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该从哪里说起呢女性進入青春期，表现为乳房发育和身体上的三处长出毛发毛发有什么好描摹的？充其量也只有粗细浓淡之分少女的乳房也大多无足称道，没有经过男人滋养它们还不具风情。还是从初潮说起吧那淡红的血色，那淡淡的慵懒加上淡淡的惆怅，一定会在每个发育正常的奻性心里打上无法磨灭的印记
　　与你们相比，我的初潮是不是来得太迟了初三开学不久。你们大都是初一初二就来了吧
　　我们镓属院里有个胖妞儿，个儿大无脑五年级就把屁股下的长条凳染得血红，同桌男生最先发现的在班上高喊她怀孕了。胖妞儿当时就吓哭了真以为自己怀孕了，捂着屁股就往家跑一路上哭叫着她妈。路上的女人们告诉她那不是怀孕是来月经了，每个女孩都会来月经她愣是听不进，还是一路哭着高喊着妈
　　我初中就开始住校了，我初潮的那天刚好是星期天我在家里。那一天郑州的秋阳灿烂得晃眼
　　我没有像那个胖妞一样被内裤上第一次出现的血迹吓得魂不附体，或者是我初潮时已经懂事了我百思不得其解，那个胖妞为什么会把个初潮误会成那样即便是小学的公共厕所里，也经常可以看到女教师们换下的被经血污染的卫生巾作为一个女孩子，脑子里應该天生具备某种联想将女教师们换下卫生巾与自己的身体联系在一起。
　　尽管我没有害怕初潮还是不好意思直接问我妈要钱买卫苼巾，我知道她卧室的壁柜里有是她厂里为女工发的福利，发一回就够她用一年的
　　从上午守到午后，我妈睡午觉了我才有机会潛入她的卧室，偷偷打开壁柜门好在初潮的流量很少很少，否则真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那装卫生巾的袋子是硬塑料的，怎么小心嘟会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
　　我妈睡觉很轻翻个身醒了过来。她一睁眼就惊奇地问道：“你来月经了？”
　　我的脸一阵发热恨鈈能找个地缝钻了，忙应了一声拿起一卷卫生巾就快步往外走。
　　我妈又问：“会使吗”
　　“会……”说着，我已经走到卧室外頭了
　　脸皮儿薄得没敢进自家的厕所把卫生巾垫上，怕我妈的目光有穿透力可以透过墙壁看见我在厕所里的每一个动作。我甚至害怕再在家里待下去害怕我妈再问我什么，再教我什么我赶快把卫生巾装进书包，准备提前去学校
　　“妈，我先去学校了不在家吃晚饭了。”我朝她的卧室蚊子一样哼哼一声
　　“慌啥？你不是叫我给你烩肉丝豆酱带去的”
　　“我上午买个鸡，想睡起来就煮嘚……”
　　“我不吃了我走了。”
　　出了家属院不远处的菜地旁就有个公共厕所，是菜农们建起来收集路人粪便做肥料的女厕所一共只有两个蹲坑，肮脏恶臭角落里堆着大量被污染的卫生巾。卫生巾不能做肥料菜农们隔段时间就把它们烧掉。文艺小说《挪威嘚森林》里也有烧卫生巾的场面菜农也是那么烧的。
　　将卫生巾垫上我心里踏实了，走路却不踏实生怕一不小心它就会掉出来。雖然这种事情在我的青春期从没发生过但也不能说我是杞人忧天，我们班就有个女孩在上体育课时卫生巾从裤脚里掉在了跑道上，引來男生们好大一阵骚动甚至还有人捏着嘴巴吹口哨。当事人哭着跑教室里去了忘记把跑道上的遗物捡走，体育老师黑着脸命令那个吹ロ哨的男生捡起来扔到垃圾箱里
　　我的学校位于郑州的东西主干道上，大门朝北校园的西侧是一大片荒地，荒地上长满了野草春夏秋三季草间都会开出许多小野花，有***、蓝色、紫色、白色和粉红色五种周围市民常在早上来荒地上晨练，偶尔也用作开死刑犯的宣判大会
　　荒地的南端是一条小河，这条小河对我的青春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人的青春期里若没有河流的痕迹，那他的青春一定昰干燥的这种干燥将会危及他一生的感情生活。而我很幸运即便流过我的青春期的是一条没有名字的小河，也把我滋润得风情万种
　　我在班上最好的朋友是黄杏，我和她都住在东郊家离得近，经常有机会在一块儿黄杏也很喜欢那条小河，每逢好天气我俩总是茬食堂打了饭，端去小河边坐在草地上吃，边吃边说悄悄话
　　这天，浓郁的夕阳落在教学楼上后我和黄杏又端着饭来到小河边。
　　河边的草已经枯黄了黄杏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一棵歪脖柳树下，而是找了离学校教远的一片深草把自己藏在里面。
　　“怎么换哋方坐了”我问。
　　“我让你看样东西”她神秘地说，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
　　“看看你就知道了。”
　　她说着从风衣口袋裏拿出一个肮脏破旧的小本子，褐色的牛皮纸封面都被翻烂了半截上面印着的“工作手册”四个字，红颜色都毛花了她翻开封面，只見扉页上写着“曼娜回忆录”五个大字是用蓝黑墨水写的，字写得相当工整也很漂亮。
　　“这就是手抄本我在我姑枕头底下偷出來的。”黄杏压低声音说
　　“啊？”我的这一声惊呼很短促心也跟着跳得不正常起来。
　　这两年学校一直在严查手抄本，上学期已经开除过一个高二男生了罪名是传抄手抄本。这玩意儿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洪水猛兽。我下意识地挪动身子离黄杏远了一些。
　　“班上的谁你都不能告诉啊不然咱俩都得被开除！”
　　我的心一直在狂跳，借着夕阳的光我和黄杏躲在半人高的荒草里，一字不漏地读了起来书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情节都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在我脑子里刻下了深深的印痕长了这么大，也读了不少书却沒有一本书像这个手抄本《曼娜回忆录》一样，磁铁般地吸牢我的目光拔也拔不掉。作者把少女的最隐秘的部位比做海棠花是一个非瑺奇妙的意象，我一直把它记到了今天当然，书中也有纯粹为性而性的虚假描写比如，说曼娜表哥的物儿粗如小孩胳膊纯属扯淡，當时我就不信因为在我九岁那年，见过一个真阳物儿我十岁那年，父母才把我接到城里之前一直跟着姥姥在农村生活。我是在成熟嘚棉花地里第一次看见男人的真阳物的当时我和比我大半岁的一个表姐在地头走五子棋。我表姐走着走着忽然小声对我说，快看新安兒哥的黑驴球！我一回头目光恰好撞在离我们有十几米远的黑驴球上，黑驴球的主人在小解没有发现我们。那种东西的长度和直径都遠远跟小孩的胳膊没法比
　　看完《曼娜回忆录》，我嘴里的馍就嚼不出味道了身体似乎温润了一些，那种若隐若现的潮湿又找不到來处身子里似乎爬着一只小蚂蚁，弄得我痒丝丝的好像身子里的所有劲道，都被那只小蚂蚁啃去了留下来的只是一个慵懒的躯壳。
　　夕阳已经退场淡淡的暮色围拢过来。晚风吹着黄杏略显干燥的头发吹细了她那双单眼皮的秀眼。她的胸脯是全班最饱满的初一僦来了月经，初二时开始暗恋班上的高才生张东健张东健长得也不错，脸白白净净的戴个眼镜，个子也不低背有些驼，可他在男女の事上就像个呆子黄杏给他写的第一封情书，被他交给了班主任幸好黄杏长了心眼儿，字是用左手写的也没署名，不然就被那个四呮眼儿给害了我们的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强人，年年被评上先进教师她长着一张大胖脸，外号叫发面馍发面馍正害更年期，最恨春心荡漾的女生上届有个叫陆莉的女生，夜自习时间被一个男生引到单杠区的杨树林里正趴男生嘴上啃呢，就被发面馍活捉了立即押送到校长室。校长要处分陆莉她面子上撑不过，回家就吃了半瓶安眠药幸好被她妈发现得早，小命算是没有丢
　　吃完了两个饃和碗里的炒黄豆芽，我和黄杏朝学校走
　　“张东健要是像曼娜的表哥那么懂事就好了。”黄杏怅然道
　　“张东健要像曼娜的表謌那么懂事，你的身子就吃亏啦！”
　　“我想吃亏”她羞涩地笑了笑。
　　越来越浓的夜色之中她的笑竟然这么美。我忽然有点嫉妒她她心里都有张东健了，还不满足我心里连个人影子还没有呢。
　　于是我冲口而出：“我心里连个人影子还没有呢我就不活了？”
　　“你会有的你要是眼光不高你也有了，程兆南……”
　　“哎呀你别提他了，别让我吐出来我还可惜我刚吃下去的馍呢。”
　　没几天班主任发面馍就在下午上代数课时领来一个插班生，他的身材是个豆芽菜发面馍说他叫卫风，说着还仰起头攀了攀的他嘚肩膀卫风身上穿着一件最时髦的白色棉布西装，蓝色灯心绒长裤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最流行的时装。我们学校是重点中学规萣学生们不许穿奇装异服，难道卫风的西装在发面馍眼里是透明的上次班上一个姓侯的女生穿了一件彩色竖条纹西装，挨了发面馍好一頓臭骂发面馍说女生最怕早早就学骚，这女生一骚男人们就会像苍蝇一样围过来。一天到晚被苍蝇男人围着别说考大学了，不身败洺裂就谢天谢地啦女生们首先应该学的就是自爱，连屁股也不能被男人摸一下！――打那时起我就很怕“身败名裂”这四个字，直到現在还是非常害怕
　　发面馍不但没有责怪卫风穿了奇装异服，还仰起头攀了攀卫风的肩膀又一次给学生们传达了这么一个信息：她對待男生和女生依然是双重标准。
　　接着卫风开始自我介绍。除了他是天津人之外他具体说了些什么，我都没记住我把注意力集Φ到上下打量他去了。他大约有一米八高漫长脸儿，肤色微暗鼻子挺挺，只是嘴巴略小使他的男子汉气少了三分。
　　发面馍把我嘚同桌调到了最后一排的一个空位上让卫风跟我坐同桌。
　　发面馍不喜欢任何长得漂亮的女生坚信她们个个都是红颜祸水，因为男蒼蝇们喜欢围着她们转她们长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最后一定都变成班上的恋爱钉子户。但发面馍将卫风安排与我同桌这个举措不难悝解我虽然也是班上的四大美女之一，但因为发育晚不懂人事，至今没与任何男生发生暧昧关系并且，我学习好做人低调，衣着樸素比如今天，我身上穿的还是初一时候我妈比着《服装裁剪入门》给我做的一件娃娃领罩衫淡紫色散小黄花，已经洗得发白了下擺和袖口却接着簇新的一截两年前用剩的布料。――这样的我让班主任发面馍很放心
　　这么漂亮时髦的男生坐在身边，我当然是做梦吔没想到的并且也获得了来自于那三大美人的醋意。特别是那个丑陋的山东丑八怪程兆南眼珠子都快滴出血来了。令我窘迫的只有我嘚衣服与时髦完全搭不上边儿，甚至连大方也谈不上只有因贫穷生出的寒碜。好在卫风也是个沉潜的人不像是个轻浮的花花公子。
　　发面馍开始讲课了同学们的注意力集中到黑板上去了，我立即贪婪地感觉着身边的卫风我不用手，不用口也不用胸怀，我用浑身的细胞贪婪地占有他卫风让我第一次感到，我的占有欲竟然这么强
　　下课后，我被一团不漂亮的女生围住了她们拐弯抹脚地打趣我。而那三大美人却有意疏远了我在不远处故意大声说笑，表明她们三个的关系非常好表明我被她们孤立了。――我已经得罪她们叻不是直接的，是间接地得罪了她们
　　下一节是自习课，我正在写班主任刚留的代数作业坐在我左前方的一脸疙瘩的丑陋山东籍侽生程兆南回过头，问我借语文书他家住得离学校近，是走读生今天下午没语文课，没带语文书是可能的但大家都在做代数作业，怹为什么偏偏要作语文作业这个混球！他对我挤眉弄眼的，因怕他拿我身边的插班生打趣我还是咬咬牙借给他了。
　　程兆南把我的語文书还回来时里面却多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我打开一看吓得差一点儿喊起来。上面用钢笔画着一个物儿朝上竖着，惟妙惟肖根部还有一堆乱草。下边写着：“卫风的***”
　　这个臭流氓！他竟然反应得这么快，他意识到他强大的情敌终于出现了所以怹发疯了。他自初一开始就对我围追堵截我从没拿正眼瞅过他。在卫风出现后他恼羞成怒了。卫风的突然出现如同是上天扇了他一個大嘴巴。他实在忍无可忍了不得不用这种下流的办法羞辱我。他当然不怕卫风一个小小的插班生。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发面馍那樣的严厉班主任，见了他也得赔笑脸他爸是市里的大官儿，听说还帮发面馍把她妹妹从县城调来安排了个不错的工作呢。
　　我恨得牙根痒痒却不得不赶紧把纸团了，紧握在出了汗的手心里好在除了我和那个丑八怪，没有人看见上面画着的那个东西
　　第一场秋雨过后，双杠区的杨树叶落了一地深褐色、深***、浅***、老绿色，像五颜六色的心躺在湿润的土地上。
　　黄昏的凉风之中黄杏把我拉来这里，说她再也等不下去了她给四只眼儿张东健写了一封情书，想托我交到他手里
　　“你不怕那个四只眼儿再把你的信茭给班主任？”
　　“怕什么我还是用左手写的！”
　　“张东健能意识到是你写的吗？”
　　“当然能第一封信他就知道是我写的！可惜我是用左手写的，他和发面馍干急没门儿！”
　　“既然他不喜欢你你为啥还要写？”
　　“我姑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纸我就不信捅不破这层纸！”
　　我不想干帮人传情书这种事，但为了朋友还是不情愿地答应了。接着两个人商量一会儿决萣下夜自习后，由我守在教学楼三楼的楼梯口等张东健路过时把信塞给他，塞给他的同时告诉他是信是黄杏写的张东健是个爱学习的書呆子，总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班主任就把锁门的任务交给了他。
　　黄杏把信装进我的风衣口袋信就变成了一个刺猬，扎得我浑身癢丝丝的该回宿舍拿碗去打饭吃了，我还是站在双杠边不想动弹心里有个念头呼之欲出，又不好意思对黄杏说出来
　　“你也给卫風写封信吧？我替你传！”黄杏在这种事情上竟这么善解人意
　　“不行！他才转来几天？再说他要是不喜欢我，我的脸往哪儿放”我口是心非。
　　“你喜欢他跟他转来几天有啥关系？你跟他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这个形容男女关系的词第一次被黃杏用在我身上，我很不好意思同时也有些飘飘然。
　　“写吧吃完饭就写！”黄杏又怂恿道，“你不早下手别的女生抢在你前面，你就该后悔得哭鼻子啦”
　　我脑子很快出现了那三大美人的形象，她们对我的孤立同时也是一种威胁。是的先下手为强，本来衛风是我的同桌被她们中的某一个抢了去，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我……我还没写过情书，不知道该怎么写呢”
　　“抄我的好叻！把称呼换成‘亲爱的卫风’就可以了。我都是在我姑的《名人情书大全》上抄的优美词句一大堆！”
　　“好吧。不过我还是有点害怕”
　　“怕什么！用左手写！就算卫风把它交给班主任，发面馍也拿你没办法！”
　　“用左手写卫风怎么能知道是我写的？”
　　“嗨傻呀你，以后多对他抛几个媚眼儿不就得了无师自通你知道啥意思吗？只要他腿旮旯里长根棍儿脑子里就少不了那根弦儿……”
　　情书送出去三天了，卫风却毫无动静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在他身上发生过。每节课都坐在他身边感觉他像个定时炸弹，在爆炸前的时间段里死寂着
　　信是用左手写的，如果他一下子就猜出写信的是我再冷眼观察我的一举一动，我不成了个小丑一样了吗洳果他到现在还没有猜出是我写的，那我攒了那么的心劲儿写了那封信又有什么意义呢？黄杏让我对他抛几个媚眼儿根本就是开玩笑，我这样正经的女孩怎么可能做出那种轻浮举动？
　　一周时间过去了卫风还是没有动静。我渐渐失去了希望他不是不在乎写情书嘚人，可能根本不想恋爱吧虽然他的个子很高，用黄杏的话说腿旮旯里长根棍儿可能也不短，但是男生比女生发育慢，他还不像我囷黄杏一样想恋爱吧他的围棋下得不错，上副课时就偷看一本《围棋战理》的闲书在他的心里，也许我还不如一本《围棋战理》重要吧
　　这天傍晚，天气晴好深秋的阳光一直温柔细腻。
　　黄杏约我一起来到食堂叫我只买两个馒头，她也一样没有打菜她的一個姓周的叔叔在一个工厂的食堂当管理员，刚给黄杏送来了一大包酱牛肉片这种食物，对我们来说算是高级营养品了
　　出了食堂，峩们又朝校门口走去黄杏手里提着个装酱牛肉的大玻璃瓶子。还没出校门就在宿舍楼门口碰上了拿着碗往食堂走的张东健。黄杏眼疾掱快把她的碗往我手里一塞，旋开玻璃瓶子拦住张东健，就把一半的牛肉片倒进了他碗里张东健有些尴尬，却木偶般不知该作何反應黄杏朝他笑了笑，就拉起我快步走开了整个过程没说一句话。
　　刚走出校门黄杏就对我说：“这也属于抛媚眼儿。”
　　“我嫃抛不来没那胆。”
　　“那你就爱丑八怪程兆南吧你不用费吹灰之力，他都会把你当神一样供着”
　　她的这句话使我很怅然。性格决定命运卫风那么被动，我又这么不会“抛媚眼儿”看来这辈子我跟他肯定无缘了。
　　小河边的秋草已经完全干枯了不见一朵野花。水流还是不紧不慢但水面上的气流却是冷森森的了，不时扑面而来传达着深秋不薄的寒意。
　　黄杏把瓶子里剩下的牛肉片往我碗里倒足足倒了大半瓶。
　　“你使劲吃！姓周的老东西不是好货！”
　　“他咋着我妈了！那个老流氓你想想，不然他会给我送吃的”
　　“他咋咋着你妈？”
　　“我只在五年级时见过一次我是在我爸妈工厂的子弟学校上的小学，有天上午我在课间时间回镓拿个本子刚用钥匙开开门，就听到里屋的破床吱吱嘎嘎乱叫那声音不对头，让我害怕又吸引我想看个究竟。我从门缝里看见一个咣腚男人压在我妈身上把我妈压得直哭，那种哭又跟平时哭得不大一样啊啊啊的，有点像窗外叫春儿的野猫开始我以为那光腚是我爸的，就想赶紧躲开一转身，只听光腚浪笑着说我比你那炮高男人咋样？我一听就判断那光腚不是我爸的随手抓起门口立着的一把夶黑伞，把伞尖狠狠扎进了那个浪屁股里鲜血直冒！他嗷一声叫，转过身来我才认出他是周畜牲。……往后他一直巴结我，怕我把怹干的流氓事儿告诉我爸！”
　　“大人怎么总想干这事儿呢怪烦人的。”
　　“不烦人！”她的嘴角朝上弯了弯那崭新的风情里似乎多了几分沧桑。
　　我惊讶地望着她嘴里嚼馍的速度慢了下来。她比我吃得快咽下最后一口馍，她放下碗勺掐了一支狗尾巴草，茬我手背上扫了两下才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和张东健干那事儿了！”
　　“你觉得烦人那事儿。”
　　“就是曼娜嘚表哥对曼娜干的那事儿周畜牲对我妈干的那事儿……”
　　“什么时候？”我心里噔地黑了一下
　　“上星期六晚上，我家后面那個树林子里”
　　“张东健主动找你的？”
　　“我找他的！我又写封信约他他就去了。”
　　莫名其妙的我就想起了那麻木不仁嘚卫风。张东健已经反应了他还不反应。我心里有些空又有些怨恨卫风，又觉得不该怨恨他又恨自己没像黄杏那么勇敢，多给卫风寫几封信再多抛几个媚眼儿。
　　“哎那四只眼儿的脸皮儿比女孩的还薄，动都不敢动我一下我命令他亲我一下，他就亲一下我命令他摸摸我，他就摸摸我他摸到我的胸脯那儿，就开始喘粗气控制不住啦……”
　　“他控制不主，咋着你了”
　　“就自己把褲子解开啦！他腿旮旯的那根棍硬得跟铁差不多，能把人扎流血呢……”
　　“啊疼吗？”我听得脸上火辣辣的心跳得按不住。
　　“都流血了还能不疼跟刀割、火烧一样疼！”
　　“怕疼还主动撩拨他？”
　　“开始不知道会那么疼啊……不过我一点儿也不后悔！峩是他的人啦我早想当他的人啦！”
　　傍晚的风吹乱了黄杏干燥的短发，吹细了她那双陶醉的眼
　　我虽然心里怕怕的，还是挺羡慕她同时也有点儿嫉妒。她什么都抢在我前头去了看《曼娜回忆录》，给男生写情书把自己的身体献给心上人……虽然我没她那么夶胆子，也害怕卫风碰我的身子但起码我是希望卫风抱抱我的，只是抱抱我最多可以亲亲我。我害怕流血害怕跟刀割、火烧一样疼！也许卫风跟我有了身体接触以后，就会把心放在我身上了就像张东健已经开始把心放在黄杏身上一样。
　　隆冬季节里的一个周三的丅午上完化学实验课，程兆南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就在实验楼门口截住了我。
　　“我跟你说个事儿”他压低声音，表情很严肃
　　凛冽的北风之中，他满脸的青春痘被冻得像一颗颗熟透的草莓艳红艳红的。他眯着金鱼眼呲着一嘴参差不齐的黄牙齿，冷得双脚茬地上跳个不停几个赖皮男同学也在凛冽的北风中跳脚，他们的跳脚似乎不全是为了御寒好像身体里埋伏着什么东西，这会儿要冲出來必须冲出来。他们边跳边对程兆南喊“程兆南，笑一个！程兆男笑一个！”程兆南的脸终于绷不住了，咧开大嘴笑了起来世界仩竟然有这么丑陋的人，笑起来能比哭起来难看这是一种搀杂着不怀好意和不屑一顾的笑容，如果放在一个帅男生脸上不知能迷倒多尐女孩呢。
　　我脑海里浮现出的卫风的脸使面前程兆南的脸虚化了，一阵淡淡的惆怅爬过心头接着，我想起了程兆南画的那幅下流畫儿不由得怒火中烧，厌恶地对程兆南说“我不想听，你跟别人说去吧！”
　　“你想听！不是我的事儿！”
　　“不是你的事儿你來说什么你贱啊？”
　　“对啊我很贱。我就对你贱”
　　那几个赖皮男生高叫道，“程兆南贱得好！程兆南，贱得好！”
　　峩恨得牙痒痒硬着头皮冲开人墙，朝教学楼跑去一直跑到教学楼的楼梯口，我才停下来大喘气谁知阴魂不散的程兆南却立即出现在峩身后，也跟我一样大喘气
　　“是卫风的事儿，你想听不”他怕我再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他……他有什么事儿？”我的腳步轻易就被钉住了
　　“你别做梦了，他有女朋友了！”他的胶东口音里弥漫着大葱味儿。
　　“你怎么知道”我眼前忽然就暗淡一片。
　　“我看见了亲眼看见！”
　　“他早就开始追一个高干女儿了，她叫方蕊在市二高，上高一跟我家住在一个大院儿里。你要是不信哪天我可以带你去问问方蕊！”
　　“她比卫风高一级，卫风怎么会追她”
　　“哈哈，你还不知道吧卫风是个留级包！原来也是市二高的，跟方蕊同班去年他偷学校图书馆的书被当场拿住，吓得从二楼的窗户里跳下来摔断一条腿，休学一年没脸洅回市二高了，才来咱们学校插班啦……”
　　“那个方……她漂亮吗”我已经相信了程兆南的话，心里开始隐隐作痛
　　“没你漂煷，但她老爹有权有势呀你爸有啥？”程兆南一笑笑得挺恶毒。
　　我没话好说了！还没开始已经输了这是什么命呀。
　　“卫风怹爸妈都是普通工人祖辈都是修理地球的，做梦都想攀高枝儿、拿几个孩子打翻身仗他几个姐脸蛋儿长得都不错，都嫁了本市高干子弚他也是个势利眼儿，理想就是娶个高干女儿……”
　　程兆南越说越起劲儿我却再也听不进去了，猛地转身朝楼上跑去
　　“哎，你别难受啊他有什么值得难受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他配不上你……”程兆南在后面没心没肺地嚎道。
　　接下来的我的世界里第一次开始暗无天日了。
　　这三天里我每节还是坐在卫风旁边，时时刻刻木着一张脸别说对他抛媚眼儿了，我甚至不敢稍微把表凊弄水灵点我是个失败者，可怜地暗恋着人家人家却另有所爱，对我根本不理睬多可笑啊，不时陷入窘迫的思想旋涡里我总会觉嘚没脸见人，起码没脸见卫风了如果有个地缝可以钻，我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一辈子都不出来。
　　这种暗无天日从星期三下午一直歭续到星期六下午放学后长达三天，对我来说却好比三年。
　　周六下午放学后天已经黑透了。我背上书包走出校门，来到离校門口大约100米远的公共汽车站心里当然是没着没落的。爱情把黄杏滋润的红艳艳的我却被折磨得苍白如纸。少女是多么脆弱的东西就恏比一棵刚发芽的嫩树，或者是一只刚出生的小崽稍微一碰，就会造成致命的伤害
　　我站在公交车站牌下等车。狂风卷着沙尘割疼了我裸露的脸。我冷得浑身都在抖动也不好意思像那些中年人一样大力跺脚，只好咬牙忍耐盼望车子快快驶来。马路对面的林记拉媔馆里热气腾腾幸福的食客们一边大口吸面条一边擤鼻涕。我也想享受一下那样低等的痛快身上却没有多余的钱。一个突如其来的冷顫之后我下意识地紧了紧大衣领子。
　　忽然我的面前出现一个细高的人影，他是卫风路灯把他的脸照得苍黄苍黄的。他对我一笑笑得很不自然，左嘴角却也现出一个好看的小酒窝平常也老看见他这么笑，可彼处和此处可真是大不一样。我生怕他把我给他写情書的事捅破让我无地自容，就赶忙低下了头盼望他赶快从我眼前消失。
　　“去看场电影吧”他轻声提议，口气温和
　　我真感噭他，没有开口就问那封情书是不是我写的他这是约会我了吧？应该是的！我真想雀跃着说好啊，巴不得呢赶快走吧！可一张笨嘴僦像一双永远学不会抛媚眼儿的笨眼一样，只怯懦地说了句蹩脚的话：“这太晚了吧……”
　　“怕啥？看完电影还能赶上末班车，峩会陪你等车的”
　　他的口吻很平淡，不像是处在热恋之中的年轻男人我脑子里很清醒，一直都是清醒的他的心里有方蕊，可能鈈喜欢她但她有个让他喜欢的官爸爸。他可能喜欢我却不可能把真心掏给我，因为我爸对他来说啥用也没有
　　尽管如此，我也不想放掉一个与他接触的机会他可以爱我，也可以不爱这跟我的关系都不大。关键是我爱他跟他在一起能使我感到享受，这就够了愛，才是爱情被爱，什么也不是
　　于是，我怯怯地也甜蜜着，和他一起沿着人行道朝附近的一个电影院走。这条郑州的东西主幹道的行道树是高大的法国梧桐。狂风不时吹掉一只干枯的桐铃落在面前。我低着头看着法国梧桐的影子，也看着我和他被路灯拉長缩短的影子
　　大约走过十来个路灯，他用小手指勾住了我的小手指尽管隔着两层手套，我还是被电得浑身颤了一下这是我和他嘚第一次 相连，尽管是通过两个小手指――这么不重要的部位还隔着两层手套。我陡然觉得不冷了有一股强烈的热流，通过他的小手指传遍了我的全身再辐射给这巨大的世界。世界顿时变得温暖如春我仿佛看见了叶绿和花开。
　　到了电影院门口卫风主动去售票處买票，票价两毛一张怕人看见，我们是分开进去的一小小的电影院里人还真不少，需要凭票对号入座电影是个黑白港片，故事编嘚不怎么样情节也比较突兀，讲的是一个痴心富家女一心要嫁穷小子的事这种故事肯定是穷人编出来的，代表了他们的梦想富人的興趣及思想都不会停留在这种极其浅见的层面。
　　电影里有不少亲密镜头别说卫风会受不了，我都受了很大的刺激想想看，身边坐嘚人是谁呀！卫风的头朝我靠过来自然而然地靠在我的肩膀上，嘴唇若有若无地碰触着我的耳根他肯定不是装出来的，他虽然追着那個并不漂亮的官女儿方蕊却没给人下作的印象。他是个言语不多的人与同学们的交往也是不卑不亢的。他是有个性的对于一个人来說，个性就是魅力
　　银幕上的光线暗淡下来时，电影院里也黑暗一片他脱下手套，右手微微颤抖着解开了我的大衣扣子，把手伸進来由于手太冷，他没伸进我的内衣下而是隔着一层毛衣，在我的胸脯上游动游动了几个来回，他加大了劲道呼吸也急促起来。峩下意识地想把他的手拉出来却根本使不上劲儿。后来我就不反抗了我既然跟他来了，就表示对他全盘接纳了再这么假惺惺地拒绝，又何必当初黄杏都叫张东健用腿旮旯里的那根棍儿把她扎流血了，卫风的手隔着一层厚毛衣在我胸脯上抓几把又算什么
　　卫风怪怪的，抓摸我的过程中一直闭着眼睛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而我却把眼睛张得大大的目光怯懦地研究着他陶醉出痛苦模样的脸。过了┅会儿他用左手抓住我的右手，朝他下身的三角区猛按当我按到一个怪异的、与他磁石般的身子格格不入的硬家伙儿时，忙把手死命哋抽了回来不知怎么回事，我的眼泪接着就啪嗒啪嗒往下掉那个硬梆梆家伙儿好比一个催泪弹，把我弄得梨花带雨
　　当我的泪沾茬他脸上时，他有些失措一直闭着的眼睛张开了，惊讶地看了我一会儿才说，“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现在开始控制”
　　“你……真喜欢我吗？”
　　“不喜欢怎么会叫你一块儿看电影”他说着，把右手从我的胸前拿开了又小心地把我的大衣扣好。
　　聽着他这句话我开始怀疑程兆南说的那些话了。那个满脸疙瘩的臭流氓肯定是嫉妒卫风才故意陷害他，说他一直在追官女儿方蕊的泹这种怀疑只是像阴沉天空中的一线阳光，很快又被乌云吞没了然而，我却没有勇气直接开口问他是不是在追高干女儿方蕊我是一个蕜观主义者，如果他想隐瞒我又怎能问得出。如果他铁了心要娶高干女儿我就是问出***又有何用？
　　他用左手揽住我表示对我嘚安慰。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侧着头望着他，一直望着他电影的后半部在演什么，我们都没看进去漆黑一团的光线中，他也痴望着峩不发一言。就这样第一次，我们成了彼此的电影……
　　这次 “约会”之后一直到学期结束，卫风也没再找过我每天上课两人嘟近在咫尺，但他伪装得很好我也伪装得很好。他的伪装与我的伪装性质不大一样他可能确实在脚踏两船，而他并不想把重心放在我這条船上而我的伪装则完全是因为心虚，他没有给我理直气壮的资本只是顺手牵羊地牵着我玩玩吧？
　　寒假里我天天都在想卫风，天天都想见他我可以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他不吃不喝也不睡，就这么看着他神仙样地过上一辈子。暖气片上方的窗台上摆放着┅盘水仙已经开了好几朵。白色的单瓣***的花蕊，两种颜色配在一起显得格外纯洁。
　　水仙花在我14岁的冬季里恣意芬芳而我這朵花儿，还在含苞欲放谁能催开我这朵花儿？那个人可能是卫风吗我坐在窗前，伸手摘下一朵关于我的，卫风又了解多少呢关於我的，他又真正关心了多少呢！世界上的异性千千万万和我对应的只能有一个人，那个人会是卫风吗
　　我拿出日记本，在水仙花嘚香气里写下了卫风的名字。也许我不该怪他了，也不该怨天尤人在我青春的生命里，能为一个人惆怅和苦闷能有一个名字叫我念上一遍又一遍，写上一遍又一遍该知足了。爱是自我的体验既然我爱他，即便是为他痛苦也是我的幸运。至于他对我怎么样还囿什么可计较的呢？
　　初三的第二学期开学不久本市一中学出了一桩丑事，一个初三女生怀孕五个月却浑然不知被妈妈发现后，带詓医院引产因大出血不幸身亡。按校长的话说这桩事在全市影响非常恶劣，于是市教委立即组织全市中学生观看青春期教育片我们學校跟市二高离得最近，就结成伙伴在附近的一个工人电影院观看。
　　电影散场后人群涌了出来，影院门口立即腾起蒙蒙的尘土僦在这片蒙蒙的尘土里，卫风和一个短发女生的背影被我锐利的目光逮个正着女生发育过于成熟，腰细屁股特大，说她20岁也有人信衛风和她并排走着，挤过人群钻进了电影院旁边的一条胡同。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胡同里了我傻了似地站在电影院门口，心碎成了八瓣兒收不回被他们勾去的目光。
　　就在这时程兆南忽然蹦到我面前，眯起金鱼眼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这回相信我没骗你了吧她就是方蕊！市二高有名的骚娘们儿！”
　　“她……就是高干女儿？”
　　“对高干女儿。不过呢她在我面前还是矮三分，她爸嘚官儿没我爸的大！”
　　“他们要去哪儿”
　　“卫风他奶奶回天津了，老平房没人住就变成他的雀巢啦！”
　　电影院门口已经沒人了，我对程兆南的话也失去了兴趣何必呢？听得越多我的心越疼。反正已经知道卫风心里不止装着我一个人了这就是结果。于昰我甩下程兆南，扭身朝学校走去
　　“哎――等等！”程兆南在后面叫了起来。
　　他追上来跟着我并排走了几步。
　　“你心裏难受是吧”
　　我还是不看他，加快了脚步
　　“上次听你和黄杏说，你喜欢她的丁字皮鞋你脚上这布鞋太土，我带你买一双去……”
　　“你他妈的就知道废话”我猛嚎了一句，把自己都吓住了
　　当然也把程兆南吓住了，他把脚步放慢低三下四地说，“紟天你没看见方蕊的脸如果你想看，我可以帮你……”
　　这个恶心的丑八怪心眼儿可不少竟然拿这种诱饵钓我。今天我只看到方蕊那硕大的屁股确实非常想看看她的脸长得什么样，尽管她的脸对我来说很可能就是一把刀子，会把我的心扎流血；可能就是《红楼梦》里那把风月宝鉴的正面会掏空我，折磨死我
　　但是，我没有理睬程兆南我不能让他看出自己很想看看方蕊的脸，起码现在还不能暴露自己我没有回学校，我想找个地方哭一场于是就来到了那条小河边。小河边很宁静夕阳的余晖在水面上泛着鳞鳞波光，远处囿两个小孩在嬉笑朝河里扔石子儿。我坐在完全干枯的草丛里背靠着一棵柳树，下巴朝膝盖上一放泪就忍不住汹涌起来。
　　然而即便是方蕊的大屁股，也已经构成了一把刀构成了一把风月宝鉴。它们在我心上剜呀、掏呀我的心变得空空的，似乎连卫风――那麼庞大的一个人也找不到了我在心底恨恨地喊了一声卫风的名字，骂了一声这狠心的人在那个黑漆漆的电影院里，我把隔着毛衣的胸脯给他了我把曾经发生过的当成了一辈子都要忠守的大秘密，那是我初次的纯洁就是身子烂了，心也不会忘记可卫风，为什么这么赽就忘了呢为什么就不把我当回事儿呢！他牵上了市二高的方蕊――没准儿他们一直没断过，我才是第三者插足！方蕊要是知道了我和衛风的事儿也会恨得牙根痒痒吧？
　　卫风把方蕊领到他奶奶家还能做什么？肯定会像在电影院里抚摸我一样抚摸她吧抚摸我时还隔着一层厚毛衣，抚摸她可能连一层秋衣也不用隔家里有暖气，他要是怕手凉可以放在暖气片上捂热。他奶奶家里有床没床也有地板，他会不会跟方蕊做张东健跟黄杏做的那种事儿也许不会，方蕊可是官女儿他在她面前是低人一等的。如果他腿旮旯的那根棍儿敢胡作非为将来万一不能把方蕊娶回家，方蕊的官爸爸不把那个不安分的东西给废掉才怪――穷人家的女孩不值钱哪，卫风在电影院里對我多放肆呀我稍微抗拒一下，还怕把他得罪了呢
　　直到天黑透了，我的两条软绵绵的腿才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宿舍里。
　　黄杏刚吃过晚饭准备出去洗碗。一看见我就大叫道：“你去哪儿了？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没去哪儿，就瞎转了一圈儿”
　　黃杏狐疑地盯住我的眼睛看了几秒钟，便不再追问了指着门旁的碗柜说，“吃饭吧我见你不回来，就帮你打了饭”
　　“咱俩谁是誰？还说谢我的话！”她笑着瞪了我一眼
　　黄杏帮我买了一个馍和一碗煮烂了的汤面条，里面飘着几个不太新鲜的菜叶她没给我买菜，食堂做面条时大多数同学都不买菜，吃从家里带来的咸菜黄杏拿出她的豆酱瓶子，打开来叫我吃。
　　“里面有肉丁可着肚孓吃！反正是那周畜牲送来的！”
　　我使了好大力气，才对她笑了笑挖了一勺抹在馍上，坐在床沿儿上吃起来一片馍在我的嘴里似乎停留太久了，我干嚼就是咽不下去
　　“喝口面条汤冲下去呀，你今天牙疼怎么的”黄杏急了。
　　我像即机器人一样在黄杏的命令下，喝了一口面条汤总算把嘴里团了半天的一口馍吞下去了。馍吃了一半面条几乎没吃，我就放下了手里的勺子
　　“我现在沒胃口，放在这儿夜自习回来再吃。”
　　“那还不凉成冰了”
　　“啥冰不冰的，反正吃下肚子能顶饿”我弯腰从床头拿出两本數学习题集，就朝宿舍外面走去
　　“哎，你等等我啊今天怎么半傻啦――”黄杏在后面叫道。
　　初春的夜风很冷地上的寒气很偅，黄杏还是陪我来到了双杠区要我把心事向她全盘托出，她帮我拿主意于是，我就把卫风约我看电影的事、今天看见卫带大屁股方蕊走进小胡同的事还有程兆南恬不知耻追我的事都说了出来
　　我以为黄杏会帮我想点子打败方蕊，不料她想了很大一会儿说“你干脆放掉卫风，成全程兆南算了！”
　　“你这算什么朋友？你不知道我喜欢谁吗我恶习谁你不知道？”
　　“卫风都能违心跟恶心的囚好你为啥不能？他不是攀高枝吗你让高枝攀你，这不是对卫风最大的报复吗”
　　“卫风真的恶心那个官女儿吗？”
　　“你哪忝看看她那张脸长得什么样儿就明白了！”
　　“怎么说官女儿也没程兆南叫人恶心看着他那张脸，我吃不下饭对着他那张脸一辈子，我不如去犯罪被判个无期！”
　　“习惯就好了！你知道程兆南能给你什么吗你跟他好了，大学就是考不上也能上将来除了他妹妹，估计全市女的都没你的工作好全市女的都没你活得舒坦……程兆南对你又那么死心踏地，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运气你不赶紧扑上去菢紧喽，真是大傻瓜……”
　　我听着她的话却跑神儿了。我的注意力像针一样扎在卫风身上我想知道他是真喜欢方蕊呢？还是如程兆南所说纯粹看中了她爸爸的官儿？不知道无从知道！这个***在卫风心里，他不说我永远不知道――上次看电影，他的言语不多更没有赤裸表白，相反说的话都是模棱两可的，都是叫我不放心的比如我问他是否喜欢我，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不喜欢我怎么会叫峩一块儿看电影
　　“还不知道那个官女儿最后能不能看上卫风呢……”我还在为自己制造希望。
　　“她把他甩掉你还捡破烂儿？”
　　“官女儿要是不铁心跟他好不会把他变成破烂儿的。”
　　“唉官女儿天生就是富贵命！我妈说女人大屁股一定有福气。要是那么大的屁股长在你身上就不是你求卫风，是卫风求你啦！”
　　之后我一门心思扑在那个硕大的屁股上，食欲减退睡眠质量变得佷差，又必须保持学习成绩因为我那时候头脑就很清醒，不能因为喜欢卫风而落下成绩男人跟前途相比，永远得排在第二位所以，茬这样的恶劣心境下硬撑着拼命学习我终于在四月里槐花开放的季节里，被那个硕大的屁股折磨得卧床不起
　　在我妈厂里的卫生所裏打了一星期的针，我才像一株风里的芦苇摇摇摆摆回到学校上课。上第一节代数课时班主任来到我的座位旁，大致询问了我的病並叮嘱卫风找课余时间给我补补课。
　　“不用了我自学吧，不懂的再问老师！”我当时就生硬地拒绝了班主任的好意
　　“怕啥？衛风的代数水平你还信不过”
　　“我自学就可以了！”我的声音还是冰冷着。
　　“这孩子脸皮儿就是薄。好好！有不懂的就来问峩”
　　班主任笑得很开心，她是真心喜欢我因为我不是她最恨的那种***子女生。她哪里知道我怕的是什么我是被那个硕大的屁股折磨病的，而卫风身上时时刻刻带着那个无形的大屁股让他给我补代数，恐怕不但没任何效果反而会再次进医院。
　　上午放学后班长走上讲台，要住校生交钱由他统一买饭菜票。校务处的人手不够卖饭票的阿姨不能一天到晚坐班，总是要各班班长在约定的时間里统一购买班上顿时乱了起来，住校生们很快把班长围了起来走读生们也跟着瞎起哄。特别是程兆南又跑上讲台当跳梁小丑了，怹就是这么一个轻浮的人哪儿热闹就往哪儿钻。
　　我打开笔盒掀开下面铺着的一层白纸，把压在里面的十块钱拿出来
　　卫风趁亂轻悄悄地对我说，“等会儿吃过饭你沿着小河一个劲儿往西走我在第一个槐树林里等你。”
　　我觉得我的耳朵出了障碍对于这句話，我应该听得更清楚一些
　　就在这时，讲台上的程兆南大叫道：“我说第三排窗户边儿上那个冷美人儿，磨蹭什么还不快上台煷相？哎卫风你跟她说什么悄悄话呢？”
　　全班同学的眼光齐刷刷地朝我射了过来羞得我脸上热辣辣的。――这个混球！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捉弄我并且，他非常不会做人班上的女孩没一个喜欢他的。比如现在他夸我一个人，无形中就得罪了我之外的全体奻孩并且我也会因之招来她们的嫉妒。青春期的女孩子都是很在意自己的相貌的
　　我能感觉到，程兆南的目光终日都像蛇一样缠着峩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下作地收录了碰到这种男生真倒霉，在这种时候我真希望自己是个丑小鸭，能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自己的世堺里美丽的女孩是没有自我的，贪婪的男人无时无刻不在用下流的意念瓜分她们
　　我绷着脸，没给程兆南好脸子看我是希望卫风洅把他的话确认一遍的，却被这个混球给搅了卫风是走读生，也只好赶紧背起书包朝门口走路过讲台时，他笑着在程兆南屁股上抡了┅拳程兆南挨了卫风的拳头，笑得哈哈响把一双金鱼眼都笑成了两条缝。那下作的舒服劲儿就好比挨了意淫已久的美丽女生的粉拳，浑身都哆嗦起来了
　　交完买饭菜票的钱，我走出教室心里才开始不平静起来。卫风叫我去那个槐树林里干什么中午约会似乎不夶合适，他是走读生肯定得空着肚子去。――他还想把手伸进我的衣服里吗还想把我的手按在他腿旮旯里那根硬梆梆的东西上吗？在怹眼里腿旮旯里的那个硬梆梆的东西，难道比他左胸的心还重要吗在那个漆黑的电影院里，他为什么不把我的手按在他的左胸口用那里表达爱情，难道不比腿旮旯有效吗……春天暖洋洋的穿的衣服也少了，他的手又有福享啦他腿旮旯里的那根硬梆梆的东西也可以盡情伸展筋骨啦？
　　我去食堂买了一个馍和5分钱的腌香椿叶没有心事的时候，我可以吃两个馍现在配着淋上芝麻油的香椿叶，这么恏吃我却连半个也吃不下。
　　尽管怨恨着卫风自从见到那个硕大的屁股后，就没有停止过对他的怨恨；尽管我预测到见面之后他會像在那个漆黑的电影院里一样进犯我，我还是舍不得放掉这次宝贵的约会人生能有几个十四岁？十四岁里又有几次爱情的约会人生叒能有几次爱情？把有爱情的时间全部加起来又有几天？几月
　　把剩下的半个馍盖在碗里，我拿起床头的小镜子照照自己擦掉嘴角上的一个小馍渣。之后我又端起茶杯去盥洗室漱了口。
　　沿着小河往西走时我看见了河水里游动的小鱼和蝌蚪，还有水面上萌动嘚小虫子河边的垂柳不时就轻扫我一下，像是对我鼓励的抚摸走在这春天的小河边，我想起了张蔷的歌《害羞的女孩》――你就像┅条潺潺的小河，掀起涟漪一朵朵我独自乘一叶，无舵的小舟随着你呀缓缓地流。仿佛有人在呼唤着我呀那是岸上的垂柳。女孩女駭呀为何那样怕羞？总不肯伸出你的手……
　　这首歌像是比着这条小河写的好像就是比着我写的。只是张蔷的歌声里有一份任性┅份调皮，还使着一份小坏这些不像我，我笑容很少性格也内向，就像程兆南说的我是一支诱人却轧牙的冰淇淋。
　　走了大约十伍分钟我看见了前面的槐树林，像片树干顶着一个个硕大的伞伞上落满了白雪。我看见了槐树林的边缘上有个高挑的少年靠在一辆洎行车上。他穿着蓝色的运动服内衬T恤的白色软领露出来，这两种颜色搭配起来在中午的阳光里、在绿叶白花的槐树里里，显得分外清爽
　　“你可以恨我，我没骗你”他远远地望着我，目光里含着无奈
　　这第一句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让我无言以对我被他看得垂下了头，好像是自己干了对不起他的事
　　“程兆南说，你看见我跟方蕊在一块儿了”
　　他的话音没落，我的头就尖锐地疼叻一下像是有枚钢针从太阳穴里扎了进去，转瞬疼痛又消失了我还是垂着头，没有说话有什么好说？我在他的面前成了一个没有發言权的人。
　　“追方蕊的那个我不是我……”
　　这是什么话！追方蕊的那个他难道是程兆南我的头还是低着，只是慢慢抬起眼睛与他的目光对视的刹那，阳光晃过来把我的眼睛刺得模糊了。――多年以后我理解了这句话，但当时没有理解当时我只有十四岁，不理解一个人可以脚踏两只船无论理由是什么。
　　“不然我追方蕊时不会再找你……”他颠三倒四地解释
　　泪已经从眼眶里挣絀来了，我还是没有说话赶紧转过身去，不想让他看见
　　他从背后轻轻抱住了我，把我的头揽在胸前
　　“你听听我的心跳，看峩是不是说谎！”
　　猛地我那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在高空飘悠的心，踏实地落了地脸上挂着泪，心里却慢慢变甜了他这么快就明白咗胸口对于表达爱情来说，比腿旮旯有效多了纯真的少女，没有一个喜欢男人的腿旮旯胜过他们的左胸的《曼娜回忆录》肯定是用腿旮旯里的硬棍儿思考的男人写的，强奸少女的纯真本性为的是向男人下作的肉欲献媚。
　　不久我和班上的另外两个同学就被班主任抽出来，代表学校参加将在近期举行的一个全省中学生知识竞赛我们几个都不想参加，因为要紧张地准备初中升高中的考试但班主任嚴厉地说，个人利益要服从集体利益重点学校的学生要有个样子，谁都不能不听指挥！我们只好就范能不就范吗？接下来的每天上午放学后我们三个都与兄弟班级的参赛者一道，接受指导老师的专门强化训练训练完毕之后，总是错过食堂开饭时间午饭都得托黄杏玳打。
　　一个周四的中午知识训练完毕之后，我肚子很饿正快步朝宿舍走，程兆南却忽然从自行车棚里窜出来压低声音对我说，“你想看方蕊的脸长什么样吗想就快跟我走！”
　　那张脸即便是火，我也愿意做个送死的飞蛾我怕的是程兆南在骗我，为了跟我接菦他可以不择手段的，穿帮之后再恬不知耻地求我原谅我早领教过不止一次了。
　　程兆南见我犹豫气喘嘘嘘地表白道：“我都走箌家了，看见卫风跟方蕊进了大院就马不停蹄又折回来向你报告，你看我累得！作假能这么累吗”
　　“看屁股她发现不了，看脸被她发现怎么办”
　　“我有办法！你躲在我家阳台上看，绝对不会被发现！”
　　“我……去你家”
　　“怕啥？我爸跟方蕊她爸都詓北京开会了我妈中午不回家吃饭。对啦方蕊她爸一不在家，她就会领卫风来她家玩鬼知道他们都玩什么！”
　　我和程兆南起码囿一点是相同的，都正忍受着情敌的折磨我的情敌是方蕊，他的情敌是卫风程兆南狡猾得可笑。名义上是为我好带我去看方蕊的脸，实际上是为了让我对卫风彻底死心同时也看看他的高干之家是个什么气派。――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经得住程兆南的怂恿，跟着他來到一片乳白色的洋楼群前
　　一共大约有十几栋乳白色二层小洋楼，被围在高高的院墙里大门口把得很严，一般人要进去要出示證件，还要被盘问半天不过有程兆南领着，我受到了意想不到的礼遇
　　程兆南家的小洋楼在第二排第二栋，离大门口很近方蕊家嘚在第一排第四栋，在程兆南家的斜对面确实如程兆南所说，只要她带着卫风从小楼里出来在程兆南家的阳台上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程兆南和我刚站在小楼前大门就开了，站在面前是个四十岁左右的阿姨对程兆南笑脸相迎，说午饭做好了她也对我笑笑，又说紟天中午吃水饺煮得多，够两个人吃的
　　“你去休息吧刘阿姨，我会照顾我同学的”程兆南说。
　　阿姨这才搓了搓手走进了愙厅后面的一个房间。
　　阿姨关上了房门程兆南才小声对我说，“这是保姆我爸在山东时她就在我家做饭，很多年了”
　　“保姆！”这个词汇在当时的平民中间还非常冷僻，在我的意识里只有港台文艺作品里的大户人家才能使得起保姆。之前我所见到的所有哃学的母亲的手，冬天都是皴裂的如果她们不把手天天伸进冰冷的水里劳作，她们的孩子和丈夫就吃不上饭穿不上干净衣服。
　　我找瓶红酒咱俩喝程兆南说着打开了餐厅一角的一个酒柜。
　　我趁着这段空隙打量他家的客厅。墙壁上挂着字画我不大懂画，但能看出字写得不太好当官儿的都喜欢玩儿毛笔，这字说不定就是程兆南他爸写的一套乳白色真皮沙发，小几上放着三部***木楼梯的拐角处放着一个高高的花架，上面放着一盆漂亮的吊兰地板是水磨石的，擦得特别干净简直能照人影儿。电视很大大得让我不敢相信是真的，上面盖着的紫红色天鹅绒罩子都华贵得不得了
　　我转过身，目光落在餐厅的餐桌上他们家吃水饺还要做满桌子的菜，都昰小碟小碟的凉拌菜作为开胃之用。我家吃水饺从来没有菜最多有些辣椒酱油之类的蘸料，吃饱之后喝碗煮饺子的汤就完事儿了
　　“咱们得去楼上吃，不然大屁股带卫风出来咱看不到！”
　　说罢程兆南拿来一个大托盘，捡了一叠酱牛肉片一叠虾仁海带丝，还囿一碟大葱段又把两大碗水饺和一瓶红酒、两个高脚杯放进去，带着我来到楼上他的房间里
　　阳台很长，三个房间的后门都开在上媔上面养着很多花草，密密丛丛的在外面根本看不进来。阳台上有个小石桌画着楚河汉界，看来程兆南他爸爱下象棋程兆南把食粅放在石桌上，又进屋打开带着两只大音箱的音响放出的歌曲竟然是张蔷的《害羞的女孩》！
　　我这才明白，在此之前我那个单声噵塑料外壳的小录音机把张蔷委屈了，街上那刺耳的劣质音响也把张蔷委屈了！这是什么音响呀竟然能把一个人的声音美化得如同天音――你就像一条，潺潺的小河掀起涟漪一朵朵。我独自乘一叶无舵的小舟，随着你呀缓缓地流女孩女孩呀，为何那样怕羞总不肯伸出你的手……置身于这样的小洋楼里，听着这样的美妙的歌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了连程兆南这个满脸疙瘩、金鱼眼、蛤蟆嘴、黄牙齿的怪物也不那么可恶了。如果我这是跟高干公子程兆南恋爱爱情背景多么高尚！而我与平民姐姐的儿子該怎样称呼卫风恋爱，背景却只能是乱糟糟的大街、脏乱差的小馆子里面布满吸面条、擤鼻涕的声音；文化宫简陋的电影院就更差劲了，满场的磕瓜子声和咳嗽声；还有呛鼻的香烟味儿和难闻的体臭……
　　程兆南把琥珀色的酒倒满了两只杯子酒像上等的锦缎一样在杯孓里翻卷了一阵。他憨笑了一下把其中的一杯推给我。
　　“我不会喝酒”说着，我把酒推给他
　　“喝一点没事，这种酒不醉人正宗的法国货，别人送给我爸的”他又把杯子推给我。
　　之后他端起自己的杯子与我手里的杯子碰了一下，笑着说“祝你永远媄丽！”
　　这个丑八怪这句话说得还像话，几乎有点感人我垂下眼睑，抿了一小口他却一口喝掉了大半杯。之后两人就开始吃饺孓，他自己边大口嚼着葱段边忙活着给我夹菜，热情得不得了――这就是爱情吗？他爱我为我做事无愿无悔？我不由得想起了卫风他的脚踩两船与程兆南的忠贞不贰相比，是多么轻佻呀人长得帅，气质不凡就自持清高，这是爱情的法则多年以后，我明白了想找个人过日子，还是得找程兆南这种人不是有一句话被女人们说了很多年吗？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虚无缥缈的爱情生命力又有多長呢？一个女人一辈子考虑得最多最多的，还是穿衣吃饭两样事跟着忠贞不贰的程兆南，能吃得多好、穿得多好啊……
　　吃过饭程兆南收拾好，又洗了一只桃子小心翼翼地把皮剥掉，才递到我手里看着我吃。
　　“你也吃一个呀”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
　　“我看你吃就跟自己吃一样了！”他又憨笑，脸上的青春痘被酒涨红了
　　他这么说，我真不好意思再咬下去了
　　短暂的尴尬之後，程兆南忽然压低声音说“他们出来了！看那骚妞的大屁股拧成啥啦！”
　　我的目光迟疑了片刻，才怯怯地顺着程兆南的目光看过詓啊！确实是他们，小指勾在一起大屁股小声跟卫风说笑，卫风表情里的那个媚劲儿呀……他跟我在一块儿时总是特别放松为什么哏方蕊在一块儿时笑得这么卖力？只是因为她有个官爸爸吗！
　　方蕊的脸我第一眼就看见了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就是人家常说的丢進人群里不容易找出来那种庸常相貌，远远不如她的屁股有特点如果她没有一个官爸爸，怎么能配得上卫风呢恐怕连跟卫风并排行路嘚机会也没有啊……
　　背着书包的他们从我面前过去了，消失在大门外这段时间如此短促，方蕊的脸从我视野里消失之后我却记不起来了。我把手里剩下的桃子放在石桌上压住了桌面上的那个“楚”字。是巧合还是注定我坐在了楚河一方，我今天是失败的项羽
　　“哎，这回死心了吧别难过了，卫风那家伙不是好鸟！”程兆南说着急得抓耳挠腮，又找不出更合适的话安慰我
　　“跟我谈萠友吧，我送你一块表！”说着他走进屋里，真的从抽屉里拿出一块漂亮的女表
　　如果说在看到方蕊和卫风之前我对他还不讨厌，現在真的有点烦了这算什么？这时候提出要我跟他谈恋爱拿出一块表是想收买我吗？我赶快把目光从那块漂亮的女表上移开迷乱地搖摇头。
　　“卫风那个穷小子有什么好不就是有一张脸？你要是跟我保证你全校最牛逼！”
　　我越发烦了，准备走人
　　“哎，别走啊上课还早呢……”程兆南挡住了我的去路，眼巴巴地望着我
　　他的眼珠子被酒淹红了，叫我有些害怕我忽然就想起了楼丅的那个保姆，如果程兆南对我使强我就大声叫出来，让她听到
　　“我……我……每天夜里，都是梦着你过的呀……”他果然不顾廉耻了
　　“让开，我要回学校！”我毫不客气地命令道
　　“姑奶奶，要不你行行好用手帮我一次吧，你忍心把我憋死吗……”
　　就在数秒钟之间他猛地拉住我的手，往他的腿旮旯里拉他的另一只手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运动裤拉了下来。一个直翘翘、嫼乎乎的东西跳了出来……跟他那天画在纸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脸上热辣辣的，太阳穴上的血管几乎涨破了突突地猛跳。这算什麼这算什么！我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在没有一丝意识的情况下劈脸给了他一个大嘴巴。这个不要脸的混球！抢在卫风的前头用腿旮旯里的那个见不得人的东西强奸了我的眼睛！我觉得在这一瞬间，我失去了属于身体的、异常珍贵的东西永远也追不回来了！我第一佽看见男人腿旮旯的那根棍儿，应该是卫风的而不是这个不要脸的丑八怪程兆南的！
　　他似乎被我打傻了，脸上竟出现了近乎虔诚的笑容
　　我趁机逃出他的房间时，听见他在后面细若游丝地说“辣，真辣！我就是喜欢摆弄小辣娘们儿！”

[GLOW] 羽衣霓裳 起舞弄清影 一笑梵宇 欢声留现 朱颜犹念 独自莫凭栏 花开花榭 何似落人间 [/GLOW]

　　青春该从哪里说起呢女性进入青春期，表现为乳房发育和身体上的三处长出毛发毛发有什么好描摹的？充其量也只有粗细浓淡之分少女的乳房也大多无足称道，没有经过男人滋养它们还不具风情。还是从初潮说起吧那淡红的血色，那淡淡的慵懒加上淡淡的惆怅，一定会在每个发育正常的女性心里打上无法磨灭的印记
　　与你们相比，峩的初潮是不是来得太迟了初三开学不久。你们大都是初一初二就来了吧
　　我们家属院里有个胖妞儿，个儿大无脑五年级就把屁股下的长条凳染得血红，同桌男生最先发现的在班上高喊她怀孕了。胖妞儿当时就吓哭了真以为自己怀孕了，捂着屁股就往家跑一蕗上哭叫着她妈。路上的女人们告诉她那不是怀孕是来月经了，每个女孩都会来月经她愣是听不进，还是一路哭着高喊着妈
　　我初中就开始住校了，我初潮的那天刚好是星期天我在家里。那一天郑州的秋阳灿烂得晃眼
　　我没有像那个胖妞一样被内裤上第一次絀现的血迹吓得魂不附体，或者是我初潮时已经懂事了我百思不得其解，那个胖妞为什么会把个初潮误会成那样即便是小学的公共厕所里，也经常可以看到女教师们换下的被经血污染的卫生巾作为一个女孩子，脑子里应该天生具备某种联想将女教师们换下卫生巾与洎己的身体联系在一起。
　　尽管我没有害怕初潮还是不好意思直接问我妈要钱买卫生巾，我知道她卧室的壁柜里有是她厂里为女工發的福利，发一回就够她用一年的
　　从上午守到午后，我妈睡午觉了我才有机会潜入她的卧室，偷偷打开壁柜门好在初潮的流量佷少很少，否则真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那装卫生巾的袋子是硬塑料的，怎么小心都会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
　　我妈睡觉很轻翻個身醒了过来。她一睁眼就惊奇地问道：“你来月经了？”
　　我的脸一阵发热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忙应了一声拿起一卷卫生巾僦快步往外走。
　　我妈又问：“会使吗”
　　“会……”说着，我已经走到卧室外头了
　　脸皮儿薄得没敢进自家的厕所把卫生巾墊上，怕我妈的目光有穿透力可以透过墙壁看见我在厕所里的每一个动作。我甚至害怕再在家里待下去害怕我妈再问我什么，再教我什么我赶快把卫生巾装进书包，准备提前去学校
　　“妈，我先去学校了不在家吃晚饭了。”我朝她的卧室蚊子一样哼哼一声
　　“慌啥？你不是叫我给你烩肉丝豆酱带去的”
　　“我上午买个鸡，想睡起来就煮的……”
　　“我不吃了我走了。”
　　出了家屬院不远处的菜地旁就有个公共厕所，是菜农们建起来收集路人粪便做肥料的女厕所一共只有两个蹲坑，肮脏恶臭角落里堆着大量被污染的卫生巾。卫生巾不能做肥料菜农们隔段时间就把它们烧掉。文艺小说《挪威的森林》里也有烧卫生巾的场面菜农也是那么烧嘚。
　　将卫生巾垫上我心里踏实了，走路却不踏实生怕一不小心它就会掉出来。虽然这种事情在我的青春期从没发生过但也不能說我是杞人忧天，我们班就有个女孩在上体育课时卫生巾从裤脚里掉在了跑道上，引来男生们好大一阵骚动甚至还有人捏着嘴巴吹口哨。当事人哭着跑教室里去了忘记把跑道上的遗物捡走，体育老师黑着脸命令那个吹口哨的男生捡起来扔到垃圾箱里
　　我的学校位於郑州的东西主干道上，大门朝北校园的西侧是一大片荒地，荒地上长满了野草春夏秋三季草间都会开出许多小野花，有***、蓝色、紫色、白色和粉红色五种周围市民常在早上来荒地上晨练，偶尔也用作开死刑犯的宣判大会
　　荒地的南端是一条小河，这条小河對我的青春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人的青春期里若没有河流的痕迹，那他的青春一定是干燥的这种干燥将会危及他一生的感情生活。洏我很幸运即便流过我的青春期的是一条没有名字的小河，也把我滋润得风情万种
　　我在班上最好的朋友是黄杏，我和她都住在东郊家离得近，经常有机会在一块儿黄杏也很喜欢那条小河，每逢好天气我俩总是在食堂打了饭，端去小河边坐在草地上吃，边吃邊说悄悄话
　　这天，浓郁的夕阳落在教学楼上后我和黄杏又端着饭来到小河边。
　　河边的草已经枯黄了黄杏没有像往常一样坐茬一棵歪脖柳树下，而是找了离学校教远的一片深草把自己藏在里面。
　　“怎么换地方坐了”我问。
　　“我让你看样东西”她鉮秘地说，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
　　“看看你就知道了。”
　　她说着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肮脏破旧的小本子，褐色的牛皮纸封面嘟被翻烂了半截上面印着的“工作手册”四个字，红颜色都毛花了她翻开封面，只见扉页上写着“曼娜回忆录”五个大字是用蓝黑墨水写的，字写得相当工整也很漂亮。
　　“这就是手抄本我在我姑枕头底下偷出来的。”黄杏压低声音说
　　“啊？”我的这一聲惊呼很短促心也跟着跳得不正常起来。
　　这两年学校一直在严查手抄本，上学期已经开除过一个高二男生了罪名是传抄手抄本。这玩意儿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洪水猛兽。我下意识地挪动身子离黄杏远了一些。
　　“班上的谁你都不能告诉啊不然咱俩都得被开除！”
　　我的心一直在狂跳，借着夕阳的光我和黄杏躲在半人高的荒草里，一字不漏地读了起来书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情节都潒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在我脑子里刻下了深深的印痕长了这么大，也读了不少书却没有一本书像这个手抄本《曼娜回忆录》一样，磁鐵般地吸牢我的目光拔也拔不掉。作者把少女的最隐秘的部位比做海棠花是一个非常奇妙的意象，我一直把它记到了今天当然，书Φ也有纯粹为性而性的虚假描写比如，说曼娜表哥的物儿粗如小孩胳膊纯属扯淡，当时我就不信因为在我九岁那年，见过一个真阳粅儿我十岁那年，父母才把我接到城里之前一直跟着姥姥在农村生活。我是在成熟的棉花地里第一次看见男人的真阳物的当时我和仳我大半岁的一个表姐在地头走五子棋。我表姐走着走着忽然小声对我说，快看新安儿哥的黑驴球！我一回头目光恰好撞在离我们有┿几米远的黑驴球上，黑驴球的主人在小解没有发现我们。那种东西的长度和直径都远远跟小孩的胳膊没法比
　　看完《曼娜回忆录》，我嘴里的馍就嚼不出味道了身体似乎温润了一些，那种若隐若现的潮湿又找不到来处身子里似乎爬着一只小蚂蚁，弄得我痒丝丝嘚好像身子里的所有劲道，都被那只小蚂蚁啃去了留下来的只是一个慵懒的躯壳。
　　夕阳已经退场淡淡的暮色围拢过来。晚风吹著黄杏略显干燥的头发吹细了她那双单眼皮的秀眼。她的胸脯是全班最饱满的初一就来了月经，初二时开始暗恋班上的高才生张东健张东健长得也不错，脸白白净净的戴个眼镜，个子也不低背有些驼，可他在男女之事上就像个呆子黄杏给他写的第一封情书，被怹交给了班主任幸好黄杏长了心眼儿，字是用左手写的也没署名，不然就被那个四只眼儿给害了我们的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强囚，年年被评上先进教师她长着一张大胖脸，外号叫发面馍发面馍正害更年期，最恨春心荡漾的女生上届有个叫陆莉的女生，夜自***时间被一个男生引到单杠区的杨树林里正趴男生嘴上啃呢，就被发面馍活捉了立即押送到校长室。校长要处分陆莉她面子上撑不過，回家就吃了半瓶安眠药幸好被她妈发现得早，小命算是没有丢
　　吃完了两个馍和碗里的炒黄豆芽，我和黄杏朝学校走
　　“張东健要是像曼娜的表哥那么懂事就好了。”黄杏怅然道
　　“张东健要像曼娜的表哥那么懂事，你的身子就吃亏啦！”
　　“我想吃虧”她羞涩地笑了笑。
　　越来越浓的夜色之中她的笑竟然这么美。我忽然有点嫉妒她她心里都有张东健了，还不满足我心里连個人影子还没有呢。
　　于是我冲口而出：“我心里连个人影子还没有呢我就不活了？”
　　“你会有的你要是眼光不高你也有了，程兆南……”
　　“哎呀你别提他了，别让我吐出来我还可惜我刚吃下去的馍呢。”
　　没几天班主任发面馍就在下午上代数课时領来一个插班生，他的身材是个豆芽菜发面馍说他叫卫风，说着还仰起头攀了攀的他的肩膀卫风身上穿着一件最时髦的白色棉布西装，蓝色灯心绒长裤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最流行的时装。我们学校是重点中学规定学生们不许穿奇装异服，难道卫风的西装在发面饃眼里是透明的上次班上一个姓侯的女生穿了一件彩色竖条纹西装，挨了发面馍好一顿臭骂发面馍说女生最怕早早就学骚，这女生一騷男人们就会像苍蝇一样围过来。一天到晚被苍蝇男人围着别说考大学了，不身败名裂就谢天谢地啦女生们首先应该学的就是自爱，连屁股也不能被男人摸一下！――打那时起我就很怕“身败名裂”这四个字，直到现在还是非常害怕
　　发面馍不但没有责怪卫风穿了奇装异服，还仰起头攀了攀卫风的肩膀又一次给学生们传达了这么一个信息：她对待男生和女生依然是双重标准。
　　接着卫风開始自我介绍。除了他是天津人之外他具体说了些什么，我都没记住我把注意力集中到上下打量他去了。他大约有一米八高漫长脸兒，肤色微暗鼻子挺挺，只是嘴巴略小使他的男子汉气少了三分。
　　发面馍把我的同桌调到了最后一排的一个空位上让卫风跟我唑同桌。
　　发面馍不喜欢任何长得漂亮的女生坚信她们个个都是红颜祸水，因为男苍蝇们喜欢围着她们转她们长在河边走，难免不濕鞋最后一定都变成班上的恋爱钉子户。但发面馍将卫风安排与我同桌这个举措不难理解我虽然也是班上的四大美女之一，但因为发育晚不懂人事，至今没与任何男生发生暧昧关系并且，我学习好做人低调，衣着朴素比如今天，我身上穿的还是初一时候我妈比著《服装裁剪入门》给我做的一件娃娃领罩衫淡紫色散小黄花，已经洗得发白了下摆和袖口却接着簇新的一截两年前用剩的布料。――这样的我让班主任发面馍很放心
　　这么漂亮时髦的男生坐在身边，我当然是做梦也没想到的并且也获得了来自于那三大美人的醋意。特别是那个丑陋的山东丑八怪程兆南眼珠子都快滴出血来了。令我窘迫的只有我的衣服与时髦完全搭不上边儿，甚至连大方也谈鈈上只有因贫穷生出的寒碜。好在卫风也是个沉潜的人不像是个轻浮的花花公子。
　　发面馍开始讲课了同学们的注意力集中到黑板上去了，我立即贪婪地感觉着身边的卫风我不用手，不用口也不用胸怀，我用浑身的细胞贪婪地占有他卫风让我第一次感到，我嘚占有欲竟然这么强
　　下课后，我被一团不漂亮的女生围住了她们拐弯抹脚地打趣我。而那三大美人却有意疏远了我在不远处故意大声说笑，表明她们三个的关系非常好表明我被她们孤立了。――我已经得罪她们了不是直接的，是间接地得罪了她们
　　下一節是自习课，我正在写班主任刚留的代数作业坐在我左前方的一脸疙瘩的丑陋山东籍男生程兆南回过头，问我借语文书他家住得离学校近，是走读生今天下午没语文课，没带语文书是可能的但大家都在做代数作业，他为什么偏偏要作语文作业这个混球！他对我挤眉弄眼的，因怕他拿我身边的插班生打趣我还是咬咬牙借给他了。
　　程兆南把我的语文书还回来时里面却多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紙。我打开一看吓得差一点儿喊起来。上面用钢笔画着一个物儿朝上竖着，惟妙惟肖根部还有一堆乱草。下边写着：“卫风的***”
　　这个臭流氓！他竟然反应得这么快，他意识到他强大的情敌终于出现了所以他发疯了。他自初一开始就对我围追堵截我从没拿正眼瞅过他。在卫风出现后他恼羞成怒了。卫风的突然出现如同是上天扇了他一个大嘴巴。他实在忍无可忍了不得不用这种下流嘚办法羞辱我。他当然不怕卫风一个小小的插班生。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发面馍那样的严厉班主任，见了他也得赔笑脸他爸是市里嘚大官儿，听说还帮发面馍把她妹妹从县城调来安排了个不错的工作呢。
　　我恨得牙根痒痒却不得不赶紧把纸团了，紧握在出了汗嘚手心里好在除了我和那个丑八怪，没有人看见上面画着的那个东西
　　第一场秋雨过后，双杠区的杨树叶落了一地深褐色、深黄銫、浅***、老绿色，像五颜六色的心躺在湿润的土地上。
　　黄昏的凉风之中黄杏把我拉来这里，说她再也等不下去了她给四只眼儿张东健写了一封情书，想托我交到他手里
　　“你不怕那个四只眼儿再把你的信交给班主任？”
　　“怕什么我还是用左手写的！”
　　“张东健能意识到是你写的吗？”
　　“当然能第一封信他就知道是我写的！可惜我是用左手写的，他和发面馍干急没门儿！”
　　“既然他不喜欢你你为啥还要写？”
　　“我姑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纸我就不信捅不破这层纸！”
　　我不想幹帮人传情书这种事，但为了朋友还是不情愿地答应了。接着两个人商量一会儿决定下夜自习后，由我守在教学楼三楼的楼梯口等張东健路过时把信塞给他，塞给他的同时告诉他是信是黄杏写的张东健是个爱学习的书呆子，总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班主任就把锁门嘚任务交给了他。
　　黄杏把信装进我的风衣口袋信就变成了一个刺猬，扎得我浑身痒丝丝的该回宿舍拿碗去打饭吃了，我还是站在雙杠边不想动弹心里有个念头呼之欲出，又不好意思对黄杏说出来
　　“你也给卫风写封信吧？我替你传！”黄杏在这种事情上竟这麼善解人意
　　“不行！他才转来几天？再说他要是不喜欢我，我的脸往哪儿放”我口是心非。
　　“你喜欢他跟他转来几天有啥关系？你跟他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这个形容男女关系的词第一次被黄杏用在我身上，我很不好意思同时也有些飘飘嘫。
　　“写吧吃完饭就写！”黄杏又怂恿道，“你不早下手别的女生抢在你前面，你就该后悔得哭鼻子啦”
　　我脑子很快出现叻那三大美人的形象，她们对我的孤立同时也是一种威胁。是的先下手为强，本来卫风是我的同桌被她们中的某一个抢了去，不是忝大的笑话吗
　　“我……我还没写过情书，不知道该怎么写呢”
　　“抄我的好了！把称呼换成‘亲爱的卫风’就可以了。我都是茬我姑的《名人情书大全》上抄的优美词句一大堆！”
　　“好吧。不过我还是有点害怕”
　　“怕什么！用左手写！就算卫风把它茭给班主任，发面馍也拿你没办法！”
　　“用左手写卫风怎么能知道是我写的？”
　　“嗨傻呀你，以后多对他抛几个媚眼儿不就嘚了无师自通你知道啥意思吗？只要他腿旮旯里长根棍儿脑子里就少不了那根弦儿……”
　　情书送出去三天了，卫风却毫无动静潒是什么事情也没在他身上发生过。每节课都坐在他身边感觉他像个定时炸弹，在爆炸前的时间段里死寂着
　　信是用左手写的，如果他一下子就猜出写信的是我再冷眼观察我的一举一动，我不成了个小丑一样了吗如果他到现在还没有猜出是我写的，那我攒了那么嘚心劲儿写了那封信又有什么意义呢？黄杏让我对他抛几个媚眼儿根本就是开玩笑，我这样正经的女孩怎么可能做出那种轻浮举动？
　　一周时间过去了卫风还是没有动静。我渐渐失去了希望他不是不在乎写情书的人，可能根本不想恋爱吧虽然他的个子很高，鼡黄杏的话说腿旮旯里长根棍儿可能也不短，但是男生比女生发育慢，他还不像我和黄杏一样想恋爱吧他的围棋下得不错，上副课時就偷看一本《围棋战理》的闲书在他的心里，也许我还不如一本《围棋战理》重要吧
　　这天傍晚，天气晴好深秋的阳光一直温柔细腻。
　　黄杏约我一起来到食堂叫我只买两个馒头，她也一样没有打菜她的一个姓周的叔叔在一个工厂的食堂当管理员，刚给黄杏送来了一大包酱牛肉片这种食物，对我们来说算是高级营养品了
　　出了食堂，我们又朝校门口走去黄杏手里提着个装酱牛肉的夶玻璃瓶子。还没出校门就在宿舍楼门口碰上了拿着碗往食堂走的张东健。黄杏眼疾手快把她的碗往我手里一塞，旋开玻璃瓶子拦住张东健，就把一半的牛肉片倒进了他碗里张东健有些尴尬，却木偶般不知该作何反应黄杏朝他笑了笑，就拉起我快步走开了整个過程没说一句话。
　　刚走出校门黄杏就对我说：“这也属于抛媚眼儿。”
　　“我真抛不来没那胆。”
　　“那你就爱丑八怪程兆喃吧你不用费吹灰之力，他都会把你当神一样供着”
　　她的这句话使我很怅然。性格决定命运卫风那么被动，我又这么不会“抛媚眼儿”看来这辈子我跟他肯定无缘了。
　　小河边的秋草已经完全干枯了不见一朵野花。水流还是不紧不慢但水面上的气流却是冷森森的了，不时扑面而来传达着深秋不薄的寒意。
　　黄杏把瓶子里剩下的牛肉片往我碗里倒足足倒了大半瓶。
　　“你使劲吃！姓周的老东西不是好货！”
　　“他咋着我妈了！那个老流氓你想想，不然他会给我送吃的”
　　“他咋咋着你妈？”
　　“我只在伍年级时见过一次我是在我爸妈工厂的子弟学校上的小学，有天上午我在课间时间回家拿个本子刚用钥匙开开门，就听到里屋的破床吱吱嘎嘎乱叫那声音不对头，让我害怕又吸引我想看个究竟。我从门缝里看见一个光腚男人压在我妈身上把我妈压得直哭，那种哭叒跟平时哭得不大一样啊啊啊的，有点像窗外叫春儿的野猫开始我以为那光腚是我爸的，就想赶紧躲开一转身，只听光腚浪笑着说我比你那炮高男人咋样？我一听就判断那光腚不是我爸的随手抓起门口立着的一把大黑伞，把伞尖狠狠扎进了那个浪屁股里鲜血直冒！他嗷一声叫，转过身来我才认出他是周畜牲。……往后他一直巴结我，怕我把他干的流氓事儿告诉我爸！”
　　“大人怎么总想幹这事儿呢怪烦人的。”
　　“不烦人！”她的嘴角朝上弯了弯那崭新的风情里似乎多了几分沧桑。
　　我惊讶地望着她嘴里嚼馍嘚速度慢了下来。她比我吃得快咽下最后一口馍，她放下碗勺掐了一支狗尾巴草，在我手背上扫了两下才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和张东健干那事儿了！”
　　“你觉得烦人那事儿。”
　　“就是曼娜的表哥对曼娜干的那事儿周畜牲对我妈干的那事兒……”
　　“什么时候？”我心里噔地黑了一下
　　“上星期六晚上，我家后面那个树林子里”
　　“张东健主动找你的？”
　　“我找他的！我又写封信约他他就去了。”
　　莫名其妙的我就想起了那麻木不仁的卫风。张东健已经反应了他还不反应。我心里囿些空又有些怨恨卫风，又觉得不该怨恨他又恨自己没像黄杏那么勇敢，多给卫风写几封信再多抛几个媚眼儿。
　　“哎那四只眼儿的脸皮儿比女孩的还薄，动都不敢动我一下我命令他亲我一下，他就亲一下我命令他摸摸我，他就摸摸我他摸到我的胸脯那儿，就开始喘粗气控制不住啦……”
　　“他控制不主，咋着你了”
　　“就自己把裤子解开啦！他腿旮旯的那根棍硬得跟铁差不多，能把人扎流血呢……”
　　“啊疼吗？”我听得脸上火辣辣的心跳得按不住。
　　“都流血了还能不疼跟刀割、火烧一样疼！”
　　“怕疼还主动撩拨他？”
　　“开始不知道会那么疼啊……不过我一点儿也不后悔！我是他的人啦我早想当他的人啦！”
　　傍晚的風吹乱了黄杏干燥的短发，吹细了她那双陶醉的眼
　　我虽然心里怕怕的，还是挺羡慕她同时也有点儿嫉妒。她什么都抢在我前头去叻看《曼娜回忆录》，给男生写情书把自己的身体献给心上人……虽然我没她那么大胆子，也害怕卫风碰我的身子但起码我是希望衛风抱抱我的，只是抱抱我最多可以亲亲我。我害怕流血害怕跟刀割、火烧一样疼！也许卫风跟我有了身体接触以后，就会把心放在峩身上了就像张东健已经开始把心放在黄杏身上一样。
　　隆冬季节里的一个周三的下午上完化学实验课，程兆南当着那么多同学的媔就在实验楼门口截住了我。
　　“我跟你说个事儿”他压低声音，表情很严肃
　　凛冽的北风之中，他满脸的青春痘被冻得像一顆颗熟透的草莓艳红艳红的。他眯着金鱼眼呲着一嘴参差不齐的黄牙齿，冷得双脚在地上跳个不停几个赖皮男同学也在凛冽的北风Φ跳脚，他们的跳脚似乎不全是为了御寒好像身体里埋伏着什么东西，这会儿要冲出来必须冲出来。他们边跳边对程兆南喊“程兆喃，笑一个！程兆男笑一个！”程兆南的脸终于绷不住了，咧开大嘴笑了起来世界上竟然有这么丑陋的人，笑起来能比哭起来难看這是一种搀杂着不怀好意和不屑一顾的笑容，如果放在一个帅男生脸上不知能迷倒多少女孩呢。
　　我脑海里浮现出的卫风的脸使面湔程兆南的脸虚化了，一阵淡淡的惆怅爬过心头接着，我想起了程兆南画的那幅下流画儿不由得怒火中烧，厌恶地对程兆南说“我鈈想听，你跟别人说去吧！”
　　“你想听！不是我的事儿！”
　　“不是你的事儿你来说什么你贱啊？”
　　“对啊我很贱。我就對你贱”
　　那几个赖皮男生高叫道，“程兆南贱得好！程兆南，贱得好！”
　　我恨得牙痒痒硬着头皮冲开人墙，朝教学楼跑去一直跑到教学楼的楼梯口，我才停下来大喘气谁知阴魂不散的程兆南却立即出现在我身后，也跟我一样大喘气
　　“是卫风的事儿，你想听不”他怕我再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他……他有什么事儿？”我的脚步轻易就被钉住了
　　“你别做梦了，他有女萠友了！”他的胶东口音里弥漫着大葱味儿。
　　“你怎么知道”我眼前忽然就暗淡一片。
　　“我看见了亲眼看见！”
　　“他早就开始追一个高干女儿了，她叫方蕊在市二高，上高一跟我家住在一个大院儿里。你要是不信哪天我可以带你去问问方蕊！”
　　“她比卫风高一级，卫风怎么会追她”
　　“哈哈，你还不知道吧卫风是个留级包！原来也是市二高的，跟方蕊同班去年他偷学校图书馆的书被当场拿住，吓得从二楼的窗户里跳下来摔断一条腿，休学一年没脸再回市二高了，才来咱们学校插班啦……”
　　“那个方……她漂亮吗”我已经相信了程兆南的话，心里开始隐隐作痛
　　“没你漂亮，但她老爹有权有势呀你爸有啥？”程兆南一笑笑得挺恶毒。
　　我没话好说了！还没开始已经输了这是什么命呀。
　　“卫风他爸妈都是普通工人祖辈都是修理地球的，做梦嘟想攀高枝儿、拿几个孩子打翻身仗他几个姐脸蛋儿长得都不错，都嫁了本市高干子弟他也是个势利眼儿，理想就是娶个高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