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传奇史天王是谁》第五回富贵客栈

《新月传奇史天王是谁》 第五回 富贵客栈

天黑了富贵客栈里灯火通明,照得客栈里每个角落都亮如白昼

他们不在乎这一点灯油蜡烛钱。

这家客栈的名字取得绝不是沒有道理的他们的价钱越来越贵,他们的老板当然就越来越富了所以才叫做富贵客栈。

这么样一家客栈怎么会在乎这么样一点小钱

富贵客栈里最好的一间房就是“富”字号房,这天晚上胡铁花就住在这间房里

他的气派一向都大得很,有谁会想到这位大爷身上连一个銅钱都没有

这一类的事连胡大爷自己都常常会忘记,别人怎么会想得到

先把好酒好菜都叫进房里来,摆满了一桌子一个人喝酒虽然無趣,他还是喝了不少

——楚留香这小子现在不知道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这小子难道真的以为我会认不出他来就算他烧成灰,我也認得出的

房里有一面磨得很好的铜镜,胡铁花对着镜子笑了

为了表示他对自己的佩服,他又敬了自己一大杯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嗅箌了一股药香

胡铁花的酒量也是连他自己都非常佩服的。

现在他虽然已经有点酒意距离喝醉却还差得很远。

他的鼻子也不像楚留香的鼻子他的鼻子一向灵得很,如果他有个朋友在五里之外喝酒他立刻就能嗅到。

只可惜药香根本就不香

那是个很奇怪的味道,是好几種很特别的药草混合成的味道

这几种药草都是治疗外伤的,如果一个人要把这些药草都配在一起配成一帖药来治伤,那么这个人受的傷一定不轻

煎药的地方好像就在隔壁一间房里。

如果一个人受了重伤之后还要把药罐子带回自己房里去煎那么这个人一定有不少很可怕的对头,而且可能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受了重伤已经是件很可怜的事了,没有朋友更可怜

胡铁花忽然觉得很同情这个人,很想过去陪陪他陪他喝喝酒聊聊天,如果他的对头来了说不定还会帮他抵挡一阵。

幸好胡大爷的酒还没有喝到这么冲动的时候还没有忘记现在昰绝不能再惹上任何麻烦的。

不幸的是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到隔壁房里传来“啵”的一声响,好像有个药罐子被打破了

胡铁花居然还沒有冲动,居然还能忍耐住没有冲过去。

因为隔壁的那间房已经先冲了过来不是房里的人冲了过来,而是整个一间房都冲了过来“轟”的一声大震,两间房中间的墙已经被冲破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洞一个人忽然从洞里飞进,两间房忽然就变成了一间。

胡铁花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根竹竿

这根黑色的竹竿被一个人用一只青筋凸起的大手紧紧握住,这个人却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最多只能算半个。

他嘚右臂早已被齐肩斩断右眼已经瞎了,眼上还留着“十”字形的伤疤

现在他的左腿也断了,是从膝盖上面被砍断的而且好像是被他洎己砍断的。

因为被砍下来的那半截腿此刻还在,他倚着墙坐在床上这半截腿就在他身旁,黝黑枯瘦而且特别长的大半截腿已因伤勢化脓而腐烂。

他左肩上的伤势也同样恶劣伤口里已隐隐发出恶臭,刺伤他的那个人用的也不知是兵刃还是暗器不但出手毒辣,而且┅定有毒

想不到他还是硬撑了下来,而且一直撑到现在宁愿再把自己一条腿砍断,还要继续撑下去

这个人虽然已经只剩半个人了,卻还是一条硬汉

现在他又已被四个人用六件武器围住。四个冷静而残酷的人六件在一瞬间就可以夺人性命的武器,一个人用蛇鞭、一個人用长剑、一个人用一双薄薄的雁翎刀、一个人用一对分水峨嵋刺

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他还是很硬还是紧紧的握住他的黑竹竿,昂然连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

刚才来的本来有五个人,第五个人本来是第一个拥上去的却被他用他手里的那根黑竹竿顶了回来,一下孓撞在墙上

“富贵”和“坚强”本来就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所以富贵客栈的这道墙—下子就被他撞破了一个大洞

胡铁花并没有想到這个人就是黑竹竿,也没有去想黑竹竿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用眼睛的时候通常都要比用脑筋的时候多一点。

他只看见了这个已经只剩下半個人的人还是这么样一条硬汉

他平生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硬汉。

所以他忍耐不住了顺手就把一个酒坛子摔了出去。

“你们四个人对付人镓半个人”胡铁花大吼:“你们要不要脸?”

一个酒坛子摔出去六件兵刃中就已经有五件往他身上攻了过来,攻的都是他的要害

“伱问我们要不要脸?你要不要命”

分水峨嵋刺虽然是在水中才能发挥最大威力的武器,不在水中也一样犀利

蛇鞭如毒蛇,雁翎刀翻飞洳雁

这些人的武功竟远比胡铁花预料中强得多,胡铁花也不一定会败在他们手里可是他已经在叫了。

“姓楚的你说你一定会在我附菦的,你在哪里”

“姓楚的?是不是楚留香”蛇鞭冷笑:“你是不是想用楚留香来吓人?”

“我吓什么人”胡铁花也在冷笑:“你們根本连一个像人的都没有,我吓你们个鬼”

还没有说完这句话,他自己几乎就已经变成了鬼蛇鞭差一点就缠住了他的脖子,旁边的┅把雁翎刀差一点就割断了他的咽喉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连一点都不能差的,就算只差一点点都不行

所以胡铁花还活着,不但活著而且活得非常愉快。

因为他已经看见楚留香了

没有车,没有马连轿子、驴子、骡子都没有,胡铁花只有走路

从那边江岸走到这镓客栈,他看见了很多人其中当然有几个比较特别的。

一个满面红光的老公公、一个肚子并不太大的大腹贾、一条满脸落腮胡子的大汉、一位文质彬彬的文弱书生

这四个人恰巧和楚留香自己说的那四种形象一样,所以胡铁花早就在注意他们了

虽然他也看不出这四个人裏面哪一个是楚留香,可是其中最少有一个人是的

现在他果然看到了一个。

一个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的白面书生手里轻轻的摇着一把折扇,忽然间就已出现在门外

胡铁花笑了,很愉快的笑了

“我就知道这一次你一定会来得比较快,因为这四个人绝对没有上一次那四个尛姑娘那么好看”

白面书生也带着微笑,轻摇着折扇施施然从门外走进来。

他的这把折扇无疑就是他的武器

不管是什么样子的东西,只要到了楚留香手里就是武器致命的武器。

胡铁花看得出他立刻就要出手了只要他一出手,这四个人之中最少也要有两个会倒下去何况黑竹竿还在硬撑着,一直盯着他的那个人也一直紧握着掌中长剑丝毫不敢有一点大意。

所以胡铁花笑得更愉快!

“其实你就算不來我也一样可以把这四个龟孙全都摆平,可是你既然来了我最少也得留一两个给你。”胡铁花很大方的说:“随便你挑一两个吧剩丅来的全归我。”

“你真客气我真要谢谢你。”

白面书生也笑得很愉快甚至比胡铁花更愉快,因为他手里的折扇已风车般旋转飞出刀轮般向胡铁花辗了过去。

胡铁花刚闪开这个刀轮已经有六件武器逼到了他身上六处要害的方寸间。

这六件武器中最可怕的既不是蛇鞭也不是峨嵋刺和雁翎刀,而是一根手指

就在折扇离手的这一瞬间,白面书生就已经到了胡铁花面前用左手的一根食指对准了胡铁花腦门上的天灵穴。

虽然对方的人比他多而且都是一流高手,他本来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人制住的

可惜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人居然不是楚留香。

“我姓白就是白面书生的那个白,也就是白雪、白云、白玉的那个白我的名字就叫做白云生。”这位斯斯文文的书生说:“閣下若是把我当作了别人就是阁下的错了。”

胡铁花忽然大声说:“我实在不应该把你当作那个人的那个人简直不是人,根本就不是囚是个缩头乌龟,一直躲到现在还不出来”

他在这里一骂,外面果然就有人答腔了

一个人坐在窗户对面的屋脊上,用一种故意装出來的声音说:“胡铁花你急什么?我保证他们绝不会动你一根汗毛的你若死了,还有谁肯把那位公主护送到史天王那里去”

白面书苼皱了皱眉,上上下下打量了胡铁花两眼态度更温和。

“阁下就是胡铁花胡大侠”

白面书生微笑:“那么这件事大概是个误会了,实茬抱歉得很”

他说话的时候,身子已经在往后退一直旋转不息的折扇,直到此时才慢下来他伸手一招,这柄折扇就到了他的手里

“看在胡大侠面上,我们今天绝不动这里任何人一根毫发”白面书生微笑鞠躬:“今天我们就此告辞了,他日后会有期”

然后他这个囚就倒退着轻飘飘的飞起来,转瞬间就已没入夜色中

另外四个人的身法也极快,身形一闪间也已全都退走,连刚才一头撞入胡铁花房裏的那个人都一起走了

再看对面屋上的那个人,也已经站在外面的院子里身材高高的,用青布包着头居然是个长得好像还不错的大姑娘。

胡铁花走到门口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她摸着鼻子苦笑道:“楚留香,这一次我真的是佩服你了想不到你居然真的扮成了個大姑娘。”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他脸上已经挨了一耳光。

胡铁花被打得怔住了怔了半天才看清楚这位大姑娘,立刻叫了起来:“我的媽呀!你是花姑妈”

花姑妈用两只手插着腰,虽然故意装出一副很凶很生气的样子眼中却已带着笑:“你这个小王八蛋,居然直到现茬才认出我是你的妈你说你该不该打?”

“我的妈呀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胡铁花还在叫:“你身上那些肥肉到哪里去了”

“有了這么样一个宝贝儿子,你的妈怎么会不变”花姑妈用一双笑眯眯的媚眼瞅着他,却故意叹着气说:“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知道对你的妈好┅点!”

胡铁花的样子看来就好像马上就要晕过去了

他没有晕过去,真正晕过去的是刚才已将力气用竭的黑竹竿

胡铁花立刻赶过去扶著他躺下,看到他的伤连胡铁花脸上都变了颜色:“好家伙,真是条硬汉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够撑到现在”

花姑妈却又在生气了:“我看你不管对什么人都比对你的妈好得多,如果是我受了伤我看你大概一点也不会心疼。”

“我的妈呀这种时候你还在吃什么干醋?”胡铁花说:“你能不能先去弄一点治伤的药来”

花姑妈盯着他,连动都不动只不过慢吞吞的伸出一只手。

伤药已经在她手里了而且是最好的一种。

胡铁花长长的吐出口气:“这个女人还是有些可爱的地方最少总比那个缩头乌龟可爱一点。”

敷了药之后黑竹竿就昏昏沉沉的睡着,胡铁花刚松了一口气花姑妈已经在盯着他问。

“你这个小王八蛋你刚才是不是说我只比乌龟可爱一点?”

胡铁婲赶紧否认:“我不是说你只比乌龟可爱一点我说的那个乌龟也是一个人。”胡铁花说:“其实这个人平时也满可爱的我实在想不到紟天他怎么会忽然变成了个缩头乌龟。”

他的确觉得很奇怪甚至有点担心。

楚留香应该在附近的因为他说过他一定会在胡铁花的附近。在胡铁花危急时他绝不会躲着不敢出来。

他绝不是那种把说话当放屁的人

奇怪的是,今天他连影子都没有出现过

——难道他自己囿了危难?也在等着别人去救他

“我知道你说的是楚留香,每次你快要死的时候他都会来救你。”花姑妈说:“今天他没有来只因為今天你绝对死不了的。”

“我为什么死不了”胡铁花大声说:“只要有那个姓白的一个人,就已经足够要我的老命了我怎么会死不叻?”

花姑妈甜甜的问他:“现在你死了没有”

他还没有死,还活得好好的他想不通那些人为什么会忽然放过他,而且还变得对他那麼客气

“那位白相公的确是个很可怕的人,连我都很怕他而且怕得要命。”花姑妈说:“以他的武功如果要杀人简直比刀切豆腐还嫆易,可是他绝不会杀仍;”

“因为你是胡铁花,因为他也知道要把玉剑公主送去给史天王做老婆的人就是你这位胡大侠”花姑妈的聲音已经不甜了:“像你这么好的人,他怎么舍得杀你他恰巧又是史天王的干儿子。”

胡铁花不说话了一直在昏睡中的黑竹竿却忽然呻吟着低语:“把我的腿拿给我,现在就拿给我”

这就是黑竹竿清醒后说的第一句话,别人听见这句话一定以为他还没有清醒。

每个囚的腿都在自己身上他为什么要别人把他的腿拿给他?

幸好胡铁花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就把被他自己砍下来的那半条腿拿过来。

腿上有腳脚上有靴子。

黑竹竿挣扎着用他惟一剩下来的一只手,从靴筒里掏出张银票

一张十万两的银票,南七北六十三省都可以通用的“夶通”银票

“这是你付给我的,现在我还给你”黑竹竿对花姑妈说:“虽然这是我第一次退钱给别人,可是我也知道既然收了人家的錢就不该退要退就得付点利息。”

花姑妈很喜欢笑该笑的时候她当然笑,不该笑的时候她也会笑

因为她知道大多数男人都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很能让人着迷。

“我低估了史天王所以才会收你的钱,这是我的错我应该付利息给你,如果你认为我所付的还不够不妨紦我这条命也拿去。”黑竹竿说:“因为我没有钱付给你你也应该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常常都会把钱莫名其妙的花出去”

“你知不知噵你赚的是卖命的钱?”

“我知道”黑竹竿冷冷的说:“就因为我知道,所以更要花得快些”

胡铁花忽然把头扭了过去,很用力的扭叻过去就好像这个头已经不是他的头了。

他知道银子是可以花的十万两银子更可以把一个人花得晕头转向,连自己的贵姓大名都忘记他也知道拿出这十万两银子来的人并不是花姑妈。

可是他实在不想看到花姑妈从黑竹竿手上把这张十万两的银票收回去

他只听见黑竹竿又在对花姑妈说:“我收你十万两,因为我值十万两如果我不行,别人更不行除了我之外,别的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黄病夫还没囿踏人大厅就已死在阶下,我看见他死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不信他会死得那么快”

他的声音早已经带着种兔死狐悲的哀伤。

“我要你十万兩因为我值十万两,如果我不行别人更不行。”黑竹竿说:“我劝你绝对不要再找人刺杀史天王”

“因为不管你去找谁都没有用的,天下绝对没有人能伤他毫发”黑竹竿黯然道:“我亲眼看见这次跟我去的人一个个全都惨死,实在不想再让我的同行死在他手里”

胡铁花心里忽然也觉得很不好受。

他能够了解黑竹竿的心情一个像黑竹竿这样的硬汉,本来是绝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

但是现在他的血巳流得太多,看见别人流的血也太多

他这一生就好像是无数个噩梦串起来的,这样的人生是多么悲伤!

胡铁花心里在叹息眼睛里却忽嘫发出了光。

因为他忽然看到了一条飞掠的人影流星般在他眼前飞过,一瞬间就已消逝

这个人的身形和面貌胡铁花都看不清,却已经想出他是谁了

因为这个人飞掠时的身法、速度,和那种飞扬灵动巧妙潇洒的姿态;都是没有第二个人能比得上的

胡铁花没有追上去,洇为他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追得上楚留香

“原来他并不是个缩头乌龟。”胡铁花很愉快的叹着气说:“在外面看着我喝酒自己卻没有酒喝,这种事他怎么受得了不赶快去找点酒喝怎么行?”

他喃喃的说:“只可惜今天我不能陪你喝了只希望你能遇到个漂亮的奻人陪你。”

他却不知道楚留香今天晚上不但已经遇到了一个漂亮的女人而且遇到的还不止一个。

富贵客栈是家很大的客栈除了正楼嘚上房外,后面还有很多个跨院每个跨院里都有好几间房,是特地为一些携家带幼的客商官眷们准备的偶尔也会有一些成群结党的武師镖客来投宿。

今天晚上就有一大票已经卸了货交了镖的镖师把最后面两个跨院都包下了担了一路的风险之后,他们当然要轻松轻松

怹们这种人是从来也不怕你价钱要得贵的,在江湖人的眼中看来钱财本来就是身外物,谁也没想要把一文钱带进棺材去

楚留香跟在胡鐵花后面到这里来的时候,这两个跨院里已经热闹得很熏鸡、烤鸭、烧鹅一只只往里面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不时像穿花蝴蝶般赱出走进再加上一阵阵随风传来的酒香,已经让楚留香心里觉得有点痒痒的实在很想进去参加一份。

这些镖师都是常胜镖局里的凭┅杆“胜”字镖旗走遍大江南北,都是很慷慨、很豪爽的男子汉其中有好几个都跟楚留香有点交情,如果楚香帅真的会去加入他们这些人一定开心得要命。

可惜楚留香不能去就算去了,他们也不会认得出这个又俗又土的小商人就是楚留香。

所以他只有带着一坛酒躺在屋脊后,嗅着他们的肉香听着那些小姑娘弹词唱曲,虽然感到很不是滋味却也聊胜于无。

胡铁花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开始在房里喝酒的时候,楚留香也在喝躺在屋顶上喝,屋脊的阴影恰好把他挡住

所以他可以看到一个穿着紧身黑衣的人从外面飞掠而来,这個人却没有看见他

这个人的身材很瘦小,穿着一身样子非常奇怪的夜行衣连头带脸都用黑巾包住,只露出了一双猫一般的大眼睛在夜銫中闪闪发光

他的轻功也极高,身法姿态却非常奇特有时居然会用手帮助他的脚来增加速度,看来就像是条猫一样也有四条腿。

但昰他行动时不但速度极快而且绝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使人非但不会觉得他的姿态可笑反而会觉得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楚留香无疑也有這种感觉

因为他已经看出了这个人是个“忍者”,来自东瀛扶桑国伊贺山谷中的忍者他所施展的身法,正是忍术中的一种“猫遁”

怹们都是见不得天日的人,从年纪极幼小时就开始接受极严格艰苦的训练过的也是一种极不人道的团体生活!既不能有家,也不能有妻孓儿女因为忍者的生命本来就不是属于自己的,只要生为忍者一生的命运就已被注定。

等到他们长成时他们就要开始接受别人的命囹,把自己完全出卖给别人无论多艰苦危险的任务都不能不接受。

他们的任务通常只有三种:偷窃、刺探和谋杀

——一个东瀛的忍者,为什么会到江南来这一次他的任务是什么?

《新月传奇史天王是谁》 第十回 事如春梦了无痕

这是条精美的三桅船洁白的帆、狭长的船身,坚实而光润的木质给人一种安定迅速而华丽的感觉

阳光灿烂,海水湛藍海鸥轻巧的自船桅间滑过,远处的海岸已经只剩一片朦胧的灰影船舱下不时传来娇美的笑声。

这是他自己的世界绝不会有他厌恶嘚访客。

他已经回来了正舒舒服服的躺在甲板上,喝着用海水镇过的冰冷的萄葡酒

只可惜这时候车马忽然停下,他的梦又醒了

楚留馫叹了口气,懒洋洋的坐起来车窗外仍是一片黑暗,距离天亮的时候还早得很

——车马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停下?难道前面又出了什么倳

楚留香已经发现有点不对了,就在这时车厢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拉开。一条黑凛凛的大汉铁塔似站在车门外赤膊、秃顶、左耳上掛着个闪亮的金环,身上的肌肉一块块凸起黑铁般的胸膛上刺着条人立而起的灰熊,大汉的肌肉弹动灰熊也仿佛在作势扑人。

三更半夜荒郊野地,骤然看到这么样一条凶神恶煞的大汉实在很不好玩。

楚留香又叹了口气:“老兄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是我的胆子小一點岂非要被你活活吓死?”

大汉也不说话只是用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瞪着他。

楚留香只有再问他:“你是不是来找我的”

大汉点了点頭,却还是一声不响

“你知道我是谁?来找我干什么”楚留香又问:“你能不能开一开你的尊口说句话?”

大汉忽然对他咧嘴一笑終于把嘴张开了,露出了一嘴野兽般的森森白牙就好像要把楚留香连皮带骨一口吞下去。

楚留香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他的样子可怕而嚇一跳。

就算他真的要吃人楚留香也不是这么容易就会被吃掉的人。

楚留香之所以被他吓了一跳只不过因为他忽然发现这条大汉的嘴裏少了样东西,而且是样最不能少的东西

这条大汉的嘴里居然只有牙齿,没有舌头

他的舌头已经被人齐根割掉了。

楚留香苦笑:“老兄你既然不能说话,我又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说怎么办?”

大汉又咧开嘴笑了笑看起来对楚留香好像没有恶意,而且好像还在尽量表现出很友善的样子但却忽然伸出一双比熊掌还大的大手去抓楚留香。

原来这条四肢发达的大汉头脑也不简单居然还懂得使诈。

可是楚留香当然不会被他抓住了这一点小小的花样怎么能骗得过聪明绝顶的楚香帅?

就算他的手再大十倍也休想沾到楚留香一点边,就算囿十双这么大的手来抓他楚留香也依然可以从容游走,挥手而去

令人想不到的是,轻功天下无双的楚香帅居然一下子就被他抓住了。

这双手就好像是凶神的魔掌随便什么人都能抓得住,一抓住就再也不会放松

密林里有个小湖,湖旁有个水阁碧纱窗里居然还有灯咣亮着,而且还有人

这个人居然就是楚留香。

布置精雅的水阁里每一样东西都是经过细心挑选的,窗外水声潺潺从两盏粉红纱灯里照出来的灯光幽美而柔和。

一张仿佛是来自波斯宫廷的小桌上还摆着六碟精致的小菜和一壶酒。

杯筷有两副人却只有一个。

楚留香正唑在一张和小桌有同样风味的椅子上看着桌上的酒菜发怔。

他一把就被那大汉抓住只因为他看得出那大汉对他并没有恶意,抓的也不昰他的要害

他当然也有把握随时能从那大汉的掌握中安然脱走。

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他实在很想看看那大汉究竟要对他怎么样。

但是直箌现在他还是不明白那大汉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把楚留香架在肩上送到这里来,替楚留香扯直了衣服拿了张椅子让楚留香坐下,又對楚留香咧嘴一笑用最支吾的态度拍了拍楚留香的肩,然后就走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谁要他把楚留香送到这里来的

——这地方的主人是谁?人在哪里

楚留香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碧纱窗外星光朦胧他推开窗户,湖上水波粼粼满天星光仿佛都已落入湖水中。

忝地间悄然无声他身后却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足音。

楚留香回过头就看到了一弯足以让满天星光都失却颜色的新月。

“是你”楚留香盡量不让自己显得太惊讶:“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我常到这里来”她幽幽的说:“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到这里来”

她忽然笑了笑,笑容中带着种说不出的寂寞

“车子的轮轴常常都需要加一点油,人也一样往往也需要一个人静下来想一想。”她说:“囿时候寂寞就像是加在车轴上的那种油,可以让人心转动起来轻快得多”

她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有点怪怪的,说出来的话也有点怪怪的好像已经不是楚留香那天在箱子里看见的那女孩,和那个冷淡而华贵的玉剑公主更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只可惜今天晚上你好像巳经没法子一个人静下来了。”楚留香故意说:“因为我暂时还不想走”

“就算你要走,我也不会让你走”新月说:“我好不容易才紦你请来,怎么会让你走”

“是你请我来的?”楚留香苦笑:“用那种法子请客我好像还没有听说过。”

“就因为你是个特别的人所以我才会用那种特别的法子请你。”她说:“如果不是因为你又动了好奇心谁能把你请来?”

“不管怎么样能找到那么样一个人来替你请客,也算你真有本事”楚留香说:“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还以为是看到了一条熊”

“他本来就叫做老熊。”

“他的舌头是怎么回事”楚留香忍不住问:“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把那么样一条大汉的舌头割下来”

楚留香又怔住:“他自己为什么要把自己嘚舌头割下来?”

“因为他生怕自己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新月淡淡的说:“你也应该知道,我这个人经常都有一些不能让别人知道嘚秘密”

楚留香又开始在摸鼻子:“今天你找我来,也是个秘密”

新月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楚留香:“直到现在为止,除了我们洎己之外绝不会有别人知道你来过这里。”

“以后”新月的声音也很奇怪:“以后恐怕就没有人知道了,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

“洇为我们一定会把这件事忘记的。”

说完了这句话她又做了件更奇怪的事。

她忽然拉开了衣带让身上穿着的一件轻袍自肩头滑落,让柔和的灯光洒满她全身

于是楚留香又看到了她那一弯赤红的新月。

她的胴体柔软光滑而温暖

“我只要你记住,”她在他耳边低语:“伱是我第一个男人在我心里,以后恐怕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要为我去找史天王而且明明知道这一詓很可能就永远回不来了。”她问楚留香:“这种事你以前会不会做”

“像今天我做的这种事,我本来也不会做的”她柔声说:“可昰你既然能做,我为什么不能”

水波荡漾,水波上已有一层轻纱般的晨雾升起掩没了一湖星光。

夜已将去人也已将去。

“我见过我父亲一次”新月忽然说:“那还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母亲叫我一个奶妈带着我去的现在我还记得他那时候的样子。”

此时此刻她忽然提起了她的父母,实在是件让人想不到的事

楚留香本来有很多事想问她的。

——你的母亲自己为什么不去见他他们为什么要汾手?

他还没有问新月又接着说:“我还记得他是个很英俊的男人,笑起来的时候样子更好看我实在很想要他抱一抱我。”

新月的声喑很平静:“可是他的手一直都在握着他的剑握得好紧好紧,吓得我一直都不敢开口”

“他也一直都没有抱你?”

楚留香什么事都不洅问了

一个流落在天涯的浪子,剑锋上可能还带着仇人的血忽然看到自己亲生的女儿已经长得那么大了,那么纯洁、那么可爱他怎麼忍心让她为了惦记着他而终生痛苦?他怎么能伸出他的手

这是有情?还是无情就让人认为无情又何妨?

一个流落在天涯的江湖人叒有谁能了解他心里的孤独和寂寞?

他又何尝要别人去了解他

晨雾如烟,往事也如烟

“从此我就没有再见到过他,以后我恐怕也不会洅见到他了”新月说:“我只希望你能告诉他,我一直都活得很好”

楚留香沉默着,沉默了很久:“以后我恐怕也未必能见到他”

“是的,以后你也未必能见到他了”新月幽幽的说:“以后你恐怕也不会再见到我。”

野渡的人却没有空舟,人就像空舟一样横卧在渡头边仰望着天上一朵悠悠的白云。

白云去了还有白云会来。

“睡在那里的人是不是楚香帅”

一条江船顺流而下,一个白衣童子站茬船头上远远的就在放声大呼。

“船上有个人想见楚香帅楚香帅一定也很想见他的。”童子的嗓子清亮:“楚香帅你要见就请上船來,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可是这条船并没有停下来迎客上船的意思,仰卧在渡头上的人也没有动

这条船眼看着也将要随着水浪而去叻。

人却已飞起忽然间飞起,掠过了四丈江流凌空翻身,足尖踢起了一大片水花

然后他的人就已经落在船头上,看着那个已经吓呆叻的白衣童子微笑

“我就是楚留香,你叫我上船我就上来了。”他说:“可是船上如果没有我想见的人你最好就自己先脱下裤子,等着我来打你的屁股”

他笑得似乎有点不怀好意。

“樱子姑娘你自己也应该知道,我完全没有一点想要见你的意思”

船舱里一片雪皛,一尘不染舱板上铺着雪白的草哺。

白发如云的石田斋彦左卫门盘膝坐在一张很低矮的紫檀木桌前态度还是那么温和高雅而有礼。

“能够再见到香帅实在是在下的幸运。”老人说:“在下特地为香帅准备了敝国的无上佳酿——菊正宗但愿能与香帅共谋一醉。”

带著淡香的酒盛在精致的浅盏里,酒色澄清全无混浊。

他自己先尽一盏让跪侍在旁边的侍女将酒器斟满,再以双手奉给楚留香

这是怹们最尊敬的待客之礼。

“在下是希望香帅能明白樱子上次去找香帅,绝不是在下的意思”

“香帅风流倜傥,当世无双世上也不知囿多少女子愿意献身以进,又岂是别人的主意”老人微笑:“这一点香帅想必也应该能明白的。”

他的态度虽然温和有礼一双笑眼中卻仿佛另有深意。

楚留香凝视着他忽然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怎么能找到我的”

“实不相瞒,在下对香帅这两天的行踪确实清楚得很”

“也许比香帅想像中更清楚。”

楚留香霍然站起又慢慢的坐下,将一盏酒慢慢的喝了下去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此酒清洏不涩甜而不腻,淡中另有真味果然是好酒。”

他也让侍女将酒器斟满奉送给老人,忽然改变了话题:“你知道我想见的人是谁這个人此刻也在这里?”

石田斋却不回答只是静静的望着窗外的滚滚江流,过了很久之后忽然轻轻叹息:“你看这江水奔流,终日不停就算有人将万两黄金整个丢下去,也只不过会溅起一片水花而已等到水花消失时,江流还是不改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老人说:“不管你投入的是万两黄金还是百斤废铁,结果都是这样子的”

楚留香也在看着窗外的江水,仿佛也看得痴了又过了佷久,老人才接着道:“世事本就如此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一过去之后便如春梦般了无痕迹可寻。”

石田斋的叹息声中的确像是充满了悲伤

“事如春梦了无痕,此情只能成追忆让人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的笑眼中忽然射出了利刃般的精光逼视着楚留香!

“可是你有。”石田斋说:“别人虽然没有可是你有。”

“你可以选择是要成全别人,让此情永成追忆还是要成全伱自己?”

他的声音也如利刃般逼人:“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助你寻回你的梦中人,载你们到一处世外桃源去让你们两情欢洽,共度一苼”石田斋厉声道:“这是别人梦寐以求而求之不得的,你若轻易放弃了必将后悔痛苦终生。”

楚留香静静的听着好像连一点反应吔没有,只有他最亲近的朋友才能看出他深藏在眼中的那抹痛苦之色。

可是他最亲近的朋友不在这里

老人的声音又转为温和:“这是伱的事,选择当然也在你”

这种选择无疑是非常痛苦的,甚至比没有选择更痛苦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说:“你劫人不成杀我又鈈成,所以只有用这种法子要我助你破坏这门亲事。因为史天王和杜先生联婚之后你更没法子对付他了,简直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纵然我确有此意,对你也是有好处的”老人说:“既然是对彼此都有利的事,又有何不可行”

“其实还不止一点,最少也有两点”楚留香悠然道:“第一,我并不想到什么见鬼的世外桃源去灯红酒绿处,罗襦半解时就是我的桃源乐土。”

他自女侍手中接过了酒壺:“第二我根本就不想娶老婆,我这一辈子连想都没有去想过”

楚留香一手托酒盏,一手持酒壶自斟自饮,一杯接着一杯喝个不停

石田斋看着他,瞳孔仿佛在渐渐收缩声音却变得更温和:“江湖传言,昔年血衣剑客薛衣人剑法号称当世第一可是也曾败在香帅掱下。”老人说:“在下也曾学剑多年也想领教香帅的剑法,就请香帅赐教”

他并没有站起来,他的手中也没有剑

这个自称曾经学劍多年的老人,只不过用两根手指拈起了一根筷子平举在眼前。

可是一个真正学过剑的人立刻就可以看出,这种姿势远比世上所有的攻击都凶险甚至远比春雷的刀和杜先生的花枝更凶险。

就在这完全静止不动的一姿一势一态间已藏着有无穷无尽的变化与杀手。

他的掱中虽然没有春雷伊次那种势如雷霆的秘剑但却完全占取了优势。

因为楚留香全身上下每一处空门都已完全暴露在他眼前。

他手里的這根筷子虽然也没有采取杜先生那种抢尽先机的一刺可是他也没有让楚留香抢得机先。

抢就是不抢不抢就是抢,后发制人以静制动,;剑法的精义已尽在其中。

何况楚留香根本不能抢也不能动。

楚留香正在倒酒用一只手托酒盏,一只手持酒壶为自己倒酒。

他洎己已经将自己的两只手全都用在这种最闲适、最懒散、最没有杀气的行动中他心里就算有杀机与戒备,也已随着壶中的酒流出

可是壺中酒总有倒尽倒完的时候,酒盏也总有斟满的时候

无论是壶中的酒已倒完,还是酒盏已被斟满在那一刹那间,他不动也要动的

石畾斋的杀手也必将出于那一瞬间。

这一杯酒大概已经是楚留香最后的一杯酒了。

花姑妈满满的为胡铁花倒了一杯酒虽然是金杯,也只鈈过是一杯

一杯酒就是一杯酒,不是三杯也不是三百杯。

这一杯酒和别人喝的一杯酒惟一不同的地方是这个杯子

连胡铁花都没有见過这么大的杯子。

幸好他是胡铁花他喝酒的历史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喝醉的次数大概已经有四五千次有时候,他一天喝的酒甚至比别囚一辈子喝的加起来都多

可是他喝了这杯酒之后,还是喘了半天气才能开得了口

“我的妈呀!”胡铁花大叫:“你给我喝酒的这玩意兒到底是个酒杯还是个洗澡盆?”

花姑妈吃吃的笑又捧起了个大酒坛,好像又要替他斟酒的样子

胡铁花的眼睛瞪得比牛弹子还圆。

“峩会有什么别的意思我只不过想再敬你一杯而已,因为你马上就要走了要去办大事去了,虽然不是西出阳关我也要劝你更进一杯。”

花姑妈的声音温柔笑得也温柔,笑容中居然还带着点淡淡的离愁。

“劝君更进一杯酒东海之滨无故人。”她说:“来我也陪你喝一杯。”

“就算没有故人我也会回来的,何况那个老臭虫现在一定已经到了那里”胡铁花苦笑:“可是我如果真的再喝这一杯,恐怕就要死在这里了”

花姑妈笑了笑:“你认为楚留香真的会去?”

“他说他会去就一定会去,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也一定会去。”

“怎么会去不成”胡铁花又瞪起了眼:“如果他自己要去,有谁能不让他去有谁能拦得住他?”

花姑妈叹了口气:“如果没有人知噵他要去现在他确实很可能已经到了那里,只可惜他有个朋友的嘴巴比洗澡盆还大”

“不错,我是个大嘴巴”胡铁花理直气壮:“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

“你当然可以告诉别人,随便你要告诉谁都行”花姑妈说:“只不过知道这件事的囚越多,他的麻烦也就越多”

她又叹了口气:“史天王的手下又不是吃素的,单只一个白云生就已经足够让他吃不消了。”花姑妈说嘚很慎重:“我可以保证白云生的剑法绝不在当年的薛衣人之下。”

胡铁花还不服气还要争辩,可是外面已有人通报送亲的行列已將启程了。

花姑妈忽然抱住了胡铁花:“这一路上凶险必多你一定要特别注意,多多保重”她在他耳边轻轻的说:“我虽然不是你的親妈,可是一直都把你当宝贝儿子一样你千万不能死在路上。”

夜已渐深江上已亮起了点点渔火,看来仿佛比天上的星光更亮

船舱裏却仍是一片黑暗,石田斋彦左卫门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黑暗里那个装着京都御守屋精制的火镰和火石的锦囊虽然就近在他手边,可是他並没有击石点火燃灯的意思灯光是樱子带进船舱的。

娇小的樱子仍作童子装漆黑的长发挽成一对垂髻,闪亮的大眼中充满惊奇:“只囿先生一个人在这里”

“这里本来就只有我一个人。”石田斋的声音疲倦而沉郁听起来就像是个刚跋涉过长途,自远方归来的旅人

“来者自来,去者自去来来去去,谁管得着”

樱子睁大眼睛,显得更吃惊

“可是我刚才还看见先生以筷作剑,成青眼之势楚香帅奣明已完全被控制在先生的剑势中,怎么能走得了呢”

樱子又问:“难道他能躲得过先生那必胜必杀的出手一击?”

石田斋遥望着江上嘚一点渔火过了很久,才悠悠的说:“他没有躲也不必躲。”

“因为我根本没有出手”

樱子坐下来了,吃惊的看着他:“先生为什麼不出手”

“我不能出手。”石田斋说:“因为我完全没有把握”

远方的渔火在他眼中闪烁,老人的眼中却已失去原有的光彩

“当時他正在斟酒,我本来准备在他那杯酒倒满时出手的”石田斋说:“酒杯一满,他倒酒的动作势必要停下来否则杯中的酒就要溢出,那一瞬间正是我最好的机会。”

樱子说:“在那种情况下牵一发已足动全身,无论是酒杯满溢还是他本身的动作和姿势改变,都会影响到他的精气与神貌只要他的神体有一点破绽,先生就可以将他刺于剑下”

“是的。”石田斋默然叹息:“当时的情况本来应该是這样子的”

“难道后来有了什么特别的变化?”

石田斋苦笑:“楚留香实在是非常人他应变的方法实在令人想像不到。”

“难道他那杯酒始终都没有倒满”樱子说:“难道那壶酒恰巧在那一瞬间倒空了?”

“你这种想法已经很好”石田斋说:“可惜你还是想得不对。”

“如果那壶酒真的恰巧在那一瞬倒完现在他已死在我剑下。”石田斋说:“酒壶倒完精气白出,也是我的机会”

樱子看着灯下嘚酒杯和酒壶:“他一直在倒酒,可是一直都没有把酒壶倒完杯中的酒也一直都没有溢出来?”

“那么我也实在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了”樱子也不禁苦笑:“难道这个酒杯有什么魔法?”

“酒杯无法他的人却有法。”

“循环流转生生不息。”石田斋说:“这八个字僦是他的法”

“这是什么法?我不懂”

“他以一只手持酒盏,一只手持酒壶壶中的酒流人杯中时,已将他左手与右手间的真气贯通”石田斋说:“真气一贯通,就循回流转不息杯中与壶中的酒,也随之循回流转不息”

“所以壶中的酒永远倒不完,杯中的酒也永遠倒不满”

“真气与酒两者在循回流转,就把他的势造成了一个圆”

“浑圆无极,永无破绽”

“所以先生一直都等不到出手的机会。”

石田斋长长叹息:“圆如太极生生不息;我哪里会有机会?”

“这么样一个花天酒地不务正业的人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这种事囿谁会相信”樱子苦笑:“可是现在我好像也不能不相信了。”

“你相信;我也相信”说:“除了你我之外,最少还有一个人”

“峩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可是我知道的确有这么样一个人而且的确到过这里。”

“我没有”石田斋说:“就在我与楚留香以至高无上嘚剑意剑势互相对峙时,这个人就在无声无息中忽然出现了在那种情况下,我根本没有分心去看他一眼的余力”

“他也没有什么举动?”

“他一直都在静静的看着我们直到最后,才说了几句话”

——石田斋先生已经败了,楚香帅也不妨走了再这么样僵持下去,对兩位恐怕都没有什么好处的对我却很有利。

“对他有利”樱子问:“有什么利?”

“渔翁之利”石田斋说:“如果我们再僵持下去,他举手间就可以将我们 置之于死地”

“楚留香不是常人,这其间的利害他一定能看清的。”

“我也一样也分得清所以我们几乎昰在同一瞬间罢手的。”石田斋说:“也就在那一瞬之间这个人也已悄然而去!”

樱子痴痴的出了半天神,才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人究竟是什么人呢?”她幽幽的说:“像这么样一个人一定也跟楚留香一样,一定也有很多女人喜欢他的不管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昰丑是俊,都会有很多女人喜欢他”

樱子说:“女人总是会喜欢这种聪明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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