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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8-11-27 14:47:14 来源: 作者:凤仪
第十九章
焰驰接过小贩递来的一包糖砂炒板栗,刚一转身正要去卖烤乳猪,突然被身后清脆的声音叫住。
你怎么在这?剑眉微拢,转身看着来人,心中突然有些不悦。你不是跟着梁枫翼吗?
她会在此,除非......
主子恕罪,我本一直跟踪着他,哪知方才不慎,又把他给跟丢了。女孩儿小心翼翼地道。
呃......下午也曾跟丢了一次......这次,女孩大气也不敢出了。那家伙在集市上闲逛,哪知她一眨眼却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果然让她跟梁枫翼还是太过勉强。
焰驰脸色铁青将大堆食物一把塞到少女手中,也不管她接没接住,转身便急急朝方才那巷口奔去。
烤肉、糖葫芦......凡是竹签串的都掉了一地,少女抱住板栗、烤鸡和油炸鹌鹑等大包小食,急忙追赶上去。
焰驰几乎是气急败坏地看了光溜溜的镇邪石一眼,飞身腾上围墙,一路点蹋着奔去。
梁枫仪......简直将他当傻子一样耍,而他,却偏偏料着他不敢,硬是上了他的套。
什么人,出来!梁枫翼刚走,梁枫仪越过围墙便是一声厉和喝。
十个?二十个?尽管人多,但气息隐藏得极好,至少不是三流角色。大约是从焰驰走那会便跟近了来。如今见梁枫翼也离去便开始蠢蠢欲动。
当然,如今他瞎着个眼,又听不见声音,即便是有梁枫仪的一身好功夫,但他毕竟不是什么电视剧上的大侠客,这种状态下,要击毙对方,根本是做梦。但他如今却巴不得这些人来,特别是在焰驰追来之际,一方面,可以不用自己动手就把这些人解决掉,二来嘛,也就可以向焰驰解释,他为什么没有好好地坐在石头上等他。
人尚未现身,十多枚飞标以及上百根银针便齐刷刷地朝梁枫仪射来。幸而他第六感绝佳,在那之前感觉到了不对劲,忽地又翻回围墙之中,很果断地甩开膀子便朝人多的地方跑。针,绝对是针,他被冢轩龄当了几天的飞针靶子,那种感觉是不会错的。被针扎扎,除了有些痛,确实不会怎样,问题那针上必定涂有剧毒,方才他小命差点就归了西。
天啊,竟然是暗器部队,看那要他死的人决心实在非比寻常。
梁枫仪当真是吓出一身冷汗来,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或许真会随时丧命,实在很有必要多物色几个免费保镖。
扑的一声,一头撞进迎面而来的熟悉怀抱之中,梁枫仪终于松了口起,连忙像快膏药一般紧紧粘着焰驰。目的很简单,焰驰若不帮他解决了那些个杀手,自己恐怕也得跟梁枫仪一起变成靶子。
焰驰抬眸扫过那些前后堵住他们的人,身着不同颜色粗布衣,看上去与寻常百姓几乎没有差别,也就是说,他们可以随时从人群中冒出来,也可以随时混在人群之中逃之夭夭。这十多二十人,手中持着各式暗器,却并无一人握有刀、剑之类的明器。简单的说,这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刺客部队。睇向不远处墙壁上隐约可见一排排银针飞镖,搂住梁枫仪的左手不觉加重了力道,而右手紧紧握着剑柄,寒剑并未出鞘。前后十多二十双眼,无一不紧张的盯着焰驰,但谁也没有贸然出手,彼此都在等待机会,寻找破绽。
主子......跟在焰驰身后的少女,看了看自家主子怀中的比女氦儿更漂亮地美艳男子,微微蹙眉。纵然主子身手再好,若要带这人对付一帮使暗器的家伙,只怕难顾周全。而那些暗器无一不抹了剧毒,万一伤及皮肉......
梁枫仪也有着同样的顾虑,于是推开焰驰的手,缓缓退了两步,靠着墙角蹲了下来。谁都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其实是不应该蹲下的,若是有暗器袭来,站着逼开的机会显然要大些。但此时的梁枫仪注重的是缩小目标。既然对方的目标是他那么他只要靠墙蹲成一团,那么左右的人朝他投掷暗器的点也就更加固定了,这样一来,焰驰要接起来倒是容易不少。总之,他相信一点,无论如何,焰驰会救他,因为他有这个价值。
宝剑出鞘,寒光阵阵,焰驰没有急攻,只是站在原地用剑打回飞来的银针暗器,刺客军团立刻死伤无数,而那少女也扔出几颗弹珠似的玩意儿,珠子落地之处的刺客无不面色紫青吐血而死。眨眼见,刺客军团只剩下原先一半的人。按理说,一切都十分顺利。然而就在这时,剩余几个人互使眼色,于是毒针暗器突然全部向梁枫仪所在角落射去。焰驰眼疾手快,将暗器纷纷打落,但刺客们的暗器又突然掉转方向,纷纷打向另一边墙脚的少女。少女虽不停躲避,但无奈毒针暗器数量过多,而她手中并无武器......
这是一道无正解的选择题,并且,你没有思考的时间。
焰驰自然知道,并不善于打斗的傻二妹,根本无法全然避开,但他若去救她,那么剩余的暗器便会全打向蹲在另一边墙角的梁枫仪。
该救谁?没有犹豫,焰驰立刻扑向跟了他多年的忠诚下属。焰驰在月灵谷曾与梁枫仪交手,以梁枫仪的武功底子,那样程度的袭击,即使是他瞎了眼,也可以凭感觉避开来的,他不愿动,只是一种偷懒的手段。
但焰驰却不知道,那时与他交手的梁枫仪并不是这个梁枫仪。
如焰驰预料的那样,当上百根毒镇、暗器就要刺穿梁枫仪身体的刹那,他突然扑倒在地,滚了一圈避了开来。然后,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速度,瞬间从地上弹起,飞快地翻过围墙,避开不停射来的毒针,夺路而逃。
几分钟之后,刺客军团全军覆灭。焰驰插剑回鞘,脸色难看到了极至。
主子......属下的无能......傻二妹的心情也沮丧到了极点,她竟然成了主子的包袱,坏了主子的事......只是,那男子明明能避开了毒针,为何还要逃走呢?只要他避开那一击,她神通广大的主子自然能将那些人统统解决掉......
也罢,将东西拿回相父家去。焰驰微叹一声,越过围墙,朝刚才梁枫仪逃走的路线追去。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就是这么一个道理。既然他没选择救他,所以他便爽快地选择自救。因为眼睛看不到,梁枫仪当然不会了解当时是种什么情况,他完全可以相信,如果他呆着不走,那些刺客还会继续向他攻击,而他也依然能够不救他第二次。所以梁枫仪把刺客统统丢给他,自己想办法脱身,非常果断而聪明的做法。
老实说,当梁枫仪蹲在墙角时,焰驰心中有些喜悦,而在那最危险的一刻,他知道他会闪避,但眼看梁枫仪闪开,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他内心深处却有种莫名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失落感。
一路穿过街道上拥挤的人群,顺着沿途被撞倒的行人与摊位追去。然而梁枫仪大概是拼了命在跑的,焰驰听到的只是被撞倒的行人以及被撞翻摊子的老板们的漫骂声,却迟迟不见前方有他所熟悉的身影。
他是在逃命,真是在逃命。
梁枫仪一路狂奔,不敢有所停顿,因为身后会是什么,他不知道。
焰驰这混蛋,究竟是死了还是怎么了?他这么重要的一颗棋子,他都不救。那或许是中了毒针死了。
胸口憋闷得发慌,梁枫仪依旧不敢停下,为了保命,只能无比狼狈的继续横冲直撞。直到他撞到的只有树木,他仍不敢停下来。因为他什么也看不到。
呼吸开始便得困难,头脑越发昏沉,胸中气血翻腾,血水涌出喉咙,随着一阵剧咳飞溅而出。
梁枫仪终于被迫停了下来,倒在草丛中。
怎么可能全然必开?虽然他已经在紧要关头不顾颜面的狗啃屎爬下,然后驴打滚避开,但脚踝还是不可避免的中了暗镖,然后他起身,不顾痛楚地狂奔。比起痛,他更怕死,这只是作为人的本能反应。
古人的制毒方式不会太厉害吧?梁枫仪心想着,费力地摸出腰间的匕首,趁自己神志还清醒,摸索着割破布靴,咬咬牙,一刀挖出扎在脚踝上的暗器,带着那些发黑的血肉。他庆幸自己很有常识,并且如此冷静。在翻过围墙之后还没忘了扯下腰带勒紧了腿脖子,阻止血脉流通。
或许,他还有救。
抬起被挖去小块肉的脚踝,张嘴便一口,又一口地吸出残留的毒汁,吐掉,吸,然后再吐。直到疼痛麻木,伤口处,似乎再无可吸之物,他才呸掉口水,一头倒下。残留的意识在沉睡前的一秒,仍不死心地打算着自己生还的可能性。若是焰驰没死,或许他良心发现、大脑清醒之后会来救他。若焰驰自己也挂了,那也没关系,他已经尽人事,剩余的便看天命了......
吃不吃?
张开眼,坐起来,混身是汗,房中闷热得犹如一个大蒸锅。窗外是漆黑的夜空,房内没有开灯,电视正在播花儿乐队的MTV。罗凤仪低头寻声望去,李亚庆正拿着根旺旺碎冰冰朝她晃着。
床下面四台电脑开了三台,媛媛,弘君,文静坐在各自的电脑前,嘴里嚼着零食,键盘被猛烈地敲打着,QQ音速,劲舞......
伸手接过亚庆递来的草莓味碎冰,一口接一口的猛吸,一丝冰凉,一丝清甜,不像在做梦。
穿了?又穿了?
罗凤仪慢慢爬到床尾,小心翼翼地顺着楼梯下床,口里咬着碎冰,走到阳台上,洗了洗手,然后望向窗外。
穿越这种事,难道跟坐飞机一样,可以去,也可以回程吗?她笑,狠狠地笑,四周的一切这样熟悉,但此时,又这么的陌生,而她,似乎只是在看一场身临其镜的四维电影。对于时间、距离、真假......突然失去了判断力。
帮你带了煲仔饭,土豆肉丝的。还有水。文静抬头看她,指了指,电脑旁边的不锈钢饭盒,以及大瓶农夫山泉。
哦,谢了,多少钱......哦,对,上次年糕钱也还没给你......梁枫仪淡淡一笑,一屁股坐在桌前的靠椅上,顺手开了电脑。
三块......四块......水......一共八块。文静扬起了笑脸。
谢谢。罗凤仪从抽屉里摸了零钱出来,放在文静手上。很奇怪......为什么呢?抽屉里的钱,似乎与她摔到古代那天一样多。
今天几月几号?
六月二号,怎么了?
我......今天下午逃课没被抓到吧?那天是多少日他确实不记得了,只是......六月......怎么会是六月呢?她穿过去时便是六月,现在怎么可能还是六月......
没,放心,我帮你答到了。文静漫不经心地回了她一句。
怎么会这样?难道她仍然在那一天?她摔下楼梯的事呢?她穿到古代呆了两三个月的事呢?难不成都是她在做梦?
呵呵呵......罗凤仪干笑两声,像极了神经错乱的前兆。但很快恢复正常。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一边看电脑里下载的动画,一边吃着香喷喷地土豆肉丝饭,笑言人生就当如此。跳跃的动画画面,一幕幕闪过罗凤仪的瞳孔......刚做完一个漫长的梦,若是不赶紧回忆,恐怕很快便会隐没在堆积如山的记忆中。于是,大脑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重放这那个漫长的梦境。
罗凤仪并没有去在意自己心中微妙的变化,还有那些极其细微的矛盾,因为她懒。
梦境是漫长的,漫长到她能够清楚地扳起手指数着在梦中的每一天她她吃了什么,做了什么......
梦境的产生缘于大脑地活动。难道她一直在思考?是的,这里平静,平静得让人茫然。晚上七点从走廊穿过,半开着的那些门中,或者一如既往地播放着湖南电视台的超级女声,或者传来一阵接一阵地敲打键盘的声音......
记得很久前有人告诉过她这么一个小故事:一个记者问牧羊的男人,你为何牧羊?为了取老婆,男子回答。取老婆为了什么?记者又问。生儿子,男人答道。生儿子为了什么?记者继续问。妈的,当然是让他放羊!男人不耐烦地回答。于是,记者震惊了,不禁脱口而出:我为什么要采访他?全世界默然。
为了什么?
没有目标,只是不停朝着大约有光的方向行走。她向来懒于思考,因为思考会让她停止不前,没有任何意义。然而,她的大脑自身仍在活动。
或许,在她内心深处,她是渴望去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的。
罗凤仪想。
她是一辆没有装刹车系统的跑车,她懒于行动,因为她隐约知道,她一旦动起来,要想停住,很难。
只是如今,似乎已经有人把她给推动了,推向风口浪尖。
一星期了,已经一星期了。
没错,自从那个荒唐的穿越梦境中醒来足足已经过去了一星期。
对于时间,从来懒得去记的罗凤仪,脑海中却无端冒了个计时器出来。
凤仪,你就这样去上课?
一星期没换过的黑色纯棉背心,还有一条印着粉色桃心花纹的桃红色睡裤。
文静低头了看罗凤仪的脚,转首望向身旁的李亚庆,很显然已经无语。这星期,罗凤仪显然把她的懒散本性发挥到了极致。
我没衣服穿了。梁枫仪平静而淡然地随口说道。一个半月没洗衣服的人会有衣服穿?阳台上堆积在桶中的衣物,在外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全部发霉。
不......我是说......鞋......文静无奈道。
三块钱一双的塑料拖鞋质量并不是那么差,只要你愿意,它可以伴随你穿越半个地球。即使如此,恐怕愿意会反着穿的人仍然不多。
罗凤仪死鱼眼微垂,淡淡扫过无意中穿反的拖鞋,倒也没兴趣将它们换回来,就这样拖沓着脚步,睡眼惺忪地朝雕刻室走去。
这堂造型课,罗凤仪选用了价钱相对便宜的黏土作为材料,作品高度约为1.84CM。随着脚手架上蹲坐着的罗凤仪手中大号刮刀时起时起落,属于人类的容貌一点点在黏土中浮现出来。
184cm啊,难得一见!那个作品尺寸向来不会超过3CM的罗凤仪,竟然会做一比一尺寸的东西?
同学老师无不哑然。
反穿地拖鞋,蓬乱地短发,桃红色带着芬色心形图案的花睡裤像某个上街买菜的邋遢大婶......罗凤仪若无旁人的雕雕刻刻,脸上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专注与投入的神色。
年过六旬的雕刻老师不禁喜极流泪,未来的艺术大师,终于在他的感召下觉醒了。
落刀似乎没有丝毫犹豫与偏差,只见罗凤仪围着那大块黏土打着转儿,左一刀右一画,动作迅速且流畅令人咋舌,仿佛那是一个在她心中堆积已久的灵感,她迫不及待地表达、创造。
在一个人的大脑中,存在着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盒子,人们将它们一个个打开,拼命捉住从盒子里飞出来的东西,然后观察它,了解它,最后将它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出来。然而人的一生短暂,直到生命尽头,尚未打开的盒子仍有千千万万,那时,无数没有被挖掘的希望,都将变为遗憾。
大脑,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运作着,仿佛是拉开的闸门,似乎已经脱离了她的控制,或者说,她更懒了,懒到不想去控制大脑,放任自流的程度。在她的大脑里,也存在着许许多多那样的盒子,它们堆积如山,只是她一直以来懒于去打开任何一个。因为,若是盒子里的东西过于美丽,她却无法紧紧抓住,那么,她一开是就一个盒子也别打开,至少,他们会一直待在那里,陪她一起化为遗憾,永远。
一刀,接一刀,再接一刀。当黏土已然以一个身着古装,俊逸、潇洒男子的轮廓出现时,雕刻室中一片哗然。同学纷纷议论着,有的在佩服,有的在犯花痴,还有的在嫉妒......
而她,只是在泄愤而已。
若不是这个男人耍他,若不是这个男人没有救他,若不是这个男人可能已经死在她梦中......她此时不会茫然地找不到支点,支点......
突然间,眼看已经有了全貌的雕像,突然间被罗凤仪用力推倒在地,支离破碎。众人惊呼、唏嘘......此时此刻,整个雕塑教室如同一锅沸腾的粥。独独罗凤仪淡然微笑,额上挂着汗珠,心中虽然微微有些细微地疼痛,但畅快极了。
小心翼翼地铺垫、堆砌,一点一滴美化、修饰,让人们的眼神眷顾他,让人们舍不得他,最后狠狠打碎,这整个过程才是一个完成的作品。主题是:破灭重生
缓缓地,睁开眼,拂晓的天空划过一颗流星,天空神秘而宁静。脚踝打处传来的阵阵疼痛仿佛在提醒梁枫仪,你醒了,真的醒了。
身下是熟悉的床榻,四周的味道他也都记得。这里,是冢轩龄的家。耳边传来久违的蝉鸣,眼前是陌生而熟悉的物品。而床头,是那个叫焰驰的男人熟睡的脸。
第二十章
目光在触及到略为消瘦的俊逸面庞之时,梁枫仪感觉到,存在于他大脑中的某个盒子自己打开了,而那里面的东西瞬间划过他眼底,然后消失在他心中。
焰驰他没死,似乎也没伤。
他此时坐在床沿,靠着床棱睡得正熟。浮现在他脸上的一半是疲倦,一半是担忧。梁凤仪微微皱眉,手指无意识地触上了那张面孔。
焰驰大概早已见惯了他熟睡的模样,但是他,却是第一次看到他睡着的样子。
淡然隐去浮在嘴角的笑容,梁凤仪抬眸注视着那双微微张开的双眼,眼中充满血丝,冷峻地朝他望来。
你醒了?声音比想象中平静微微掺杂些许不易被人察觉地颤音。俊眸微眯,终于,露出梁凤仪所熟悉的表情--淡然中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感觉如何?声音不急不徐。
梁凤仪垂眸淡然一笑,轻柔而不失有礼地淡淡道,如你所见。
这对白似曾相似......仿佛又回到了初见焰驰的那一刻,只是一切并没有重头来过。梁枫仪知道,有种生物性质叫做见光死而他面前这位叫焰驰的仁兄身上便多少带点这种性质。他只有在他又瞎又聋又哑时才会撤掉自己四周的部分防火墙。确切的说,这个男人只有在他稳操胜卷,高高在上之时,他才会俯身逗弄一下脚底下爬着的蚂蚁;而如果他心中曾为不慎踩死了一只蚂蚁感到有些内疚的话,他索性将脚下所有蚂蚁统统踩死,眼不见,心不烦。即使他仍高高在上。
淡淡地笑浮在嘴边,他想起自己在梦中的作品,破灭重生。于是梁枫仪决定与自己打一个赌。
是破灭,还是重生呢?没关系,首先,慢慢来堆砌,修饰......
于是,抬头,微笑,我好饿。
不待焰驰回话,梁枫仪抬起他的左手腕张嘴便是一口,丝丝咸腥,是血的味道。
饿傻了?他轻笑,毫不在乎左腕上带血的牙印。
梁枫仪淡淡抬首望向焰驰的双眸,鬼魅地眯着眼。
扯平了。
他不喜欢追究过去,也不会蠢到追问焰驰那时为何没有救他。于是,梁枫仪就这么从七日的昏迷中醒来,像每一个平常的早晨,重要的是,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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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将军,贵国国王此封亲笔致歉函我先代父王收下。而森国的各位将士,你现在可以带他们归国了。梁枫仪彬彬有礼地望着身旁灰袍之人道。
林木森看上去消瘦了许多,可以想象目前森国朝廷的混乱局面。作为失败的一方,他脸上看不到一丝笑意,但眉目间仍旧带着那种幽雅淡定的神采,林木森深深望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朝旁边自己带来的护卫吩咐了几句。
刘泠,带林将军的人去西谷,安排一下那的森国将士,放他们回国。放。一字而已,成者与败者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开。
属下领命。两位请......刘泠接到命令便引林木森的两位护卫离开了屋子。
刘泠,那只满山遍野乱窜的山鼠,如今却是一本正经地领了他的命令做事。原本他以为没有绳子能套得住老鼠,然而他却错了,山鼠的自由,建立在完成那人命令的基础之上。
回到淼国已三天,追杀他的人,似乎还没有死心。暗器、人身上都没有任何标记,所以焰驰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何人。他笑言梁枫仪没有一个像样的下属,于是便派了一个任他差遣。焰驰在淼国为质,这一点自然不能让森国人知道。于是,没有了焰驰在身边,梁枫仪当然不会拒绝另一个人来帮他打杂,且不论他真正目的是什么。只是,梁枫仪如何也没想道,那人正是他当山贼时的小弟--山鼠刘泠。
梁枫仪记得某日他曾在林中问山鼠,如此贴实的绰号究竟是谁为他取的。山鼠笑而不言。于是梁枫仪也就没继续问,慢慢将此事淡忘。而如今想来,为山鼠取绰号之人,必是焰驰无疑。
山鼠一开始便是焰驰的人,而他的行动,大概一直被焰驰牢牢掌握在手中。
好,喜欢稳握胜券是吧?行,他会让他如愿。梁枫仪想到这,眼角眉梢尽是浅浅地笑意。
殿下......
梁枫仪蓦地抬首,见那双漂亮的单凤眼正细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突然才发现屋中仅他们二人,林木森特意留下很明显,是有事要跟他说,而他却完全没去在意。
梁枫仪淡淡垂眸,并不打算解释自己方才的失态,只是随手掂起一片桂花糕,放入口中。
将军有话,请直说。
林木森举目四望,确定无人偷听之后,声音才响起。
殿下请助我主一臂之力!
梁枫仪微微蹙眉,他明白,被林木森称为主子的人既非森王穆岩,更非太子穆丰,而是有贤王之称的八皇子穆睿。只是有贤名,得人心,却独不得君心,穆睿要想夺得王位,只有一图,即篡位,夺权。可惜的是穆睿是个真君子,但下手却不够狠......
林将军,你知道吗,你如今在通敌篡权呢......我想你的主子不会赞成你如今的做法,况且,我没有理由帮你吧?梁枫仪不急不徐地喝了口茶,继续吃着桂花羔。
通敌之人是我,非我主。林木森脸上掠过一丝微笑,殿下,你有理由帮我,因为一旦没有了森国,便是一场水与火的交锋,到时,你可全身而退?
抬头微微睇了林木森一眼,梁枫仪轻笑。看来林木森多少也猜到了一些,知道万一淼国与焱国联手,那森国必然摆脱不了灭亡的命运。林木森之所以拥戴穆睿,可能还是因为穆睿并无雄霸天下之野心,只想让三国相互牵制,继续如此。可是,梁枫仪知道,这种带着妥协意味的手段,根本阻止不了历史发展的必然性。而他们,如果头脑还不清醒些,都会成为历史巨轮下微不足道的殉葬品。
林将军,我拒绝。梁枫仪淡而坚定地回答。三国必然有统一的一天,谁也无法阻止。
你......似乎变了。林木森眼神中满是震惊与失望,他原以为不想见血的梁枫仪会有与他相同的想法。而他说最后那句话时,世间一切尽收眼底的苍茫眼神,或许梁枫仪自己并未注意到,但却深印在林木森心里。
林将军,我依旧是我,变的,是世界。他并不想做任何事,而却莫名其妙被推进浪潮中,而太懒的他,心就像水一般,遇宽则宽,遇窄则窄,宽窄之后,其形不变。
林木森起身,淡笑;在下佩服殿下的如此胸襟,但若有一天......林木森明白梁枫仪的意思,但后面的话始终没说出口。倘若一天,你的国家灭亡了呢?
天下将统一,但灭亡的是你的国家,那又如何?还能这样安然笑着,吃着桂花糕吗?
都说有国才有家,不过这年头里,家怕是比国更重要吧?梁枫仪淡淡笑道。没错,她本是属于未来的人,对于哪国能够统一天下,她并不在乎,只要尽可能减轻伤亡,因为战争一旦开始,受苦的永远是百姓。
林木森听完,自知梁枫仪不会是他的伙伴,这已经是定局。但他毕竟没有他那份洒脱,即便是死,他也会守着自己的国家共进退。凤眼微眯,淡淡一笑,我与宏珏今日便要起程,在此告辞。
一路顺风。梁枫仪微笑道,而挂在唇边的笑中又带着一丝犹豫与不舍,***少芬还请将军多关照。
请放心。
灰白衣袍骑着白马飘然远去。垂眸,又想起蔡少芬哭的红肿的眼,心头点点酸楚散开。
大老大,人带过去了,现在护卫军正看着他们出城。
梁枫仪斜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淡淡点了点头,继续坐在屋子里吃他的桂花糕。
生气了?刘泠嬉皮笑脸地冲他瞥瞥嘴。
梁枫仪抬眼看他,淡淡笑笑:说说看,主子跟大老大谁比较大?
嘿嘿,都比我大。
梁枫仪朝他微微一笑又道:罗凤仪与赤炎,哪个重要些?
山鼠稍稍沉默了片刻:两人均有恩于我。
梁枫仪轻轻点了点头,柔声道:我不会叫你为难的。放心吧。
你当真不生我气?刘泠笑嘻嘻地愈发过分地直接将手伸进了瓷盘中,夺得桂花糕一块。
相比之下这更让我生气。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包括他自己,而刘泠并没有害他,他自然是不会生气的。梁枫仪一把抄起盘子,将桂花羔往嘴里倒。给他三分颜色便去开起染坊了。
两人像孩童一般抢食,梁枫仪也完全没有差人再拿一盘来的打算,仿佛就这盘桂花糕特别好吃似的。
你主子呢?
吧只刀。刘泠呵呵地笑着,嘴里塞满了桂花羔。
梁枫仪暗叹一声,一把将整个盘子扣在刘泠脸上。
唔......夏见塔,子几去找哇......喝闭海窝......刘泠仍旧嬉笑着充满挑衅意味地喃喃道。
臭小子......想见?恩......他闷心自问了一下,或多或少有那么一点点吧......于是,梁枫仪丢下刘泠朝屋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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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梁枫仪蹲在路边小摊上吃着鲜肉馄饨。要他满月灵镇地找人?那不现实,况且他绝不做会流汗的事。不过要他某个豪华的地方,一边享受着优质服务,一边等人嘛......这事,干得。
于是......一碗馄饨缓缓下肚之后,梁枫仪行踪不明。但很快,一个惊天八卦消息在月灵镇传开,自称承郡王的某貌美青年进了月中楼,包下楼里九位招牌姑娘,决心挑战上X公子创造地一拖七记录。据说该男子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将九位姑娘拉进房中,房门紧闭,时而传出姑娘哀嚎、娇笑,不时有人大声抗议,不要啊,不行,重来......怎么又是你上,我还要玩......该我了......之类语句。(汗-。-b)
连心理素质一向一流的老鸨都实在不忍心听下去了,刚欲转身走人,却迎面撞上一人。
老鸨抬头,挤出一脸职业笑容,哟,公子啊......
滚!那人面色铁青,老鸨知道自己是撞上了刀口,不敢再说话。而那人忍耐还是极好的,淡淡只抛下一字便往老鸨身后的大房间门口走去。
八卦新闻总是传得最快最神的,当然,在传到焰驰耳朵里时已经是另外一个版本:一号称承郡王的美貌青年,不慎被人灌入催情药,如今正在月中楼解决问题,据说找了十九位姑娘做陪,进入已经四个时辰了,如今还没出来。
轮她了!
轮......
你到底在做什么!
焰驰几乎已经肯定了街上的传言可能夸大其词,但事出比有因,如今这因他已经听到了!大脚将门踢开。
然后,傻眼。
只见八人穿戴整齐,围坐在超级宽大的软榻上,中间放这一个木头做的盘子(俄罗斯轮盘)。那玩意焰驰并不陌生,因为这正是在冢家小院时他按梁枫仪的要求做给他的玩具之一。
哦,你来啦,等你很久了。梁枫仪一半脸笑得像天使,另一半脸笑得似魔鬼。举起手中的桂花羔,缓缓咬上一口,对四周的姑娘们示意了一下。
都下去吧......
姑娘们玩得正起劲,依依不舍地望着这个名为俄罗斯轮盘的东西,缓缓走出屋去,不禁在心中感叹:多好的客人哪!多好玩的俄罗斯轮盘娜!
你等我?焰驰似笑非笑地问。或许,他那个表情应该叫做深度隐藏版哭笑不得。
我懒得找人。这时代没有手机,大概是最让人遗憾的事。
焰驰没有说话淡淡扫了他几眼,走到桌边,慢慢泡下两杯古艽兰,一边将茶递上,一边抬眼望向梁枫仪,为什么?
他问的是为什么'而不是什么事',如今,他在淼国只是人质,而梁枫仪是监视者,所以他只问为什么。
为什么呢?
废话,梁枫仪抬眼看他一眼,抿了抿嘴。
来,先吃块桂花糕。
焰驰看他一眼,颔首一口吃掉梁枫仪手中的桂花糕,抬头与他对视。
来,再吃一块。
于是焰驰低头,又是一口。
恩......来,再吃......
一口又一口,幸而梁枫仪碟中桂花糕原本就所剩无几。焰驰抬头,唇边拉出一条浅浅地笑纹。
可以说了吗?
哎......
梁枫仪做出自己罪孽深重似地表情,长叹一口气。
我说焰驰,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
你是不是想泡我?
泡?他又不是茶叶。
就是搭讪。梁枫仪换了个稍微容易懂的词语。
就是调戏。梁枫仪咬咬牙,语气似乎很平和。
调戏......
两目向对,双芳心理素质都很强,没有谁转移视线,于是......
恩,没错。可以这样说。
为什么?语气任然平和,而且似乎也很诚恳。其实这也算得上梁枫仪的一个特点,因为懒得重复问,所以他说话无论真假听上去的十分诚恳,让人有回答他的冲动。
焰驰微微顿了顿,优雅地起身,走到桌边,抬起茶水正要浅浅喝上一口。原本坐在榻边的梁枫仪突然一跃而起,趁其不备,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茶跟茶壶,微微笑道:先回答我。
有人说过,如果你在审问犯人时,犯人提出要杯咖啡,你可以倒咖啡,但要要求犯人回答之后才能给他咖啡,否则,犯人会将要说的话与咖啡一起咽进肚子。
梁枫仪此时双眼直直盯着焰驰的嘴,只见那嘴微微张了一下,似乎要说话了,心里却突然像被谁捏着一样紧了起来。
慌?他自己先慌了?当然,这关头,他慌不得。
一杯茶水下肚,梁枫仪心中塌实了不少,他抬头,却见焰驰在一旁笑出了声。
你怎么自己喝了?
梁枫仪微微一愣,才发觉手上茶杯已空。自己了禁不住笑起来。
算了......
放下手中的空杯,梁枫仪微微皱了皱眉头,转身走了两步。
有的事,确实不需要去问。既然自己已经下了这样的赌注,他只需要去做。是输,是赢,已经不重要了。
等等......
身后伸出的双臂紧紧缠上他的腰际,梁枫仪缓缓抬头,立刻被夺去呼吸般狠狠吻住。他没有抗拒,乖乖接受。
他想起亚庆最喜欢听的那首歌,《燕尾蝶》。如果他只是个柔弱的女子,恐怕早与那只燕尾蝶一样被卷入网中,任凭利用与摆布。他记得,小学时,性格恬静地继母喜欢跟她讲王子与公主的童话故事。有一天,她说他听倦了童话。继母问他为什么。她说,因为那只是写书的人用来骗小孩的,结局往往是王子与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是谁也说不准,他们将来是不是会厌倦了对方,然后离婚。继母听完,笑了笑,笑容中带了点苦涩,她说:曾经相爱的两人,就像两张曾被粘在一起的纸。或许有一天,他们会分离。因为各种原因。只是,当他们被撕开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会带着对方的一部分离开,一生也撕不掉那残留的部分。这是现实。于是,幼年的罗凤仪对此很是好奇,她回到房间,用胶水将两张纸粘了起来,过了一会,将他们撕开。可是,一切并不完全如继母所说。有一张纸并没有带走对方任何一部分,因为,它支离破碎了。
于是,那时她想,如果所谓的爱情需要如此多投入,还要冒着支离破碎的风险,不值,实在不值。
他只要悠闲自得的生活,有多少,他照单全收。阴谋?他会原原本本踢回去。
你特地跑到这妓院来,就是为了引我过来?
焰驰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梁枫仪并没怎么在意,轻轻笑了笑。
这儿的人服侍也周到......有人泡茶,有人锤背,还有人扇风,点心又好吃......比现代的商务会所还玩多了......
你就这么想找人服侍?这一问,颇多玩味,言语之中,意味深远啊。
我不是傻子。梁枫仪抬眼 ,直径转身与他面对。女人可以考虑,男人坚决不要。
对于雄性动物生理本能,他以前听说过,如今亲身感受过,已然了解。
焰驰没说话,只是用一种梁枫仪从来没见过,大概可以称得上柔情的眼神望了他一眼,深深埋首,轻吻上他的颈窝。
你脑子里,究竟想的是什么......
犹如低诉般......也似自语,那声音从未有过的柔和,仿佛是放下了一切防御的。
是计谋......还是......
一时间,梁枫仪有些犹豫,有些茫然。
恍惚之见,已不自觉地轻轻吐出几字。
大约是空的......
他想的不多,懒得想,不愿多想。虽然,他的灵魂来自现代,但他从不敢把古人当傻子看待。是的,现代人知识比古人广泛、全面,但面对经过常年混战与斗争历练的人,他这个向来安于悠闲生活的人,拿什么去与他人周旋?他,虽懒,但来这里之后还是不自觉地想起《孙子兵法》、《社会与心理学》、《七十二谋破三十六计》......然后套弄在这些人身上,思考着,自己要如何做才能过的轻松,然而,不知不觉,已深陷其中,再难回头。有不如空,当真如此。他知道,论智谋,他远不如焰驰,不如他父亲梁予风,不如他大哥,也不如林木森。于是,打伤好之后,他尽量保持头脑空空的状态,在他心里,有的仅仅是个赌局。
那么,你说,叫我来,原本打算说什么。
想你了......
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真的。就算不依赖,但会眷恋。
第二十一章
月牙白织锦袍衫柔柔地拖在地上,呼吸的沉重与急促让人迷惑,沉沦。而皮肤的接触,一丝,一点,一分,一毫,出其不意地让人安心而迷乱。如果梁枫仪没有在这关头无意识地向下张望,那么可能顺其自然地,继续沉沦。
正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梁枫仪这才明白,亲眼看到的震撼力远远超过X书上所写,他也在一瞬间明白,原来男人并不是简单动物。本着为自身利益着想的原则,他很顺手地从背后点了焰驰同志的穴道,非常尴尬地说了声抱歉,然后拉好半敞的衣裳干笑两声,第一时间跳窗逃离现场......
翌日清晨,承郡王梁枫仪与其不知何处冒出的侄儿,携带若干侍卫、奴婢,排场不大不小地离开了月灵镇,奉王命归都,此时已是夏末秋初。
喝着小茶,品着甜点,梁枫仪格外安心地躺在马车里,他吩咐两个丫头在自己马车中24小时伺侯着,一人负责端水、送菜等杂事,一人专帮他扇风、***。于是,这一路上焰驰无论如何也无法找他麻烦了。
马车缓缓沿着山林小路行驶,梁枫仪不时掀开帘子望望窗户外面的风景,怡然自得。
蚕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梁枫仪半卧在软枕上,修长的手指掂起一块虾片,悠闲地自我陶醉着。
小萍萍,肩膀也捏捏......恩,对......舒服啊......
这一路上,他不时哼哼小曲儿,闲得无事也学着古人吟诗,然后捂嘴偷笑。于是时间过得倒也快当。一会工夫便到了黄昏。
王爷......桂花酿......
陪同的丫头生得漂亮可人,纤纤细指端来小酒,别有一番味道。梁枫仪接过酒,细细品下,然后丫头又夹来凉菜......
若是他一辈子就这样过,那倒不错。梁枫仪眯着眼笑,心想,依他的懒散性格,将来若是真当上皇帝,说不定也是个贪图享乐的昏君,如此想来,却是笑得更厉害了。在寝室那一跌,没把他给摔死,真是应验了一句古话:祸害千年在啊。
掀开帘子向前张望,见焰驰一马当先,那模样不像他侄儿,到向是个护卫将军。梁枫仪轻轻抿了抿嘴。想起昨天的事,他当然知道焰驰不好受,不过,老实说,他不怎么愧疚,倒有点儿幸灾乐祸。对于情爱之类事,他其实并不迟钝,只是一直懒得去考虑。
焰驰似乎是感觉到身后的目光,蓦地回首。梁枫仪挑开帘子的手一松,淡淡垂眸。
他要的,焰驰给不起......
王爷,下个镇子要明日午时方能到达,今晚要连夜赶路了。马夫回头向马车内报到。
梁枫仪撩来门帘,半蹲在车门边。抬首望去,天边太阳的余辉正在慢慢消逝,夜幕即将降临。环视四周,依旧是连绵的茂林,林子深处不时传来动物活动发出的悉嗦声,想必这林中就算没有野兔、山鸡,至少老鼠跟蛇应该还是有的罢。
先在这停车,生个火,大家烤点野味当晚餐吧。走了一天,大伙也该累了。老是见大伙吃干粮,他心里也过不去。顺便也让马儿吃点草,不然万一马又挂了,接下来的路就惨了。梁枫仪说着便跳下马车。
王爷,小的去林中拾点才火!
小的去打野味!
五六个护卫对于梁枫仪的义举很是感激,纷纷自己安排下了差事,见梁枫仪点头后,又纷纷钻进林中。
夜幕悄悄拉下,侍卫跟丫头们围坐在篝火旁,烤着野味。梁枫仪独坐在角落的大树下,听柴火被烧得噼哩啪啦作响。
老鼠、蛇......抹着盐巴烤,散发出浓浓的香味,大伙的脸被火光映射着,通红。
王爷,请用。张侍卫拿着只烤老鼠递到梁枫仪面前,那玩意是被剥了皮的,串在木棍上。只是看上去白生生,肉质嫩滑,更加恐怖。
听说老鼠肉质嫩鲜美,而山林中的老鼠,绿色无公害,并不像那种在下水道里穿梭现代老鼠那么肮脏恶心,被称为山溜,在现代也有人食用。
梁枫仪对着那玩意愣了三秒,最终还是朝侍卫摆了摆手,没勇气将其收入腹中。
抬眼睇向坐在对面大树下的焰驰,他手中正拿着一串老鼠,瞅着他扯了扯嘴角,一口咬下。梁枫仪脊背一凉,浑身鸡皮疙瘩群起。而此时焰驰居然起身朝他走了过来,笑眯眯地扬了扬手中的老鼠,往梁枫仪嘴边凑来。
小叔,来一口吧,这肉很是鲜香哩。
眼看老鼠肉就要与自己嘴皮亲密接触,梁枫仪猛地向后挪了两步,身子顶在大树上。
贤侄......自己吃即可......梁枫仪干笑两声,猛地一脚踢去,趁焰驰躲闪之际赶忙起身闪到了一边,目露凶光地狠盯着焰驰的笑脸以及那只香味扑鼻地老鼠。
没错,他梁枫仪天不怕地不怕,唯一害怕的东西就是老鼠,特别是在现代看了澳大利亚鼠灾地记录片之后,一看见那玩意就头皮发麻,有呕吐的欲望。
焰驰见他脸色发白,倒也没再追上来,只是顿在树下偷着乐,然后大口啃着那美味的极品老鼠。
梁枫仪明白,这时对昨晚的报复,恶劣且孩子气的报复。他蹲在马车边,浑身寒毛始终竖着,看来这样不大不小的弱点被焰驰知道了,往后说不定还得拿来吓唬他。该死的!
大伙吃饱喝足之后,梁枫仪上了马车,一行人继续赶路。皇帝急召,耽误不得。梁枫仪当然明白,所谓急召,事实上是希望他能尽快将焰驰带回王都,以免夜长梦多。然而梁枫仪却一点也不担心焰驰会溜掉,焰驰若有心逃走,根本不会等到现在,这其中当然有阴谋,至于具体如何,该来时,自然也就清楚了。
马车摇摇晃晃,沿林间小道一路行进,节奏始终如一,让人疲劳、麻木。梁枫仪半闭着眼,抱着软枕,不知不觉间便昏昏睡去,无梦,犹如死了一般。
拂晓十分,天色微明,这是人最容易困乏的时段,梁枫仪睡得正酣,在伺候的两个丫头也一人靠在车中一角落打着瞌睡。就在这时候,马车急停,由于惯性作用,梁枫仪从马车从一角咕噜一跟头滚到车门边上,重重压在一个丫头身上。意识朦胧,尚未搞懂情况的他,刚朝门边探出头去,马上又如乌龟一般迅速缩回车内,因为方才迎接他的,是一把明晃晃的白刃。
保护王爷!
车外侍卫高喊着,迅速围在马车四周,撕杀声传进梁枫仪耳朵里,他这才想起,自己正被追杀一事。
车外敌人数量相当之多,眼见侍卫的血溅在门帘上,丫头惊叫着缩在角落里发斗,梁枫仪深深锁眉,抽出了腰间佩剑。
你们帮他包扎!
一手将门前受伤的侍卫捞进车内,吩咐了那两个丫头,梁枫仪握紧了宝剑跳下马车。不容他喘口气,看清状况,N把刀剑便朝他刺砍过来。梁枫仪猛地一跳,摆脱了突如其来的群攻,心中着实一惊。
天!上次是刺客军团,这回是人海战术吗?不......人并不多,也就二十来个,然而却都是高手,背后还有弓箭手放冷箭。他好不容易躲过方才的攻击,而四五个人又随他跃起,刀剑相逼。招招式式全是阴辣的杀招。梁枫仪左跳右避,却不知如何还手,而对方步步紧逼,却是摆明了非置他于死地不可。
仅仅瞬间,随行侍卫又死了三四个,且死像凄惨,眼都没闭上,满面鲜血,有的甚至肠肚都被拉了出来。梁枫仪脑子里一片空白,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他只是本能的躲避,惨叫与嘶吼声渐渐远去,他能听到的仅仅是自己剧烈地心跳,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如此恐怖,他现在才明白,当瞎子有多好。
慌乱地挡开飞来的冷箭,梁枫仪几乎是在步步后退,只防不攻。虽然他早就想过,既然到了这种地方,早晚都要面临这种状况,而强食弱肉的生存法则下,为了自保,杀人,再所难免。只是梁枫仪没有想过,亲眼目睹的震撼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此时此刻,大脑竟是一片空白。
一退再退,招架乏力。眼看着几把刀剑就要穿透自己的身体,梁枫仪却感觉自己的时间犹如静止一般,除了下意识地躲避,他脑子里竟然只反复地重复这同一句话。
[我要回去,回自己的世界......]
19年的人生中,她见过别人打群架,头破血流,但那些与如今的场面相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这些人是习惯了血腥的,与他不同,他们不是为泄愤,也不只是吓唬人,他们要的是人命,活生生的命。梁枫仪无法适应,也无法对此作出正确判断,他感到恐惧。对死亡的恐惧,以及对夺去别人生命的恐惧。
一剑飞刺而来,直直刺穿他面前黑衣人的咽喉。血像水柱一般打在梁枫仪脸上,温热、腥稠,顺着面颊划落......月白色长衫已是一片殷红,他分不清哪些是别人的血,那些是自己的。手臂、腿、脖子,火辣辣的,想必是方才躲避之时,仍不可避免被伤到。
你做什么!想死?
焰驰咆哮着,一把将他揽入怀中。梁枫仪呆呆望这这个同样满身是血的人,见他手中的剑边挡边攻,动作如流水般顺畅,剑到之处,便是鲜血飞溅......
梁枫仪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他是如此无用?这里终究不是他的世界?可是他还是来了啊。如果穿越时空只是身不由己,那上次梦中,他为何会不舍?
车边一个侍卫抱着受伤的同伴,奋力朝他这头撕杀,大概以为他受伤了。那人刚走了两步便被四个黑衣人围住,但那人没有躲避,不要命地拼杀。一刀,伤了腿,他半跪在地,死命招架。始终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受伤的同伴......
一瞬间,梁枫仪混沌的大脑突然清醒,恐惧徒然化作满腔愤怒......他挣脱焰驰的怀抱,疾步冲上前去,徒手握着对方的剑,用内力捏断,而自己的剑则对准了对方的脖子,用力刺去,血喷了他一脸,刺目地鲜红侵占了他的双瞳。他挤入敌群,护住身后两人,发疯似猛打,宝剑闪着寒光,白刃变为红刃。
一个,两个,三个......那些人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直到断气也没有闭上......
阳光穿过树叶,淡淡洒在梁枫仪身上,天,亮了。脚下是一个叠一个的尸首,血渗入土层,咖啡色的土变成了深重的黑。撕杀终于结束,焰驰翻弄着那些尸首,寻找能证明这些人身份的物件,然而,他一无所获。
随行的十四个护卫,如今仅有五人存活。三人重伤、两人轻伤。重伤的三人里,包括那两个他亲手救下的人。梁枫仪方才将他们拖入马车,让丫头照顾着。
王爷......
小绿你去四处看看,找点水来。萍儿,你进去看着他们,这瓶药......拿去给他们抹上。梁枫仪吩咐着丫头,他的声音很轻,显得有些虚脱,似乎还没有从紧张与恐惧中完全走出来。他瘫软地靠着大树,一动也不想动。
是......王爷你身上也有伤......叫萍儿蹙眉望着梁枫仪脖子上尚未凝结的血迹,吞吞吐吐地说。
这是小伤。你进去看好他们,仔细处理伤口。梁枫仪有些有气无力。车内侍卫的伤,个个比他严重,伤口太深,失血过多,然而,在这个时代根本无法考虑输血之类......他能做的也仅仅是帮他们止血,高压式抱扎伤口。至于重伤那三人过不过得了今天,就要看他们生命力够不够强。
是......
萍儿点头回到马车上。梁枫仪突然佩服起对这两个很快镇定下来的丫头来,他自己虽然也有进去帮忙的念头,但却是不敢再去看那些血淋淋的伤口。
大致处理好一切,换了身干净衣裳,开始继续赶路时已接近中午。两个丫头与四个受伤的侍卫在马车内,这辆设计奢华的宽大马车,此时似乎终于发挥出它的作用--惊人的容量。梁枫仪茫然地坐在车头,身边的焰驰赶着四匹马儿,马车在小路上飞驰。耽搁不得了,就在刚才,梁枫仪又亲眼看着伤势最重的那个侍卫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们必须尽快抵达下一座城镇,找个大夫替剩余的几个侍卫治疗......
自从穿越之后,今天大概是他最慌乱、失态的一天。在这一天,他,梁枫仪,亲手结束了若干人的生命。那一双双饱含恨意的目光,那些因为想生而不得的悔恨,或许从今天开始,会时常在他脑海中徘徊。而这些对于梁枫仪来说,似乎仅仅是个开始......
人们通过生而同时培育了死亡,在这战乱的时代,人们却也常为了生去加速别人死亡......然而,这个世界的人们或许很久前就明白、就经历过......所以他们清楚,在面对死亡时,怎样的理智与坚韧......都显得软弱无力,所以他们坚守着各自的立场,如此拼命生存着。
擦上......焰驰微微皱眉,望了梁枫仪一眼,从怀中摸出个陶瓷小瓶子,放在他冰凉的手中。
梁枫仪打开瓶塞,抖出白色的粉末敷在伤口处,伤口像被点燃一般,火辣且刺痛。他靠着车门,静静合上双眼,双唇紧闭。
焰驰默默握住他冰凉的手,一路上,他们没有言语,始终保持着沉默。
================久未出场的分分===============================
[近者闻吾妹修书泣之,言君未尽夫之责善待之。吾妹乃金枝玉叶,15岁远嫁伺于君侧,二十余年尽心尽力......今孤闻此,情何以堪?今治精兵八十万众,方与君会猎于北溟。]
梁予枫满面怒容,狠狠将手中信函扔下台阶,长叹一声。
原来月莹谷之乱,乃声东击西之计!如今焱国阴谋未破,森国又扑了上来,前有狼,后有虎,家中居然还有内鬼,让他怎么不心寒!
今治精兵八十万众,方与君会猎于北冥......穆岩好大的口气!北溟山乃是溟风城北郊皇家围场,如今穆岩说要领精兵八十万与他在北溟共猎,其意昭然若见。
报!森国宏珏、林木森,率大军八十万已攻破我齐封城,齐封城守将江聪、王思战死!大军已继续开向江京。
传朕旨意,派陆训、张坚为先锋,薛冰为主将,速领精兵三十万前去支援!梁予枫大笔一挥,他深知,这意味着,战争,就此开始。而结果,无法预测。
八十万大军......看来这一仗,穆岩酝酿已久,势在必得。而他的淼国,刚从水患带来的阴影下走出来,这一仗无论胜败,都是输啊。况且,他手下六十万兵马,此刻一下子就调走三十万,倘若焱国闻风旌麾南指,这剩下的三十万人未必能够抵挡......
另急召晋南王以其手下三十万大军火速回京!
墨子雨,可有枫仪的消息?梁予枫眉头紧锁,淡淡问道。
陛下,四殿下差人来报,殿下一行人昨个凌晨在林中遇袭,好在殿下无恙,但却耽搁回都时间,如今殿下等人尚在泉乡,正匆匆赶来。
遇袭?偏偏在此时,未免太巧了吧。
其实殿下在两次前往月莹谷,均数次险遭毒手。只是殿下恐陛下忧心,才向陛下隐瞒。
是吗......
目光扫过跪角落的皇后,只见她咬唇紧紧闭着双眼,握成拳的双手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于是,他明白了一切。
皇后......你太令朕失望了。
淡淡一句,却犹如利刀般刺进皇后心窝。皇后淡淡抬头,颓然惨笑。一失足成千古恨。她万万没有想到,穆岩竟然将她作为借口,拥兵南下......事到如今,她是注定被他怨恨一生的人,悔恨已无用。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臣妾明知自己非云蒸霞蔚的巫山之云,却仍不死心......臣妾自罪孽深重,愿以死谢罪,只求陛下饶过我们的两个皇儿。话音落时,皇后已将藏在身上的匕首刺进自己心窝。
来世......绝不做这笼中鸟......
第二十二章
事情完全出乎梁枫仪的预料,也完全出超乎他的想象。那个口口生生说着只要和平的林木森居然领兵来犯!还有宏珏......他来了,也不知那边蔡少芬怎样了......
穆岩那封道歉信如今尚在他身上,而战书昨天已经到了他父皇手中。
世界是复杂的,人心深不可测。梁枫仪现在才发觉自己原来非常弱智,简直被别人耍得团团转仍懵然不觉。
从宫中回来,梁枫仪便一声不吭地捂着被子躺在床上。日夜兼程的赶路早已让他疲惫不堪,没想到回到王都进了宫更是一团乱,事情的发展压得简直他无法喘息......
这天下午,援兵尚未赶到,森国大军已趁势一举拿下淼国西北要塞江京城,势如破竹。原本毫无防备的森国军队,措手不及,北方城镇,难民如潮。然而森国八十万大军,在拿下江京之后并未趁胜逼进,而是驻军于江京休整,似乎在等待淼国援军的到来。而也就是在这一天,梁枫仪与焰驰,才终于抵达了王都溟风城。回到王府,板凳还没坐热便与焰驰一起应急召入宫。而明日,他就要奉命上前线指挥作战?!
开国际玩笑!老天,既然早晚都要死,不如现在就杀了他,免得继续受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
你要率军与宏珏、林木森作战?焰驰推门进来,脸上是淡淡的笑意。
方才梁予枫先召梁枫仪入殿商讨,随后又单独见了焰驰,两人在书房叙话许久。梁枫仪大概明白梁予枫的打算。要想森国尽早退兵,只有好好利用焰驰这个人质,跟焱国谈条件,使焱国发兵协战。当然,联焱起兵攻打森国,恐怕两方都有这个意思,只是这一切因为森国的先发制人,似乎要提前一步。
我有别的选择么?他不可能抗旨。至于逃跑......暂时不考虑。
若对上林木森、宏珏,你有多少胜算?焰驰挑了挑眉,淡淡道。
我哪有这种东西?梁枫仪干笑几声,仿佛神经已经错乱。
亲爱的老天爷啊,明知道他人懒,还要一再考验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之前只是杀了几个刺客,就害他吃不好,睡不香,神经极度衰弱。如今还要他领兵上前线去?林木森、宏珏有大军八十万,步步为营,小心谨慎,行事丝毫不露破绽。而他这边只有三十万兵马,他不是诸葛亮也不是周瑜,他只知道对方是进行的是侵略战争,自己这边进行的是保家卫国的反侵略战争,是正义的。但明白战争性质,不代表他知道怎么去以少胜多。
三国之中,必有一国站出来一统天下,这是为了顺应历史发展的潮流。谁称帝谁称王,老百姓还是老百姓,效果估计也差不了多少。王朝的兴衰都只是历史发展中基础墙上小小的一块砖头。在这个时代,无论是什么性质的战争,说白了,主要还是为了维护统治阶级的利益。狗日的!若他只是个小官,早就投降了,大不了辞官而去,跑到别国重新考试,再做***,享受优厚物质生活。可惜他自己偏偏又是皇族,若不迎战,欲安所归?
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梁枫仪长叹一口气,懒得再吭声。
焰驰微微扬了扬嘴角,露出略带邪气的笑容,慢慢走到床边。
那确实......一个杀人手都会哆嗦的王爷,要他带兵打仗,确实是难为他了。焰驰惋惜地叹道。
梁枫仪白他一眼,却也无力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你无须动手,我可败森国之军......见梁枫仪未将自己的话顶回去,焰驰心中又多了几分把握,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一个人质,有这能耐吗?梁枫仪打着哈欠,怀疑的眼光扫过焰驰的脸庞,不以为意地轻笑。而他内心却在狂跳。有戏了!
你认为呢?激将法对焰驰自然没什么用处。他淡淡一笑,将问题原还抛回。
跟着你,大概有肉吃。以焰驰的个性,当然不会打没把握的仗。他既然说要帮他击退森军,那就绝对有把握做到。这一点,梁枫仪自然不怀疑。但焰驰的目的何在?他不敢去想,也懒得去想。
那好,你便跟着我吧。
四日之后,焱国终于发兵。事先毫无征兆,焱国摄政王赤炎率水军六十万渡江直逼森国,翼州告急。
穆岩大怒,急下诏,令林木森、宏珏等人,立刻退兵,赶往翼州抗敌。而林木森回函曰: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此时,梁枫仪正躺在军营中品尝着焱国土产波波糖,这是作为人质的待遇。
他可败森国之军,而不是令林木森退兵。焰驰的文字游戏,早在来焱国前,梁枫仪就已看穿。然而,他还是来了。而原因是:跟着焰驰又肉吃。
简单而残忍。
林木森是吃秤砣铁了心,完全不在乎两败俱伤......焰驰坐在帐外,眼前是滚滚东去的松南江水。
这是自然,他的主子只有穆睿。或许是我那天的话刺激了他......呵呵,看来我父皇要苦恼了。梁枫仪微微眯着眼,轻轻将手中的白子放下,抬眸斜了焰驰一眼,该你了。
此时你还有闲情下棋,我真为你父皇感到悲哀。焰驰微微笑着调侃道。而心中却是沉而闷。白子虽占了外围,而内部却溃不成军,黑子完全主导了局势。死棋,已是死棋。
焰驰含笑,抬手子落,一望之下,棋盘上白子寥寥无几,一片漆黑,白子大势已去。
降了吧。他挑眉淡笑。
不。既然你有胃口,我就多喂你吃些。梁枫仪浅笑着,继续用手中白子填满空目,尽管他下一子,焰驰吃一子。
你当真不在乎?你父皇舍去两个儿子走了险棋,如今看来却是赌输了。
当真不在乎我会到这来?梁枫仪淡然一笑,手中的棋子落得是更快了。同样一局棋,离开溟风城的前一天,他也与梁予枫下过。他睿智的父皇立刻明白了其中奥妙。焰驰呢?年轻气盛的他,恐怕还不能理解其中深意吧。
将两个儿子送往焱国为质,以求焱国出兵。他父皇会走这么一招,事实上是反复考虑后才咬牙作出的决定。森国八十万大军虽强,但若淼国放手一搏,将其拒于国门之外,只是时间的问题。只是如此一来,却也得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果,造孽的,还是百姓。
我担心的,只是他们的命......其他,无关紧要。梁枫仪垂眸,目光落在棋盘上最后一空目上,将手中棋子紧紧握于掌心。
无关紧要?
焰驰眉头微拢,却不知该喜该怒。
劝你趁早抛弃这样的想法,否则,或许会死得很难看......
黑子敲打在棋盘上,发出清脆地响声。落子瞬间,焰驰的手微微僵了一下。之前梁枫仪不停喂食,他只是漫不经心的吃了一子又一子。不觉黑子已填满了棋盘,只有棋盘左角还留有一活眼。俯观全局,焰驰这才发现,这盘棋尚未死。只见棋盘四周全然被白子围了一圈,而盘上除去那一眼,已全被填满。这也就是说,只要梁枫仪将最后的白字落在这眼中,全盘局势便完全颠覆,中间黑子全会被吃掉。胜负尽在一子之间,可谓玄妙。
抬眼望着梁枫仪,他却只是紧紧握着最后一颗棋子,望着翻腾着流向天际的松南江水,似乎没有要将最后一颗棋子放下去的打算。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所谓,松南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当今日过去,明日的人大概还会看着这松南天险笑曰: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值么?淡淡笑着,却不知是在问焰驰还是自问。抬手拂乱了棋局,梁枫仪起身立在江边,毫不由于地将手中的棋子抛进滚滚东去的大江之中。
焰驰眼中划过一丝惊诧,静静望着他,没有开口。
没错,他就是要让焰驰明白,自己可以是颗棋子,也可以是件玩物,只是他的心不属于任何人,他的命运就算不能由他自己掌握,也绝不会落在别人手上。
梁枫仪淡淡转身,凝视松南天险,唇边浮起干涩地笑。江上数百之战船正载着粮草渡江而来,江对岸,是焱国领土,而他的脚下的土地,昨天还属于森,今已易主。
昨日,他目睹了焰驰身披战袍的焰驰,率六十万铁骑进攻翼州。一袭墨色铁铠、盔翎在阳光下,闪耀寒芒,所向披靡。血洗战铠,寒剑逼人,身下尸堆成山。翼洲侯不敌,领残兵三百弃城逃往丰川。降者招抚,坚持不降的三十人全部枭首悬于城门之上,以示军威。
稳稳地控制了翼州后,焰驰立刻修书给穆岩,称淼焱乃盟国,只要森兵一日不退,焱军便继续进攻。这是焰驰的计谋。梁枫仪怎会不知?
在溟风城时,焰驰与梁予枫达成了一个交易,那就是他带兵渡江进攻森国,向林木森施压,迫使他调兵回防。而焰驰如今更直接的以书信威逼,使穆岩对林木森施压。一方面为自己的进攻找了个正当理由,另一方面,也很自然的让森国知道,如今淼焱已结为盟国。既然如此,以林木森的智慧,当然就更加不会撤兵。林木森大约也知道,就算他退兵回防,其余两国也会趁机攻上。正如下棋,战局一开,举手无回。他只有继续打下去,才能出现一线生机。有些东西,当抛弃时,必须抛弃。于是,淼国危矣,森国亦危矣。
果真是好计!
战乱四起,百姓流离,良田荒芜,尸横片野。梁枫翼对他说,为了以后的太平,现在的牺牲,也许是值得的。是,天下必会统一,而世界就在这不断的战乱与统一中一步步走向更光明的未来。可是......他知道又如何?知道。只能让人痛苦。
禀告王爷!粮草已运到!我军六十万水军已驻守在松南江东西两岸。十万精骑与七十万步兵正渡江而来,预计旁晚十分全数上岸。
很好!焰驰沉眉朗声道。传我令下去,准备酒菜,待本王亲自为我焱国勇士接风洗尘!
焰驰并不急于进攻,他先是犒劳水军,如又今亲自为骑兵、步兵接风。但这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梁枫仪没有看他,转身回到帐中倒头睡去。
接下来数月,他虽按焰驰吩咐跟在大军之后,见证着焰驰大军一举拿下、田齐、林郡、惠州,四城,每日却也只是品茗、吃点心,困倦时昏昏而睡,清醒时摆弄着棋子或外出散步......过得悠闲自在。
晨昏朝暮,就在混沌中如水般悄然滑过。侧而倾听,却早不见了夏日阵阵的蚕鸣。那冰凉的河水与柔和的月光,已尘封于朦胧记忆中。
转眼便到了12月中旬,初雪落下,寒风刺骨。梁枫仪手捧暖炉坐在惠州牧府东边厢房之中,淡淡抬眼望着呈在他面前的雪狼皮披风。
惠州牧的府邸,似乎是惠州城最好的住宅,它代表这城中最高的权力。而他头上的横梁,据闻三日前,曾悬着惠州牧之妻王周氏的尸体,他脚下,是王家14岁女儿与10岁儿子服毒倒地之处。
听说当日,焱军攻城,惠州牧王羽自知不敌,抱着玉石俱焚的打算,先诈降焱军,拖延时间调走城中百姓,又在城门四周设下机关陷阱,故意打开城门引焱军先头部队入城,准备以弓箭手埋伏两在两侧出奇制敌。哪知计谋被焰驰悉穿,一怒之下,下令屠城,以警效尤。于是惠州城中尚未来得及逃走的官民,纷纷倒于铁骑刀剑之下。整个惠州城,顿时化为一片血海,哭喊之声不绝。
梁枫仪轻叹一声,抬手抚过驰差人拿来的雪狼皮披风。这雪白的狼皮毛,看上去纯粹没有丝毫杂质。可再细细一看,却像是被染了一片血红。
拿回去。
王爷之命末将实不敢违,这雪狼皮袍乃是难得一遇的贵重之物,还请皇子收下。半跪于梁枫仪身前的人披铠甲,头带钢盔,声沉而坚决,口中那个请字,听来却让梁枫仪感到格外刺耳。
皇子......
梁枫仪哑然失笑,目光冷冷扫过这人,淡淡张口。
这是雪狼皮?
果真是血狼皮'啊......梁枫仪缓缓执起盘中华贵皮毛披风,猛然扔出门外。回去告诉你们王爷,我厌恶红色之物。
皇子,此乃雪狼之皮,怎会是红色之物?慌忙奔去,捡起被梁枫仪扔到地上的雪白毛皮,恭敬地言道。而这恭敬的态度却掩盖不了他眼中不屑。
一个抛弃自己国家安危于不顾,将自己作为筹码想借人之手杀敌却每日在后方享受的华衣美食的异国皇子,自然得不到任何人的尊敬。
难道不是?梁枫仪淡淡挑眉,眼中尽是讥讽之色。
这件华美的战利品背后系着多少条亡魂?
梁枫仪眉目间挂着寒色,缓缓起身走出门去。
数月来,他总是身着一袭白衣,算是对着战争中死去的人们表示哀悼。他懒于去思考,如今思考对他而言已是一种重负。
你想告诉我杀戮太重,有违仁厚之道?沉冷的声音从身前传来,一身铁铠的焰驰已然走入院中。
王爷。梁枫仪身后的将军抱着那珍贵的雪狼皮毛,半跪在地。
焰驰望向他,微微颔首。我都知道了,下去吧......
王爷,这狼皮......
梁枫仪淡淡看着焰驰,自江边对弈之后,焰驰领兵冲杀于前,每夺一城又忙于招抚百姓降军,犒赏有功之军士。他也只是偶而远远看上他一眼。但不论远近,此人似乎已不不是当日霁州郊外同跳下河中的焰驰。
烽火既起,何来仁厚?梁枫仪轻轻一笑,目光却寒冷若冰。若无摄政王在前方浴血杀敌,我岂能在此安享清平
梁枫仪言语之间极尽嘲讽之意,而焰驰,目光如炬。
愚蠢。激怒他又有何用处?只会将自己推入险镜。毕竟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恐怕没人知道什么叫做人权。
三国必然有统一的一天,谁也无法阻止。家比国更重......我原以为你是明白的。所以才愿与我随行。焰驰直直望着他,目光如火般炙烈,有仿佛如水般平静。
三国必然有统一的一天,谁也无法阻止。家比国更重要......这些不是当初在月灵镇他跟林木森所说的话么?难道......那时焰驰在哪偷听?
难怪,难怪他没向他问过林木森的事。
原本只是自己无意中说出来的话,没想到却被焰驰牢牢记下,当作某种判断的依据。
是,我明白。梁枫仪轻轻咬唇,垂眸退了两步。
若非焰驰起兵杀来,穆岩攻破淼国之后,下一个目标是什么?而若穆岩不向淼进军,他父王联合焱国却也是为进攻森国,而后呢?又会如何?他并不会单纯到以为他父皇派大哥与他到焱国为质仅仅是为了百姓利益。而这些焰驰又怎会看不出来?
他到底不是梁枫仪。他只是个现代人。他一直以为这正是他可以安然生存下去的最大优势--因为这个世界里,没有他不可割舍的东西。
然而他错了。
他虽可以不眷恋这并不属于他的国家与亲情,但却无法眼睁睁看着别人去践踏。
矛盾,除了矛盾还是矛盾。
这里的战争,没有是非对错。衡量一切的,全在一个人字。是哪国人,便该站在哪一边。
这原本只是个非常简单的问题。然而他究竟是谁?他不属于这个世界,那么他该站在哪一边呢?
我不会罢手。若是害怕亡国,便出手对付我!我告诉过你,只求保命之计,只会让你死得更惨!
宝剑出鞘,散发着阴寒之气。剑柄被焰驰硬生生握在梁枫仪手中,而剑锋正对焰驰咽喉......
常言到:舍得舍得,能舍方能得。
一路走到今天,梁枫仪深知他得到了多少,便失去了多少。于是,他只想死守着已经得到的,不想再要得更多。只是老天却不答应。
你......怎么这么弱智呢?
梁枫仪望着焰驰的双眼,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不是梁枫仪,所以他自然不会一剑刺穿焰驰的咽喉。但若他真是梁枫仪本人,恐怕一剑下去丝毫不会犹豫。他可以不杀眼前这个男人,而焰驰却是有心要拿天下......到时,他自己、大哥、父皇......焰驰或许是不会留下活口,以免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梁枫仪垂眸,深吸一口气,手上一紧,剑刃深深刺进皮肉之中,鲜红的血,与雪花齐齐滴落在地下。
哐当一声,剑落下。
梁枫仪捧起焰驰的手,狠狠咬下。
焰驰紧闭双眼,当他感觉到疼痛来自于腕间而不是咽喉,心头一阵狂喜。而他睁开眼,却见那雪白的衣袍早已红透了半边。狂喜立刻化为心痛,疯狂的痛。
你记着。从今往后,我有多痛,就会让你有多痛。若是害怕,那趁现在就杀了我......
或者,这会是他一生中做过的最愚蠢的决定。但他不会后悔。
犹如断羽般滑倒在焰驰怀中,流血已经不会让他感到疼痛。
你想死?
那声音恶狠狠地吼道。
梁枫仪淡笑。
不,是想让你痛......如果他当真有这个资本,那一定要善加利用。
意识模糊,慢慢远去,而他自己却被包裹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昔日课堂上,老师的声音缓缓在他耳边徘徊。
[有一天,柏拉图问他的老师什么是爱情,他的老师就叫他先到麦田里,摘一棵全麦田里最大最金黄的的麦穗。期间只能摘一次,并且只可以向前走,不能回头。柏拉图于是照着老师的说话做。结果,他两手空空的走出麦田。 老师问他为什么摘不到,他说:因为只能摘一次,又不能走回头路, 其间即使见到一棵又大又金黄的,因为不知前面是否有更好,所以没有摘;
走到前面时,又发觉总不及之前见到的好,原来麦田里最大最金黄的麦穗, 早就错过了;于是,我便什么也摘不到。'老师说:这就是爱情。']
因为我太懒,一进麦田就随便捡一颗走......哪知道,这颗麦穗其实挺大颗......呵呵......呵呵......
这样的呓语,焰驰或许永远听不懂它的含义。
第二十三章
人尚未完全清醒,浓重的草药伴随着安神香的气味便扑鼻而来。手指微微曲,触摸到的是柔软温暖的羽被。
回禀王爷,幸而未伤及筋骨,只是伤口较深,失血过多,需要静养调理一段时间方可恢复元气。老夫先开张方子......
梁枫仪闭着眼,细细听那床幔之外的对话,然后等待着,那大夫离去,焰驰如他预料的那样缓缓走到走到床边。深邃犀利的眸子,灼灼地望着他的面庞。
梁枫仪没有忘记自己是怎么将利剑狠狠插入自己的左肩,因为他如今正品尝着自己种下的恶果。
真痛,妈的,痛死了。梁枫仪暗暗在心中诅咒着。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他便不断受伤,痛完了接着痛。这里没有***,他也只能强忍着。
可这次不一样,他竟然对自己下了重手。心理学上将自虐行为解释为一种畸形的心理满足。当然梁枫仪没有这种嗜好,一般是连刀子也懒得拿的,但狗逼急了也会跳墙,何况人呢?恐怕在焰驰将那把剑放在梁枫仪手中之前,连他也没料到自己会有如此过激的BT举动。
别装睡,我知道你醒了。抬手轻抚过梁枫仪额头的青丝,焰驰颇有些无奈地淡淡开口。
没错,他确实是想装睡,因为他很好奇,想知道若是自己睡着时这人会有什么举动。会不会表现出心痛或者后悔之类的反应。以焰驰的高傲个性,只要他醒着,他便绝对不会给出什么好语言。真是个别扭的家伙。而且还是个傻子,就算知道他醒了,也可以装作不知道嘛。
于是,睫毛微微抖动,梁枫仪蹙了蹙眉,睁眼瞪他。目光相对的瞬间,却见焰驰眼中闪过一丝混杂着无奈与痛惜的柔光,如流星般瞬间隐没于眼底。
起来,换药。焰驰拉着脸,一把将他扶起,动作却是很轻。
果然是没有好脸色,对他施苦肉计真是种浪费。
梁枫仪翻了翻白眼,犹如软体动物般从焰驰双臂间滑进被子里,倒头闭眼,百唤不应。
无奈之下,焰驰一次又一次将他拖起来,却又碍于他肩上的伤没敢用力,于是便被这块大号无骨鸡柳'钻了空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顺势滑进棉褥之中。
难道还要我拿糖果来哄你起来上药么?终于,眼见如此孩子般幼稚地撒娇行为前所未有地出现在梁枫仪身上,焰驰禁不住嘴角轻扬。
你要拿糖来也可以,不过,我要的,只是一个笑脸而已。去年一滴相思泪,至今尚未到嘴边。那时,在月莹谷,他为吴步贤的死深感悲哀,心中难以平静,焰驰便是用这句带着点嘲弄味道却又倍感亲昵的话语打断了他的伤感。而自江边之后,焰驰见他,却再未有过笑脸,他自己也一样。
梁枫仪明白,焰驰也在矛盾,他的矛盾又有多深?恐怕焰驰所顾虑的方面绝不会比他少。然而,就算他将这一仗继续打下去,在避无可避杀戮与血腥中一统三国。
国仇家恨,再深又能有多深?日子还是照样得过的。
毕竟,战争在继续,生活也在继续。以后究竟会怎样,谁也说不清。既然现实是如此无奈,那他希望得快乐时且快乐。
望着梁枫仪苍白的面孔上荡漾开来的淡淡笑意,焰驰微愣,恍然大悟般间哈哈大笑。转身拿起桌上用酒拌均的草药粉,重新走回床幔内。
浓烈的酒香于药味混合着,散发着奇怪的味道,却出奇的好闻。
嘴边是尚未退去的笑纹,焰驰望着梁枫仪,目光犹如弥漫在空气中的药与酒混合的味道,有些奇怪,却似乎也紧紧套住人心一般,让人不舍得避开。
笑也笑了,该上药了吧。焰驰叹了口气,轻轻扶梁枫仪,目光触及那雪白衣衫内渗出的斑斑血迹,微微皱眉,缓缓结开衣结。
恩,爽!哈哈。
当草药接触到伤口,梁枫仪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那药和着酒,仿佛一下子窜进血肉之中,火辣辣地灼烧着伤口。只是他不想叫痛,免得焰驰笑他自作自受,于是憋着半滴眼泪,痛极反笑。
不痛?焰驰帮他包好了伤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下次要大夫将药调浓一点......
这药还不够猛?左肩像如同火燎一般又辣又痛,痛入骨髓。若再下猛药岂不要了他小命?梁枫仪有气无力地瞪他一眼。长长拖出一字,半闭着眼睛无奈地往被子里钻。
痛......一滴眼泪逼了半天才成功地从左眼边滑了出来。哎,人懒,眼泪更懒。
傻子......焰驰伸手将被缘轻轻压在他颈边,笑容显得有些无奈。
梁枫仪眯着眼,望着焰驰裹着纱布的手腕,下巴磨蹭着轻柔而暖和的羽被,心中声出阵阵暖意。掺杂着苦涩的暖意。
看来他那一口咬得不轻。他有多痛,他就有多痛。
被子一角,伸出的手,与那缠着纱布的手,轻轻交握在一起。梁枫仪的手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冰凉,于是他贪恋地吸取这一隅温热,满意地合上双眼。头脑有些昏沉,如今他只想好好睡个安稳觉。
焰驰没有说话,他亦不想以任何借口打扰梁枫仪此时的安然入眠,只静静守坐在床沿,握着手,手握手。
时间一分一秒悄然滑过......那手的温度如藤蔓一般,不知不觉中蔓延开来缠绕在心中,生根发芽。
梁枫仪几度梦回,混沌迷糊之间时间仿佛过了千年,他的左手依然握着他的右手。于是,他放下心来睡得更沉......
王爷,大军已准备妥当在城外等侯。门外武将低莽之声穿过雕花木门传入床幔之中。
焰驰深吸口气,注视着熟睡的人,缓缓俯身,一吻落在额边。
萍儿,将红枣鸡汤炖粥温着,待你们王爷醒了便给他端来。掀开床幔,焰驰皱眉,轻声吩咐道,生怕将他吵醒。
音落之时,焰驰随即松手,将梁枫仪已然温热的手轻轻放入温暖的羽被之中。拿起钢盔,起身大步走向屋外。
落雪纷飞,残阳如血。
[三国一百二十一年十二月十五,酉时,王率铁骑五千,精兵三万,小批人马于惠州始。沿小道向森十万重兵把守之战略要地凇渡行进。丑时,王亲领轻骑五百余,潜水入城,由内破城门,果遇伏,王重伤。焱军佯败,盖以诱敌入城外幽谷。森兵一到,伏军乃出。森军死伤大半,欲退,奈何城门已破,小路焱军趁混战时已然入城,森军前后受敌,不敌,弃城而走。炎军以少胜多得凇渡,此乃奇谋也。]
------《三国志焱书炎王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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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凇渡......凇渡......
失守?林木森缓缓合上案上的地图,凤眸微举,轻扫向半跪在帐外的将士,语气平和。
是......昨日赤炎仅以三万兵力大败我凇渡十万重兵......那人越说声音越小,话到最后,竟有些哽咽。
三万......林木森淡淡合眸,清俊地脸庞上透出几分寒意。
凇渡,凭借着陡峭的地势,坚固高耸坚实的城墙,一百二十多年来从未被敌军攻破。此乃森国真正意义上的国门啊。如今凇渡已破,森国门户大开,再加上大半兵力都在他掌握之中,远水不能救近火。森国,气数将尽。
将军......
破釜沉舟......也好。如今我们已无退路。半晌林木森才缓缓开口。传我军令,所有军士在小校场集合,不得缺席!
一个时辰之后,林木森一身银白盔甲,墨色披风,与宏珏一同跟在贤王身后,步上高台。俯观高台之下,八十万大军列阵已待,神色肃然。
林木森朝贤王拱手,面朝八十万军士,凤眼微眯,神色决然而坚定,已然不是月莹谷的那个温文淡然的灰袍雅士。
今日得报,赤炎大军已于拂晓时分一举攻破我凇渡重地。林木森声音沉缓,却十分洪亮。一言既出,高台之下,八十万众,无不哑然、惊嘘。军心动摇。
八十万人,他们的妻儿老母......合起来又有多少万?如今这些军士身在异国,闻国之将亡,心归何处?
凇渡一失,我森国门户大开,焱国兵马长驱直入,势如破竹,国危矣......而我们,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但,各位将士,我们能退吗?
不能!我们如今已无退路,只能继续向前!
一百六十多只眼睛,直直盯着他们一直敬重的护国大将军,盯着他们所信任的贤王。他们或许并不完全理解高台上林木森语句中的含义,所以他们此刻茫然而不知所措,但,既然他们可以违王命以相随,那他们如今只能继续付出的仍然是信赖。
妻、儿、父、母......如今大家心悬何处, 我明白。我林家上下五百七十二口,如今仍在王都受制于人。前日穆岩来函逼我等退回,其申称,即日起,我大军每在此地拖延一天,便杀我林家一人!
人心均是肉长成,谁能眼睁睁见至亲之人丧命而无动于衷?
但我们不能退。并不是因为连破淼国四座城池势头正好。而是因为我们只要一退,淼、焱二国便会联合攻来,到时不仅家破,国亦亡。
如今,赤炎大军一路打到凇渡,目的是要亡我森国,将我国土地、国民均统于焱国旗下,他必定不会乱杀民众,激起民怨。家或许可保,但国呢?
有人跟我说,三国分久必合,此乃天意,无法违抗。还说,乱世之中,家比国贵。但,国是我们一族人精神、灵魂之所在,试问,人若没有了精神与灵魂,与腐尸何异?国,实不可亡。
而你们,这八十万森国的军人、子民,便是森国最后的希望。所以,请你们,跟随我们的贤主,继续走下去,将我们森国的旗帜插在这个企图将我们的精神灭亡的国家土地上,我林木森,誓死与诸位并肩而战!
宝剑出鞘,划破食指。 热血沿着寒剑、手指滴入酒杯之中。穆睿、宏珏也几乎在同时做出了与林木森相同的举动。心照不宣。
贤王穆睿将这杯血酒洒向军旗,以此祭旗,表明决心。
眼见数十万双眼睛,目光由茫然不决慢慢化为坚定不可动摇。林木森微微点头,一丝略带凄楚地欣然笑容慢慢爬上嘴角。
举眸远眺,对于苍茫的大地而言,人是如此渺小;历史天空之中,再是屹立百年不衰之国也不过是一粒尘埃。他明白,可即使是一条不归之路,却依然要走下去。
[希望他日再见,可以把酒言欢......]
事往往与愿相违,他始终不能如他那样放得下国家,随心而动......走上向截然相反的道路......或许是命中注定,此生无缘,把酒言欢。
注释:酉时:17点--19点 丑时:1点--3点
弃城而走--走同逃
第二十四章
这就是凇渡城?梁枫仪从马车中探出头,仰首观望。确实,比以往见过的城墙高些,不过,二十余米的高度,也只是相当于现代最普通的八层居民楼。然而这巨石堆砌而成的凇渡城墙在却经历了百年风雨的历练,任烈火焚烧,鲜血浸泡,沧海桑田似乎只是过往云烟......它仍傲然屹立,仿佛坚不可摧,让人望而生畏。
王爷,请小心。萍儿见他要下车,连忙上前搀扶。
我没这么脆弱......梁枫仪扬扬乌青的嘴唇,按了按萍儿的手,利落地跳下马车,额上却是密密的汗珠。
这样的城池,若硬攻确是要经历一场或多场血战。所以......以身诱敌,调虎离山,再分兵绞杀......能出此奇谋,化大战为小战,焰驰,他确实是个聪明的笨蛋,只是别把自己玩死了才好......
你下来!
梁枫仪微微蹙眉,一手拉下护卫,手握缰绳翻身上马。
这一路马车慢摇,颠得他伤口生痛,同时他那可怜的耐心也终于烧了个干净,如今已是忍无可忍。
妈的,啥叫重伤?千万别给他咽气。
王爷,您......一干丫头侍卫尚未弄清状况,梁枫仪却已经猛踢了马肚。
你们慢来,本王赶着帮人送终。
尘土飞扬之间,只见雪衣飘飘,绝尘而去。
不过是舒舒服服睡了一觉,醒来时刚喝了半碗稀饭,却听人来报焱军趁夜奇袭凇渡,一举得城,摄政王以身诱敌身受重伤,性命危在旦夕,恐怕熬不过三天......害他差点将刚喝下去的半碗粥全呛出来。
快马加鞭,飞踏过那些尚未来得及清理的士兵尸体,奔向位于城中心的府邸。一路上,屋无虚梁,木无空枝。凇渡百姓气节之高,着实让人敬佩,但,此时此刻,梁枫仪的大脑却没留意与感慨的空间。
腐臭与血腥充斥在空气中,让人想吐,而远远望去,那朱红色大门上悬挂着的黑纱仿佛像一只利爪,毫不留情地撕碎梁枫仪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随着距离那大敞的朱红的俯门越来越近,磬鼓钟声伴随着哭喊断断续续传进梁枫仪耳中。
王爷......王爷啊......
呜......呜......呜......
那一片哭声与打击乐器相互交织,有节奏的收放,听起来竟然犹如唱戏一般。
勒马止步,梁枫仪筋疲力尽地伏在马背上,一动不动,混身冷汗,伤口早已裂开,左肩一片血红。
真的死了?
开玩笑的吧?
他这么容易就死了?
然而,不信又如何?
目光落在那朱门内一片烛光之下......那墨色的铠甲,他认得。
踉跄翻落下马,摇摇晃晃走到门边。短短数步之遥,却仿佛花尽了他最后一分气力。
原来,他匆匆赶来,却当真是来送终的。
梁枫仪跌坐在门边,汗湿雪衣。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合上双眼,颓然惨笑。
寒风肆无忌惮地灌进那单薄的衣衫,那刺骨的冰冷透过毛孔深入骨髓,让血液凝结。雪花随风狂乱地飞舞,像是在发泄,也似在掠夺。
梁枫仪就这么背靠着墙,望着雪花飞落之处,淡淡呢喃。
我这人懒......绝对......不会帮你烧纸......
那我还真不敢死......
含着笑意的低沉声音就在耳边。蓦然回首,却是一片漆黑。只在朦胧之中,望见那唇边若有若无的一丝笑纹......慢慢......散开。
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在这个时候,他晕过去或许比较恰当。可惜的是,明明眼前发黑,但当僵硬的手指清晰的触摸到熟悉温度,整个人却突然清醒了几分。
没错,这是真货,他没在做梦。
焰驰望着梁枫仪,只是皱了皱眉,一把将他抱起,避开人潮,转身走进侧门。
进门的刹那,梁枫仪有意识的抬眼斜望向大堂正中赫然刻着摄政王赤公之位的灵牌。再微微抬眼,望着焰驰......故意找一堆人哭丧,很明显,他想装死。
虽说兵不厌诈,可是目前完全占上峰的是焰驰啊,凇渡已得,以焱军目前的势头与兵力,他以大可以一举打到森国王都去,为何偏偏要在这个关头诈死?面对焱军强大的攻势,号称森国第一智者的林木森却又利用自己的权利与威望拐了森国八十万大军,跟着穆睿走了,穆岩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时候放松警惕。而主帅重伤而亡,群龙无首的局面,对于焱军反犹如致命一击,可军心涣散......焰驰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苦思冥想,种种可能性不时在脑中闪过,而他却始终无法抓到能使他自己信服的中心。
焰驰推开后院角落的房间,房外没有侍卫,也没有使唤丫头,烛光淡淡洒落在他身上,却照不进深潭一般的眸低。
无须多虑,我会告诉你。
焰驰淡淡看了梁枫仪一眼,将他放在床上,拉好被衾,默然转身,走到屋子角落的箱子里,翻找可以用来包扎伤口的白布。
梁枫仪淡淡抬眼,也不作声,只是默默看着角落里那抹挺拔的身影。青色衣袍之中,隐隐可见前胸、手臂渗出的血迹以及绷带的纹路,忽然,心中莫名地有些酸痛。
军医忙着救那些重伤的将士,你这......就由我先代劳吧......
焰驰似乎有意忽视之前的言语,梁枫仪心中略到一丝不祥之感,却也懒得去追究,一边乖乖脱下湿冷的衣物,一边指了指颜驰渗血的右胸眯着眼笑道:我也可以代劳。
焰驰在伤口涂上药粉,细细包扎,望向他,淡淡勾起嘴角,算是默认了。然而,直到胸口被人打了个巨大的蝴蝶结,焰驰明白自己误信了小人。
我不擅长包扎,不过我擅长雕塑。若你下次不小心伤得太重,当真挂了,记得提前通知我一声,我可以考虑帮你做尊漂亮的遗像。梁枫仪狠毒地说道,笑得像个坯子。他自然没忘记自己是怎么被焰驰已死的假象耍得像个傻子。欺骗无知善良人士的感情,伤害他幼小而脆弱的心灵,这是重罪。但眼见那被箭所伤之处,血肉模糊,触目惊心,却还是忍不住阵阵地心痛。
不过,我这人很懒,你知道的......
之前忘记流出来的眼泪便肆无忌惮地涌了上来。
下一秒,他已经被焰驰牢牢锁进坚硬的怀抱里,深深吻着毫无防备的嘴唇,火热的吻甚至不知足地蔓延到颈之上,似乎压抑已久的感情此刻终于得到了肯定一般,于是,倾泻而出的是疯狂。
刚更换上,还未系好的宽大中衣,顺着肩膀慢慢滑下,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才感到一丝凉意,又立刻融化在一片火热的掌温之中,梁枫仪未及思考,已然被他的唇舌覆盖吞噬......
打着危险信号的小灯在心中闪着,梁枫仪知道情况不妙。可不知为何的,却不想被放开。
他的神经似乎兴奋地期待着抚摩,因为,听说......在紧紧相拥时,两个人的心,会贴得很近。或许,距离感这东西一直让他无法释然。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不知何时衣衫退尽,床幔微微拂动,芙蓉帐中尽是暧昧的味道,炽烈的目光,温暖的体温,呼吸时胸膛的起伏......那一只紧握的手,直到最后,没有放开。
视线渐渐迷离,他看到焰驰眸中的情欲,也透过他的眼,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幼时常唱的童谣随着节奏莫名地在脑中回荡:牵手手,手牵手,一生一世一起走,没有愁来没有忧......
他想,他是疯了。
这手,能牵到何时呢
孩子气地摇了摇被焰驰握在手中的手,这个男人似乎不是可以许下一生的人,或许这世上终究是没有可以永远握在一起的手。靠在熟悉不过的怀抱之中,感受着耳边吹来的淡淡鼻息,此刻,他只想保留住融化在唇边的淡淡笑容。
热气从屋中的大木桶里袅袅升起,水气弥漫着整个房间。梁枫仪将下巴顿在木桶边缘,正享受着身后的人给他擦背。
喂......下次,换我还压你吧。庸懒的声音缓缓扬起,脸上的笑容里微微带着点恶意。
做梦。身后那同样坐在热水中的人回绝得很快,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呃......做人要厚道哪......
可是,我很痛。本来肩上的伤就够他受了......在加上......哎,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可不赞成那种痛并快乐着的思想。
于是,背后半晌没了声音。
梁枫仪转过头去,迎来的却是极淡的吻。
下次我会轻点。
梁枫仪愕然,靠,居然还有下次?
不过下次'二字是谁先提起的?
OH,MY GOD!
缠在腰间的手猛然收紧,焰驰俯身吻下,越吻越深......
这一次,焰驰的动作确实很轻,不过之后三天某人仍然没下过床,整个一坐月婆形象。
也就是在这三天之中,摄政王重伤不治而亡的消息传遍了凇渡、惠州......也传回了焱国。举国上下沉浸在哀痛之中。为稳军心,焱王御架亲临前线。另派钟挺虎、鲁权、霍德轩三元大将代摄政王之职,继续进攻森国临州。
已夺下翼州这座卫城,田齐、林郡两路,城又有惠州这座所城,最后再得堡城凇渡,也就是说,摄政王虽薨,但此时战局已定,接下来穆岩能做的,也仅仅是死守王都霜林城......灭森,只是时间问题。
这是什么?
焰驰挑眉,望着盘中黄不黄黑不黑的东西,疑为狗食。但这盘已经是一桌食物中工序最为复杂的了,同时也是仅有的盘装物。早知他竟会做出这种玩意,那一开始就不跟他赌棋了。
煎、鸡、蛋。梁枫仪打着哈欠,懒懒答道。他双眼微眯,像只刚睡醒的猫,一边答着,一边用伸手拈起一块扔进嘴里,露出灿烂地笑容。恩,长相欠佳,不过味道不错。
那这些呢?
烤玉米,烤土豆,烤红薯,烤......望着饭桌上那黑里透着白,白中还带着黄,爆裂已不成形的物品,梁枫仪笑容依然灿烂,昧着良心吐出一个没说服力的词:烤......鸡蛋。
所谓烤其实只是将玉米、红薯、土豆、鸡蛋统统扔进炉灶......锅都不用,想来实在没有比这更省事的了。
眼驰微微抬眸,张漫不经心地扫过这张笑脸,目光柔和如水,虽然是带了些无奈。
懒鬼......
剥尽蛋壳,趁梁枫仪不备,突然将鸡蛋塞了他满嘴,然后优雅地莞尔一笑,若无其事地剥自己的烤玉米。
说来奇怪,在这府邸中西北边上被人遗忘的小院子中,没有奴婢伺候,没有护军守卫......他们一住,便是好几日。门口有井、大堆新砍好的木材,地窖里有蔬菜、水果......几日下来,焰驰几乎没有跨出这荒芜的小圆子半步,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梁枫仪没有刻意去询问,但也没有忘了他答应过会告诉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梁枫仪也倒是正合了意,懒得动弹,安逸地住了下来。
白天,焰驰大多靠在窗边读书,或抚弄着院中一把古琴,梁枫仪总是不解风情地睡到很晚起身,或是咬着苹果发呆;夜晚,他们常常相依偎着坐在院中,或沉默,或逗趣谈笑,偶尔,孩子气地互相恶整一翻,打发着无聊时光......
笑容时常淡淡挂在脸上,只是眸间偶尔不经意地闪过一抹难以形容的落寞。焰驰细微的表情,他没有看漏。日扶摇琴听音,夜伴星晨入梦。时光如此淡然而美好,可惜,梁枫仪却可以感觉到,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他,却不敢说一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主子!一切都按您吩咐安排妥当。属下来报到了。当钟挺虎、鲁权、霍德轩半跪在小院子门口时,梁枫仪与焰驰正在院中摆弄着木炭跟铁架,准备烤肉吃。
若不是这三人突然到来,梁枫仪差点忘了焰驰还是个王爷',一个已故的摄政王,虽然这天离赤炎的忌日'不过才五天。
地头蛇,你们来得正好,给我去抱些木炭来。焰驰头也没抬,若无其事得继续摆弄着手中的火匙。
梁枫仪也没抬头,自径往碗儿里倒油。
钟挺虎正了正身,沉沉答了声是,却不见动静。
半晌,才补了句,王爷在门外。
倒是安宁饭也吃不上一顿了......焰驰蹙眉冷哼,淡然一笑,而那笑意却未曾入眸。
该来终须来,是挡也挡不住的,明明是当初处心积虑争来的结果,如今倒成了一种讽刺。
让他进来。
焰驰放下手中的火匙,声音沉而平缓。
梁枫仪微微抬眸,却睹见那双悠然背着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心中怦然一惊。
他也会有怕的时候?钟挺虎口中的王爷,究竟是谁?似乎就是他等待多时的风暴吧。
没有来时,时时挂着,而正当来时,他却突然松了口气,有些困乏了。梁枫仪退了两步,想进屋去,并非他不想知道,而是理智告诉他,知道得越多,越是理不清。既然选择不闻不问,安然度日,怕还是回避的好。他怕麻烦。
你别走。焰驰一侧眸,正巧对上了梁枫仪的目光。我说过,会让你知道,明明想知道,何必又躲。
他是极狡猾的主儿,难得他下定了心,他却是想逃跑,置身事外。
焰驰淡然叹了一声,似笑非笑。梁枫仪苦笑,索性蹲在墙边,准备仰望全局,便见钟挺虎神色肃然地领着个人朝圆子这边走了来。
进园子门之前,由于虎背熊腰的钟挺虎挡在了前面,梁枫仪看见仅仅是一双浅黄靴,若隐若现。
然而,当两人进了门,钟挺虎立刻弓身侧身立在一旁,那男子却是两步上前来,见了焰驰,俯身便叩。
臣弟赤炎领命前来。
突然之间,梁枫仪懵了。
他盯着焰驰,又望向着那男子,愕然......因为此时他的瞳孔之中,同时映着两张同样的面孔,不同的是一个桀骜如鹰,一个温润如玉。
身材颀长,着雍容华贵***火麒麟绣袍,腰间系着月牙白腰带,上悬着血红玉佩......
火麒麟是焱国的守护神,也是王者的象征,而能穿火麒麟绣袍的,便只有焱国的君王。
起吧,不用拘礼。焰驰朝那人温和地笑笑,可那容却像是从云层之上洒下一般,深不可测。。
谢皇兄。那男子起身之际看见了梁枫仪,眼底掠过几分惊诧,神情微征,瞬即恢复,嘴边噙笑的转开视线望向焰驰。
同卵双胞胎?这个是赤炎?那么焰驰是......
得知臣弟死讯,此刻,梁枫翼已经顺利避开守卫监视,逃出皇宫了。大计初成,皇兄,还请速回朝。男子脸上微笑,双眸犹如深湖,好似清澈却不能见底。
唔......焰驰闷哼,脸上看不出表情。钟挺虎,备快马两匹,夜里便起程。
是!钟挺虎闻声而起,匆匆而去。
主子,王爷,属下也退下了。
焰驰微微点头,与鲁权、霍德轩又一齐出了园门。
于是,小小的院落里,便只剩下三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一刻,梁枫仪这才顿然醒悟。
原来,一开始便落入了圈套,而这所谓的圈套,原来是个恶作剧。多少君主愁的是兵政难以双赢,惟恐武奖用兵自重,祸国乱民。如今这两兄弟一主外,一主内,皇帝也可以换着当......
[梁枫翼已经顺利避开守卫监视,逃出皇宫了......]
大哥......
而想笑一下,却扯不出笑容,想哭一下,却流不出眼泪。梁枫仪呆呆坐着,似笑非笑。
成者王,败者寇。不应有恨。
明明知道有这么一天,却未曾预料它来的如此之早。
他,终于要对淼国下手了。
大战之道有三,算定战、舍命战、糊涂战。用兵如下棋,斗的是智谋,而非勇。林木森攻淼,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打的是场舍命战;穆岩刚愎自用,经略防御无能,打得不过是场糊涂仗,而焱军,出兵之前,早有谋在先,一步步进攻,胜负早有算定。那淼国呢?虽然因林木森的进攻暂时处于被动,但他父皇并为拿出全部兵力用于防守,这是为何?
因为他们都未放弃。乱世之中,我不犯人,人依然会犯我,只有进攻才是真正策底的防守。
原来焰驰的诈死之计,目标,根本不是森国!焰驰故意让国中出现漏洞,引诱他大哥逃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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