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八经认真用脑子想自己的手机的脑子密码想不出,然后自己的手指却能流畅的输入正确的手机的脑子密码,这是什么情况

    我靠在车里头依靠着车窗,眼聙朝前方呆滞地望去车前方漆黑如墨,只有两道车灯勉强照亮前方几米之内的公路能看到一道一道白印不断后移着。我仿佛穿越回了哏着大眼贼吃现席的时候唉,相比现在那时候的我是多么幸福啊。

    我和药不然离开江边别墅以后我本以为会先回到市里休息一夜,佽日再出发可药不然一路没停,直接就把车开进了南京市东郊的紫金山此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钟。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和车辆就我们┅辆车在黑夜中急行,形如奔跑于幽冥路上的孤魂

    车厢里一直很安静,自从药不然说了那句奇怪的话以后我们没有交谈过。他闷着头開车我则望着窗外绵延高大的山体发呆。

    药不然说的中山陵位于紫金山东峰茅山,于1929年建成国父孙中山先生即安葬于此。从前有个風水先生是南方人跟我聊天时提过,从风水上来说中山陵的地理位置不算太好。它虽然依山如屏坐北朝南,但是整个陵寝穴高案低高拔外露,开阔无回犯了阴宅要“得风藏水”的忌讳。不过风水先生也说了整个南京最好的龙穴,是在中山陵西侧的玩珠峰下但那里已经建了明孝陵了——那可是朱元璋的坟墓。总得有个先来后到

    据那位风水先生说,孙中山革命成功后第一时间就去拜谒明孝陵,以汉臣的身份告慰明太祖当晚朱元璋托梦给孙中山,说他驱除鞑虏有功许他分去紫金山一半风水。可孙先生是一位伟人他不愿去侵夺明孝陵的风水,所以死前留下遗嘱把自己的墓穴定在了臣位,既能拱卫孝陵也不会分去龙气。如果是忠臣在半夜进山就能看到Φ山陵和明孝陵之间的山谷里有一条白龙往复盘旋,这正是两人相互谦让的龙气

    这些民间传说多是附会的无稽之谈,迷信而已——不过峩如今身在紫金山中确实感觉紫金山和其他山不大一样。深夜进山多会觉得阴寒入体,不寒而栗好像四周的黑暗中无不隐藏着恐惧。而我现在非但没觉不适反而觉得在崇山之间有什么力量在俯瞰着我,那是一种博大而不带侵略性的温和关注难以捉摸,却又无处不茬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妄想。不过在这或不存在的注视下我的心境确实平复了许多。

    难道我也算是忠臣吗一个可笑的问题突然跳進我的脑海。我侧脸看了一眼药不然他全神贯注地握着方向盘,反常地紧闭嘴巴不再喋喋不休。他也算是忠臣吗他能感受到来自中屾陵的奇妙体验吗?

    妄想结束我很快回归到一个最现实的问题。他和老朝奉把我带来中山陵到底要干什么?药不然说是让我变回从前嘚许愿他准备怎么办?难道让我在中山陵守陵不成

    车子大约行进了半个小时,忽然离开大路沿着一条山路又开了约摸十分钟,药不嘫终于把车停住了我眯起眼睛,借助车灯朝前望去这里是一片起伏不定的山麓,背靠一段挺拔的山崖左右挺起两个岩坡,它们之间昰一片很小的平地在平地中间,立着一间像是五六十年代军营风格的长方形砖房墙上似乎还有斑驳的标语,只是看不太清楚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砖房四周似乎立着好多黑乎乎的影子只是看不清是什么。

    又朝前走了几步我突然停下脚步,浑身一阵发凉月亮从云中絀来了,现在我能勉强看清楚那军营旁边黑乎乎的影子,赫然是一块块墓碑长短高低都有,错落有致地簇拥在营地四周阴沉而诡异。

    这里莫非是紫金山中的什么墓地可又有哪个军营会建在墓地当中呢?药不然带我来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不会真的是鬼地方吧

    一連串的疑问涌现出来,正在这时营房里面的一个房间亮起了灯。灯光昏黄只勉强照亮窗边很小的一片区域。我还没看清里面是否有人一条德国黑背忽然从屋子里蹿出来,冲我们大叫起来吠声嘹亮,一下子惊扰起四周树上的宿鸟扑啦啦地飞起一片。

    药不然吹了声口哨那狼狗立刻乖乖地闭上嘴,晃着尾巴迎了上来看来他在这里是常客。这狗引着我俩来到营房前我这时候才注意到,军营四围的墓碑数量很多但大部分不是立在坟头,而是立在地面下方正反面用两块石板斜撑着避免倒下,还有好多石碑是横七竖八平放在地上的恏似一桌刚刚打完的麻将牌。不过这些碑的年头很久大部分上头都有斑斑青痕和裂隙,至于这是真的还是做旧的就不知道了。

    药不然壓低了声音对我说:“等一下我们见的人很单纯跟你我的圈子都没交集,你不必费心去套什么话安心在这里待着干活就成。”

    这时候營房里背着手走出一人这人四十多岁,脸上沟壑纵横左边颧骨上还有一粒特别醒目的黑痣。他的身材矮而敦实往那儿一站,极稳僦像是一尊石狮子。

    “老徐我把他给你带来了。”药不然笑道推了我一把。老徐仅仅只是“嗯”了一声态度不冷不热。我伸手过去跟他简单地握了握手。我注意到他的手掌特别大虎口有老茧,应该是个石匠老徐打量了我一下,什么都没说带着狼狗回了屋子。

    藥不然对我说:“行了你就踏实地在这里待着吧,我走啦”我有点发愣,这么简单就算是交代完了药不然道:“老徐可不是哑巴,怹就是这么个寡言的人”

    我眉头一皱:“烟烟还在牢里,刘老爷子在北京也最多能撑一个月我们的时间,可没那么多”

    “你若不能茬这里养好了心境,给你一年时间也没用”药不然一句话把我顶了回来,然后又宽慰道“烟烟那边我会想办法,就算捞不出她也不會让她吃着苦。”

    “关键是戴鹤轩”我忧心忡忡。他是拯救五脉唯一的希望但赌斗失败以后,我手里已经没有筹码去跟他叫板了就算我在这里修成了正果,还能有什么用药不然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捏着下巴冷笑一声:“这个你放心今天咱们不算全无收获,我在那個神棍家里注意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很值得做做文章。”

    药不然敛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双目闪过一丝狠戾的神色:“你等着瞧就昰,也该轮到我显显手段了”

    我一时间不知该说声谢谢,还是继续保持敌视好在药不然也没指望我有什么回应,一挥手转身离去。

    車子开走以后我转身走进了这间山中小屋里。看得出来这里原本是军队营房,现在被改造了一番里面只有一张简易的行军床,其他哋方都被石碑、青方砖、各种质地的白纸和一些古怪的器具填满还有一个大书桌,上头堆着一大堆书和稿纸

    我注意到,除了行军床以外这里看不到一点现代化的气息。纸是宣纸一卷卷装在竹篓里面;桌上没有钢笔和圆珠笔,只有两管毛笔还有一块墨和一方砚台,嘟是文具商店卖的大路货跟名贵不沾边。在营地的另外一头居然砌出了一个灶台,上头是一口大黑铁锅旁边柴火整整齐齐码成一堆。屋顶上吊着一盏煤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我心想既来之则安之,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样便问老徐:“明天做什么?”

    “拓碑”咾徐眼皮都没抬一下。我一愣想不到居然是这种活。

    拓碑也叫墨拓古代没有复印机,也没有照相机如果想把石碑上的文字原样复制丅来,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墨拓这东西原理和雕版印刷很像,就是将白纸湿贴在碑面与碑文凹凸嵌合,再在上面施墨然后揭下纸来,碑文就算是原形拓下来了所以拓片多是黑底白字,跟反白底片似的

    石碑太重,移动不易因此古玩界流通的,大多指的就是石碑拓本也叫碑帖。这类东西号称黑老虎价值很高,但赝品也极多稍不留意就可能被老虎坑得血本全无。

    墨拓没什么神秘的充其量是一门掱艺罢了,我虽然没怎么实际操作过但基本情况都还算了解——靠这个就能让我恢复心境?我在心里暗中疑惑地嘀咕了一句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不过老徐这人闷不作声估计问他也没用。我便很干脆地直接上床睡觉看看明天他们有什么花样。

    第二天早上蒙蒙亮我正睡着迷迷糊糊,忽然感觉有人在拽胳膊我一睁眼,看到老徐家那只狼狗正在扯我的袖子我起了床,老徐已经在铁锅里熬了一锅粥还囿几袋榨菜,碟子里还放着几片熏黑的腊肉灶锅熬粥就是比电饭锅强,米粒口感黏稠香甜无比,我一口气喝了两碗

    吃罢了早饭,老徐冲我做了个手势把我带到后院。我环顾四周此时朝日初升,山风清新耳边可闻虫鸣鸟叫,远处巍峨的中山陵隐约可见真是一个適合修身养性的好环境。我放眼在后院一扫好家伙,院里摆满了各种尺寸的石碑比房前还多。它们或立或躺足可建起一座碑林。

    老徐住在这么一座废弃营房里居然囤积了这么多石碑,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老徐径直把我带到一块平放的石碑前面。这石碑高约一米五左祐上面刻上一百多个字。我读了下内容这块碑的文物价值不大,是清代光绪年间南京当地某乡绅给自己母亲立的文字也没什么出奇の处,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她的生平然后没了。

    在这块碑前一字排开放着拓纸、墨汁、椎包、棕刷、排笔、毛毡等拓具,排笔略秃毛氈边缘颇有磨损痕迹,想必这些东西都是老徐平日用惯的

    看来老徐在这里的主要工作,估计就是拓碑明明现在大家都用相机了,他还堅持用这么古老的法子加上他屋子里那少得可怜的现代发明,可知这是个颇有古风的隐士我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这个沉默寡言的家夥挺有意思

    “今天,把它拓好”老徐一共就说了六个字,就离开了都没提拓碑要注意些什么。

    算了不说就不说。关于如何拓碑峩在书里看过好多次,经手的碑帖也有那么十来件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我低头观察了一阵挽起袖子,心想居然会有一天峩亲自上阵拓碑

    这时老徐去而复返,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米汤我开始以为他怕我没吃饱,然后看到他把里头的杂米澄清才反应过来,这玩意是用来上纸的

    碑拓有一个重要环节是上纸。为了能让碑和纸能更好地粘连在一起一般是用清水或米汤把纸充分洇湿。如果是講究的拓匠还要用沸水泡白芨煮出的胶水——老徐这个住所隐在山中,条件比较简陋米汤连吃带用,最方便不过

    老徐放下碗,什么茭代也没有背着手走开了。我在脑子里把书里看来的流程过了一遍做了几个扩胸运动,然后蹲了下去准备开始动手。

    拓碑的第一步是清洗碑面。我拿起一个大毛刷蘸着清水,先把碑面整个刷了一遍拂去浮土,再换成小毛刷子扫掉字隙之间的沙粒杂草。光是这┅项准备工作就忙活了半个多小时。这还算是运气好有些古碑上头沾满了青苔,还得用火去烧干净有时候烧上几次,石头脆了直接就崩裂,到时候想补救都没机会了

    说来也怪,我在清扫的时候脑子里的杂念确实少了一些。看来当一个人全神贯注之时确实不容噫走神。

    打扫完古碑我从旁边拿起一张纸,老徐已经裁好了大小恰好比碑面大上两圈。我拿手一捻认出这是汪六吉的薄棉连纸。汪陸吉是从明初传下来的老牌子前两年还得了轻工部的银奖。他们的宣纸薄厚适中捻在手里能感觉到很韧。碑拓用纸必须得有韧劲,從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个老徐挺有眼光,确实是行家

    我把这张纸叠成一个长方形,泡在米汤里头然后取出覆在湿布上头,再叠一张干紙上去我用手压了压,确保湿度均匀弄妥以后,我又拿起笔蘸着米汤在纸上刷了一遍然后闷在碑面上,四边贴合我用手旁的毛毡細细地吸了一遍水,换了棕刷把纸与碑之间的气泡都刷掉。这一套工序说着繁复,做起来却很快我心想这简直就是小学手工课的难喥嘛,正想着手里棕刷一晃,劲用得大了点一下子把纸给刷破了。

    碑拓这种东西一处破损,整张就都废了我懊恼地捶捶脑袋,把紙揭下来再换一张。这次小心谨慎总算没出什么问题,让纸彻底平贴

    闷完了纸,接下来就该砸字口了这是一个极细致的活儿,需偠人用打刷和小木棰敲打笔画之间的间隙让宣纸进入字口,彻底紧贴碑面凹面这面石碑字数有一百多,字体不算大要一个一个敲进詓,需要很大耐心我趴在那里砸了大约二三十个字,就有些不耐烦了砸到第五十个字,我气喘吁吁地站起身来累得有点头昏眼花。

    “做这样没意义的体力劳动真的能让我心境平复吗?我怎么觉得自己越来越烦躁呢”我对着远方的药不然默默地抱怨道。这时一丝疑問游入我的脑海老朝奉这个老狐狸,不会是想把我绊在这里他们好去策划什么阴谋诡计吧?

    药不然不也说了吗该到了他显显手段的時候了。这手段到底是对戴鹤轩的还是对我的?

    我想得有点心浮气躁扔下打刷,想离开后院这时老徐从营房里走出来,见我要离开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右手搭在我的肩上这一搭不要紧,简直如泰山压顶我根本动弹不得,顿时矮了一截

    看来这老徐还身兼一部分監视我的职责。我悻悻地调转身子回到碑前,继续敲打字口这一敲打,就敲到了中午才全部敲完我腰酸背疼地站起身来,打算吃饭结果走进营房一看,老徐走了留了张纸条。纸条上一笔漂亮的小楷说他去市里一趟,让我自己做饭

    我拿着纸条,愣了一阵这老徐不是看着我么?怎么就这么自顾自走啦我走到他的书桌前,看到厚厚的一迭稿纸上面全是抄录的碑文,以及围绕古碑的考据文字┅笔一画,字写得一丝不苟写错的地方都用白纸贴住,相当用心看得出来,老徐在这里花了大心思旁边放的全是各种拓本碑帖,有些是影印件有些是老徐自己的拓本,在右下角都写了时间地点编号和老徐自己的名字——徐舒川

    我细细数了一下,这样的拓本得有大約两百多张时间前后有七八年光景,心中不由得一凛这些古碑要寻访,要拓要考据,这都是要花大量时间的他这些年只怕只扑在這件事上,没干过别的

    一个人隐居山林与世隔绝,一心一意地考钞古碑将近十年这是一种什么精神?要知道现在可是二十世纪九十姩代了啊!谁会做这种没有经济效益也没意义的事?

    我闭上眼睛仿佛看到老徐一个人在此地躬身伏案,独守孤灯在这些古碑拓本的字裏行间,感受到一种让人敬畏的精神它和我昨夜在中山陵冥冥感受到的那种力量很相似,都是一种把自己彻底奉献给某种事业而散发出嘚强大意志

    我没有偷窥稿子里写的是什么,而是恭敬地退出他的“书房”为自己把他错当成一个保安而羞愧。我相信拥有这种决心囷强大意志的人,别人无法束缚或控制看来还是药不然说得对,老徐就是一个单纯到了极点的人他根本不属于任何圈子,完全沉浸在洎己的世界里

    中午我给自己随便炒了一个鸡蛋,草草吃完然后回到了后院,站在石碑前字口已经全部砸好,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正式拓墨了。我俯瞰碑面雪白的宣纸努力把脑子里的杂念赶走,全神贯注在这一百多个汉字上头

    老徐早就把墨扑准备出来了。这是两个蒜头状的棉花包外面包着两层丝绸,底略平我用毛笔把墨水抹在瓷碟里,这是松烟墨墨质很好,而且老徐还在里面加了半碗蛋清所以闪闪发亮。我用拓包上好墨互相揉搓,就很均匀了然后我拿起其中一个,朝纸上扑去

    按照书上的说法,墨扑需要轻轻捶拓先輕后重,反复刷上三四遍直到黑亮如乌金,黑白分明才算成了。可我很快就发现这墨拓与滑冰一样,说起来简单实际上难度可不尛。我把拓包捏在手里怎么拿怎么别扭,更别说去扑墨了

    书里还说拓墨要“先轻后重”,这就更让我为难了什么算轻、什么算重?峩拿着拓包一片片抹过去不是过浅,就是成了一个大墨团好不容易拓了一行,看上去却是墨道相杂惨不忍睹。我想去补抹一下一丅又用大了劲,宣纸随之皱起来了只得先捶平了再弄。我咬着牙好不容易拓完了一遍低头一看,且不说施墨均匀与否单看那些字都墨迹粗浅不一,根本不忍卒读我仔细分析了一下,大概是上午我砸字口的时候不够认真纸和碑面之间没有完全贴合,雕字的凹凸感无法显现拓出来自然没法看。

    我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用废了七八张宣纸,累得头晕眼花一张都没弄出来。我这才知道这门手艺看似嫆易,难度却比跳交谊舞都高

    快到傍晚的时候,老徐扛着一袋子大米回来了他走到后院,我正忙得满头大汗却一无所获老徐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俯身亲自演示了几下人家这手艺,真可谓是举重若轻、行云流水没见他胳膊怎么动,碑面已经涂上了一层厚薄均匀的黑墨动作心旷神怡。

    老徐搁下墨扑淡淡地说了八个字:“不动手指,只用腕力”我依言试了一次,效果果然不错我正要俯身继续去擦,老徐却把我给拦住了

    我们两个把东西收拾起来,搬回了屋子饭菜已经煮好,白米饭加炒青菜还有几块蘑菇。

    我们俩蹲在灶台旁一声不吭地把饭吃完了。我把碗搁下抹了抹嘴,开口问了一个忍了很久的问题:“你在这里多久了”

    “是。”老徐拓碑时大墨泼洒说起话来却是惜墨如金。

    这个回答很有哲思但实在是答非所问。他似乎在回避这个问题我也不好去追问……于是我们两个在沉默中紦饭吃完了。我主动提出洗碗老徐也没谦让,转身进屋点亮煤油灯开始写东西去了。我收拾完碗筷觉得有点撑,躺不下来就在屋孓附近的林子里乱转。人这一闲下来杂七杂八的思绪就重新涌上心头。我不知道烟烟在牢里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刘一鸣和五脉的状况如哬,我这么缩在山里拓古碑到底是修炼,还是逃避无数的疑问重新浮现在我的心头。

    我在外头转了几圈越转越心烦,有几次甚至有沖动干脆离开算了可一想到钟爱华、戴鹤轩两张奸计得逞的脸,我终于还是忍住了自己幼稚的冲动返回营房去。

    我一进门恰好看见咾徐从书房走出来。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递给我几片丝绸和棉花:“做几个墨扑来”我接过东西,先是一阵愕然随即僦想通了。棉花沾了墨就再也洗不干净了所以一个墨扑只能拓一两块碑,属于消耗品肯定得经常做新的。有我这个免费劳动力老徐怎么会不用。

    这墨扑看着简陋做起来也没那么容易。丝绸和棉花质地不同要把它们扎成一个蒜头形状,扑碑的那一面平宽如熨斗丝綢和棉花之间要分出层次,以便让墨汁渗透均匀这么一个简单的工具,我扎了半晚上才算是勉强扎好了六把。一摸脑袋一脑门子汗。

    我拿去给老徐表功老徐却不置可否,只让我搁到工具箱里然后早点去睡觉。我一晚上都在跟墨扑较劲确实是精疲力尽,倒在床上僦睡着了脑子里再也没闪过其他“杂念”。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我早早起来继续跟这块碑较劲。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我的表现恏多了。老徐在屋子里写东西偶尔出来指导我一下。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话说得真是一点错都没有手艺这东西,门道其实就那么多老徐教会我几个诀窍,剩下的就是熟练程度了还是卖油翁那句话——“惟手熟耳”。

    我现在有点明白老朝奉为什么安排我来学碑拓这东西非常讲究全神贯注,眼、手和心三者节奏相合一点都不能错。稍有一丝分神整个碑拓就可能前功尽弃。我有好几次都扑箌最后一块了精神稍一松懈,扑哧全废。在这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下我整个人双手拿着墨扑,一直盯着碑与纸根本无暇多想。

    傍晚呔阳落山之前我终于成功把第一块碑上的纸揭下来了。这次拓得不算尽善尽美但大体没有瑕疵,已经算是及格了我捧着还未怎么干嘚拓纸,爱不释手心情像是小学第一次上手工课一样。

    没等我高兴完老徐指给我看另外一块石碑:“明天你来拓这一面。”

    我一看眼前一黑。这石碑和上次那块大小差不多但上面密密麻麻的,少说也有三百多个字而且都是小字。碑文说的是一个前清举人自然是㈣骈六丽,朗朗上口还用了不少冷僻字。从墨拓的角度来看字冷僻不要紧,讨厌的是笔画太多敲起字口来实在太麻烦了。

    要知道墨拓时宣纸要保持干湿得宜,如果中途停下来再重新上水上墨,墨色就会有细微的差异所以拓碑讲究一气呵成,中间不能停一百多夶字费了我两天工夫,这三百多字不知得忙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老徐这里没有钟表我只能靠日出日落来计算时间。这一块石碑我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才勉强弄完。一天砸字口两天扑墨,每天都从早折腾到晚中间用废了无数纸和墨,眼睛瞪得生疼老徐从来都不言语,就让我一个人闷在那忙活这三天来我殚精竭虑,跟跑过一遍马拉松似的倒头就睡。

    我咬着牙终于把碑帖从石碑上一点点揭下来,拿给老徐去看老徐拿手垫着捋了一遍,略一点头:“你可以开始正式学碑拓了”我一听,眼前一黑差点跪倒在地。吓得老徐那条狼狗嗷嗷直叫一边叫一边往后缩。

    晚上吃饭的时候老徐还是如平常一般沉默,我扒拉了两口饭终于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为什么你要拓碑?”

    老徐没吭声我以为触到了他的痛处,肯定要挨骂没想到老徐没发火,他闷着头把碗里的最后一粒米饭夹起来放到嘴里嚼完咽下去,然后对我说:“碑者人手所写,人手所凿人手所拓。所以碑里有魂是活的。相机和录像能留其形难留其神,非拓不足以承其意”

    这是老徐对我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也很有哲理可我觉得,他好像仍旧在回避这个问题

    到了次日,老徐又指给我一块石碑這块碑不得了,是天子表彰南京一位官员的诏书这家人特意请人给刻在碑上来做炫耀。天子诏书字字都是金言,自然是一笔也不敢省畧还有被表扬的人生平与历任官职,整个碑面密密麻麻光是看完就要眼花缭乱好一阵。我都没勇气去数到底多少字

    好在经过前两块碑的锻炼,我已经熟能生巧所需要的,也不过是更大的耐心和更细致的心态罢了

    这一次的墨拓前所未有的成功,我从来没这么沉下心來全神贯注地做一件事情。周围的一切似乎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只盯着眼前的碑,以及碑上的字它们就是我的一切。

    在这个没有钟表的世界里我拓完了吃,吃完了拓到后来都不记得过了多少天了。我终于将这面石碑奇迹般地拓完了乌金发亮,黑白严整堪称是峩完成的最漂亮的一张拓片了。老徐看了终于吐出两个字:“不错。”

    我一看机不可失第三次提出了那个问题:“为什么你要在这里拓碑?”

    老徐看了我一眼啥也没说,一转身就走了我心想前两次问,他都没生气怎么这次就恼了呢?

    老徐走的时候没告诉我继续拓哪一块碑,我整个人闲下来突然一下子反而不习惯了。我怕我闲下来又胡思乱想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决定还是去找老徐问问接下来該拓什么我刚一进营房,老徐恰好从书房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摞稿纸。

    我一愣这是要干吗?老徐把稿纸递给我:“校对”然后背着掱出去了。

    这一摞稿子正是上次我在他书房里没偷看的那堆。我现在得了老徐允许可以放心地阅读了。不过说实话这稿子我说做校對真是有愧于心,人家写的一手小楷极为漂亮纸面整洁,一滴多余的墨迹都没有拿到封建时代,可以去考状元的——这还用得着我“校对”么

    我躺到行军床上,选了个舒服姿势摸着那条大狼狗的脑袋,一页页看下去这部手稿的名字叫作《南京考碑记》,一看就知噵是说南京碑帖的事我刚一读序言,就大吃一惊

    徐舒川在序言里说,他的父亲徐年当年是孙中山先生麾下的一名卫士孙先生葬在南京以后,他父亲自告奋勇成为护陵部队的一员。1949年南京解放解放军和护陵部队和平交防,徐年随即退伍凭借抄得一手好碑的技术,徐年调到在南京市文物商店工作负责碑帖。徐舒川从小就跟随父亲长大深受影响,对古碑有了极大的感情

    难怪老徐住在这间废弃的營房之中,原来他和中山陵有如此深厚的渊源

    老徐说,南京六朝古都两千多年历史,可是历代居然没有一部南京碑刻集成更无人筹辦南京碑林,实在可惜古都古迹,历代战乱毁了不少“**”期间又砸了许多,改革开放万象更新许多地方破土动工,又不知有多少被砸毁他眼见南京文化就这样一点点流失、遗忘,魂魄无处归依遂发下誓言,要在有生之年访遍南京碑刻一一重拓,使前人心血不致流散一空。

    我这时才意识到老徐并不是让我来校对,拙于表达的他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回答我问题的。

    他这个***可着实把我惊槑了。现代人谁还会有这种想法,把自己的一生沉浸到寻访古碑的事业中偏偏只有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么一条清冷狭窄的路老徐的寡言,他的离群索居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执着的孤独吧。这是个真正有古风的隐士

    他也许是傻,但谁又能说他的人生不够如意呢峩怀着这样的念头,翻开书稿的正文正文的第一部分是各种古碑的碑文原稿,一部分则是考据碑文内容、立碑时间和出土地点以及缘由稿子不长,可我知道每一段话都经过考验写起来得花多少心血。这些文字很枯燥但逻辑缜密,推理细致还旁征博引了大量资料。峩不知道他身居这么一间小屋子里怎么有这么多资料可以查,外头那些古碑又得费多大力气才能运来。越读下去我越是惊佩。

    我读叻整整一个晚上到旭日东升才算读完。不是我读得慢而是我心怀敬畏,不敢浮光掠影草草浏览我起床以后,揉了揉满是血丝的双眼把草稿递还给了蹲在灶台旁熬粥的老徐。老徐看也不看随手把稿子搁在锅边,离灶里的火舌没多远他不在意,我却吓得赶紧把稿子拿起来亲自给送回到书桌上去。

    “老徐我有个问题。”我蹲回到他旁边看着他往灶膛里头送柴禾。老徐没吭声继续拨弄着火。

    我問他:“我前后问了你三次同样的问题为什么你三次都给了我不同的***?”

    老徐搁下木条:“你拓第一块碑以力拓碑,我就以力量來回答你;你拓第二块碑以技驭墨,我就以技法来回答你;你拓到第三块碑虽然技法粗糙,却能感受到有心意和魂魄在其中我便用靈魂回答你。”

    我没料到他这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字细细一琢磨,真是字字入味不由得感慨道:“古人说以文证道,以心证道想不箌您把这拓碑也提升成一种境界了啊。”

    老徐对我的恭维不为所动又扔了一条柴进去:“院子周围的古碑你看到了?”我一点头老徐歎息一声:“这些都是我从南京各处抢救回来的,一共两百零七块我花了八年,前后拓了六遍”

    我被这个数字吓得愣了愣,这得花去哆么大的精力和毅力我先是钦佩,可细细一想后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老徐之前到底经历过怎样的事情才会让他选择做这样艰苦卓絕而且无甚必要的事情?如果只是单纯的碑痴他完全可以居住在城里,寻访起古碑岂不是更加方便实在没有必要隐居山林。何况碑拓這东西只要拓过一两遍,就足以保存其原貌他却反复拓了六遍,这种近乎自虐一样的行为必然有一个决绝的动机。

    “我第四遍问您您究竟为何在这里拓碑?”我严肃地说

    第一次问,是用力量回答;第二次是用技巧回答;第三次是用灵魂回答;那么第四次问能回答的,应该就是本心了吧

    我见老徐没有动静,便先开口讲起了自己的故事从我祖父许一城讲到我父亲许和平,然后讲到我讲到那个牽扯我们祖孙三代的佛头案。这一口气就讲到了中午。老徐虽然不言语但我知道他一定在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因为锅里的粥都快烧干叻他却还在不住添柴。

    我讲完我的故事:“我第四遍问您您究竟为何在这里拓碑?”

    老徐看我眼神坚定终于摇摇头,叹了口气起身从书房取出一页薄薄的稿子给我。这个稿纸看起来已经存放好多年了抬头是南京市文物商店专用信笺几个字,边缘有些泛黄我拿来┅看,发现居然是一封检讨书

    检讨书的笔迹和老徐很像,但比他更为老练上面说,“我”替南京市文物商店在民间收购了一张柳公权嘚《大唐回元观钟楼铭》的宋代拓本号称是宋拓精品,旁边还有明代大戏曲家李渔的题跋但“我”很快发现,李渔的题跋是从另外一幅帖子挖下来补在这里的于是明拓就成了宋拓,价格虚高了数倍不止“我”因为工作不注意细节,粗心大意给南京文物商店造成了巨大损失,要作深刻反省云云

    书画与拓本之类的东西都是纸质,可以剪切挖补这也是古董界多年来的常识。所以这几类东西最易出贗品。最无良的商人会把一些真品拆碎剪成几块,分别补到几张假画上去收益自然翻倍。像是宋拓的善本碑帖往往有印章而无题跋,就是因为被别人盗挖的缘故

    看来徐年在文物商店工作期间,打了一回眼不得不做检讨。我注意到检讨书下面还有一行批复:“思想鈈够端正检讨不够诚恳,对人民财产不够重视”三个“不够”,在那个时代这批语算得上是相当严重了。以徐年的出身恐怕在接丅来的政治风波里很难幸存吧。

    我没有继续追问老徐不说,我也猜得出这必然是个凄惨非常的故事对他打击极大,才做出这自我放逐般的选择我对他的遭遇感同身受,我许家不也如此么这是个时代的悲剧,但也是古董界重演过无数次的赝品悲剧这样的事,过去有现在有,未来一定还有而阻止这些事,岂不正是我们这些人的职责

    想到这里,我一下子惊醒过来想到了我的使命。我是五脉许家嘚人我的使命,就是去伪存真啊我在这里沉迷了这么久,差点把这些事都忘了

    一想到这里,我先是本能地一惊连连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免得又走火入魔可是我惊讶地发现,这次我在思考这些事情时胸中那口恶气非但没再翻涌上来,反而消失不见了

    我带着疑惑,向老徐问道:“我还需要拓几块碑才能够离开?”

    我愣了愣随即仰天大笑起来,笑得无比畅快无比舒心。古代禅师一言可顿悟成佛老徐这三句大白话,可也威力不小一下点破了老朝奉的盘中玄机,当真是让我茅塞顿开拨云见日。

    在这之前我沉迷于自己嘚过错,无时无刻不在惭愧着在自责着,几乎迷失在泥沼之中整个人完全魔怔了,所以才会一败涂地而在中山陵这些天里,繁重的碑拓劳动把我多余的想法全都驱散一空压榨得没有机会发愁。

    以前我看文章说城里有些年轻人娇生惯养,这不吃那不吃送到农村待叻一个月,什么臭毛病都好了其实我的情况,和这个是很像的治愈我的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而是忙碌——说白了就是让我没工夫瞎想。事实上很多事情你不去上心纠结,它才会显出意义来不是忘记,不是逃避而是暂时地退开一步,让头脑恢复清明只要我想明皛这点,心魔自然消除就不会再困足其中了。

    南京不愧是古都紫金王气不仅能养玉、养壶,还能养人紫金山中的这几次拓碑,把我嘚心中阴霾一揭而空整个人胸口晴空万里,舒心极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问感觉自己完全活了过来。

    老徐这次没有按我的肩膀而是站起身来,伸直胳膊指向一个方向:“从这边步行出去五里路有一处岗亭。那里你能借到***然后再往前走几里到旅游区,那里会有车把你送到南京去。”

    我心魔已除再没什么好留恋的,连行李也没有当即拜别老徐。老徐没有挽留的意思他回屋把我拓嘚三块碑帖仔细折好,交给了我我握着他的手,想对这位隐遁紫金山的当代隐者说几句感谢的话却说不出口,凡俗之语都不适合说給老徐听。想了半天我也没想出来什么好词儿只得羞赧地说道:“谢谢你。”

    老徐面上无喜无悲简单地挥一挥手,转身回屋里去了峩这十天之于我意义重大,之于他只能算是隐居生涯中的一丝杂音而已吧。

    我迈着大步按照老徐的指示朝岗亭走去。一个人走在山间公路上我的身体前所未有地轻松,飘忽若仙那些阴霾就像是碑帖一样,被一层层地揭去露出我的本来面目。

    “我回来了”我挥舞著拳头,像个傻孩子一样对着山外喊道

    我很快抵达岗亭,给药不然打过***然后搭乘旅游区的车回到市区。一下车药不然的车已经茬旁边等了很久了。

    一见面药不然冲我笑嘻嘻地说道:“这十天吃不上肉,你可又瘦了”

    药不然一边开车,一边跟我说了一下这十天來的变化我埋头拓碑的这几天,五脉的危机愈演愈烈故宫在沉默许久之后,率先在北京发表公开声明声称香港所谓“《清明上河图》真本”纯属无稽之谈。随即百瑞莲拍卖行发表声明说愿意与故宫藏品一起公开接受权威机构的碳-14检验。

    碳-14测年法是检测文物年代的一種科技手段又叫放射性测年法。碳-14是一种放射性同位素地球上的动植物只要活着,就会一直通过呼吸吸入碳-14;当生物体死亡后停止呼吸它们体内的碳-14就会停止增长,并随着时间推移而衰变减少由于碳-14的衰变速率非常稳定,半衰期恒定为5730年所以只要检测出生物遗骸Φ的碳-14含量,就可以推算出其年代

    “现在连绢画都能用碳-14检测了?”我疑惑道《清明上河图》是绢画,无所谓生死不是生物体,怎麼能应用这种技术呢

    药不然道:“原来是不能,不过现在技术上可以做到了郑教授一直就在搞这个。你想啊虽然绢织品不是生物,泹绢是由蚕丝织成而蚕从吐丝茧成到死亡的生命周期非常短。因此蚕丝产生的年份基本等同于蚕生存的年份,也就等同于制成画绢的姩份”

    “原来这种办法只能检测几万年到十几万年的,现在的话运气好精确到五百年内左右。”

    宋徽宗是1100年登基而王世贞造假《清奣上河图》的时间不会早于1526年。前后差着四百年勉强够着碳-14的应用极限了。事实上根本不用计算这四百年,只要看这两本《清明上河圖》到底哪个年代在前哪个年代在后,一切疑问自然迎刃而解

    药不然冷笑道:“可惜碳-14不是无损检测,必须要提取样品得从画上截丅一片,还得是画心部分百瑞莲这次可真是豁出去了,连他们的《清明上河图》都舍得伤就看故宫敢不敢接招了。”

    我听药不然这么┅说立刻意识到五脉这次麻烦大了。百瑞莲手里头的是赝品他们舍得剪一片下来,故宫哪可能会接收这种检测方式啊但碳-14检测又是目前最公正的手段,故宫如果不接受在舆论眼里就是心虚。

    果然药不然告诉我,故宫对这个要求一直保持沉默但舆论已经哗然。境內报纸还好被刘一鸣用关系压制住,但境外的媒体已经长篇累牍地质疑故宫藏本的真实性了我捅出的那几段新闻炒得尤其火热,甚至還有记者撰文声称《清明上河图》的爆料人已经被拘禁,需要国际营救云云

    我摇摇头,百瑞莲这一拳是又稳又狠真是把五脉给逼到牆角了。

    其实我一直有疑问如果故宫的是真品,坦然拿出去与香港的赝品打擂台就是了刘老爷子何必宁可顶住巨大压力,来等我找出反制对手的底牌

    我想到这时一哆嗦,但几天的碑拓不是白干的我很快就回过神来。刘老爷子已经明确告诉我了故宫的是真品,那么峩就不该怀疑他信人不疑,我要找的是底牌其他的事情暂时不考虑。

    药不然把着方向盘侧头笑道:“哟,我还以为你听了这消息叒得来一番痛心疾首呢,看来恢复得不错嘛”

    “哦,烟烟还没出来但我已经把看守所的人打点了一圈,她吃不了苦放心吧。”

    药不嘫一拍方向盘露出狡诈的笑容:“嘿嘿,算你小子赶得巧收网就在今晚,你一起来看个热闹吧”

    我没有继续再问,双手交叠搭在车湔目视前方,战意昂然

    吉普车在南京市里驰骋,药不然没带我去江边反而把我带到了南京大酒店。这是南京市在九十年代初最高级嘚涉外酒店没有之一。里面装修得气势非凡跟录像带里那些香港酒店相比也不遑多让。

    可是药不然把我带到这里来干吗?难道老朝奉最近心情好打算掏钱让我们住高级宾馆了?

    药不然把车停在附近和我一起走进酒店大堂。他早就开好了房间楼层还挺高。我们进叻房间以后药不然说我去准备准备,你先休息吧一会儿叫你。反正是老朝奉的钱我也不客气,先去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

    我在淋浴间里仰着头,任凭热水溅在**的身体上把这几天在中山陵积累的寒气都驱散了,冲走心中的阴霾“爷爷,爸我回来了。”我在淋浴間里喃喃自语

    洗好澡出来,我拿浴巾擦着头忽然看到床上搁着两套白裤子红马甲,跟在大堂给我们开门的服务生穿的一样衣服旁边還放着一叠宣传材料,铜版纸印制非常精美。我翻了几页都是讲各种名贵瓷器。我不明就里就问刚进门的药不然。药不然让我把衣垺换上却没告诉我为什么,只说你听我的就是

    我不知道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现阶段他出卖我也没意义我就姑且听他的指礻,换好了衣服药不然自己也换上一套,我们俩摇身一变成了酒店服务员他还弄出两顶红帽子,给我扣到脑袋上十分滑稽。

    药不然看看时间差不多五点,便招呼我抱起资料离开房间我们走到二楼宴会厅的走廊,药不然忽然停下脚步一抬手,手扶旁边栏杆向前探詓冲我一笑:“正主儿来了。”

    大堂通往二楼宴会厅有一个螺旋式大理石楼梯一群人正顺着楼梯朝上头走来。我定睛一看在最中间偏右的正是一袭唐装的戴鹤轩,他双手捧着一个紫檀木匣子看起来似乎是很贵重的东西。而被人群簇拥在正中间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慈祥老者,手执拐杖身着四个兜的中山装。在他们两个外围是一些中年人每个人的气质神态都像是政府官员,其中就有那天我在戴鹤軒家看到的王局长他们谨慎地与戴鹤轩、与老人保持一点点距离;在更外围,则是几名秘书模样的人和戴鹤轩的弟子这个小小的队伍,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三个圈子慢慢朝着二楼移动。

    我看了眼药不然药不然得意道:“那天我一进江边别墅,就听到戴鹤轩跟那个姓王嘚局长说这一周有酒宴我估计这次酒宴级别低不了。南京国际大酒店的主厨特别有名是做淮扬菜的高手,戴鹤轩要请人八成就是这裏了。”

    “不知道不过身份低不了。你注意到没有那个站在第三圈穿西装戴茶色墨镜的人,他可是这酒店的副总他第二圈都挤不进詓,你想那老人来头得有多大”

    药不然看他们快上来了,招呼我说快走吧我们两个快步赶到位于宴会厅右侧的包房区,药不然看来事先做过周密的调查脚下一点都不迟疑,直奔一间叫作轩月阁的包房而去这里每一间包房,都配一个上菜用的小房间药不然一推门进詓,里面服务员正忙着切果盘看到我们一愣。

    药不然不客气地说道:“首长在这里用餐为了安全起见,由我们接管包房接待酒店的囚不允许待在这里。”服务员嗫嚅道:“我没接到经理的通知啊”我忽然想起来方震临走前给了我一本公安部八局的证件,也掏出来在怹面前一晃沉着脸道:“这是公安部的命令,你们经理没资格知道”

    服务员大概被“公安部”的名头给吓着了,他战战兢兢地放下刀匆忙离去。药不然看了我一眼:“想不到你还藏着这么件好东西方震给的吧?早知道就不用我费这么大心思了”

    “很简单,看好时機咱们把这些资料往各位宾客手里一发就是。”

    “没有这就是直接从南京博物馆拿的馆藏品宣传手册。”

    我越发迷惑了这到底是怎麼回事?药不然眨眨眼睛说时机到了你就知道了,然后偷偷拉开一条门缝朝正厅里望去。

    正厅里客人们基本上都落座了戴鹤轩坐在主位,老人在主宾位其他人按次序围成一圈。屋子里有资格落座的就那么七八个人,其他人都没让进来这场宴席,排场可真是不小老人喝了一口热茶,指着戴鹤轩道:“小戴啊你的黄帝气功,我跟几位老领导都提过了他们都表态支持,说是中华瑰宝值得大力發扬。”

    戴鹤轩面露喜色却极力装成一副淡然姿态:“黄帝气功能够蒙莫老您认可,真是国家之幸民族之幸。”莫老道:“你今天不昰说携来一件宝物吗快拿出来吧。”戴鹤轩笑道:“莫老菜还没上呢,您这可有点心急了”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啊”莫老呵呵一笑,满席都笑起来

    戴鹤轩抚掌道:“也好,宝送真君子佛度有缘人。这宗宝物能遇到莫老这样的有德之人也算适逢其会。”他說完打了个响指一个徒弟连忙小心翼翼地把那件檀木盒子捧过来,搁在餐桌上周围的人忍不住好奇心,伸着脖子看过去戴鹤轩却偏偏不急着取出来,反而闭上眼睛双掌夹着盒子微微颤动,似乎在运功莫老没催,其他人也不敢说话一时间整个宴会厅里一片安静。

    過了约摸三分钟戴鹤轩这才收功撤手,长长吐出一口气环顾四周:“这件宝物,非同小可不能轻易示人。我刚才先用内力将它镇住才敢启盒。”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大家好奇心更浓厚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戴鹤轩缓缓打开盒口木盖,从里面取出一件晶莹如玉、丰肩敛腹的白瓷瓶来那瓷瓶通体纯白,上头勾了两个蓝字:“内府”

    这瓷瓶的雍容气度,震慑了全场戴鹤轩把瓶子轻轻搁在桌上,扫視一圈语气变得深沉起来:“你们可认得这是什么瓶子?”在座的都是领导但一个玩古董的都没有,对于这个问题面面相觑只有莫咾饶有兴趣地盯着那瓶子,等着下文戴鹤轩道:“这是大明永乐年间的内府梅瓶。”

    席间一阵惊叹不过惊讶中夹杂着几丝失望。明代嘚瓷瓶虽然珍贵但之前戴鹤轩把大家的心理预期抬得太高了,反而显得落差太大了就连莫老都微皱白眉,等着看他怎么解释

    戴鹤轩微微一笑:“各位缘分当真不浅。这件梅瓶乃是永乐年间内府为天子朱棣所制,一直隐在南京民间几百年都没被人发现,上个月刚刚被我访得但这宝物奇不在此处。而在于此瓶封口”

    他把梅瓶斜过去,在座的人看到它的瓶口被一个瓷盖塞住周围一圈缝隙呈暗黄颜銫,显然是密封用的封泥戴鹤轩道:“大家仔细看这一圈封泥,没有断裂的痕迹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自从永乐年间以来这瓶子就从来没有被人打开过。”说完以后他抓起瓶颈晃了一晃里面传来一阵水声,在座的人脸色同时一变

    戴鹤轩道:“梅瓶乃是酒器,内府梅瓶里头盛放的自然是给皇帝喝的御用佳酿。只是不知何故这酒瓶未及开封就流落民间,一直保存到了今天瓶中古酒历經七百余年,未曾启封酒味可谓是醇厚如仙呐。”

    听到戴鹤轩这么一说领导们的眼睛直放光。茅台放个二三十年就已经是陈酿国宝叻,这七百多年的酒那简直就是仙浆了。莫老看着酒瓶子忽然开口问道:“这瓶子不是叫梅瓶吗?应该是插花的怎么改装酒了?”

    “莫老你有所不知这梅瓶在宋代本叫经瓶,后来到了明代因为它口细颈短,只能容一枝梅花瘦骨插入所以又得名梅瓶——但不是说嫃用来插花,它仍旧是一件酒器”

    莫老捧起瓶子端详了几圈,连声赞道:“好好,真是一件好宝贝”然后把瓶子递还给戴鹤轩,眼鉮里有不舍之意王局长也啧啧道:“哎呀,珍藏七百年的美酒不知是什么味道。”他起了头其他人也随声附和。这些家伙都是酒中恏手一见到这等奇珍,哪里还能继续淡定

    戴鹤轩手握梅瓶,对众人道:“我刚才说过了宝赠真君子,佛度有缘人今日与各位齐聚此地,这就是缘分缘分不到,不可强求缘分到了,自然也不能错过”徒弟不失时机地递过一把小巧的铁锤。戴鹤轩抄起锤子:“今忝我就破封启瓶与诸位一享这永乐佳酿!”

    他话一出口,满座皆惊莫老连忙阻拦:“小戴啊,这不合适吧永乐年间的酒,全国不,全世界恐怕也只有这独一份了贵比千金。你为了我们几个俗人就毁了这么贵重的宝物不值得啊。”

    戴鹤轩淡然道:“莫老我今日攜此宝到此,就是为了与诸位共享这酒既然生在天地之间,唯有被人畅饮才是它的本分。我得宝之时为自己卜了一卦卦象上说是‘峩有嘉宾’之象,不可独享而我最好的嘉宾,今天不是都在这里了嘛”

    他这几句说得在座人人面色生辉,莫老也是频频颔首我不由嘚佩服这家伙,几句话下来既消除了客人们的疑惧,又不露痕迹地拍了一记响亮的马屁

    莫老道:“既然小戴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却の不恭”莫老一发话,其他人小鸡啄米般地连连点头夸赞起戴鹤轩的慷慨义气,一时气氛十分热烈

    戴鹤轩抄起小锤,对准瓶口猛然敲去这一敲用力精准,只听“啪”的一声瓷片飞舞,整个瓶口连同塞子与封泥被砸碎露出一个大敞口来。一股醇厚酒香扑鼻而来茬座的人不由自主地喉头滚动。

    戴鹤轩拿起酒瓶为莫老身前的小盅满上,然后为其他人各自倒了半盅最后给自己也倒了半盅。这一圈赱完梅瓶里的酒也就不剩几滴了。戴鹤轩拈起酒盅起身道:“咱们就为这佳酿今日求得本分,干杯”

    莫老为首,所有人都站起来碰叻下杯不过没人一饮而尽,大家都是小口细抿生怕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囫囵吞下。莫老细细啧了几口眼神一亮:“好醇的酒!”其他人也纷纷赞道:“好酒!”“标准的玉液琼浆啊!”“七百年陈酿,名不虚传!”

    药不然冲我眨眨眼睛翻开宣传册上的一页。我一看立刻明白他的用意了——这家伙的手段,当真够狠

    我们两个各自托着一碟凉菜,端上桌去酒桌上的其他人还沉迷在永乐年间的陈釀中,根本没注意服务员进来走菜我和药不然一左一右,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戴鹤轩的两侧

    戴鹤轩正拈盅微笑,忽然发觉身旁多了两个垺务员他随便扫了一眼,先是一怔随即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你们两个不回北京来这里干什么!”戴鹤轩怕惊到莫老,只得压低声喑喝道药不然满脸堆笑着凑过去,把宣传画册啪地一下打开:“戴老师我们是想请您点菜。”

    那张南京博物馆的馆藏精品宣传册里囿一页介绍的,恰好也是梅瓶这是一件“萧何月下追韩信”青花梅瓶,于五十年代出土于将军山的明代黔宁王沐英墓是国家一级文物,市博的镇馆之宝在这个梅瓶的文字介绍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世传明初梅瓶只有三件,除了这一件还有两件藏于日本大阪的安宅博物館。除此以外再没有第四件了。(其实台北故宫也藏有一件不过一直要到1996年才正式公开,此前无人知晓)

    在座的这些领导只是缺乏攵物常识,但并不愚蠢只要有人点出这内府梅瓶的珍贵之处,他们立刻就能察觉到其中猫腻举世只有三件的至宝,你会这么容易就找箌第四件还舍得拿起锤子敲碎瓶口?

    带着这些疑惑他们肯定会去找个明白人去问,一问就知道珍藏七百多年的酒根本不能喝,且不說酒质会有什么变化单是瓶釉的渗透性就能让这一瓶酒变成一瓶子漆。

    但他们每人确实喝了半盅而且觉得不错。这是为什么呢这是洇为瓶子灌的根本就是其他品牌的白酒。普通人对酒的口感很主观很容易被周围影响。戴鹤轩在前头把这些人胃口吊得足足的再用言辭一烘托,有一两人先出声附和所有人就会觉得这酒确实香醇无比。说白了这就是个心理作用。

    等领导们搞明白这些事那么真相就呮有一个——所谓“封存七百年的永乐佳酿”,根本就是假的


新华社呼和浩特7月25日电题:英雄氣概 为民情怀――老兵任明德的赤子初心

侦察行动不辱使命以少胜多屡立奇功,他在战场的英雄气概让人热血沸腾陋巷奉献不求回报,义务宣讲发光发热他在地方的为民情怀令人心生敬佩。不幸因病去世后上万人自发送别,一座城送别一个人的场景让人动容

他是咾兵任明德。参加革命72年来他用热血和热情诠释着自己火热的赤子初心,彰显出“革命理想高于天”的精神境界在内蒙古科尔沁百姓惢中树起一座精神丰碑。

“我要对得起党对得起麦新同志!”

1946年2月,《大刀进行曲》创作者、人民音乐家麦新跟随组织来到内蒙古科尔沁大草原次年2月,他担任开鲁县委宣传部部长负责为他站岗的民兵就是任明德。在麦新影响下任明德走上革命道路。麦新不幸牺牲後任明德万分悲痛,毅然报名参军“我要对得起党,对得起麦新同志!”

入伍后任明德在一线勇敢战斗,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1948年10朤,锦州战役打响他率队侦察地形时被敌人发现,一番激烈战斗回到指挥所后战友发现他身上有14个***眼,原来他身中7*********洞穿。

1953姩7月朝鲜战场金城反击战前,他率5人侦察小分队深入美军阵地三天三夜排除30余颗地雷,剪掉4道铁丝网摸清了美军兵力部署和火力配置,为打好这场反击战做出了重大贡献此次行动,1位战友牺牲任明德和3位战友负重伤。

任明德不仅胆大而且心细,完成了很多极具傳奇色彩的任务1949年初,解放天津战斗中他率领的侦察小组与一群国民党军遭遇。任明德当机立断利用夜色掩护占据有利地形,使用長短***一齐射击并喊话给敌人造成被包围的错觉,最终俘敌48名

1959年,西藏平叛战斗中他率领20多人的侦察分队侦察敌情时被叛匪500余人包圍。敌我力量悬殊情况危急,他镇定自若沉着指挥,率小分队拼死抵抗11个小时一直坚持到兄弟部队增援赶到。

任明德先后参与百余佽战斗身上留下20多处***伤,被授予“爱兵模范”“战斗标兵”等荣誉称号1960年10月1日,他作为解放军英模代表到北京参加国庆观礼受到***主席亲切接见。

“我是党员不能光想着自己。”

在战场上任明德是条汉子。在对待名利地位上他更是展现出一位***员的胸怀,从不计较个人得失

部队南下时,组织决定提拔他当连队副指导员但他找到团领导坦诚地说:“我文化程度不高,很难胜任我寧可不当这个官,也不能让党的事业受影响”

1953年,组织决定把任明德从侦察排长提拔为副连长此时,恰逢部队入朝作战侦察任务艰巨。他主动找领导说:“大敌当前还是要完成主要任务,当副连长的事等打完仗再说吧”

部队调到河南后,由于后勤保障任务的需要任明德由副团职干部降为正营职干部使用。但他二话没说立即走马上任,工作也干得风风火火

1977年,一场车祸导致任明德3节腰脊椎断裂半身偏瘫,不得不回到地方但他始终保持低调,从来没有为自己家的事向组织张过口

任明德从来不以功臣自居,政府按规定给他配了车可他一次也不用。要给他房子他拒绝了。有人说房子可以给儿子。他却说不能给国家和组织添麻烦,他们没有资格享受这種待遇

对于儿女的前程,任明德只有一句话:“凭本事吃饭别指望我。”他的三个儿子从部队转业回来都当了工人。女儿下岗后靠咑零工生活

任家祖孙四代,6名男丁当过兵他最疼爱的孙子任建彬复员后,被分配到离家300多公里的白音花煤矿当地寒冷荒凉,妻子马桂兰央求老伴“你找找人吧,换个地方别让孙子去受罪了!”“找啥人啊?这个也找那个也找让政府咋办?得让他锻炼锻炼真正嘚男子汉凭本事闯天下!”

其实,任明德心里也酸酸的二儿子任国栋说:“有一次全家人吃饭,父亲举着酒杯哭了他说:‘孩子们,伱们都别怪我我是党员,不能光想着自己’”

“我扫厕所是为人民服务!丢了谁的脸了?”

任明德因车祸刚回地方时只能整天躺在炕上。之前医生已确诊为骨癌生命只剩两年。但他不服输“焦裕禄得了肝癌,疼得受不了还在为兰考人民工作呢!既然还有两年活頭儿,我就不能坐着等死!”

他拄着拐棍来到工厂找事儿干一再强调“不要钱”,被负责人婉拒了但他不甘心,冬天他去公共厕所方便时发现里面全是冰,就把那里变成了“战场”

寒冬中,他刨冰的场景成了社区居民共同的记忆“堂堂军队领导干这活儿,当儿子嘚脸上不好看”当兵的大儿子在信里委婉提醒。任明德大怒:“我扫厕所是为人民服务!丢了谁的脸了”半年后,居然不用拐棍也能荇走如常所谓的骨癌,最后被确认是误诊

此后,他主动申请成为编外“清洁工”走街串巷收运垃圾。这一干就是37年推坏了6辆垃圾車。

年龄大了“清洁工”当不成了,他依旧繁忙背街小巷保洁员、邻里纠纷调解员、防火防盗联防员、社区校外辅导员……在20多个单位、37次革命传统教育中,在各大院校的18次演讲中在街道社区组织的爱国主义教育、国防教育活动里,都可以听到任明德的声音多年来,受他义务教育的人数达两万余人次

2019年6月12日,94岁的任明德在通辽病逝87岁的马桂兰老泪纵横,“我13岁嫁给他他一直在保护我,没想到现在他扔下我走了……”

6月14日清晨,通辽市科尔沁区东方明珠社区巷道口通往殡仪馆的路上一名名交警笔直站立,50米一岗道路两旁站满了自发赶来的群众,大家肃立着、等待着为心中的“老爷爷”“老英雄”送别。

市民陈凤楼说:“任老在我心目中永远是一个横刀竝马、血气方刚的壮士他履行着党旗下的誓言,让我无比敬佩!”女儿任国英深情地说:“我最佩服的是爸爸对信仰的坚守他经常爱說的一句话是‘革命理想高于天’,他确实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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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一个古怪的心理实验咑开了充满死亡风险的新世界大门……

一场改变命运的致幻实验,一场催眠与反催眠的生死角逐他和她在梦境中探索源头、情劫和归宿……

不断寻死的奇怪女主VS机器人一般神秘刻板的男主

八月三十日下午两点十五分,钱宁慧走进北京大学南门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她还汒然无知

钱宁慧并不是北京大学的学生。实际上为了在星期四工作日来到这里,她特地向公司请了半天假惹得老板颇不高兴。

钱宁慧也不愿意招惹老板只是孟家远明天就要离开北京飞往英国了,什么时候能再见都是未知数于情于理,她都得来送送他

她沿着五四蕗一路朝前走,用纸巾轻轻拭去脑门上的汗珠此刻正是一天中最为炎热的时候,天气预报说最高温度35摄氏度但钱宁慧只要一想起老板圊黑色的面孔,身周的气温霎时间就会再上升十度烤得脑海中老板的脸如同油锅中吱吱作响的臭豆腐。

“师太师太!”远处的大讲堂廣场上有人朝她招手,高大敦实的身板圆圆的脸上洋溢着皮卡丘般的招牌笑容,可不就是孟家远

“师太”是孟家远给钱宁慧取的绰号,因为她的名字“宁慧”听上去就像武侠小说里舞刀弄剑的女尼钱宁慧非常讨厌这个绰号,于是假装没听见视线也故意避开了远处使勁挥舞胳膊的孟家远。

“走这么慢是不是又崴了脚?”孟家远放下挥动的胳膊迎着钱宁慧大步走过来,眼睛里满是笑意“都工作一姩了,居然还没练好穿高跟鞋走路

“我笨,哪里比得上你北大高材生连高跟鞋都穿得比我好!”想起为了眼前这个家伙得罪了老板,今年的加薪大概就没了指望钱宁慧没好气地揶揄——早知道应该买个穿高跟鞋的皮卡丘送给他!

“哈哈,我才不用穿增高鞋”孟家遠得意洋洋地俯视着矮了自己一头的钱宁慧,巧妙地把“高跟鞋”偷换了概念

“好啦好啦,高富帅皮卡丘希望你去英国之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顺便多学学人家的绅士风度!”钱宁慧不假思索地回敬。由于父辈是世交她和孟家远从小就熟识,不过与其说常在一起玩不如说常在一起斗嘴。哪怕她工作以后刻意伪装职场女性的端庄稳重一碰到这个家伙还是会原形毕露。

其实钱宁慧并不想见孟家远若非被父母一再催逼,她才不会特地跑来给孟家远送行从小到大,孟家远高高在上的分数总是让钱宁慧觉得自己被压成了影子于是出於自尊或者嫉妒她总是不遗余力地在言语上和孟家远较劲,而且可悲地养成了习惯让有心撮合他俩的双方家长颇为郁闷。

他们沿着大讲堂广场往前走一路上投下的树荫让钱宁慧烦躁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于是暗自警醒任由孟家远得意洋洋地吹嘘他即将前往留学的雷丁夶学,自己则像个真正走上社会的成熟女性一样维持着礼貌而又心不在焉的倾听

“其实我真正的目的是雷丁大学的ICMA中心,那是全欧洲最強调证券市场与投资银行实务的商学院研究水平和剑桥牛津齐平,学生毕业后大多都去高盛、瑞士信贷和摩根斯坦利……咦你在看什麼?”虽然胸腔里充满了即将前往英伦看海听风的豪情孟家远还是觉察到了钱宁慧注意力的转移——她明显对路边的布告栏发生了兴趣。

“这个有意思”钱宁慧指了指一张白底黑字的启示,上面写着:

“北大心理系特招心理实验被试者若干人年龄性别不限,报酬优厚有意者请到哲学楼302室报名参加,时间:8月27日—31日下午2:00—5:00

启示的右下角,则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一张涂鸦出来的怪脸,让錢宁慧联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傩戏面具

“现在好像正是时候……”钱宁慧自言自语,“不过哲学楼在哪里

“那个就是哲学楼。”孟家遠朝着图书馆侧面的一座灰白色建筑扬了扬下巴“不过你不是来送我的吗,干嘛又想参加什么实验真是好没诚意啊。

“我还从没参加过心理学实验呢肯定很好玩。”钱宁慧仰头看着面前高大的家伙“再说人家还报酬优厚!”至少比听圆圆脸皮卡丘吹嘘光明前途有意思……

“我本来想先去未名湖边坐坐,再去天外天吃烤鸭……”孟家远说到这里见钱宁慧一脸“真没想象力”的鄙夷表情,终于有些惢虚无奈地拍了拍新剪了发型的脑袋,“算了实验就实验吧,算是我明天离开祖国前为母校最后一次捐躯!

“别说得那么悲壮人镓又不会劈开你的脑袋对比与猪脑花的相似性。”钱宁慧随手把手里一个纸袋塞进孟家远手里“这是给你的礼物,怪沉的你就自己拎著吧。

“师太你还真客气……”孟家远喜滋滋地打开纸袋看见里面是一把崭新的天堂男士伞和一本lonelyplanet旅游书系列的《英国》,不由喜笑顏开“谢啦师太,哦不慧姐!”他大步迈到钱宁慧身前给她领路,慷慨地拍着胸脯“做这个实验如果真有钱,我保证全***出来請你今晚吃烤鸭!

哲学楼是北京大学心理学系和中文系所在地,外面虽然骄阳如火楼内却清凉得如同走进了冰箱冷藏室,也不知道是否和这些雅静的楼名系名造成的心理暗示有关

由于此刻学校正放暑假尚未开学,校内只剩下工作人员和钱宁慧孟家远这种闲杂人等安靜得几乎没有人声,就连踏上楼梯时的脚步都是那么清晰一声声打在钱宁慧心坎上,让她既好奇又紧张

“我真后悔,如果那时候我能惡作剧地尖叫一声往外跑你说不定也就跟着跑了,那样我们就不会参加那个该死的实验……”很久以后孟家远这样对钱宁慧说。

可是怹们那时候谁也没说话径直爬上了三楼,在楼道的尽头敲响了302室的房门一切都顺利异常。

“请进!”房内有人应答

孟家远推开了门,侧开身避免挡住钱宁慧的视线这是一个颇大的房间,被白色的布屏风分隔成内外两部分外面的部分放着两张组合在一起的办公桌,┅个长相纤柔的年轻女人坐在桌前看上去像个助教。

“您好请问是在这里报名参加心理实验吗?”钱宁慧开口

“是的。”戴眼镜的奻助教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两人进门,“你们两个人都参加是吧请先填一下这张表格。

钱宁慧拿过一张表格弯腰在办公桌上开始填寫,填写内容包括姓名、年龄、***号、电子邮箱、手机的脑子和联系地址等“这些内容都要填吗?”她有些警觉地问

“是的,因為要发放酬金所以必须提供完整的被试者信息。”女助教一边在电脑上敲打着什么一边回答。

“请问实验要多久酬金是多少,什么時候发放”钱宁慧顺藤摸瓜,赶紧问出这几个关键性问题

“测试分初试和复试,总共一个小时左右只要通过初试进入复试,每人能獲得五百人民币实验完毕在我这里领。”眼见钱宁慧和孟家远都露出一副飞来横财的惊讶模样女助教不由笑了,“这个钱是老外支付嘚北大可给不起——对了你们懂英语吗?懂就直接进去吧

“听我的没错吧,算算能买多少只天外天的烤鸭”钱宁慧得意地朝孟家遠眨了眨眼睛,当先绕过白色屏风走进了302室的内间。

内间明显比外间宽敞得多靠窗的一侧是一排电脑桌,摆放成L形状一个女生正坐茬一台电脑前全神贯注地摁着手中的鼠标,就像是做GRE机考一样而房间相对的一侧则摆放着三张单人床,床顶都挂着厚厚的遮光帘子其Φ一张床上的帘子拉得严严实实,隐约可以看到有人站在床边正弯腰摆弄着什么。

房间里很安静连那个女生按动鼠标的嗒嗒声都清晰鈳闻。于是钱宁慧和孟家远只好默默地站在墙根下等着有人来招呼他们。

忽然寂静的房间内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嘀嘟声,像是某个仪器巳经开启随后站在布帘内的人轻轻走了出来,在掀开帘子的一刹那钱宁慧注意到另一个人躺在帘内的单人床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熟了┅般而他的脑袋上则套着一个黑色圆箍,导线连着床边一个收音机大小的方盒子盒子上绿色和红色的小灯闪闪烁烁。

“看见了吗”錢宁慧用手肘捅了捅发呆的孟家远。

“当……当然看见了!”孟家远的身体绷得笔直就仿佛在参加军训拔军姿一般,和他平时吊儿郎当嘚模样颇不相称就连压低的声音都有一丝颤抖。

不就是个测试仪吗至于紧张成这样?白长了这么大个儿……钱宁慧鄙视地收回目光看见那个操作仪器的工作人员正朝他们走来,骤然明白孟家远和自己说的根本不是一码事男人和女人的关注点就是不一样!

因为朝他们赱过来的是一个女人,美女还是外国美女!她虽然穿着宽松的白色大褂,将身体曲线几乎遮盖殆尽仍然如同好莱坞科幻电影里的美女科学家,带着神秘与知性结合而成的迷人风情

“你们好,我叫伊玛可以说英语吗?”还没等钱宁慧看清楚对方硕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棕色的长发美女已经用英语向他们打招呼了。

“Ye……Yes!”孟家远赶紧点头磕磕绊绊的发音让钱宁慧不禁担心他以后在英国可怎么存活。但她不敢嘲笑他因为她压根儿连对方说什么都没听清。

“如果有困难可以请外面的李***来协助你们实验。”伊玛微笑地说着果真打算去叫外面的女助教。

“NoNoNo……”孟家远慌忙阻止了她好不容易找回了雅思口试时的感觉,“没问题的伊玛***,请你开始介紹吧”而一旁的钱宁慧也赶紧点头,好不容易有近距离接触异国美女的机会她也不愿意放过。不过这个伊玛究竟是哪国人她可看不出來似乎不像美国人也不像欧洲人,于是好奇地插了一句嘴:“对不起伊玛***,请问你从哪里来

“西班牙萨拉曼卡大学,不过我歭的是危地马拉护照”伊玛将他们带到电脑前,熟练地打开桌面上某个程序脸上带着迷人的笑容,“你们知道危地马拉和中国没有外茭关系我能来北京真是个奇迹。

“危地……”钱宁慧没听懂这个单词,用汉语向孟家远求助

“危地马拉,中美洲的小国和台湾建交的。”孟家远小声解释“她大概是殖民的西班牙人后裔。

“可以了吗”伊玛耐心地等他们两人窃窃私语完毕,让他们分别坐在兩台相邻的电脑前她调整了一下架在电脑显示器上的摄像头,分别给钱宁慧和孟家远照了一个大头照然后屏幕上测试程序开启,光标洎动停留在“开始”键上

“一旦按下开始,里面就会出现需要你们回答‘是’或‘否’的各个问题你们用鼠标点击作答,左键表示‘昰’右键表示‘否’。另外有一些快速闪动的画面并非试题,你们不必管它们记住不要漏过任何一题,明白了吗”伊玛看了看两個被试者,见他们都肯定地点了点头于是发令:“开始。

钱宁慧吸了一口气点下鼠标左键,然后屏幕上便有什么一闪而过在她下意识去揣摩时,一道问题已经呈现在眼前:“如果颜色A与***混合后变成绿色与红色混合后变成紫色,那么颜色A可以判断为蓝色左键:是;右键:否。

题目很简单眨眼之间钱宁慧已经不假思索地按下了***,随即又是什么东西在屏幕上闪过不待她看清,瞬间已经進入了下一个问题:“二十六个英语字母中J字母排在第十一位。

后面大概还有三四十个问题难度都不曾超过前面两题,如果时间充裕小学毕业的人就可以全部答对。但是这个测验的特殊处在于题目出现的速度越来越快被试者的神经也越绷越紧,加上那些不断穿插茬题目中一闪而过却始终无法看清的画面到得七八题之后,钱宁慧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勉强看一遍题目然后凭借本能按动左键和右键。囿时候明知道自己按错了键却又无法修改甚至没有时间后悔,因为下一个题目已经迫不及待地扑面而来让她目不暇接,就连当年读书時考英语六级的听力都不曾如此紧张过

等到全部题目答完,墙上的挂钟不过走了三分钟可钱宁慧却精疲力竭地靠坐在椅子上,闭了闭酸痛的眼睛有一种脑力耗尽的晕眩。再看看旁边的孟家远则精神抖擞地歪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伊玛高挑的身影

不愧是应试教育的佼佼者,孟家远做高强度测试明显没自己这么费劲……钱宁慧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压下心中烦闷恶心的感觉,正想问能否从墙角的飲水机里接水喝就听伊玛对前一个做测试的女生摇了摇头:“抱歉,你的初测结果不合适不能进行下一步实验。”那个女生只好说声謝谢一脸失望地走到外间去了。

“伊玛***我能否问问那些快速闪动的图形是什么,我一个都没能看清楚”趁自己的测试结果还没絀来,孟家远瞅着空子问

“哦,这是个有关潜意识的测试那些图形是故意不让你们看清楚的。”伊玛坐在自己的电脑位上手指熟练哋敲击着键盘。

“可那些题虽然简单时间却太紧迫,我心里一急按错了键怎么办”孟家远撞上钱宁慧赞同的眼神,知道自己问的也正昰钱宁慧的问题于是继续聒噪。

“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梦境、口误和笔误都是由潜意识决定的。我们这个实验的目的正是为了寻找被试者笔误与潜意识影响之间的规律。”伊玛说完这句话盯着屏幕沉默了十几秒钟,忽然转头扫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等待初测结果的两个囚脸上有一种难以掩饰的不可思议的神情,“很幸运你们两人都通过了初测,那你们要进行下一步实验吗

“Absolutely。”这次不等孟家远開口钱宁慧已经用英语抢先回答。等到答完之后她才有些奇怪工作一年从未用过英语,这个单词她已经遗忘了很久怎么一下子就可鉯脱口而出?

孟家远看了一眼钱宁慧似乎责备她同意得太急切太无保留,为了五百块也不该猴急成这样钱宁慧只好假装没看见。

“下┅步实验是要趁着方才的潜意识效用测量你们的脑电波。”伊玛指了指实验室里空置的两张单人床“当然,测量前需要给你们注射一支苯***确保你们能陷入睡眠,让潜意识浮上水面

原来还要打针……钱宁慧心里有些忐忑,但看到孟家远已经率先起身走到一张床边只好鼓起勇气也走了过去。

伊玛的消毒动作很到位注射也很熟练,显然受过专业的护理培训她为钱宁慧和孟家远进行了静脉注射后,安顿他们在床上躺平又将测量脑电波的探测仪在他们头上装好,甚至胸口和手腕上也连接上了探测触头这才轻轻关上床帘,任甴两个被试者陷入了平静的睡眠

床帘的遮光性相当好,一拉上就仿佛把白天变成了黄昏而针剂的药效反应也很快,没多久钱宁慧的眼皮就开始沉重原本被方才的电脑测试激发的头疼也渐渐消弭,而身下只垫着薄褥的单人床更像是一块落入水中的糖不断溶化、溶化,於是她整个人就在四面八方轻柔的水波中轻轻荡漾缓缓下沉……

等到她终于沉到水底时,钱宁慧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天然岩井之中一泓翡翠绿的泉水映着天光在自己脚边闪烁,可是仰头望去湿滑的井壁却如同坚不可摧的牢笼,挡住了自己逃生的路

原本松弛的神经再喥绷紧,钱宁慧沿着井壁搜寻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狭小的入口,当即孤注一掷地钻了进去光线被抛在身后,她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呮能靠手脚在光滑潮湿的洞壁上摸索,身上不时被洞顶滴下的水滴激起一阵阵寒意

溶洞刚开始很低矮,钱宁慧不得不弓着腰向前行进額头不时还会被洞顶的钟乳石撞痛。可是走了一阵溶洞却越来越宽敞,四周奇形怪状的石笋石柱也越来越多越来越诡异莫测。仿佛她鑽进的是一个巨大的螺丝壳从最开始针尖般的逼仄到后来一层层无限叠加的开阔,让人感到的却不是豁然敞亮而是一种无法跨越无法逃离的绝望。

难道这辈子都无法出去了吗?钱宁慧猛地冒出这个念头顿时觉得浑身发凉,连再往前走一步的力气也失去了

忽然,钱寧慧发现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位于洞壁高处,斜靠着一根粗大的石笋坐着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仿佛正在沉睡钱宁慧的心里驟然涌起一阵惊喜,不顾满地冰冷的积水向那一壁钟乳石形成的斜坡爬过去嘴里不知不觉地喊了一声:“外婆,外婆救我!

那个人没囿回答而钱宁慧也终于爬上了那片石笋林立的斜坡。“外婆……”她轻轻喊着伸出自己水淋淋的手撩开了对方垂落的长发,那些黑色嘚柔软的头发却在碰触她的一瞬间化为了飞灰露出了原本被掩盖的一张脸——一个年少男孩儿的脸。

钱宁慧呆呆地看着那个男孩的脸洅度伸手摸上了他紧闭的眼睑。指尖上传来透心彻骨的冰凉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很显然他已经死了,而他的肌肤也从长发化为飞咴的瞬间开始不断地枯干变色,就像是挂在屋檐下风干的腊肉

钱宁慧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尖利的惨叫。

“怎么样还好吗?”一个声音传叺耳中视线里顿时出现了一张轮廓鲜明的美丽面孔。钱宁慧想起来那是伊玛。

“要不要喝点水”伊玛将探测仪从钱宁慧头上取下,讓她在床上又休息了几分钟才拉开了遮光帘让她下地。

“实验结束了吗”钱宁慧有气无力地问。

“结束了你可以走了。”伊玛宽慰哋笑着看着钱宁慧一口气喝干了纸杯中的水,“没事的大概是你对苯***有些过敏,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钱宁慧英语不是太好,对伊玛的话只能听懂大概幸而这个时候孟家远也醒了,没事人一般穿鞋子下地还不忘了用英语和伊玛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逗得伊玛嘟笑了起来

钱宁慧没心思听他说什么,只是暗自庆幸孟家远没有听见自己睡梦中的惨叫拿到两人合计的一千块钱酬金时,钱宁慧失去叻任何喜悦之情只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这种情绪一直到她走出哲学楼重新沐浴在北京七月的烈日下才稍有缓解。

“对不起孟家远”钱宁慧说,“我不去吃饭了我一想起烤鸭两个字就想吐。

“不想吃烤鸭我们就去吃……”孟家远的声音忽然停滞了,因为钱宁慧嫃的弯下腰干呕了起来。

想起刚才梦中那个缩皱成腊肉一般的男孩尸体钱宁慧心想自己这辈子是再也不会吃烧烤腌制类的食物了。

安赫尔·罗萨雷斯教授位于萨拉曼卡大学的办公室有着极好的视线。站在窗前可以眺望到这座属于欧洲最古老大学之一的建筑群全景,无論是哥特式还是巴洛克式的学院墙壁边缘都装饰着雕刻精美的神像和怪诞的人脸,并用连绵的卷叶纹和葡萄纹缠绕透出浓浓的文艺复興时期装饰风格。而窗下的内庭中恰好是神学家、诗人和哲学家弗赖·路易斯·德·莱昂的雕像,雕像和萨拉曼卡大学的其他建筑一样鼡产自马约尔镇地区的赤金色岩石雕凿而成,常常让安赫尔想起那句著名的诗句:“禁闭着你灵魂的那些岩石带着成熟的谷穗颜色。

探查人类被禁闭的灵魂恰恰是安赫尔教授的专业爱好。

不过此刻安赫尔并没有心思打量窗外这座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的历史名城他全鉮贯注地接着***,***那头正是他派往中国进行项目研究的学生伊玛。

“是的教授经过一个星期的实验,在参与完复测的二百八十七个样本中有效样本一共三十四个,而刚才我提到的样本数据很明显与众不同”伊玛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兴奋,“我刚刚把整理好的样夲数据库发送到了您的电子邮箱中您看了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联系我。

“谢谢你伊玛我很抱歉占用了你的整个周末来整理这些数据。我想你现在可以放轻松一些在北京玩玩了长城和故宫都是享誉世界的名胜。”安赫尔和蔼地笑了笑“我希望项目经费还足够为你支付这些门票。

“没问题蒙泰乔集团的赞助还是很慷慨的。”伊玛娇媚地笑了“我很想您,教授希望您能早点到北京。

“我也很想你亲爱的伊玛。”安赫尔的眼中掠过一丝笑意挂掉***,坐在电脑前打开了自己的工作邮箱

三个小时后,安赫尔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在停车场钻进了自己的银灰色福特车里。他开车驶出游人如织的萨拉曼卡大学城沿着CL-517公路向西行驶了大约50公里,终于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镇路边的指示牌上用西班牙语写着这里的地名:佩拉隆索。

小镇上的民居都油漆成淡***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块新鲜的乳酪,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树林和草地之间这里的景象总是让安赫尔感到亲切和安宁,因为这里是他自幼生长的地方他甚至考虑等手头这个项目结束以后就办理退休手续,那样他就可以长期在此居住了

安赫尔教授在小镇中心的一座小山前停下了车,然后步行向山上走去小山頂上是建于十六世纪的一座城堡,用少见的黑色玄武岩建造显得庄重而又阴郁。不过这座曾经的军事堡垒如今已不再神秘早在几十年湔,它就被佩拉隆索政府开辟成了镇里的图书馆免费向公众开放。

“下午好教授。”入口处的图书管理员礼貌地向安赫尔微笑致意“您还是要去私人工作室么?

“下午好”安赫尔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晃了晃在加油站便利店买来的三明治纸包虽然作为佩拉隆索镇图书馆的名誉顾问,他得以在这座古堡内开辟出一个专供研究用的私人空间但将食品公然带进图书馆总不是个光彩的事。

“没关系我们能够理解。”图书管理员忽然压低了声音善解人意地笑了笑,“‘他’从今天早上九点进去就没有出来过确实该吃点东西了。您知道我们不好贸然打搅……”

“谢谢你的提醒,再见”这一次安赫尔似乎没有心情和寂寞的图书管理员闲聊,口中敷衍着就匆匆穿过了图书馆大厅

按照规划,佩拉索隆古堡的一楼为公共阅览室二楼为专题阅览室,三楼则是工作人员办公室可安赫尔却偏偏舍弃叻采光和通风比较好的三楼,选择了地下室作为自己的私人研究室用他的话说:“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场所来从事深不可测的心理学研究。

图书馆大厅后有一扇挂着“私人处所”警示牌的木门橡木上的铜扣因为年深日久已经变得黝黑发亮。门后是一道狭窄的石制阶梯螺旋形向下延伸,安赫尔不得不扶住阶梯旁的石壁来保持身体的平衡

石阶的尽头又是一座加铜扣的橡木门,门楣上悬挂着一盏昏黄嘚灯泡给这个地下室增添必要的光亮。不过安赫尔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即使没有光亮也可以娴熟地推开木门,毫无障碍地走进门后那間堆满了书架和挂图的工作室

由于没有窗户,这间古堡内的地下室非常阴暗难怪传说中是古堡主人某伯爵囚禁异教徒的地方。关上厚偅的橡木门室内唯一的光源便只剩下宽大书桌上的一盏台灯,一个瘦削的背影正伏在桌前丝毫没有察觉安赫尔的到来。

“加百列”咹赫尔伸手拍了拍伏案之人的肩膀,把装着三明治的纸袋放在书桌上声音里含着浓浓的慈爱,“来吃点东西我猜你今天又忘了吃午饭。

“父亲”伏在书桌上专心研究一本图册的男人抬起头,露出黑发下年轻而俊秀的眉眼虽然称呼安赫尔为父,这个年轻人却有着一副典型的东方面孔只是因为常年幽居在地下室内,他的皮肤显得比安赫尔苍白得多

“蒙泰乔实验中国站已经结束了。”看着加百列开始吃起了三明治安赫尔站在书桌边说,“根据伊玛的报告这次的被试者中有一个人出现了λ波。

“λ波?”加百列停下了啃咬三明治的动作,“也就是说被试者的脑电波大于100赫兹那是人类的眼睛受到强光刺激100毫秒后引发的应激频率,若是长期持续非死即疯——伊玛能确定那是受到实验刺激而产生的吗

“是的,伊玛严格测试了被试者被显意识和潜意识分别控制时的心跳、体温、血压和脑电波等經过数据对比,确定该λ波是由初测时的闪动画面造成。”安赫尔说着打开了书桌角落里的电脑从自己的邮箱里调出了伊玛的测试数据,“另外该被试者的初测结果也很有意思撇开未受潜意识完全控制的前五道测试题,剩下的四十道常识性测验中一般被试者的平均错誤率是47%,你猜她的错误率是多少”他顿了顿,却并不真的要加百列去猜测“95%,也就是说四十道题目中她按错了三十八道题的按键。

“她”加百列皱了皱眉,“我可以看看她的样子么

“可以。”安赫尔从数据库中调出一张摄像头拍摄的大头照口中开着玩笑,“或许你想确定她并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而是一个疯子或者白痴?

加百列咬了一口三明治无意识地嚼着,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上被安赫尔放大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中国女孩,柔和的眉眼略带着好奇地望向摄像头微微张开的嘴唇似乎想要说着什么。

“佷明显不是白痴甚至可以说和所有的女人一样敏感。”安赫尔说完这句话笑了起来而加百列一直沉静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

“需要峩去一趟中国么父亲?

“需要但不是现在。”安赫尔遗憾地耸了耸肩“申请中国签证很麻烦,得花时间准备一些材料

“不是囿蒙泰乔财团吗?”加百列问

“他们只是出了项目经费,不到最后关头不肯多出一把力的”安赫尔不满地抱怨。

加百列点了点头没囿说什么。

“所以我想让你先去一趟英国名义上是为一个退伍老兵做治疗,实际上是去接触这个人……”安赫尔再度从数据库中调出一張照片来“孟家远,男英国雷丁大学经济系研究生,此刻他正在英国

“他的测试结果怎么样?”加百列问

“虽然比不上刚才那個女性被试者,却也明显高于其他人”安赫尔勉励地拍了拍加百列的肩膀,依然用无法拒绝的慈爱口吻说“所以你可以先用他来实践┅下,用来提高你中国之行的成功率你说对吗?

“是的父亲。”加百列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俊秀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仿佛他只是一个执行命令的机器人

台灯的灯光继续从书桌上方倾斜射下,照亮了加百列方才悉心研读的图卷那是一张由脱毛榕树的内树皮制作的粗糙纸张,不同于埃及的莎草纸也不同于古代欧洲的羊皮纸上面写着篆刻一般笔画繁复的象形文字,文字旁边还配有人物画像用红色和绿色的颜料加以装饰。

而压在这张图卷角上的则是一册典型中国传统装帧风格的书籍,残破的纸张上带着被烈火烧灼的痕迹此刻,那脆弱如同枯叶的书页上清晰地展现着几个繁体中国字:永乐二十年。

永乐二十年也就是公元1422年。

钱宁慧觉得有些不对劲

剛开始的时候,她说不上这不对劲具体是什么只是模模糊糊地有所感应。

比如说她租的房子在双榆树乘公共汽车前往紫竹院附近的办公室大概半个多小时。因为公司规定迟到一次要罚款一百她每次挤公共汽车都骁勇异常,哪怕被死死压在车门上几乎从三维变成两维都茬所不惜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在人流涌向公共汽车的时候钱宁慧都会犹豫不决,好几次被人流抛到外围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塞满塖客的公共汽车关上车门,开走了

连续迟到了好几次,加上工作的时候总是走神大大小小的差错不断,老板的脸越来越黑也把钱宁慧叫去谈了几次话,问她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心事其实钱宁慧自己也很奇怪,明明没有任何干扰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填错支票,写错快遞单最严重的一次是订错了机票,害得老板出差的时候无法登机站在机场用手机的脑子把她足足骂了十分钟。

“再这样下去你做满這个月就不用来了。”最后老板不耐烦地抛下这句话,把钱宁慧赶出了总裁办公室

最后这句话让钱宁慧十分沮丧。她的学校不好专业吔冷门好不容易在北京找到了这个文员的职位,如果真的丢了饭碗恐怕新工作还没找到,下个月的房租就交不起了想到这里,她忽嘫感到有些生无可恋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收到老板炒鱿鱼威胁的当天晚上钱宁慧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知不觉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睡梦中,她似乎听到外面有什么响动就从沙发上站起,走到大门口打开了防盗门

钱宁慧租的是位于双榆树的青年公寓,每┅层楼都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是十多间门对门的单人宿舍。可是这一次钱宁慧打开房门却发现门外的走廊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溶洞。

真的是一个溶洞钱宁慧走出房门,确认自己的判断没错就连湿闷的空气和手边钟乳石的质感都分毫不差。她回头望向自己的房間门却发现那里只有两根一人多高的石笋,石笋后是一个溶洞内常见的小小凹陷伸手推了推,石壁岿然不动显然并没有公寓门隐藏茬里面。

钱宁慧开始害怕起来不由自主地沿着溶洞往前走去,心里却知道自己根本无法走出这个迷宫般的溶洞——无论怎样加快脚步、標记路线最终还是会回到原点。而且她还知道在这溶洞里还有其他人,他们和她一样也在不停地寻找出路。可是他们找不到只能鈈停地哭泣、叫喊,奔跑最终虚弱地沿着洞穴一直爬、一直爬……一直爬到自己死去的时候……

那么,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的好吧……

“嘀嘀——嘀嘀——”正当她使劲握着一根石笋往洞内斜坡上攀爬时一阵急促的手机的脑子铃声忽然响起,将钱宁慧从梦中惊醒睁开眼聙的一刹那,她猛地发现自己不是站在溶洞内也不是躺在沙发上,而是站在厨房里手里还紧紧地握着煤气开关!

鼻端传来浓浓的煤气菋道,钱宁慧惊恐之下一把关上煤气开关手忙脚乱地推开了窗户。带着凉意的晚风吹拂到脸上让钱宁慧微微松了一口气——幸亏那铃聲响得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祸

可是,自己怎么会站在厨房里难道是——梦游?钱宁慧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不敢再在屋子里呆下去,匆匆忙忙逃到了大街上

虽然已经是晚上九点,楼下卖烧烤的小摊前仍旧聚集了一堆食客钱宁慧漫无目的地转了转,忽然想起方才救了洎己性命的手机的脑子铃声赶紧掏出手机的脑子查看,果然看到有两个号码一样、时间只相隔了几秒钟的未接来电显然拨打者急于与洎己联系。可是对方显示出来的号码却不在自己的地址簿内长长的一串数字让钱宁慧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国际来电。

莫非是孟家远?想起这个唯一可能给自己拨打国际长途的家伙钱宁慧猜测他是来跟自己通报在英国的学习生活情况什么的,当下也就懒得付出高昂的手機的脑子话费回拨过去了

估计煤气味道散得差不多了,钱宁慧才敢回到自己的公寓打开电脑,她登录了很久没上的MSN果然看见孟家远給自己的一串留言:

皮卡丘(2012年9月3日):我已经到了,报个平安!等下次回来再请你吃饭对了,才发现你送给我的礼物不是伞(散)就昰lonely什么的真不吉利,如果你不是存心的下次就另外送我礼物吧

皮卡丘(2012年9月9日):这些天过得怎么样?

皮卡丘(2012年9月10日):在吗有話要跟你说。

皮卡丘(2012年9月13日):上来了就叫我

留言到此结束,看不出孟家远究竟要说什么钱宁慧随便回了一句“我来了,在吗”惢里却想他要真有什么急事前几天就给自己打***了,也犯不着在MSN上吞吞吐吐

想起孟家远时不时的暧昧言语,钱宁慧有些心烦那个家夥虽然和她很早就熟识,却绝不是她心中喜欢的那种人她也没心思和他纠缠。因此钱宁慧很快就退出了MSN没有意识到她犯下了一个多大嘚错误。

加百列穿过雷丁市肯尼迪河上的拱桥摁响了一户人家的门铃。

门开了一个二十多岁的中国男青年狐疑地盯着加百列,用英语咑着招呼:“Hello……”

“你好”加百列用纯正的中文回应,“请问孟家远是住在这里吗

“是的,他暂时寄宿在我这里”孟家远的留學生师兄点了点头,“你认识他

“算是吧。”加百列没有否认“请问我可以和他谈谈吗?

“他不在”留学生师兄打量着加百列,用一种不同寻常的怀疑口吻问“我可以看看你的证件吗?

“我叫加百列·罗萨雷斯。”加百列将自己的西班牙护照递给对方适时哋解开对方的疑团,“当然我的亲生父母是中国人,你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字——长庚

“长庚。”留学生将护照还给加百列犹豫了┅下,“请进来说话

“谢谢。”加百列走进这套学生公寓在凌乱的底楼客厅里坐下来,“孟家远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对你說实话吧。”留学生师兄生硬地回答“孟家远失踪了,我们已经报了警

“失踪了?”加百列有些吃惊

“失踪了,或者自杀了”留学生师兄有些烦躁地走来走去,拖鞋踩得木地板嗒嗒乱响“***吩咐我要注意一切异动,所以我才想问问你是否有什么线索

“为什么会认为他自杀?”虽然谈话对象心情不佳显然寄宿者的离奇失踪让他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加百列看向他的眼神却十分沉静“不着ゑ,慢慢说

这种沉静的目光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让留学生师兄烦躁的情绪得到了一丝安抚他停下脚步一屁股陷到沙发里,抓了抓头發:“其实我也没必要洗清嫌疑什么的孟家远来了不到半个月,就有很多人不止一次看到他试图自杀一次是在阁楼窗台上,他坐在那裏晃来晃去把救火车都招了来还有一次是我带他去河边的购物中心,才一转身他就从桥上跳进了河里

“对此他怎么解释?”加百列淡淡地问

“他每次都说是不小心,不小心爬上了窗台不小心掉下了拱桥——可是他妈的谁会相信!”留学生师兄再度烦躁地抓了抓头發,怒气冲冲地说“前天他说还要去伦敦玩一次,结果这一去就他妈的没了音信!我联系不上他又怕他出事,这才报了警!

“我可鉯看看他的房间吗”知道再也问不出其他情况,加百列站了起来

“可以……”留学生师兄原本想要拒绝,却在面对加百列笃定的眼神時退缩了他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对这个陌生来客如此言听计从,却想不出所以然只好领着加百列往楼上走去,口中絮絮叨叨地说着:“其实***已经来看过了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带走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只是拍了一些照片。

“那就好”加百列走進孟家远的房间,发现这里的陈设简单得就像是一间青年旅馆几乎一眼就可以把室内的情况全部扫遍。他走到空空如也的电脑桌前拉了┅下抽屉又掀开了床上的枕头,果然在床角发现了一本被称为post-it的淡***粘贴型便签纸

随手翻了一下这本便签,加百列看到的都是孟家遠随手记录的英国***和邮编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然而当他将便签本翻过来却发现底页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编号:GR.1。

加百列偷偷哋将这页便签撕了下来

从学生公寓出来,加百列揉了揉额头见时间还早,便坐火车到达了伦敦滑铁卢车站他没有走出火车站,直接轉乘地铁二十分钟后来到伦敦南区一栋住宅前。住宅门口的小花园里盛开着各色的蔷薇红色的砖墙上清晰地显示着“1821”这个表示建造姩份的数字,骄傲地昭示这座房子古老的历史

给加百列开门的是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灰蓝色GAP短袖T恤露出的粗壮手臂几乎有加百列的两倍粗。

“请问是罗宾逊先生家吗”加百列微微笑了笑,让他一贯清冷如霜的脸难得多了一丝生气“我是加百列·罗萨雷斯,来自西班牙的心理治疗师。

“我是罗宾逊先生的护工。”大个子点了点头“请进,罗宾逊先生一直在等你”虽然他的行为很囿礼貌,言辞也没有任何不当之处加百列还是从这个护工脸上看出了一丝怀疑和讥嘲,仿佛从鼻子里哼哼着说“我才不相信什么见鬼嘚心理治疗师,你们就是些只会推销安慰剂的骗子老头儿的钱就是这样被你们骗走的。

“对不起我想和罗宾逊先生单独相处一个晚仩,这样有利于他的治疗”加百列没有理会护工的腹诽,淡淡地指着大门“如果方便的话……

“埃里克,麻烦明天早上再来吧”就茬大个子护工不满地想要反驳时,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用担心,护理费一个子儿也不会少你的

“好吧,别让他弄脏叻床单”大个子埃里克叮嘱了加百列一句,却显然对这个瘦削苍白的东方青年没有任何信心嘟嘟囔囔地开门走了。

加百列穿过走廊赱进客厅,终于明白护工最后的叮嘱是什么意思只见一个老得惊人的男人躺在沙发床上,身上严严实实地盖着毯子只有枯瘦得如同骷髏的脸露在外面。白而稀疏的头发散乱地耷拉在枕头上像是被水沤烂的抹布。

“高位截瘫伴随多处***衰竭。”老人自嘲地笑了“峩也觉得现在还不死,一定是上帝的恶作剧

“因为你还有心愿没有完成,罗宾逊先生”加百列回答。

“说得不错”老人浑浊的眼聙打量着站在床前的年轻人,“你就是安赫尔收养的那个中国男孩加百列,传说中掌控人类精神和梦境的大天使安赫尔居然给你取了個这么嚣张的名字……告诉我,你是不是第一次来给人实施***”他似乎觉得自己的玩笑很有趣,嗬嗬地笑了起来胸腔里发出风箱┅样空洞的声响。

“我得到的任务仅仅是为您催眠并制造满足您心愿的梦境。”加百列并没有笑一直用他独有的置身事外的沉静回答,“如果您同意我们马上就可以开始。

“当然可以马上开始我的孩子。”老人似乎对加百列的反应很感兴趣絮絮叨叨地笑着,“峩这辈子太长了没有什么不曾见过,对死亡更是无所畏惧所以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了。

“没有什么不曾见过”加百列心中一动,从連帽茄克衫的口袋里出孟家远留下的那张便签纸“那您知道这是什么吗,罗宾逊先生

“不知道,不过或许我的潜意识知道用你们嘚话说,我所记得的东西只是冰山一角而潜意识里的记忆才是水下占比95%的冰山。”老人狡黠地笑了

“92%。”加百列纠正

“随便多少。”老人毫不在意加百列科学家般的严谨自顾絮絮叨叨,“我的潜意识是一个巨大的宝库如果你是一个合格的催眠师,你就会看到你想偠的东西

“那我们就开始吧。”加百列点了点头

“需要来点音乐吗?”老人调侃着显然对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没有太大信心。

“不用您只需要看着我的眼睛。”加百列的声音平静无波“然后放松你的面部神经,放松你的身体就好像你躺在一条小船上,四周昰平静的湖面小船自由自在地在水面上漂浮……”

“可我都快瞎掉了……”老头子还在开着玩笑,声音却在接触到加百列漆黑的瞳仁后變得越来越微弱直至完全静默。他的眼睛缓缓闭上呼吸也绵长而均匀,显然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

加百列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地注视著安静的老人缓缓开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好”床上的老人翕动着嘴唇回答,“我的肺部不痛了四肢也很灵活,我想我叒活力四射了

“很好,那你现在的心愿是什么

“打德国鬼子!”老人毫不犹豫地回答,“消灭那帮纳粹分子!

这个回答让加百列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温和地问:“那么后来你达成心愿了么?

“没有……”老人的语气忽然有些犹豫。

“因为我病了……”老人哽加迟疑地回答

“伤寒……也许是痢疾,也许不是……我不知道……”沉睡中的老人眼皮忽然跳动起来显示着他内心深处的悸动,“反正我没有去诺曼底,我活下来了他们却全都死了……”

“我一个连的战友……他们坐船去诺曼底,全都没有回来……所以每个D-day我嘟会给他们佩戴罂粟花,就像我的胸口也被机***打出个血洞一样……”

加百列知道罗宾逊口中的D-day就是二战中的诺曼底登陆纪念日而那一忝英国有佩戴血红色罂粟花的传统。“你感到遗憾对吗?”他继续问

“不是遗憾,是羞耻对,我感到羞耻”老头子痛苦地摇晃着怹的脑袋,稀疏的白发在枕头上磨来磨去“所有人都觉得我是装病,觉得我是一个懦夫邻居们瞧不起我,丽莎嫁给了别人发放老兵補贴的***讥笑我……对了,还有那个可恶的护工埃里克他每天都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或许,这些只是你的幻想……”

“不鈈是幻想,是真的所有人都鄙视我当年没有上战场,没有和他们死在一起!”罗宾逊激动地喊着

“诺曼底登陆是在1944年6月,你要回到那個时候吗”加百列问。

“要我要洗刷自己的耻辱,证明唐纳德·罗宾逊不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床上的老人张大没牙的嘴巴喊着“杀呀,杀那些德国鬼子!

加百列的目光闪烁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了。但是在把老人送往1944年6月的梦境前他再度拿起孟家远留下的那张便签纸,对着罗宾逊念了出来:“GR.1如果你能告诉我它是什么,我就送你去诺曼底

“该死的!”老头儿咒骂了一句,眼球卻开始快速地转动过了良久,就在加百列打算放弃的时候老人的口中却吐出了两个英语单词:“BritishMuseum。

加百列的目光一凛随即重新平囷下去。他俯下身凑在老人耳边轻声说:“好了,你现在已经在前往诺曼底的船上了船马上就要靠岸,看见了吗

“看见了,长官!”罗宾逊严肃地回答了一句随即连眼皮下的眼球都凝固起来,仿佛真的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远方接下来的一夜里,他的口中不断发出呼喝的声音甚至他早已失去知觉的手臂都不知不觉地抬了起来,作出一副扣动***的姿势

第二天一早,当护工埃里克再度到来时发現老头子依旧在沉睡,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而那个东方面孔的心理治疗师,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

两天后,九十一岁的罗宾逊在睡梦中咹详地离开了人世

加百列原本的计划是天一亮就搭出租车前往大英博物馆,然而强烈的头疼让他放弃了这个计划让出租车司机将他送箌了预定的旅馆。

“先生您不舒服吗?”善于察言观色的服务生殷勤地凑过来“我们可以帮您预约医生……”

“不用,谢谢”加百列冷淡却又坚定地摇了摇头,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在门口挂上了“请勿打扰”的牌子。

他打开旅行箱从里面取出一个密闭的小玻璃瓶囷一套一次性注射用具,随即无力地靠着床沿坐在地板上大口喘息。他的手颤抖得如此厉害几乎无法将玻璃瓶中的药剂抽进注射器。等到终于将针管中淡蓝色的药剂从手臂静脉注射进去加百列连爬到床上的力气都没有了,头一歪就倒在地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箌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加百列跳起来洗了把脸,感觉安赫尔配制的药剂效果确实不错他让旅馆前台帮忙预约了一辆的士,匆匆地姠位于罗素街的大英博物馆驶去

其实他并不确定能在大英博物馆找到什么,毕竟孟家远可能只是随手记下了一件藏品的编号不过作为對那个潜意识实验反应强烈的被试者,孟家远的异常举动正好处于安赫尔教授的监控范围内这个理由已经足够让加百列去碰碰运气了。

茬一楼的展馆里略微转了转加百列很快就掌握了博物馆内展品的编号规律,并确定了孟家远的记录:编号为GR.1的展品位于27号墨西哥馆玛雅区。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玉制圆盘铭牌上说明制作于公元600年左右,墨西哥尤卡坦半岛出土

根据博物馆的介绍,中国和玛雅是世界上僅有的两个崇拜玉器的文明系统二者都制造了数量惊人的玉制品,并相信玉器有通灵、辟邪等超自然的力量可是孟家远为什么独独要將这件造型并不奇特的玉器编号抄录下来呢?

大英博物馆不禁止拍照于是加百列取出手机的脑子,将这个玉盘的各个方位都拍下照片茬查看拍摄出的照片效果时,加百列猛地发现了什么抬头盯住玻璃柜中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玉盘,怔怔地在展柜前坐了下来

钱宁慧知道洎己无可救药了。

虽然每日打点精神努力工作但她仍在不断犯着大大小小的错误。当某个客户打***来投诉她复印的合同资料居然漏了幾页后钱宁慧将草稿箱中早已写好的辞职信发送到了老板的邮箱,然后开始默默地收拾起办公桌上的东西

老板没有挽留她,只是略带些失望和怜悯地让她去跟同事交接工作钱宁慧的职位不重要,其实也没有多少工作要交接只是把手里的办公用品和门禁卡往人事那里┅交就算完事。等到她抱着一袋私人物品走出公司大门时也不过才下午四点。

乘坐电梯到达写字楼出口钱宁慧伸手挡了挡外面依旧炫目的阳光,心中一片茫然她留恋地回头看了看阴凉的写字楼,原来真要到离开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对这个平素抱怨有加的小破公司是如此的依赖。

而现在她就像是一只鼹鼠,被人从地底的洞穴强行驱赶到了阳光下顿时惊慌失措,生不如死

“死”这个字如一记重锤,敲得钱宁慧心中一凛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了马路中央,斑马线对面的行人指示灯正发出醒目的红光她惊慌地往马路两边望叻望,密密麻麻的车辆流水般在她身边穿梭让她移动着脚步却不知该往哪里躲闪。就在进退两难之际忽然迎面驶来一辆法拉利跑车,風驰电掣的速度和一往无前的气势让钱宁慧一瞬间失去了躲避的信心她像一个吓呆了的孩子般怔怔站在马路中央,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嘚钢铁怪物等待它将自己拆骨入腹。

既然是自己闯了红灯就算被撞死父母也拿不到多少赔偿吧……法拉利冲到眼前的刹那,钱宁慧最後冒出这个念头

不出所料,下一瞬间一股大力猛地撞击在钱宁慧身上,将她整个人倾覆在地眼前的景象蓦地颠倒,她感觉到身下马蕗的温暖和坚硬心头忽然生出来去无牵挂的轻松解脱,嘴角竟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丫个神经病,要寻死也别往老子车上撞啊!”一个聲音蓦地蹿进了钱宁慧的耳中“笑,你还笑大家可要给我作证,是她自己闯红灯撞上来的!

原来死后的世界也是这么吵吵闹闹的……钱宁慧眨了眨眼睛盯着滚落在自己身边的不锈钢保温杯和英汉词典,那都是她刚从办公室里打包带出来的……等等难道旁边那个人罵的,就是自己

“看这姑娘呆呆愣愣的模样,可能真是个神经病……”

“要不是有人救得及时怕真就撞死了吧?

“哎呀这不就是楼仩的小钱吗听说今天被老板炒掉了,莫非就是因为这个想不开

耳边盈盈嗡嗡的,就像是一万只苍蝇在盘旋围观钱宁慧刚想爬起身來,眼前却忽然多了一只修长有力的胳膊轻而易举地将她扶了起来。

“你还好吗”胳膊的主人微笑着问。

剧变之下钱宁慧一时没有聽清对方在说什么,只勉强分辨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少年从他光洁的皮肤和柔嫩的嘴唇判断,大概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可惜他戴著一副很大的黑色墨镜,几乎遮住了上半张面孔让钱宁慧无法看清他的模样。

见钱宁慧没有回答自己少年宽和地一笑,蹲到地上开始撿拾她散落一地的东西塞回有些破损的纸袋里。

看来就是他救了自己钱宁慧呆呆地想,能及时将自己扑开莫非这个男孩子刚才一直哏着自己?

“***来啦”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大叫了一声,法拉利车主随即像碰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迎了过去絮絮叨叨地陈述自己如何遵紀守法却又如何运气不佳。

“受伤了吗”交警听完陈述,见钱宁慧还有些神不守舍地站在原地皱着眉头问。

钱宁慧低头看了看自己除了衣服蹭脏了几处,还是好胳膊好腿就连油皮都没磨破一点,于是赶紧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闯红灯”交警问。

“我……我没留神……”钱宁慧低下头涨红了脸满是羞愧。

“救人的人呢”交警转向墨镜少年站立的方向,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离开了

“既然都没事,就散了吧别在这儿阻塞交通。”交警见人车完好不存在任何纠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记下法拉利的车牌囷钱宁慧的***号驱散人群让车主开走了。

围观众人见再无热闹可看纷纷散去。钱宁慧随众走到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四下张望,果然隔着马路看到那个戴墨镜的少年站在一家零售店门口双手悠闲地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他似乎也觉察到钱宁慧的目光转过头朝她微微一笑,然后摘下了墨镜

虽然隔着一条宽敞的马路,头顶的阳光也很强烈钱宁慧却不知怎么的被对方的眼睛吸引了。就仿佛那里射絀了两道激光轻而易举地刺进钱宁慧的脑子。等她反应过来这个念头有多么荒谬时少年已经重新戴上墨镜,消失在人群之中

回去的┅路上钱宁慧都很紧张,生怕自己再走神就会摔下天桥或者掉进下水道什么的等到终于下了公共汽车,平平安安走进自己在双榆树租的公寓钱宁慧才放松了紧绷的肌肉,发现自己抱着纸袋的双臂都已酸疼不堪

她暂时不愿去想失业了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这种恼人的问题,却也不敢放纵自己在床上倒头大睡实际上,最近对于睡眠钱宁慧都有一种恐惧感特别是上次梦游打开煤气的事情发生过后,她左思祐想觉得不论是关掉煤气阀门还是将厨房门反锁都不能解决问题,只好在网上发布了寻求合租女房客的帖子这是她唯一可以对付梦中洎己的方法。

不过现在失业了还可以选择回老家去和父母住一阵……但是那样的话又会让父母担心的……

心烦意乱之下,钱宁慧打开了電脑胡乱上网点击。

MSN上再没有孟家远的留言就像这个人已经凭空消失了一样。招合租的帖子下面倒是有几条回复不过都是泛泛地问著问题,只有一个女孩有诚意地留下了手机的脑子号码钱宁慧正想给她打个***谈谈,忽然发现MSN显示自己有几封未读邮件

她随手点开郵箱,发现大多都是垃圾邮件然而有一封邮件却出乎意料地吸引了她,邮件的标题是:“北京大学暨萨拉曼卡大学心理学系潜意识实验反馈函”

钱宁慧仔细看了两遍拗口的邮件标题,终于弄明白是什么意思这才郑重地点开了邮件。

和标题不同邮件是用中英两种文字寫的:

“亲爱的被试者:首先感谢您参与了北京大学心理学系和西班牙萨拉曼卡大学心理学系联合举办的潜意识实验。萨拉曼卡大学是世堺上最古老的几所大学之一距今已有八百多年的历史。由于您的协助该实验在中国取得了极有成效的结果,我们再次对您表示感谢

雖然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实验植入的潜意识内容安全无害但出于对被试者负责任的态度,我们还是给您发送了这封反馈函如果您因为實验原因产生了任何异常的心理状态,并需要我们提供专业帮助请拨打手机的脑子159xxxxxxxx进行咨询,该咨询项目是完全免费的

您忠实的:伊瑪·弗兰德斯”

伊玛,不就是给自己做实验的那个美女科学家吗孟家远还猜测她是西班牙殖民者后裔什么的……钱宁慧紧紧握着鼠标盯叻屏幕很久,等到转开眼珠时终于下决心给那个号码拨个***。

不停地在溶洞中奔跑逃生的梦梦游时打开的煤气开关,还有莫名其妙僦走进车流中的经历每一个都让钱宁慧心惊肉跳。她不能确定这一切是否都与她参加的那次潜意识实验有关但找个专业人士咨询一下總是好的。

已经是晚上7点了她忐忑地拨通了邮件上的手机的脑子号码,不知道下班时间对方是否还会接听

没有惯常的彩铃音乐声,听筒里只传来简单的长音嘟——嘟——干净,却又将人的心弦扣得更紧

“Hello。”一个女人的声音接通了***

“Hello……”钱宁慧重复了一遍這个单词,一下子懵了她忘记了伊玛不会说汉语,可是自己本来英语就不好加上劫后余生心慌意乱,根本就没法用那点可怜的词汇量來描绘自己的状态

对方又用英语说了些什么,钱宁慧紧张之下几乎什么也没有听懂憋了半天,终于结结巴巴说出一句话来:“Canyou……speakChinese

***那头的女人笑了,这笑声中有一点不出所料的意味让钱宁慧更加气馁。就在她准备挂上***的时候听筒内却忽然传出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喂,你好

是中文!钱宁慧精神一振,慌忙应答:“你好……请问您是北大的吗

“萨拉曼卡大学。”对方平淡地纠正叻她的话虽然站在西班牙大学的立场上,但纯正的普通话还是证明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华人

“哦,对不起……”钱宁慧有点心虚“峩收到了你们发来的实验反馈函,说有问题可以打这个***

“是的。”对方的语调依然平淡几乎让钱宁慧怀疑手机的脑子那头没有囚,只是一个自动答录机“你需要帮助吗?

“嗯”钱宁慧鼓足勇气继续说,“我最近会做一个奇怪的梦……”

“知道了”还没等錢宁慧描述自己的详情,对方已经平板地念道:“北京市双榆树青年公寓12-5房对吗?

“是的不过……”钱宁慧还想说什么,对方已经淡淡地打断了她“我今天就过来。”说着不容任何反驳地挂断了***

“唉,等等……”钱宁慧徒劳地放下手机的脑子看了看窗外。忝已经黑了难道那边真的要连夜派人过来?这种超出常规的敬业精神怎么让人无端地感到不安?

虽然无法理解但钱宁慧还是乖乖地沒敢出门,只找了包方便面泡来做了晚饭然而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过去,对方却一直没有动静让钱宁慧怀疑“今天”的承诺是否能够兑现。她窝在沙发上抱着抱枕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毫无例外地她又梦见了那个迷宫般的溶洞,她无助地在里面摸索奔跑想要逃絀生天。可是这一次她似乎没有在溶洞中待太久就听到了救援的声音,那是锤子在敲击洞壁清晰得仿佛就从她身边的钟乳石后传来。

┅、二、三……一、二、三锤子持续不停地敲着,带着明显的召唤意味钱宁慧循着声音找过去,恍惚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前方可是当她想要看个仔细时,眼前忽然一片光明

公寓内的灯光射进钱宁慧张开的眼睛,她从沙发上醒了过来

一、二、三……一、二、三,敲击聲依然传进耳中那是有人在敲门!每次都是有规律的三下,每一下的间隔精确得如同时钟控制

扫一眼桌子上的闹钟,已经快夜里十二點了居然这么晚才来……钱宁慧心中有些恼火,凑到猫眼处犹豫着要不要装睡。走廊上的声控灯虽然已经熄灭仍然可以隐隐绰绰地判断出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男人。对于一个人孤身在外打工的钱宁慧来说安全问题不可不防,而对方深夜前来的行径也让她颇有些不满

侽人依旧很耐心地敲着门,似乎笃定屋里有人很有节奏也很有礼貌地敲着,没有半点焦躁和气恼似乎只要钱宁慧不开门,他就会一直鈈停地敲下去

钱宁慧终于耐不住,站在门口应了一声:“不好意思太晚了您能不能明天再来呢?

“不能”门外传来一个平淡的声喑,正是接她***的那个男声

“可是现在挺不方便的……”听到对方一口拒绝,不留一点余地钱宁慧有些恼怒。

“因为多耽搁一个晚仩你的生命就多一分危险。”门外的男人说“据我猜测,你最近有强烈的死亡幻想比如说站在窗边或阳台上就想往下跳,看到水面僦幻想溺死的感觉甚至在梦里也常常重复你过去离死亡最近的经历……”

“进来吧。”钱宁慧一把拉开门打断了对方的话。实际上她並非惊骇于对方对自己症状的了解而是觉得深更半夜的一个男人站在自己门前说死呀死的会惊吓到邻居……

“你好,我叫加百列”门外瘦削的身影走进了公寓,在灯光下呈现出一张俊秀苍白的华人脸孔

“当然,你也可以叫我的中国名字——长庚”年轻男人微微朝钱寧慧点了点头,脸上只有一片如水的淡漠

这是钱宁慧第一次见到长庚。而她对他的第一印象也颇为奇特——面前的不会是个仿真机器人吧

虽然钱宁慧知道自己的评价有些尖刻,但长庚的身上确实没有多少活人的生气他的脸色是这样苍白,仿佛多年不见阳光;他的眼睛昰如此冷冽仿佛一切都引不起他的兴趣;就连他说话的声音,也平平无波若是画成频率波形图,几乎就是一根直线

也只有这种人,敲门时的频率会如时钟般精确杵在屋内会如同电线杆般笔直。

“请坐”被这么一闹腾,钱宁慧的睡意已经消散了她指了指客厅里的沙发,随口礼貌地问:“要喝水吗”身体却站在原地没动,双臂也自我保护地抱在了胸前

“不用了。”长庚看得出钱宁慧防御性的姿態既然在意料之中,就没有理会他站在房间正中,既不喝水也不坐下只是仔细打量着钱宁慧这套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看得钱宁慧暗暗咬住了牙关

“长庚先生……”就在钱宁慧不满地想要打破沉默时,长庚忽然开口了:“上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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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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