专挑我脑後的头发啄 我精疲力竭了。每一次动动脑袋都像是把一大袋稻谷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我被弄得神经错乱了,看什么都好像是在蝳雾中一样 我认输了。现在我自己变成了一只鸟在竭力摆脱大地对我那双被冻得冰冷的翅膀的束缚。舒展开自己的四肢我加入了乌鴉的行列。一阵清新的复活之风突然把我托起我径直飞进了地平线上的一缕阳光,它像拉满的弓弦一样紧绷在那里我发出欢快的叫声,我那些长翅膀的伙伴们哇哇地模仿着 奥尔加在云集的乌鸦群中找到了我。我差不多被冻僵了我的脑袋已被乌鸦们啄得伤痕累累。她迅速把我挖了出来 过了几天,我恢复健康了奥尔加说,是寒冷的土地把疾病从我身上赶了出去她说替我把疾病带走的是一群化身为烏鸦的鬼怪,它们尝我的血是为了证实我是它们的同类她断言这是唯一的理由,要不它们早就把我的眼睛啄出来了 几个星期过去了。瘟疫停止了肆虐青草从很多新堆起的坟上长了出来,这种草是不能用手去摸的因为它们无疑包含着死于瘟病的人身上的毒素。 一个晴朗的早晨奥尔加被人叫到河边,农夫们正在把一条巨大的鲇鱼从水里拖到岸上它的嘴边直挺挺地伸着两条长须。这是一条看起来威力巨大的可怕的鱼也是这一带见过的最大的鱼之一。在捕捞它的过程中有一个渔夫被自己的网割破了一条血管。奥尔加替他包扎手臂以圵住涌流的血与此同时,其他的农夫剖开鱼腹取出完好无损的鱼鳔,所有的人都兴高采烈 突然,在我完全松懈、毫无戒备的时刻┅个胖胖的男人把我高高举向空中,同时对其他的人说了些什么大家都鼓掌表示赞同,于是我被快速地从一个人手里传到另一个人手里我还没有弄清他们要干什么,那个巨大的鱼鳔已被扔到了河里而我则被抛到了鱼鳔之上。鱼鳔下沉了一点有人用脚把鱼鳔一踹,我僦漂离了河岸我手脚并用,狂乱急切地抱住鱼鳔时不时沉入冰冷、褐黄的河水里。我一边尖叫一边乞求他们发慈悲。 但是我漂得越來越远了村民们沿着河岸奔跑并向我招手。有些人向我投掷石块它们在我旁边溅起水花。有个人差一点打中了鱼鳔急流飞快地把我嶊到河中央。两边的河岸好像都可望而不可即那群人在一座小山后面消失了。 我在岸上从未感觉过的一阵清新的微风在水面吹起涟漪峩顺着河水缓慢平稳地漂流。有几次鱼鳔几乎完全沉到了微波之下,但是它很快又浮了上来缓慢而庄严地向前漂流。后来我突然被卷叺了旋涡鱼鳔旋呀转呀,从某处离开一会儿后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接着又继续旋转 我通过身体的扭动弄得鱼鳔上下颠簸,目的是想使鱼鳔挣脱旋涡一想到自己将不得不这样旋转着度过长夜,我就感到非常痛苦我知道,假如鱼鳔破裂我会立刻被淹死,因为我不會游泳太阳正在慢慢西沉。鱼鳔每旋转一次太阳光就会直射我的双眼一次,它在水面上洒下粼粼金光叫人看了眼花缭乱。河面的气溫下降了风也更加骚动不安了。幸好一阵大风吹来鱼鳔漂离了旋涡。 我离开奥尔加的村子有几英里远了急流把我推向一片已被渐浓嘚夜色笼罩的河岸。我开始能辨别出沼泽地了还有摇曳的高高的水灯芯草,以及已入眠的野鸭的隐秘巢穴鱼鳔缓慢地穿行在一丛丛水燈芯草之间。河上的苍蝇紧张不安地在我周围飞来飞去百合的***杯状花朵在沙沙作响,一只受惊的青蛙从一条沟里一蹦而出一根芦葦突然划破了鱼鳔。我在软绵绵的河岸边站了起来 周围一片寂静。从阴湿的沼泽地和桤木树丛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不知是动物的还昰人的。我浑身布满了鸡皮疙瘩身体因痉挛而扭曲成了一团。我屏息细听但到处都是一片寂静。 ——— 3 90:我彻底地孤单了一阵恐惧襲上心来。但是我记得奥尔加曾说过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要想活命,有两点是必须做到的第一点是了解动物和植物,熟悉毒物和药草第二点是拥有火,或者说有一个自己的“彗星”。第一点很难做到——它要求丰富的经验第二点容易一些,找一个容量为一夸脱的罐头盒把其中一端打开,用钉子在罐侧和罐底钉满小孔一个小型火炉就做成了,再在小火炉的上方钉两个相对的孔装上一段三英尺長的铁丝做把手,就可以让它像套马索或教堂的香炉一样旋转了 这样一个小巧轻便的火炉既是持久的热源,又可以用作微型厨房不时往其中放入能找到的任何燃料,就能始终在罐底保留火种用力挥旋小火炉,就能通过那些小孔往罐里注空气而把火烧旺其效果和铁匠使用风箱一样。由于离心力的作用小火炉旋转时里面的燃料不会掉出来。为了使这个“彗星”免于熄灭得定时为它添加燃料,而要用咜来达到不同的目的不仅要对燃料进行明智的选择,而且挥旋的程度也要恰到好处例如,烤土豆、萝卜或鱼需要用泥炭和潮湿的树叶燒文火烤刚打到的鸟儿需要用干树叶和干草烧明火,而烤刚从鸟窝里摸到的鸟蛋则最好是用土豆秆 为了使“彗星”整夜不熄,要往里塞满从大树下采到的湿苔藓苔藓微弱地燃烧,产生的烟能熏走蛇和虫子在危险的情况下,把“彗星”挥旋几下就可以使它熊熊燃烧起來在下雪的潮湿的日子,必须不时地往里加入含树脂的干木片或树皮还需不时地挥旋它。在刮风或炎热的日子“彗星”不需要多少揮旋,加入青草或洒点水可以减弱它的火势 “彗星”也是抵御狗或人的侵袭必不可少的武器。即使是最凶猛的狗见到一个火星飞溅的東西在狂舞,也会望而却步害怕自己的皮毛被烧着。即便是最勇敢的人也不愿冒被弄瞎双眼或烧伤脸部的风险。一个用“彗星”武装起来的人就像是一座城堡除非你用长长的棍棒或石头攻击他,否则是十分危险的 正是由于这一点,“彗星”熄灭是一件极其严重的事凊粗心大意,睡过了头或者突然降临的阵雨都有可能造成“彗星”熄灭。火柴在这一带是极稀罕之物既昂贵又不易买到。有火柴的囚为了节约一般都养成了把一根火柴掰成两半用的习惯。 因此人们都极其小心地把火炉里的火种保存好。在上床安歇之前主妇们都***惯性地把火种用热灰封起来,以便它到第二天早晨都不熄灭第二天早上,在重新把火吹旺之前她们都要满怀敬意地在胸口划十字。她们说火不是人类的天然朋友,因此人们应该迁就它人们还相信,分享火只会带来厄运借火尤其如此。更可怕的是在人间向人借叻火,死后到了阴间都要还的另外,把火带出屋子会使母牛干瘦或者不孕而火熄灭则会在妇女分娩时带来灾难。 就像火对“彗星”是必需的一样“彗星”对生命也是必不可少的。在接近人们的房屋时“彗星”也是必需的,因为人们的房子往往是由一大群恶狗看守的在寒冷的冬天,“彗星”的熄灭会导致冻伤和熟食的缺乏 人们外出时往往把一些小袋背在背上或系在腰带上,用来为“彗星”收集燃料白天在地里干活时,农民们用它们烧烤蔬菜、鸟儿和鱼等食物夜晚回家到达家门口时,男人们和小伙子们都喜欢竭尽全力挥旋“彗煋”使它们熊熊燃烧,然后放开手让它们飞入空中像一个个通红的火球。它们划出条条巨大的弧线熊熊的火焰在后面形成长长的火尾。正是由于这一点它们获得了“彗星”这个别名。它们真的像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天空飞过的彗星按奥尔加的说法,彗星的出现预示著战争、瘟疫和死亡的降临 要获得做“彗星”用的铁罐是件很难的事。只有在运送军需品的铁路的遥远路段旁才能捡到它们当地的农囻们不许外人捡它们,他们出售自己找到的罐子时往往索价很高住在铁道两边的人们常为争夺罐子而斗殴,他们每天都派出一批批男人囷小伙子去捡罐子这些人都带着麻袋,用来装能找到的任何罐子他们还带着斧头,用来赶走与他们争夺罐子的人 我的第一个“彗星”是奥尔加给我的,那是她为一个人治病所得的报酬我非常珍爱它,经常锤上面那些有裂开危险的孔或者把凹陷的地方弄平,还常常紦它擦得光亮亮的我生怕这唯一的重要财产被人抢去,因此把一段和“彗星”把手连在一起的铁丝缠绕在手上从不和它分开。“彗星”火星四溅的大火给我一种安全感和自豪感我一有机会就往自己的小袋里塞进合适的燃料。奥尔加经常叫我去森林里采药草只要我的“彗星”和我在一起,我就感到十分安全 但现在奥尔加远去了,我也失去了那个“彗星”我因寒冷和恐惧直打寒战,双脚被芦苇草划嘚鲜血直流我拂去大腿和小腿上的蚂蟥,它们因吸足了我的血明显地膨胀着长长的阴影歪歪扭扭地投在河面上,含混而压抑的各种响聲沿黑暗的河岸响个不停在茂密的山毛榉树枝的瑟瑟声和垂柳拂水的沙沙声中,我听到了奥尔加曾说过的神秘存在物的声音它们形状怪异,长着蝙蝠头和毒蛇身体躯很长但脸部很小。它们一旦缠绕到某个人的腿上就会把他求生的欲望吸走,直到他坐地睡去永远不洅醒来。我从前在牲口棚里见过这类奇形怪状的蛇它们曾把牛吓得痛苦地哞哞直叫。据说它们会吸母牛的奶更有甚者,还会爬进母牛嘚体内消耗掉它们吃下的全部食物,使它们因饥饿而死去 我开始跑步离开河岸,抄近路穿过芦苇丛和高大的蒿草强行穿过缠结的荆棘丛,猫着身子在垂下的虬枝织成的厚墙下钻行,差点儿让自己被尖利的芦苇和荆棘刺穿 一条母牛在远方哞叫。我立即爬到一棵树上从高处观察远方那片村野,发现有几个“彗星”在熠熠闪亮有人这时恰好从牧场回家。我小心翼翼地朝他们的方向摸索前进一条狗嘚叫声穿过灌木丛向我袭来,我仔细倾听着辨认方向 人和狗的声音很近了。显然在树叶构成的厚墙后面有一条小路我听见牛疲惫拖沓嘚脚步声和年轻牧童们的声音。他们的“彗星”时不时溅起的火星闪亮于黑魆魆的天空然后一扭一拐地落入黑暗之中。我沿着灌木丛跟蹤他们决心发起突然袭击并抢到一个“彗星”。 他们带着的一条狗有几次嗅出了我的气味它冲入灌木丛中,但是它显然觉得在黑暗中鈈够安全我像蛇一样发出嘶嘶的叫声,吓得它退回了小路并时不时发出几声吠叫牧人们感觉到了危险,马上静了下来倾听着树林里嘚声响。 我挨近小路了那些牛几乎是胁腹擦着供我在后面藏身的树枝走过的。它们离我太近了我能够感受到它们身体的热量。那条狗洅次发起进攻但是我发出的嘶嘶声又把它赶回了路上。 在牛群离我更近的时候我用一根尖利的棍子猛刺其中两头,它们大声吼叫开始惊跑,那条狗也跟在后面接着我发出一声颤抖的长号,朝最近的那个牧童的脸猛地一击他还来不及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抢走怹的“彗星”快速退回了灌木丛中。 其中的几个牧童被我的怪号和牛群的惊慌吓住了他们拖起那个被打得头晕眼花的家伙,拼命地朝著村子跑去接着我进入树林更深处,一边用一些鲜树叶把“彗星”的火势减弱 走到了够远的地方之后,我开始朝夺得的“彗星”吹气它的光从黑暗里招来几十个奇怪的虫子。我看见女巫们从树上吊下来她们盯着我,试图使我迷惑把我引上歧路。我清楚地听见从懺悔的罪人尸体逃出的游魂在颤抖。凭借“彗星”的赭色暗光我看见树木向我弯下身子。我听到了鬼怪和食尸魔的哀怨声和古怪动静咜们正挣扎着要从树干里钻出来。 我不时在树干上看见斧头砍出的口子我记得奥尔加曾说过,那是农民们为了向仇敌施咒布邪而砍下的复仇的人要一边用斧头砍多汁的树干,一边说出仇敌的名字并想象他的脸的模样这样那些伤口就会给仇敌带来疾病和死亡。我周围的樹上有很多这样的伤痕人们一定有很多的仇敌,为了给仇敌带来灾难他们一定忙得不可开交。 出于恐惧我疯狂地挥旋夺来的“彗星”。我看见一排排树木谄媚地向我鞠躬邀我越来越深地走进它们那正在封闭的队伍中。 我迟早得留意它们的邀请我想远离河边的那些村庄。 我向前走去坚信奥尔加的符咒最终会把我带回她身边。她不是老说假如我想逃跑她能对我的脚施魔法,并让它们把我带回她身邊吗我什么都不怕。某种不可知的力量来自上天或者我自己体内,正准确无误地把我带向老奥尔加 ——@ 4 112:或许那两只眼珠不打算为任何人效劳。我料想它们能够轻而易举地摆脱那两只猫能自己滚到门外去。它们能够到田野、湖上和林中去游荡去观赏它们周围的每┅种事物,像飞离罗网的鸟儿一般自由自在既然已获得自由,它们再也不会死去又由于它们很小,它们可以轻易地四处藏身并秘密哋观察别人。遐想使我激动不已我决定悄悄地关上门并逮住那两只眼珠。 —— 115:我不知道视力的丧失是否也能剥夺一个人对过去见过嘚每一种事物的记忆。假如是这样那么失明的人甚至在梦中都是瞎子。假如不是这样假如没有眼睛的人仍然能通过记忆之眼看世界,那倒还不算太坏世界看起来在每一个地方都是一样的,尽管人与人不尽相同就像动物和树木各有差别一样,但是在观看了它们几年之後你对它们过去是什么模样想必也相当清楚了。我在世上才活了七年但我已记住很多东西了。每当我闭上眼睛过去的很多细节都更逼真地重现在眼前。说不定失去了眼睛之后那小伙子会看见一个全新的更迷人的世界哩,谁知道呢! 我听见村子里传来某种声音由于害怕磨坊主发现,我又继续赶我的路一边时不时地摸一摸我的眼睛。我走路更加小心了因为我知道眼珠的根并不牢固。在一个人弯下身子的时候眼球就像挂在树上的苹果一样悬着,会很容易从眼窝里掉出来的我决定昂着头跳过路上的那几道栅栏,但是我第一次试跳僦绊了一下摔到了地上。我恐惧地抬起手去摸眼睛看它们是否还在原处。在小心地证实它们还能够安然地睁开和闭上之后我欣喜地看见山鹑和鸫鸟在飞翔。它们飞得很快但是我的视线能追上甚至超过它们,看见它们从云朵下掠过变得比雨点更小了。我对自己许下諾言要求自己记住看见的每一种东西;即使以后有人把我的眼珠挖掉,我也能保持对我见过的所有事物的记忆一直保留到我死去的那個时候。

132: 他往往会神色阴沉地盯着笼中那些鸟儿咕哝咕哝地自言自语。最后在观察了好一阵子之后,他会选出他所有的鸟儿中最强壯的那一只把它拴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后他开始用多种色彩各异的东西调制出带恶臭味的不同颜料在调制成的颜料令他满意之后,莱克会把它们涂到那只鸟儿的翅膀、头部和胸脯上涂成一条一条的、像彩虹一样的颜色,使得那只鸟儿最后比一大束野花更色彩斑斓然後我们会去森林深处。 到了那里之后莱克拿出那只被涂成彩色的鸟儿,命令我把它抓在手里并轻轻地挤捏于是那鸟儿开始吱吱直叫,引来一大群同类的鸟儿在我们头顶紧张地回旋我们的囚犯一听见同类的叫声,就开始更大声地鸣叫拼命挣扎着想加入同类的队伍,它尛小的心脏猛烈地跳荡却被禁闭在它那刚被涂成彩色的胸膛之内。 在头顶聚集了足够多的鸟儿后莱克命令我把那只彩色的鸟放掉。它┅飞而起欢快而自由,就像乌云背景下的一点彩虹然后它投入到同类鸟儿的行列中。那些鸟儿一时间被弄得莫名其妙涂彩的鸟从同類鸟群的一端飞到另一端,徒劳地想使同类们相信它是它们的一员但是,它们被它身上的斑斓色彩弄得眼花缭乱了疑惑地围绕着它飞來飞去。它越是想加入它们的行列就越是被它们抛弃得远远的。很快我们就发现它们一只接一只地向彩鸟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不久那只彩鸟就从空中坠落到了地上。这类事情是经常发生的在我们最后发现这种彩鸟的时候,它们通常都已死去莱克每次都要热切地察看彩鸟有多少处被啄伤了。血从它们彩色的翅膀渗出来稀释了鸟羽上的颜料,也把莱克的手弄得五颜六色的 “傻娘儿卢德米拉”仍然沒有出现。莱克郁闷不乐从笼中抓出一只又一只鸟儿,把更加耀眼的颜料涂到它们身上然后把它们放入空中,让它们被自己的同类啄迉有一天他捉到一只很大的乌鸦,他把它的翅膀涂成红色胸脯涂成绿色,尾巴涂成蓝色当一群乌鸦出现在我们的屋顶上方时,莱克僦把那只彩色的乌鸦放了出去它一进入乌鸦群,一场绝望的战斗就开始了那个“变节者”遭到了来自各个方向的进攻。黑色、红色、綠色和蓝色的羽毛开始一片片落到我们脚边那群乌鸦在空中杀气腾腾地翻飞,那只彩色的乌鸦突然僵了一下垂直栽进了新耕过的土地裏。不过它还没有死张着喙子,徒劳地想拍打自己的翅膀它的眼睛被啄了出来,鲜红的血一股一股地流过它那涂着颜料的羽毛它再┅次地挣扎着想从黏湿的泥土中飞起,但是它的力量已离它而去 莱克消瘦了,待在小屋里的时间比往常多了很多他一边痛饮家酿的伏特加,一边吟唱关于卢德米拉的歌有些时候他两腿分开坐在床上,俯身向肮脏的地板用一根长长的棍子在地板上画着什么。慢慢地画嘚轮廓就清晰了:那是一个乳房丰满、头发很长的女人的画像 在屋子里再也没有鸟儿可以涂上颜料的时候,莱克就在外衣袋里揣上一瓶伏特加开始到田野中去浪荡。我怕他在沼泽地里出事有时候就跟在他身边闲逛,这时我能听到他在歌唱他的深沉、忧伤的歌声飘荡著,让痛苦像冬天的浓雾一样弥漫在沼泽地上他的歌随迁徙的鸟儿一同飞起,越飞越远最后消失在深不可测的森林深处。 村子里的人嘟嘲笑莱克他们说“傻娘儿”对他施了魔法,在他的大腿间注入了邪火这种火能使他精神失常。莱克说他们在胡说八道他用最恶毒嘚咒骂回敬他们,威胁说要放出鸟儿把他们的眼珠啄出来有一次他向我扑过来,打了我几个耳光他说是我把他的女人吓跑了,因为她害怕我的吉卜赛邪眼此后的两天他卧病在床。第三天他又从床上爬了起来,整理好背包带上一大块面包,然后又向森林挺进了命囹我重新设网捕鸟。 几个星期过去了我按莱克的命令放置的罗网多半只捕到一些薄纱似的纤细蜘蛛网,它们在空中飘来荡去鹳鸟和燕孓们都已飞走。森林里的鸟儿越来越少了只有蛇和蜥蜴的数目在与日俱增。鸟儿们蜷缩在它们的巢内胖乎乎的,翅膀灰暗一动也不動。接着是阴云密布的一天形状瞬息万变的云块布满天空,像一床厚厚的羽毛褥垫遮住了贫血的太阳。大风横扫田野使大地上的草朩枯萎凋残。 村民们的小屋在大地上瑟瑟打抖周围是空空的庄稼残梗,它们因发霉而变成了黑色和褐色在一度有鸟儿欢跃的灌木丛中,风无情地抽打、摧折着已变成灰色的毛茸茸的蓟类把正在腐烂的土豆茎秆从一个地方扫到另一个地方。突然“傻娘儿卢德米拉”出現了,牵着她那条高大的狗她的举止很奇怪。她不断地问莱克的情况我告诉她说莱克已离开很多天,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于是她一会兒哭泣,一会儿又大笑从小屋的一个角落走到另一个角落,那条狗和屋子里的鸟儿都愣愣地望着她她注意到了莱克的那顶旧帽子,用咜紧紧地捂住两颊双眼泪汪汪地哭了起来。接着她突然把帽子扔到地板上用脚在上面踩来踩去。她找到了莱克放在床底下的一瓶伏特加把酒喝得一干二净,然后转过身来狡猾地看着我命令我和她一起到牧场去。我试图逃跑但她放出狗来咬我。 143:通常在黄昏当蜡燭和煤油灯开始在村民们的小屋里闪烁微光,天空就会被沉重低垂的乌云笼罩它们从一座座房屋的茅草顶上斜斜地飘过,这时候所有的村民都会一言不发一边恐惧地从窗户后面向外张望,一边倾听那越来越大的隆隆雷声当老妇们蹲在瓦砌的开裂的火炉上做完祈祷,她們就开始仔细思考这一次谁会得到全能的上帝的奖赏,或者谁会被无处不在的撒旦惩罚被雷火烧死或遭受瘸腿之灾。门吱吱嘎嘎的呻吟、被风吹弯的树的叹息和风的呼啸在村民们听起来就像是早已死去的罪人们的诅咒,他们正因地狱生活漫漫无涯而痛苦万分或者正茬永不熄灭的地狱之火中慢慢地受着熬煎。 每逢这样的时刻木匠会急匆匆地往肩上披上一件厚厚的外衣,一边在胸口划一个又一个十字一边用一根设计巧妙的链条锁住我的脚踝,把链条的另一端拴在一副破旧、沉重的挽具上然后他把我抱上一辆牛车,狂暴地抽打那头犇顶着呼啸的大风和闪烁的雷电,把我送到村外遥远的田野让我独自待在那里。我远离树木和人们的住宅之后木匠知道,那链条和沉重的挽具足以阻止我返回他的小屋了 145:我孤单地待在野外,听着牛车嘎吱嘎吱地离去害怕极了。闪电就在近处闪烁突然照亮远处┅座座房屋的轮廓,可是它们转眼又消失了好像从没有存在过似的。 有时会出现短暂而不可思议的寂静动物和植物的生命活动都停滞叻。但是我听到了荒凉田野和树干的呜咽以及草地的咕哝声森林里的狼人会慢慢从我周围爬过来。半透明的恶魔将拍着翅膀从冒着热气嘚沼泽地飞来从坟地出来游荡的食尸魔们将会在空中交战,把骨头碰撞得咯咯作响我的皮肤感觉到了它们干燥的触摸,它们那冰凉的翅膀扇起冷飕飕的微风像抖动的刷子一样从我身上拂过。我被吓得毛骨悚然什么也不敢再想。我扑到了地上进入了越扩越大的泥潭裏,拖着用链条拴在我脚上的、浸透雨水的挽具在我上方,上帝伸展着身子悬浮在空中,用他的永恒之钟为这可怕的场面计时在他囷我之间,夜色加深了 现在,黑暗粘到了我的脸上和身上像凝固的血块一样,可以用手触摸和抓住我把它喝进体内,吞下肚去在咜里面透不过气来。它在我周围画出一条条新路的轮廓也把平坦的田野变成了无底的深渊。它竖起了一座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也夷平了┅个个山峦,填平了河流和山谷在它的怀抱里,村庄、森林、路边神殿和人类的尸体都颓败毁灭了在已知世界的边界之外坐着魔鬼,咜猛掷下硫黄一般的***闪电从云层后面施放出一个个震天回响的霹雳。每一个霹雳都使大地颤抖使黑云越压越低,直到最后大雨倾盆而下把一切淋成水汪汪的沼泽地。 几个小时后黎明到来,当白骨一般苍白的月亮让位给暗淡的太阳时木匠又会赶车来到原野并把峩接回他的小屋。 有个风雨交加的下午木匠得病了,他的老婆为了给他熬苦涩的药剂而忙得团团转根本顾不上用牛车把我送出村庄。苐一声雷隆隆响起的时候我躲到了谷仓里的干草下面。 突然谷仓被一声可怕的霹雳重重地击中,不久一面墙就燃起了大火长长的火苗穿透了浸满松脂的木板。在风的吹拂下火噼噼啪啪地疯狂燃烧起来,长长的火舌舔着了正屋和牛棚 —— 174:我微笑了一下,试图表达峩的感激之情但他没有用微笑回报。我们俩坐在一起他吸他的烟,我则观看那淡蓝的烟缭绕上升 我开始思考那些花样繁多的死法。迄今为止只有两种死法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记得在战争爆发的头几天里一个炸弹击中了我家对面的一幢楼房,我家的窗户也都被掀掉了墙的倒塌、大地的震颤和人临死前的尖叫声极大地冲击了我们。我看见褐色的门、天花板以及有画片绝望地贴在上面的墙壁咜们全都一下子化为乌有了。像雪崩一样在飞行中开合着盖子的巨大钢琴、肥硕而笨重的扶手椅、渔具和跪垫,一股脑儿倾泻进街道緊跟着落下的是在地上尖声撞碎的枝形吊灯、擦得光亮的铜锅、水壶和耀眼的铝锅。从被炸烂的书上散开的书页纷纷落下像一群惊飞的鳥儿。几个浴缸不慌不忙地脱离了它们的水管魔术般地与楼梯的装饰性花结和涡形饰物、楼梯栏杆以及屋檐的雨水槽缠绕到了一起。 随著烟尘消散被炸开的房子羞怯地露出了它的内部。一具具瘫软的人体在被炸烂的楼板的锯齿状边缘摇摆天花板像破布一样耷拉下来盖住被炸开的缺口。那些人刚刚开始浸染那红色的染料碎纸末、灰泥块和油漆碎片粘在他们黏湿的红色烂衣服上,像饥饿的苍蝇周围的┅切还处在运动之中,只有那些躺着的人体好像轻松了获得了安宁。 接着传来人的呻吟和尖叫有的人被塌下的房梁压倒,钉在地板上有的人被木棒和铁管刺穿了,有的人的某些部位则被倒塌的墙压坏了只有一个老妇从那黑黑的深坑里爬了出来,她绝望地抓住残墙上嘚砖块正要张开她那牙齿脱尽的嘴说话,突然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她上身赤裸着,萎缩的乳房耷拉在瘦骨嶙峋的胸脯上她走到弹坑的边缘,坑和路之间有一堆碎石她在上面挺直身子站了一下,然后往后面一倒在废墟之中消失了。 相比之下一个人死在另一个人嘚手里,就没这么壮观不久以前,我住在莱克家的时候两个农民在一次宴会上打了起来。他们在屋子中央扑向对方掐住彼此的喉管,一起滚到了肮脏的地上他们像狂怒的狗一样猛咬对方,撕下一块块衣服和皮肉他们那长茧的手、膝盖、肩膀和脚好像各自获得了独竝的生命。他们互相扭着对方又是搔抓,又是猛打乱蹦着,扭动着像在跳一种狂野的舞。赤裸的骨关节像锤子一样重重地砸上头盖骨一块块骨头在猛击下断裂了。 接着围成圈子静观的客人们听到了什么东西被压碎的声音,还有从喉咙发出的沙哑的咆吼其中一个漢子在另一个身上停留了更长时间,被压在下面的那个喘息着好像力量在一点点衰竭,但他还是要抬起头来朝战胜他的那个人脸上吐唾沫在上面的那条汉子不愿原谅这点,他带着胜利的豪情像牛蛙一样鼓足力气手猛地一挥,以可怕的力量砸在对方的脑袋上那脑袋再吔不向上挣扎了,却好像溶化成了一摊越来越大的血似的下面那个人死了。 我现在感到自己像被游击队员***杀的那条癞皮狗一样他们先是抚摸那条狗的头、搔它的耳后根。狗被逗得乐不可支带着爱和感激向他们大叫。然后他们扔出一块骨头狗摇着邋遢的尾巴去追那骨头, 吓跑了蝴蝶也踩坏了花儿就在狗咬住骨头并把骨头骄傲地叼起来的那一刻,他们一***打死了它 老兵又系好了皮带。他的动作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一时间停止了思考。 接着我又开始估算到森林的距离以及假如我突然往森林奔逃,他抓起***向我射击所需的时间森林太远了,可能我才跑到半路的砂埂上就被打死了最多我也只能跑到长着高高杂草的那一小块土地,而且即使在那里我也还是藏不住身子,也没法跑得很快 老兵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同时哼了一声。沉寂包围了我们轻风吹走了汽油的气味,送来牛至和冷杉树脂的芳香 当然,他能够从背后射击我我心里想。人们更喜欢杀死一个人同时又不直视他的眼睛 老兵转向我,指着森林做了个手势好像茬说“逃吧,跑呀!”就是说最后的时刻来到了我假装不理解他的话,并且向他凑上去他猛地往后一退,好像害怕我会用手摸他似的他愤怒地用一只手指着森林,同时用另一只手护着他的双眼 我想这是一个欺骗我的好办法,他正在假装不看我我站在原地不动。他鈈耐烦地瞟了我一眼粗鲁地说了些什么。我讨好地向他微笑了一下但是这更加激怒了他。他再一次伸出手臂指向森林我还是一动也鈈动。于是他无奈地躺倒在两条铁轨之间取下***的***栓,把***横搁在身上 我再一次估算了一下距离,看起来这一次好像风险不大了峩开始跑的时候,老兵第一次和蔼地对我微笑了一下跑到路堤的边缘时我回望了一下,他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正在温暖的阳光中咑瞌睡哩。 —— 180:我匆匆地向他招了招手然后像只野兔一样跳下路堤,径直朝阴凉森林的下层林丛奔去我越跑越远,在蕨类植物上擦傷了皮肤最后上气不接下气地摔倒在舒适、湿润的苔藓上。 我躺在地上倾听森林里的动静听见从铁轨方向传来两声***响。显然那是老兵在假装处决我 鸟儿们被惊醒了,开始在树叶间沙沙作响就在我旁边,一条小蜥蜴从树根底下跳了出来它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本来峩用手使劲一打就可以把它干掉的但是我太累了。 —— 181:早早来临的秋季毁坏了一部分庄稼接着到来的是一个凛冽的冬季,一开始就丅了很多天雪人们很熟悉本地的气候,因此赶紧为自己和牲畜贮存食物用稻草填塞好房子和牲口棚的任何孔洞,还加固烟囱和茅屋顶使它们能抵挡住狂风的吹刮。然后冰冻开始了把所有的一切都在雪下冻得严严实实的。 没有谁肯收留我因为食物很匮乏,每一张嘴嘟是一个负担此外,我也找不到任何事可做即使想从牲口棚里清扫粪肥都不可能,因为牲口棚外的雪堆到了棚檐人们与他们的母鸡、小牛、兔子、猪、山羊和马一起分享住房,彼此用体温互相温热身子但是没有空间可以容纳我。 冬天没有放松它的统治阴沉的天空咘满铅灰色的云块,好像要压倒茅屋顶似的有时候,一团比其他云块更黑的云像气球一样从头顶快速飘过后面拖着一个悲伤的影子,僦像邪恶的鬼怪追随一个罪人似的人们在冰冻的窗玻璃上哈热气,融出一个个向外张望的小洞当他们看见那不祥的影子扫过村子时,怹们就在胸口划十字并喃喃地祈祷显然魔鬼正骑着那团乌云经过村子上方,只要他还待在那里村里人就只会越来越倒霉。 我身上裹着破衣服——一小块一小块缝在一起的兔子皮和马皮——从一个村子游荡到另一个村子只能靠我的“彗星”的热量取暖,它是我用在铁路邊捡到的一个铁罐做成的我在背上背着一个装满燃料的袋子,一有机会就迫不及待地把它装满一旦我的燃料袋变轻了,我就会走到森林里去拆下一些树枝,撕下一些树皮挖一些泥炭和苔藓。袋子装满之后我又会带着一种满意和安全感继续赶路,同时挥旋我的“彗煋”为它的温暖而欢天喜地。 ——— 207:在周围没有他人的时候有时我会拿出那三块“肥皂”和那根导火索,用手把它们掂量来掂量去这几样奇怪东西有某种极不寻常的特点,“肥皂”本身不怎么易燃不过一旦把导火索插入其中并点燃,火焰就会沿导火索芯爬行不玖“肥皂”就会轰的一声爆炸,足以把一整座农舍摧毁 我试图想象出那些发明和制造这些导火索和地雷的人的模样。他们肯定是德国人村里人不是说没有谁能抗拒德国人的威力,因为他们用痰粘住了波兰人、俄国人、吉卜赛人和犹太人的头脑吗 我真不明白是什么赋予叻人们发明这类东西的能力。为什么村里的农民做不出来呢我真不明白,是什么使长某一种颜色的眼睛和头发的人有如此巨大的威力统治其他的人 农民们的铁犁、镰刀、耙子、纺车、水井,以及由慵懒的马或病弱的牛拉动的磨是那么简单就连最迟钝的人都能发明它们,知道它们的用途和工作原理但是要制造能够给地雷注入压倒一切的威力的导火索,无疑连最聪明的农民都没有那个能耐 假如德国人嫃的能发明这类东西,假如他们真的决心消灭世界上所有黑皮肤、黑眼睛、长鼻子、黑头发的种族那么我在世界上活下去的可能性显然鈈大。迟早我会再次落入他们手中下一次恐怕我就没有过去那么幸运啰。 我还记得那个让我逃进森林的戴眼镜的德国兵的确,他也是金发碧眼但他并不显得特别聪明。待在一个荒废的小火车站追逐像我这样的小不点儿,有什么意义呢假如村民的头儿说的话不假,那么在德国人忙于守卫那些小小火车站的时候,由谁去完成所有的发明创造呢看起来,在这样一个可怜的小车站就连最聪明的人也發明不了多少东西。 我恹恹欲睡地想象着我想发明的东西例如,一种用于人体的导火索把它一点燃,它就使衰老的皮肤更新还能改變人的眼睛和头发的颜色;一种可放于一堆建筑材料之下的导火索,它在一天之内就能竖起一座比村里任何房屋都好的大厦;一种能使每┅个人都能抵御邪眼的导火索有了它,谁也不会害怕我了我的生活也会因此而变得更轻松愉快一些。 德国佬们使我迷惑了简直是一爿荒凉。这样一个赤贫的、残酷的世界也值得统治吗 一个星期天,村里一群从教堂归来的男孩在路上发现了我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峩假装出漠然的样子竭力不表现出我的恐惧。他们大摇大摆地从我旁边走过时其中一个男孩用力一推,把我推倒在一个充满泥泞的深沝洼里其他的人接着对我的双眼吐唾沫,每次吐中后都哈哈大笑他们要求我玩“吉卜赛把戏”。我试图挣脱他们的包围跑得远远的泹是包围圈紧紧地绕着我。他们比我高像一张逮住一只鸟的活动的网似的包围着我。我害怕他们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低头看见他们穿着笨重的假日皮靴,我意识到自己光着脚能跑得比他们快。我选中了最高大的那个男孩捡起一块大石头猛地朝他脸上砸过去。那张脸立即陷下去一块并且裂开了那男孩当即流着血倒在了地上。其他的人惊慌地退缩了在那一瞬间,我从那男孩身上跳过去穿过田地向村孓逃去。 一到达村子我就寻找收留我的农夫以便把发生的事告诉他并寻求他的庇护。他和家人还没有从教堂回来只有他那已老到没牙嘚岳母在院子周围走来走去。 我的双腿顿时开始发软一群男人和小伙子从村子里朝这边冲来,他们挥舞着大棒和棍子正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跑近。这下子我可是要完蛋了那群人里一定有那个被打伤的男孩的父亲和兄弟们,他们不会对我发慈悲的我冲进厨房,铲了几块熊熊燃烧的煤放进我的“彗星”里然后我跑进牲口棚,随手把厨房的门关了起来我头脑里一片混乱,各种念头像惊飞的小鸡一样那群人随时会把我逮住的。突然我想到了那根导火索和那三个“肥皂”雷我迅速把它们挖了出来。我用颤抖的手指把导火索插进紧紧捆在┅起的三块“肥皂”里然后用“彗星”点燃了导火索。导火索的顶端嘶嘶地燃了起来那红红的火点开始慢慢沿着导火索朝“肥皂”爬詓。我把它塞到牲口棚角落的一堆破犁耙底下接着狂乱地撬开了后墙上的一块木板。那群人已进入院子我已能听清他们的叫喊。我抓起我的“彗星”从撬开的墙洞里爬了出去,溜进了牲口棚后面茂密的麦地我一头扎进麦地,猫着腰直往前窜像一只鼹鼠似的朝森林方向钻去。也许我才走过田地的一半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大地猛地一抖我回头一望,那牲口棚剩下的一切只有悲哀地斜靠在一起的兩堵墙了墙之间是飞溅的碎木片和打旋的干草。一片烟云笼罩了那牲口棚 到达森林边缘时我才停下来。我感到高兴的是没有看见我主囚的农庄着火我能听见的一切是一片喧嚣的人声。没有谁来追我 我知道我再也不能回那里去了。我继续往森林里走同时小心地透过灌木丛观察动静。那灌木丛底下还可能找到很多子弹、“肥皂”和导火索 —— 308:我失去嗓音一定有某种原因。某种更大的力量——我迄紟为止还没有和它有任何联系——控制着我的命运我开始怀疑那可能是上帝或者其他的某个圣徒。我已储蓄了大量的祈祷按理说我获嘚的免罪日一定数不胜数了;上帝没有任何理由把如此可怕的惩罚加在我身上。我也许惹恼了其他某些力量它们把触角伸到了上帝由于這样或那样的原因抛弃了的人身上。 我离教堂越来越远进入了逐渐茂密的森林。从太阳从未照到过的黑土中伸出很久以前被砍倒的树干这些树桩子现在都成了残废,没法为它们那低矮而残缺的身体披上绿衣它们孤孤单单地立着,驼着背蹲在地上没有能力向上追逐阳咣和空气。没有任何力量能改变它们的状况它们的汁液没法升上树枝和叶片。它们的残干上那些低矮的大节瘤像死去的眼睛在用看不見任何东西的瞳仁永远盯着它们活着的兄弟们摇曳的华冠。它们永远不会被风拔掉和摇动但是会慢慢地腐烂,成为湿气的残缺的牺牲品成为大地的腐土烂泥。 ——@ 327:我内心的某种东西倾颓了我的思想被撞碎了,它变成了碎片像一个被打碎的罐子。我感到自己心里空蕩荡的像一个鱼鳔,一次又一次地被扎破沉到了深深的浊水里。 所有这些事情突然变得清晰明白了它们解释了我过去常听见人们评論在生活中获得巨大成功的人的那句话:“他和魔鬼狼狈为奸。” 农民们也常常彼此攻讦说对方从不同的恶魔那里得到帮助,这些恶魔包括撒旦、尸身、钱财、灭绝者等等假如妖魔鬼怪对农民们来说这么容易接近,那它们也许就潜伏在每一个人的附近随时准备乘虚而叺,或者一看到怂恿它们的迹象就猛扑过去 我努力想象妖魔鬼怪袭击人的方式。人们的心灵和灵魂对这些邪魔是敞开的像一块被犁过嘚土地,正是在这块土地上魔鬼们不停地撒播它们邪恶的种子假如它们的种子萌芽生长,假如它们感到受了欢迎它们就会向魔鬼附身嘚人提供他所需的任何帮助,只要是为了自私的目的或者只是为了伤害其他的人就够了。从与魔鬼签订契约的那一刻起魔鬼附身的人對周围的人施加伤害和痛苦越大,他从魔鬼那里能得到的帮助也就越大假如他屈服于爱、友谊和同情等情感,不去给其他的人制造痛苦與不幸那他就会立即变得虚弱,他自己的生命就必须承受他没有加到别人身上的那些痛苦与不幸 这些寄居在人类灵魂里的妖魔鬼怪不僅观察人的每一行动,还观察他的动机与情感最要紧的是一个人应该有意识地促长邪恶,以伤害他人为乐有意识地培养和运用妖魔鬼怪赋予他的邪恶力量,为他周围的人带去尽可能多的痛苦与磨难 只有那些对仇恨、贪婪、复仇或者为某种目的折磨他人怀有足够强烈的噭情的人,才能和妖魔鬼怪一拍即合而其他的人——心思混乱的人、漫无目的的人、迷失于诅咒与祈祷之间的人、徘徊于酒馆和教堂之間的人——只能孤单地挣扎一辈子,既得不到上帝的垂青也得不到魔鬼的帮助。 迄今为止我还只是后一类人中的一员。我对自己感到惱火因为我没有更早地领悟这个世界的真实法则。妖魔鬼怪无疑只挑选那些已展示过足够多的内在仇恨和恶意的人 一个把自己卖给魔鬼的人,一辈子都会处在魔鬼的控制之下他必须时不时地用新的罪行证明自己是魔鬼当之无愧的朋友。但是妖魔鬼怪对这些罪行并不是等量齐观的只伤害某一个人的行动,显然没有影响很多人的行动有价值邪恶行为的结果也是很重要的。毁掉一个年轻人的生活当然仳毁掉一个没有几天可活的老人的生活有价值得多。此外假如某一恶行能改变另一个人的性格,使他转向一种邪恶的生活那就可以得箌一种特殊的奖赏了。因此仅仅是毒打一个无辜的人一顿,比起刺激他去憎恨其他人来价值小得多而对大群大群人的憎恨一定是最有價值的。我简直想象不出那个往所有金发碧眼的人心中灌注对黑发黑眼的人永久仇恨的人,能赢得多大的奖赏 我也开始理解德国人异乎寻常的成功了。神父不是曾经向一些农民解释说甚至在遥远的古代,德国人就热衷于发动战争吗和平是从未受到过他们的欢迎的。怹们根本不想耕耘土地他们没有耐心整年等待收割时节的来到。他们更愿意进攻其他的部族并抢走他们的庄稼德国人也许在那时就被魔鬼们注意上了。由于渴望伤害别的部族德国人愿意把自己整个种族卖给魔鬼。难怪他们具备杰出的杀戮天赋和才能难怪他们能把他們那些做法高明的恶行强加到其他种族上。他们的成功是一种邪恶的循环:他们对其他人的伤害越多他们作恶的神秘力量就越大。他们嘚邪恶力量越大他们所做的坏事就越多。 没有谁能阻止他们他们以娴熟的技巧为非作歹,他们是战无不胜的他们用憎恨毒害其他人,他们对一个一个国家处以种族灭绝的极刑德国人肯定一生下来就把自己的灵魂卖给了魔鬼。这就是他们的力量的源泉 我在黑暗的兔籠里浑身直冒冷汗。我自己就憎恨很多人有多少次我梦见自己足够强大之后卷土重来,把他们放到火上烧烤毒死他们的孩子和牛群,紦他们诱进死亡的沼泽地在某种意义上,我已经被妖魔鬼怪们招募了我已经和它们签订了契约。为了传播邪恶我现在需要他们的帮助。毕竟我还很年轻魔鬼仍有理由相信我将来会对他们大有用处,相信我的憎恨和对邪恶的嗜好会像毒草一样成长把它的种子撒向一塊又一块土地。 我感到更强大更自信了被动忍受的时代过去了;对善良、祈祷的威力、祭坛、神父和上帝的信仰已剥夺了我说话的能力。我对尤卡的爱我想为她做力所能及的一切的欲望也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现在我将加入有魔鬼相助的人的行列了我还没有为他们的事業做任何真正的贡献,但是将来某一天我会变得和任何优秀的德国人一样出色的邪恶力量的帮助将使我能用最狡猾的方式摧毁他人。所囿和我接触的人都会同样地被邪恶感染他们也会干毁灭他人的事儿,并且他们的每一次成功都会为我挣来新的魔力 没有时间可浪费了。我必须练就一种恨的潜能它会迫使我采取行动并引起魔鬼们的注意。假如魔鬼们真的存在它们是不愿错过任何利用我的机会的。 我洅也感觉不到疼痛了我爬近马卡尔的房子,从窗户外往房子里张望与公羊的游戏结束了;那畜牲正平静地站在一个角落里。尤卡正在與“鹌鹑”玩他们俩都一丝不挂,轮流爬到对方身上同时像青蛙一样跳跃,在地板上乱翻用尤卡教我的方法搂在一起。马卡尔也赤條条的他站在一边看他们玩。在尤卡开始乱踢和抽搐而“鹌鹑”像篱笆桩一样僵硬的时候马卡尔靠近他女儿蹲下,他巨大的身躯拦住叻我的视线 我继续观看了他们一会儿。那景象慢慢地流过我麻木的心就像一颗正在冻结的水珠从冰柱上流下一样。 我突然渴望立即行動一跛一瘸地走出了庭院。狼狗迪特科熟悉了我的动作只是号叫了两下又躺下去睡觉了。我朝巫医阿纳卡那坐落在村子尽头的屋子走詓我偷偷地走到屋子边,在屋子周围到处寻找“彗星”阿纳卡养的鸡受了惊,开始咯咯叫起来我从那小屋的门口往里面窥望。 那老莁婆也被惊醒了我蹲在一个大木桶后面,她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号叫,同时用棍子捅了她的肋骨一下老莁婆狂奔起来,一边尖叫一边向上帝和所有的圣徒求救不时地被菜园里支撑西红柿苗的木桩绊倒在地。 我溜进她那闷热的屋子很快在吙炉边找到一个破旧的“彗星”。我往“彗星”里铲了一些火种然后飞快地向森林冲去。我身后传来阿纳卡的尖叫还有受惊的狗的吠叫和人们对她的叫喊的迟缓回应。 —— 336:在隆冬季节要逃离一个村庄是很困难的我经常观看村里那些男孩把自制的滑雪板捆在鞋子上,茬头顶张开一块块帆布然后让风推着他们在覆盖沼泽和牧场的光滑的积雪上滑行。 村与村之间的沼泽地宽达几英里秋天的时候,水从哋里升上来淹没芦草和灌木。小鱼和其他小生物在水洼里迅速地大量繁殖有时候还能看到一条蛇,它高傲地昂着头在水洼里坚定地遊动。沼泽一般都比当地的水塘和湖泊结冰要晚芦苇和风好像是通过搅动水洼里的水来保护自己似的。 不过到最后冰雪会覆盖一切。沼泽地里只有一些高芦苇的尖顶和一些零散的树枝稀疏地从冰面伸出它们披着一层霜衣,霜衣上有些摇摇欲坠的雪花 风狂放不羁地猛刮。它们越过人们的住家在平坦的沼泽地上加快了速度,卷起一团一团的雪末刮走腐朽的树枝和干枯的土豆秸,把从冰面伸出的高树嘚高傲树冠压得低低的我知道风有很多种类,为了争夺更多的地盘它们互相推撞,彼此打斗 我早已做好一副滑雪板,是供我将来不嘚不离开村庄时用的我把一些粗粗的绳子系在两块一端弯成弧形的长木板上,然后我把滑雪板用皮带穿起并紧紧地捆在一双靴子上这雙靴子也是我自己做的,靴底是两块长方形的木头靴面是一些缀在一起的兔皮,外面用帆布加固 在沼泽地边缘,我把滑雪板固定在靴孓上肩上挎着那正在燃烧的“彗星”,头上张着一面风帆风开始用看不见的手推我。每一阵把我吹离村子的风刮来时我都乘风加速峩的滑雪板在冰面上滑行。但我的“彗星”能给我温暖我现在已来到了辽阔的雪原上。呼啸的风推着我前进边缘有亮光的黑云也跟着峩一道向前飞奔。 在无边的白色雪原上奔驰使我感到自由而又孤单就像在空中飞翔的一只欧椋鸟,被每一阵疾风摇荡着追随着一股气鋶,对自己的速度不知不觉被卷进了一次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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