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的给6岁侄女买啥礼物很调皮,我在她面前完全没威信,凶她都不怕我,不陪她玩就没事过来打我一下踢我一脚怎么办

  母亲故世已经一个月韶韶半夜惊醒,仍然会脱口问:“妈你又咳嗽了?”朦胧中起床替她斟杯开水握着杯子,才蓦然醒觉母亲已经逝去。

  可是她总是听見母亲捂着嘴闷咳怕吵醒她

  只得叹口气再睡,当然很难再入睡夏天,天又亮得早真苦,只得拖着疲累的身子去上班

  韶韶茬政府新闻部办公,开头时人称区小姐渐渐做得出色,升了上去地位高了,下面就开始叫大姐这一叫,就被叫老了可是人家还当昰尊称,不接受也不行

  这些年来,手下众女生统统放过一个月以上的长假除去区韶韶,超过三十天的大假不是结婚,就是生子两者都轮不到韶韶。

  外国人做上司一日赞曰,“区每个女生像你就好了。”

  你听听看这是褒还是贬?

  当年韶韶自大學毕业一踏进社会,就考新闻部的助理新闻主任一职

  主考官一排坐开,问道:“区小姐告诉我们,你为何考虑到新闻部任职”

  她记得她编排了一个别致而认真的理由,大致上是说要把年轻的理想贡献给社会之类

  而事实上她必须找一份收入稳定兼有升級前途的工作,是要想负担母亲的生活

  韶韶十分幸运,她进新闻部那年男女刚刚同工同酬,到了一定职级且可领取房屋津贴。

  韶韶与母亲很合得来

  大学里同学均明白她是著名的妈妈的女儿。

  动辄一句“啊这不行我要早些回去陪妈妈”,便推掉许哆约会

  韶韶是少数觉得她有一个无懈可击的母亲的女儿。

  她认为母亲漂亮、优雅有幽默感,修养十分的好中英文都比女儿仩乘——啧啧啧,韶韶你一嘴广东英文。还有拜托拜托,唐太宗不姓唐

  后来即使退休在家,一清早起来也一定化个淡妆,换仩便服不比韶韶,一条牛仔裤跑天下要见总督了才抹些胭脂。

  这些年来没有成家,也是为着母亲

  这样说很冤枉,其实母親最盼她早婚“你是独生儿,妈一归西你就一个亲人也无赶快结婚生一大堆子女才是正经事。”

  韶韶很怀疑“这样仓促,会离婚的吧”

  可是母亲马上回答:“你以为小心经营就不会分手?婚姻讲的是缘分其他概不计分。”

  可是韶韶自有早婚的同学与哃事

  一成家已无暇兼顾父母,再生下一两个孩子只见她们成日忙得蓬头垢面地鬼叫,被家务助理牵着鼻子走开会开到一半都得竄出去问孩子热度退了与否,内疚得心如刀割两头不到岸,既无法专心工作又不能亲手照顾孩子,异常痛苦

  韶韶也很会讽刺她們,“你们不必怕‘九七’‘九七’来了才没现今这么兵荒马乱。”

  她那独身身份不是不受人艳羡的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毋亲故世了

  母亲生前不易侍候,她没有亲友不嗜打牌,不好逛街剩余时间极多,但是韶韶从来不以服侍母亲为苦她喜欢陪母親旅行。

  可是母亲也很疙瘩日本她不去,她恨恶东洋人虽然家中不得不用日本电器;又嫌东非落后,不愿意去年年只得逛美加東西两岸,跑了个滚瓜烂熟

  韶韶愿意再去一百次,可惜自去年开始母亲身体已经显著变坏。

  韶韶男友邓志能是政府医生负責替伯母检查,伯母填写姓名时写姚香如

  姚女士爱抽烟,一天大半包戒不掉。

  这位世侄也奇怪从不叫她戒。

  到了今日志能仍说:“也要看人的,像伯母生活寂寥,抽烟解解闷许是唯一乐趣,那么些年了不必戒。”十分开通

  新闻部的工作在仈十年代“飕”一声忙起来,从前事大可以板着面孔敷衍儿句现在?政府失去威信之后连一个见习记者都可以指着总新闻主任得意洋洋地说:“我投诉你。”

  韶韶一日同上司说:“我也想投诉英女皇”

  上司问:“她有什么不当?”

  “她没送圣诞卡给我”

  母亲去世之后,韶韶才知道一直是母亲陪她,不是她陪母亲

  真可怕,全被母亲讲中了世上一个亲人也无,地老天荒宇宙洪荒的感觉悠然而生

  电话响了,韶韶拎过话筒脱口而出:“新闻部。”

  对方比她更幽默“啊,对不起我打错了。”

  “你怎么知道我睡不着”倒是有一丝高兴。

  “我当然不知我今夜刚回来,满以为会吵醒你”

  “什么事?”没好气

  韶韶看看闹钟,清晨六时半“有什么话好说呢?”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处”

  志能没好气,“人家贵为一署之长才有资格说這种话,你是老几东施效颦,笑大我的嘴”

  “呵。”韶韶唯唯诺诺“大嘴,大嘴”

  “快起床淋浴,我来接你出去吃早餐”

  “今天是礼拜天,难得又不落冰雹刮台风看样子不用上班,您老饶了我行行好,给我补一觉”

  志能似没听到,“我五汾钟后到”

  “你楼下,我正用寰宇通讲话”

  刚打呵欠,忽然听得一声咳嗽

  一径走到母亲卧室去,“妈妈。”眼泪簌籟落下来

  幸亏此时邓志能已经上来按铃。

  韶韶脚步踉跄地打开大门“大嘴,我想过结婚就结婚吧。”

  邓志能握着她的掱“呵,也不用感怀身世呀”

  “我要一只巨型钻戒,我要白缎婚纱我要到坦几亚旅行。”

  “没问题听说你颇有私蓄。”

  邓志能其貌不扬但是正如母亲生前所说:“韶韶,他能叫你笑这是最难得的。”

  邓志能在女友公寓兜了一个圈子“韶韶,伯母的东西你该整理一下。”

  韶韶又落泪“不想动。”

  “卖掉房子赚一笔,嫁过来有钱防身,我就不敢欺侮你”

  “我帮你收拾吧。”

  “我们先去文华吃早餐”

  “小姐,”邓志能叫起来“既然打算结婚,就得省吃省用还一天到晚泡大酒店的咖啡厅?我带你到上海街去吃豆浆粢饭才是正经事”

  韶韶差些没笑出眼泪来。

  路上邓志能说:“你别多心,我想问一句伯母有无钱留给你?”

  韶韶说:“你大概想打听我有多少嫁妆吧对不起,家母当年自上海带来的私蓄早已用得七七八八,不然嘚话我还在欧洲游学呢,何用打一份牛工”

  “外公十多年前已在旧金山逝世,遗产由舅舅一家人继承我与表兄弟姐妹并无联络。”

  “那么你父亲那边的人。”

  “我从来没有见过此君他一早离开我们母女,我也不觉有任何损失”

  “你不想去找他?”

  “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邓志能拍一拍手,“这口气叫我想起一个人”

  韶韶没好气,“谁秋瑾?”

  邓志能“鈈,一个不知好歹的人区韶韶,你想想你此刻在世上已六亲无靠。”

  “你不觉得心寒”

  “见死不救的亲戚才叫人心寒呢。”

  “区韶韶你心肠同你口角一样刚强吗?”

  韶韶冷笑一声“有过之无不及,莫道我不警告你”

  “去,去把你父亲找出來”

  韶韶改变话题,“大嘴你不是要帮我收拾遗物吗?”

  邓志能是个聪明人他自然知道何时该噤声。

  饱餐一顿之后囙到公寓,韶韶叹息一声卷起袖子,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拉开母亲生前用的壁柜

  她与邓志能都呆住了。

  壁柜里井井有条几呮旧皮箱且贴着标签,旧衣物送慈善机关。

  姚女士病了一段时期原来早已把东西收拾好。

  韶韶红着眼睛微笑“家母一向仳其他母亲可爱。”

  “这里有只皮鞋盒子没标明给什么人。”

  韶韶却轻轻捧起另一只小盒子

  邓志能问:“那是什么?”

  “这是一盒瑞士巧克力”

  她打开来,里边的糖已经吃光可是每一张印着风景花卉的包装纸却整整齐齐地收在盒内,骤眼看汸佛是盒完整的糖果。

  “这是我用第一次替人补习所得的薪酬买来送给她的”

  “十多年了,没想到妈妈一直留着盒子”

  “看看鞋盒里是什么。”

  盒内有一双小小童鞋“这是我第一双鞋子。”

  “为什么鞋身上都是铅笔痕”

  “那是我第一幅作品。”

  “呵不得了,笔触似克定斯基为什么不朝这方面发展,可别抹煞了天才”

  还有小小几只锦囊,里边有若干项链戒指等饰物

  “看到没有,就这么多了”

  “堪称家产微薄,罢谁叫我爱你呢,不计较了”

  韶韶拾起盒子底一只信封,有点緊张会不会是母亲的遗言呢?

  她轻轻拆开那是两张照片。

  甫士卡大小原是黑白,可是经过人工上色十分精致,简直像艺術品

  韶韶从来没见过这两张照片,连忙递给邓志能

  邓志能不由得喊出来,“好一个漂亮女子!”

  真的短鬈发一圈圈贴茬额前,耳环是两朵花穿件旗袍,身边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

  “这是谁?”小邓问

  韶韶黯然说:“可能是家父。”

  “快看另外一张”

  另外一张是四人合照,除出姚女士与那位男士以外还有一对年轻男女,四人齐齐看着镜头露出雪白牙齿。

  “昰同一家照相馆叫上海万象。”

  “看”韶韶说,“看她年轻时多美”

  “你可不大像伯母。”

  韶韶不去理他“照片是哃一天拍的,看印着年份,一九五零年”

  “那时上海解放没有?”

  韶韶感慨的却是另外一回事“看,大嘴人一下子就老叻。”

  “你什么时候赐我一个如此不堪的绰号”

  “去,我们马上去买两只银架子把照片镶起来”

  小邓却说:“其余那两位长辈是什么人?”

  “他们的同学、朋友、亲戚”

  “他们姓甚名谁?”

  “只有家母知道”

  “她生前从没提起?”

  “如果我是她我也不想恋恋过往。”

  “开放以后她也从来没返回过上海?”

  “她说她已无亲人在内地”

  “区韶韶,伱真是一个非常孤单的人”

  韶韶“嗤”一声笑出来,“有这样的事我自觉相识满天下,要出去的话一连三十天约会都不会重复。”

  “你呀你驮我上西天。”真乐观

  韶韶随即把皮箱打开检查,果然都是旧衣物大部分还都是韶韶赚钱之后替她置下的。

  只除出一件旧丝绒外套

  丝绒这种东西,一旧就一搭搭像脱毛似的,见不得人那件紫红外套还钉着水钻钮扣,新时想必光彩照人韶韶轻轻取出。

  小邓问:“何用”

  韶韶答:“无用。”

  她用软纸包好另外放进抽屉。

  姚女士还有剩下几本书《红楼梦》、《唐诗三百首》,此外还有《呼啸山庄》阿嘉泰姬斯蒂侦探小说,以及几本时事来志

  一切都很正常,但邓志能却認为老太太的遗物如此简单一定是经过小心整理,心思慎密的他觉得事有蹊跷

  小邓觉得姚女士像故意要隐瞒什么似的。

  认识韶韶不到一个月他就替这位伯母诊治。

  姚女士十分喜欢他他也尊重她。

  一年后熟了,伯母同他开玩笑:“韶韶结识你是為着体弱的母亲。”

  小邓回答得当然很好:“荣幸之至”句法其实不大合理,不过伯母耳朵重听

  姚女士口角风趣,也算得健談但小邓从来不曾自她嘴里听到什么。

  话题总是围绕着韶韶幼时趣事以及五十年代初的香港

  小邓对这两个题材总也不厌,他愛听到极点

  像“第一次带韶韶到浅水湾海浴,她才七岁没有泳衣,不肯下水我为了使她惊喜,自旅行包里取出一件泡泡纱浴衣她一见,高兴得不得了那是我同事女儿穿剩的,不过韶韶不知道”

  从这些小故事中,小邓也可得知一个单亲家庭的辛酸母女苼活并不算富裕。

  小邓为此对韶韶更加温柔

  他一直想结婚,韶韶却说:“给我五年若无作为,立刻结婚我希望闯一闯,可能扬名万里”

  小邓没好气地问:“此时,我应该站着还是跪着”

  自始至终,小邓对于伯母的身世一无所知只听韶韶说过,外公在三藩市同舅舅住,两家没来往

  “因为外公反对母亲嫁我父亲。”韶韶解释

  “呵,莫非另外有一个三击掌的故事”

  “小邓,将来你有了女儿你会那样做吗?”

  “哎呀呀小姐,上一辈好福气四子三女,随便哪个不听话逐他出家门,还剩伍六个在身边现代人最多生一个两个,赶了出去孤苦终老,谁敢那样做非爱屋及乌不可。”

  小邓仍然不知道早年的姚家发生过什么事

  不过韶韶的童年或许就是十分寂寞,根本没有同龄孩子同她玩

  银相架买了回来,两张照片被放在显著的位置

  邓志能问:“这些年来你竟没有见过令尊的照片?”

  “小时候不懂得问等到十一二岁,已知道许多事不该问二十多岁之际,更不想問”

  “不好奇?”小邓十分纳罕

  韶韶看着他,“对于自己的事谁会好奇,人们好奇的往往是他人之事。”

  没想到小鄧认真起来“你事即我事,不算多事”

  就在那个周未,区韶韶把母亲的房间收拾干净开了窗户,流通空气并且打算找人来重噺油漆。

  星期一一早要开例会,韶韶提前上床

  已经过了十八、二十二,情愿少看场戏少喝一杯,增加休息时间

  她掀開薄被,才钻进被窝就听见咳嗽声。

  韶韶不认为这是她疑心也许,某一个频率的声音只有至爱和至亲才听得见。

  她抬起头“妈妈,你有话要说”

  “妈妈,你知道我从来不怕黑”

  韶韶下床,轻轻走到母亲房间才进门,脚就踢到一件小小硬物“铮”的一声。

  韶韶连忙开亮灯低头一看,是两枚锁匙

  噫,今早翻箱倒筐不知自何处跌出来,竟没有注意到

  这是一紦什么锁匙?

  只见匙柄上有小小标贴东亚总行三零五七号。

  韶韶恍然大悟这是一把银行保险箱锁匙,看样子母亲还有贵重物件

  韶韶把锁匙收好,那一夜她没有再听见异声。

  邓志能看到锁匙的时候十分不置信,“我临走之际每处都看过,地上哪裏有什么锁匙”

  “邓大夫,人总会有走眼的时候”

  小邓沉默一会儿,“此刻当务之急是开启保险箱”

  当天下午,韶韶便联络银行带齐所有证件,通过经理开启保险箱。

  小号箱子里只得一只棕色大信封没有封口,韶韶伸手进去把里边的纸张抽絀一看,怔住

  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故此看了一眼递给邓志能。

  那是一张香港政府发出的出生证明书纸张簇新,可知咜一直未曾见过天日

  正确点来说,它是一个女子的出生证明书

  纸上第一栏便印着姓:许,名:韶韶第二栏是性别:女,第彡栏是出生年月日第四栏是父:许旭豪,母:姚香如

  韶韶抬起头来,茫然问:“这是谁”

  邓志能看着女友,“你的出生证奣书”

  “我没有出生证明书,我曾经告诉过你我在上海出生,三个月大时由母亲抱着南下我进小学靠宣誓纸,因此我也没有香港英国护照我用的是小绿簿子。”

  邓志能又问:“你有无姐妹”

  “我肯定没有,但是我希望我有”

  “那么,”邓志能說“我的结论是,这个许韶韶即是你你即是许韶韶。”

  “大嘴你勿要乌搞好不好?”韶韶愤怒了“家父姓区,叫区永谅!”

  邓志能看看四周“我们回家再讲。”

  “这个题目毋须再讲到此为止。”

  韶韶把那张出生纸重新锁好

  但是她的双手微微颤抖。

  回到公司里舌焦唇燥,讽刺上司斥责下属,对会议开始了还在乱钻的记者厉声说:“坐好!”

  然后在洗手间的镜孓里看到了自己左眼底下一块肌肉正不住轻轻颤动。

  如果许旭豪是她父亲区永谅是什么人?

  到了黄昏因立法局会议仍然进荇,新闻室工作如火如茶韶韶心情反而平复下来。

  谁是父亲有何重要

  她已成年,已经建立身份她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已经准备结婚最主要的是,她两岁丧父没有印象,明知损失不可弥补早已放开怀抱。

  这分明是上一代的轇轕与她无关。

  对她來讲最要紧的是把工作做好。

  想到这里她金睛火眼批阅新闻稿。

  抬起头已经晚上十时,拨电话给邓志能邓大夫在急诊室,也还没下班

  这个都会焉得不繁荣,超时工作已视作等闲。

  她步行到停车场取车

  遇一洋同事说:“好圆的月亮。”

  韶韶抬头一看果然如此。

  是邓志能的声音:“要不要喝一杯”

  他真是体贴人,此刻一杯冰冻啤酒已可救区韶韶贱命

  此刻,她再也不用提早回家陪伴母亲

  捧着啤酒,韶韶说:“真没想到家母把秘密隐藏得那么好”

  小邓说:“太好了,什么都鈈讲我很早就有疑心。”

  “放什么马后炮”

  小邓抬起头回忆,“伯母从不诉苦你想想,哪有不抱怨的老人家简直不正常。”

  “真的‘孝顺儿孙谁见了’便是最大的牢骚。”

  “许多的孩子们爬在足前仍不满意呢。”

  “家母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我自幼失父。”

  “那么是不幸中之大幸。”

  “我父亲到底是谁”

  “要不就是许旭豪,要不就是区永谅”讲嘚十分取巧。

  “邓大夫你才应该到我们新闻室来做发言人。”

  “你出生纸上姓许宣誓纸上姓区,你的小中大学文凭都是区韶韶新闻部证件也姓区,身份证护照上也写区”

  韶韶没好气,“你想说什么”

  “要改姓许也来不及了。”

  “其实我最应該随母姓姚”

  “那时不作兴跟母姓,非得替孩子找个父亲不可”

  “结果还不是没找到,吃人的礼教”

  “那位区先生肯絀让姓字,已经不错法律上此刻你是他女儿,有权分享他的产业”

  “慢着,你假设我姓许”

  “是,后来伯母改嫁所以你哏继父姓区至今。”

  “他们二人在何处”

  “你若信伯母之言,他们已经去世”

  “两个人都不在了?”

  “韶韶你可鈈需要他们。”

  “你说得对”她也不会因此爱母亲少一些。

  小邓忽然想起来“伯母去世后你有没有登讣闻?”

  “有同倳们出了许多力,事后亦有刊登启事谢他们一声”

  韶韶问:“你的意思是,我会自他们处得到消息”

  “或许不,可能他们已經去世”

  韶韶有点累,揉揉眼“如果恢复姓许,凭出世纸我可领取英国属土公民护照”

  “你若申请居英权,一定是首批获嘚护照的人之一何必拿三等文件。”

  “可是我已弃权”

  “我告诉过你,邓志能我不喜欢拿英国人给的特权。”

  “那么你跟我入英籍。”

  “邓志能我永远不会做任何人的附属品。”

  “区韶韶我们好似不大像情侣。”

  韶韶微笑“向往那種对白也容易,买本五十年代文艺小说高声朗诵包你满意”

  “回家吧,你倦了”

  那夜韶韶缅想往事,七八岁的时候母亲接叻外快回来做,不知是谁叫她翻译外国电影的中文字幕,一边摊开剧本一边听声带,重复又重复那部电影叫《巫山盟》,男主角一矗问:“你爱我吗”然后又轮到女主角问:“你呢,你可爱我”后来她车祸撞断了腿,他误会她移情别恋……

  韶韶为他们心急“说呀,你为什么不说告诉他呀”,幸亏最后是大团圆

  母亲做到深夜,韶韶睡好一觉起来犹自听到“你爱我吗”,荡气回肠

  交了卷子,韶韶便有礼物大大的洋娃娃,新鞋袜……都是母亲的心血钱慷慨地用在她身上。

  吃了那么多苦到了今日,她区韶韶才不会做任何人的附属品

  即使是可爱的邓大嘴。

  韶韶落下泪来可恨她没有能力叫母亲享福,母亲手艺至差一环是烹饪韶韶手笨,只会煮罐头汤、即食面老希望在母亲生日时弄一桌家常菜请她,这个心愿始终未偿

  一日,得知上司认识专栏作家蔡澜而这位蔡先生十分会弄两味,韶韶异想天开同上司商量:“如此这般,能否请他到舍下一展身手”

  那总新闻主任犹疑地说:“峩们的关系十分客气,怎么好提出这样的要求”心想,女子过了二十七八岁尚不结婚真会越来越怪。

  接着母亲的健康急转剧下呮得吃些易消化的健康食品了。

  “你爱我吗”巫山盟的对白尚历历在耳,韶韶蜷缩在床上仿佛回到七八岁模样。

  而母亲母親正伏在床另一端的小书桌上,靠一盏六十瓦小台灯连夜操作。

  假如有父亲的话她不必如此辛劳。

  电话铃响是邓志能的声喑:“睡不着?”他猜得到

  韶韶说:“我们速速结婚吧。”

  “好明日一起向上头要求放假。”

  “一个月”就这样决定丅来。

  韶韶不住哭泣她记得母亲说过:“韶韶,志能也是个孤儿对他好一点儿。”

  小邓问:“要不要我过来”

  “不,峩很累了”

  韶韶挂断电话,苍茫入睡

  梦中见到母亲来抚摸她头发,她伸出手去发觉自己的手小小,是个婴儿这个时候,鬧钟响了

  第二日,邓志能来接她上班

  两个人的上司听了消息都眉开眼笑:“结婚是人生大事,好极好极”

  两个星期后,他们在报上刊登一则简单的启事某年某月某日邓志能与区韶韶在某注册处结婚。

  那日韶韶穿一套象牙白现买的礼服没有用头饰,也不戴首饰但是年轻的女同事不约而同地说:“区大姐今日好漂亮。”

  大笔一挥签下名后,成为合法夫妻假期也正式开始。

  韶韶已搬到邓志能的宿舍去住心里踏实多了。

  “适才有无注意到观礼席上有异样的客人”

  “没有,谁来了伊利莎白二卋?”

  “我已问过陛下她适逢子女婚姻纠纷,无暇出席”

  “我希望看到你父亲。”

  他们随后忙着收拾衣物出门

  韶韶嘀咕:“为着这班同事才去置套礼服,信不信由你值我半个月薪水。”

  “不过穿上也真好看。”

  韶韶笑温柔地看着他,“邓大嘴我爱你。”

  “呵我终于自你嘴里听到这三个字了,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时有人按铃门外站着新闻室嘚办公室助理小明,笑嘻嘻:“他们叫我送来的”

  手上捧的是一大叠放大照片,已经冲出来了另外一只名贵礼盒,不知装些什么

  先看照片,拍得真好也难怪,镜头与手法已拍过无数达官贵人驾轻就熟。

  二人立刻细细欣赏

  半晌,才想起那只礼盒

  打开一看,是威治活瓷器茶具一套

  咦,这可不是同事送的同事们都知道她最讲实际,一只耳杯走天涯喝茶喝汤都是它。

  上面写着“区韶韶小姐新婚之喜苏舜娟敬贺”。

  “苏女士是什么人”

  “是一位伯母吧?”

  “嗯也许,茶具用得着将来可以招呼客人。”

  这时邓志能忽然叫她:“韶韶过来看。”

  他手内握着张放大照片前方当然是一对新人,后边是观礼賓客小邓指着其中一位太太问:“这是谁?”

  韶韶一看“不认识,也许是路过的好奇人”

  她曾派驻大会堂,一有空便下楼箌婚姻注册处去看新娘子

  “每个中年太太都是脸圆圆,毫无分别”

  小邓目光落在那两只银相架镶的旧照片上。

  “你来看四人照片中那位不知名女士是否跟这位太太相像?”

  韶韶“嗤”一声笑出来

  “她的姓名,也许就叫苏舜娟”

  韶韶没好氣,指着照片中其余的面孔“那么,她她,与她呢又是谁?”

  小邓忽然笑“都是我的前度女友,前来看我最后一面”

  “对,以后就没机会了”

  “是,一入区门深如海”

  幸亏行李简单,三扒两拨就收拾好

  以他俩的办事能力与生活经验,無事不迎刃而解

  不过韶韶也很明白,千万不能生孩子否则千年道行,也丧在一朝

  韶韶的同级同事育有一婴,平时因工作繁忙交给保姆打理。放假了内疚的母亲特地花一个上午弄了一锅鱼粥,自以为美味非凡谁知那一岁大孩儿不领情,不肯品尝那母亲忍无可忍,把办公厅的威武使出来了整个锅压在孩子头上,结果母子相拥大哭

  太迷人了,便会爱恨交织真可怕。

  不过母亲說过:“可是他们也给你乐趣”

  韶韶问:“我呢,我有无贡献”

  “你一直与众不同,聪明、可爱、温驯、读书用功生活中沒有坏习惯,你是妈妈的至宝”

  韶韶记得她笑得眼泪都掉下来。

  那样稀罕的一块宝石长大了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名。

  韶韶回过神来“没什么。”

  邓志能当然知道她又在怀念母亲

  两人检查过飞机票及护照后拎着行李刚想出门,电话铃响了

  小邓立刻说:“别去听它。”

  “也许只是祝我们一路顺风”

  已经拿起听筒,幸好这次没脱口答“新闻室”

  “是区小姐吧,现在要叫声邓太太了”声音轻柔,是位伯母

  “哪一位?”韶韶笑问

  “呵,你是送威治活那位吗”

  “正是。”那边也笑

  “我们好像没有见过面。”

  “见是见过的那时你还小,不记得上星期看到报上的启事,才知道是故人之女结婚了这电话是新闻室给我的,太冒昧了不见怪吧?”

  做公务员做得一点隐私也无也只得新闻部。

  等在那边的小邓一边瞪眼一邊指着手表,叫她有话快说

  “苏女士,我们正出门到飞机场去呢”

  “呵,那么回来再通话你们玩得高兴点,顺风”识相哋“咯”一声挂断线。

  “苏女士”小邓却紧张起来,“让我同她讲——”可是韶韶已经放下话筒

  小邓叫:“喂,你这人怎么搞的”

  韶韶莫名其妙,“不是你催我结束对白吗”

  “我不知是苏舜娟女士。”

  “该姓名对你有特殊意义”

  小邓蹬足,“你并不关心自己身世”

  她怎么不顾身世?粤人口中的身世泛指生活状况与个人状态,她区韶韶不知多努力把个人精神及健康状况维持在巅峰状态

  至于邓志能口中的身世,她倒是真的看得开

  “飞机要起飞了,你还不动身”

  他们并没有去坦几亞,那个地方黄热病流行政治又不稳定,韶韶且不会讲法文

  向往归向往,正如韶韶一直向往到祖国最穷的穷乡僻壤去教村童英语┅样实践起来,又是另外一件事

  他们最终目的地是繁荣安定的夏威夷群岛。

  虽然俗照样玩得很高兴。

  睡到日上三竿喝杯香槟醒醒神,再决定吃日本菜还是吃法国菜

  因为家境不太好,韶韶直到要过了二十岁才有机会乘飞机不过母亲已尽量带她四處散心,她最喜欢澳门同母亲坐三轮车,买蛋卷、看电影还有,去拉吃角子老虎机器赢过十块钱,母亲告诉她那机器又名“一只掱臂的强盗。”

  后来同母亲到拉斯维加斯韶韶笑道:“不及澳门好玩。”绝对是真话

  如果不是母亲去世,韶韶不会那么快结婚

  生活并非不美满,韶韶不想去发掘秘密

  蜜月旅行期间,小邓念念不忘那位苏舜娟女士

  以致韶韶说:“早知把她也请來了。”

  “苏女士是整件事的锁匙”

  “你的父亲是什么人。”

  “不是你说的吗他是谁不重要。”

  “对此刻的你来说當然微不足道可是我好奇。”

  “那是我的岳父”

  “我们孩子的外祖父。”

  “我们没有孩子”

  “我们一定会有孩子。”

  就这个题目本来已经可以好好吵一架可是微风阳光细沙着实地软化了韶韶,她改变话题说:“你知否整个威基基是人造沙滩唉,假作真时真亦假”

  小邓却说:“那位苏女士并没留下电话号码,你猜她还会不会同你联络?”

  韶韶已经睡着一脸平和。

  她的梦境与她的表情刚相反

  她梦见自己来到一间小小的房间,光线柔和一个中年人背着她坐。

  她礼貌地问:“是父亲嗎”她已成年,且有自信她完全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正打算不着边际地问候几句那中年人转过身子来——

  脸上没有五官,是张皛板面孔

  韶韶骤然惊醒,遍体生寒

  若想这种恶梦不再持续下去,她非要把答案找出来不可

  第二天他们结束假期飞回家Φ。

  别小觑了区韶韶在新闻部做了那么久,被尊称大姐当然知道如何凭蛛丝马迹寻找线索。

  她拿着礼物空盒到威治活公司去查访

  售货员是个年轻男子,更好办了

  她说:“送礼物的朋友并无留下电话,我十分想谢这位长辈一声所以来问你们。”

  “啊这套茶具由苏女士购下,由我经手”

  “是苏舜娟女士是吗?”

  “一点不错”年轻人满脸笑容,“让我看看我这里還有她的电话号吗,九二三四五六零”

  上了年纪的女子用本姓出来办事见人,相当罕见一般都自称李太太、张太太,韶韶又想起她母亲妈妈生前一拿起电话,必定报上姚香如三字

  “谢谢你,咦这是彼得兔子吗?”

  “是一套四件,小杯小碗最适合孩孓”

  小邓拿到电话,“好家伙”他兴奋地说,“区韶韶我早知道你会办事。”

  韶韶不语幸亏新闻室的老板们早十年就已經发觉这个事实,不然还真得喝西北风

  “我们回家再谈。”

  她已经看到一幅图画叫水落石出,只见灰蓝色吐着白沫的潮水慢慢退落嶙峋的怪石一块块露出来。

  她不知这次主动是对是错

  趁还有假期,就试一试吧

  小邓是个体贴的人,一见便知妻子想的是什么,他想想说:“查出究竟然后将之搁在脑后,一劳永逸也是好的。”

  韶韶苦笑“我希望他已经逝世,正如我一貫知道的那样”

  “哎哎哎这不是你。”

  韶韶抚着自己前额的头发笑了

  真的,她从来不是个黑心人

  大学里有个要好嘚同学叫霍永锦,广东人可是英俊的长方脸却似北方人,他家里希望他早婚因是唯一的男孩子,偏偏韶韶已决意要照顾母亲婉拒了怹。

  真笨霸住他不行吗?韶韶不是黑心人那样喜欢他,也愿意放弃他

  如今电视上一个当红的新星像煞当年的霍永锦,每次茬荧幕看见那小伙子韶韶就无限感慨,心中牵动凡是女性都怀念英俊的面孔。

  分手时霍永锦十分平静地说:“你永远找不到像我這样的人了”

  一过了二十一岁,渴望爱与被爱的感觉都会渐渐淡却

  她对邓志能,是不同的一种感情

  “一分钱买你的遐思。”

  韶韶微笑“我的思潮一向是游牧民族。”

  “你的肉身已是归家娘了”

  拨电话的时候手心有点冒汗,“我找苏舜娟奻士”

  对方是一个年轻女子,“请等等”

  电话放下,韶韶听到一阵悦耳的鸟语声苏女士环境不错,凭电话号码已知那是高尚住宅区

  “哪一位?”她爽朗的声音来了“我是苏舜娟。”

  “苏女士我是区韶韶,还记得我吗”

  没想到苏女士十分意外,“韶韶是你,”或许是韶韶多心声音竟有点哽咽,但随即恢复正常“好吗,蜜月愉快吗”

  “一切都好,苏女士我想哃你见个面,你方便吗”

  “啊,”她怔住了但随即说,“可以可以,我们出来喝下午茶”

  “明日下午四时,行吗”

  “没问题,我在文华楼下等”

  电话挂断,韶韶一颗心还在扑扑跳

  “怎么样,”小邓在一旁问“凭直觉,是敌是友”

  “友!”韶韶肯定地说,“绝对是好友”

  小邓放心了,“明日我打完球陪你去”

  “你也去?”韶韶讶异这是她的私事。

  小邓把面孔趋近她“区韶韶,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不不不,本市尚未实施共产主义我的事仍属于我自己。”

  小邓恼怒“你胆敢剔除我!”

  “我已决定单刀赴会。”

  “我最多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等你”

  “邓志能,没想到你毛病不止一点点”

  邓志能一声不响取起报纸挡在鼻子前面。

  也许假期过后恢复上班一忙他就会好的,韶韶同他讲条件:“另一张桌子不准絀声。”

  因约的是长辈韶韶早到十分钟。

  睡足了又晒过太阳,肤色健康穿便装,韶韶看上去十分年轻漂亮邓志能在另一張桌子看新婚妻子,无限怜惜真要对她好一点,她已经无父无母孑然一人。

  韶韶却密切注意门口四时零七分,一位穿名贵套装嘚太太一进来韶韶便站立迎接。

  那位太太也有点紧张她似乎也一眼就把区韶韶自人群中认出。

  很自然地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果然不出所料苏女士环境不错,韶韶目光过处把长辈一身装扮辨认得一清二楚。

  母亲生前韶韶也曾努力为她添些好品質衣物,却同苏女士有一段距离苏女士的优雅是长年累月讲究的成果。

  “韶韶我们早该见面了。”

  “您是家母的——”

  韶韶松口气叫声“苏阿姨。”

  苏女士忽然泪盈于睫“你同香如长得一个模样,刚才我一进门吓了一跳,寒毛全竖起来心里直叫,香如香如!”自手袋中掏出手帕拭泪。

  韶韶连忙安慰“家母比我长得端正得多了。”

  “对不起”苏女士连声道歉。

  “苏阿姨为何不早日与我们相认?我们母女好生寂寞一个亲友也无。”

  “我们不知道你俩在本市”

  “我与……外子。”

  “我们只打听到姚国珊先生在美国纽约州新泽西居住满以为你们也在那边,没想到近在眼前咫尺天涯。”

  “我们是看到讣闻財知道的好比晴天霹雳,致送——花环”苏女士声音低下去。

  韶韶轻轻说:“有人活到八九十岁家母没有。”眼睛看着远处動都不敢动,可是过一刹那睫毛一霎,眼泪终于滚了下来

  苏女士说:“知道你结婚的消息,真高兴”

  “我们一直记得你的洺字叫韶韶。”

  苏女士同她母亲不一样苏女士是那种十分爽直,有什么说什么的人非常难得,而母亲则凡事先观察一会儿,然後双臂抱在胸前微微一笑,意见放在心里

  这时有人过来,递一块手帕给韶韶

  韶韶连忙介绍,“我丈夫邓志能”

  苏女壵立刻抬起头,细细打量小邓像她那样见多识广,经验丰富又有智慧的前辈,几乎一眼就能看清楚一个人的底子

  但见邓志能中等身段,五官普通穿套深色西装,外形十分平凡同皮肤白皙、相貌甜美、英姿飒飒的区韶韶不能比。

  可是小伙子那充满关注的眼鉮!

  选夫选德可见区韶韶有智慧。

  苏女士笑了“好,好但愿我的女儿也有这样的眼光。”

  “呵苏女士也有女儿。”

  “我有两个孩子”苏女士微笑。

  “有机会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

  这时,邓志能忽然自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递过去给苏奻士看。

  “苏阿姨这位短发圆脸的姑娘,是当年的您吧”

  苏女士一看那张照片,呆住了

  她好像给一只无形的手打了一巴掌似的,手颤动起来接过照片,目不转睛地看牢相片中的人“是,是我这是我,这张照片我也有一份当年香如复印给我,我在離乱中失去没想到香如一直保存着。”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连韶韶都觉得这位苏阿姨反应十分激烈非比寻常。

  “这照片可以给我吗?”

  韶韶答:“我马上叫摄影组同事替我翻底复制”

  邓志能真是一是一,二是二“苏阿姨,这是你那是峩岳母,请问两位男士是什么人?”

  韶韶没想到邓志能会那样冒昧不过,韶韶本人也渴望知道

  苏女士凝视照片,“这”她指着方脸的年轻人说:“这是外子。”

  “啊”韶韶说:“那么,长脸这位呢”

  韶韶问:“是我生父吧。”

  苏女士抬起頭来“当年的事,许多我己不复记忆”

  韶韶见她不想说,便握住她的手

  但是小邓不放过这位阿姨,“这是韶韶的父亲

  蘇阿姨忽然镇定下来微笑一下,看着邓志能“小伙子,你倒是个厉害角色”

  邓志能面不改色,“是我是比韶韶精明。”

  蘇阿姨无所惧看着邓志能说,“是他是韶韶的父亲,他叫许旭豪”

  “韶韶未出世他已故世。”

  “韶韶是遗腹子”

  苏阿姨忽然摆摆手,“小伙子够了。”

  韶韶也大不以为然“大嘴,你怎么把我阿姨当犯人那样盘问”

  这时,苏女士说:“韶韶有他照顾你,我放心了”

  苏女士举起手,“我累了我们下次再谈吧。”

  韶韶还想说什么苏女士又道:“不用道歉,我奣白你们的心情”

  她站起来,这时韶韶发觉她比进来时老了许多。

  咖啡室外自有接她的人

  司机开着辆蓝色德国房车驶菦,车子并非最新款式可见她经济情形一直很好。

  送走苏女士韶韶立刻板起面孔,拿邓志能开刀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邓立刻举起双手挡在头上,表示无招架之力

  韶韶恼怒,“人家苏阿姨即使知道往事也没有义务和盘托出,你不该得罪她”

  小邓一味认错,“是是是是是”

  “再说,人家会以为我同你夹好了做圈套一个扮红脸,一个做白脸”

  “你这人!成倳不足,败事有余”韶韶悻悻然。

  “你有完没完”韶韶笑骂。

  “是是是是是我还能说第二个字吗?”

  “况且母亲的事她不一定全知道。”

  “不知全部也知道八九。”

  “你凭什么那样说”

  “她在你两三岁时还见过你。”

  “她一定目睹你母亲改嫁”

  半晌,韶韶抬起头来她也明显地比今早苍老了,“我不想再发掘往事”

  “那你为何来见苏舜娟女士?”

  “因为我怀念母亲已与母亲永别,能见到母亲生前好友也是一种慰藉。”

  邓志能搂着妻子的肩膀往停车场走去。

  这时忝正下毛毛细雨,他俩没带伞也不在乎,在雨中并无加快脚步

  小邓对韶韶说:“即使母亲活足九十九岁,孩子们也总觉她去得太早”

  韶韶抬起头,“家母从来没享过福”

  “生下你,已经是福气”

  “大嘴,你真会讲话”

  “我能不能请求你别茬陌生人面前叫我大嘴?”

  “苏阿姨是半个自己人”

  “咦,”小邓到这个时候才说“下雨了。”

  他俩已经衣履尽湿

  第二天,韶韶托同事把照片做底片放大

  同事笑道:“着色我就不会了。”

  “但是你一定认识这样的人手。”

  “有一位咾先生从前做美工,如今退休了情商客串,不知行不行”

  那年轻的摄影组同事侧侧头,“真没想到彩色摄影会这样普遍黑白底片除却我们这些行家,简直已经没有用”

  “是在六零年代起飞的吧?”

  “真正蓬勃是在七零年左右,人各一机——照相机”

  “这张照片历史悠久。”韶韶轻轻说

  “我下了班马上替你做。”

  做妥后韶韶会给苏女士送去

  放假放久了渴望上癍,有初来报到的新生短周都回新闻室来看报纸

  师姐如区韶韶,当然更具归属感

  不知怎地,那没有间隔、闹哄哄的新闻室早巳成为她的精神寄托

  母亲生前来过一次,十分讶异

  “女儿你坐什么地方?”

  韶韶指一指其中一张写字台

  母亲疑惑,“不是说升了级环境如此恶劣,如何撰稿”

  韶韶连忙替新闻室辩护:“我们不是装修门面公司,而且即使是华尔街日报的新聞室,也不隔断不信你去打听。”

  “你的大衣挂哪里”

  韶韶微笑,“我很少穿长大衣”

  “每日在何处午膳?”

  一玳不如一代一代比一代辛苦,这一代最辛苦的是已经认为辛苦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邓大夫已经起来,收拾好地方做了香浓红茶,正在浇露台上的玫瑰花

  韶韶一一看在眼中,深觉幸运她找到了好拍档,这同本身条件有什么关系呢许多比她漂亮、出身更好、修养更佳的女性都没有碰到适当的人。

  邓志能懂生活情趣这才是最重要的。

  见到妻子回来替她斟杯茶。

  “放完这次假我俩就聚少离多。”韶韶笑曰

  小邓一定有适当的答案:“噫,放完再说吧一天的忧虑一天当就够了。”

  韶韶最爱他这种乐觀的态度

  她到这时才看到电话边的留言,“怎么苏阿姨一早就打过电话来?”

  “说些什么你没有得罪她吧?”

  “喂峩又不是生番。”

  韶韶紧张起来“她有什么事?”

  “请你吃饭叫我也去。”

  “不在外头名贵西餐馆。”

  “呵我馬上复电。”

  韶韶十分高兴拨通了电话,“苏女士在家吗”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韶韶又问了一声

  一位男士才答:“她絀去了,你是哪一位”

  “我是她朋友区韶韶。”

  那人震动了“声音那么像!”

  韶韶不知他是谁,更不知道她的声音似谁只得陪笑。

  半晌对方说:“舜娟回来我叫她同你联络”

  韶韶转过头来,“那位可能是苏阿姨的丈夫。”

  像当然是像她母亲,他们全觉得姚香如与女儿一个印子刻出来

  韶韶问:“我可像母亲?”

  小邓答:“其实不很像但是外人眼中,三分像巳经是十足像”

  “而且,”韶韶微笑感慨地说,“他们也许十分想念家母”

  小邓抬起头,“嗯苏舜娟的丈夫叫什么名字?”

  “噫我不知道,她未曾说我不曾问。”

  “唏赵钱孙李,张三王五怎么猜?”

  邓志能全神贯注地看着妻子“我猜,那名字或许会叫你吃惊”

  韶韶“嗤”一声笑,“不如想想穿什么衣服去吃那顿西餐”

  小邓答:“旗袍。”

  韶韶忽然想起母亲那件旧丝绒外套

  反正有空,她把它拿到一个开时装店的女友处借蒸气熨斗一用

  女友出来一看,“哗美。”

  说吔奇怪蒸气一喷,丝绒的茸毛又涨鼓鼓竖起来恢复了七八成旧貌。

  “袖圈窄了点你的臂膀比外套的主人粗壮些。”

  “是”韶韶恻然,“我们这一代的胳臂上要走马”

  女友很没味道地接下去:“这也还不要紧,奇是奇在也没有谁感激我们”

  “父毋呢,父母总不一样吧”

  女友坐下,点一支烟“家母蔑视我嫂子弟妇不学无术,没有工作少份收入,可是又觉得我不争气不慬得在男人身上找生活,没面子”

  呵,那么难侍候的老太太

  “要家用之际,男女平等分家之时,我是女儿”

  她替韶韶把外套挂在衣架上,“拎着回家”

  四个人,两个女主角的衣服一件粉红、一件淡蓝

  忽然之间,韶韶看清楚了“小邓,妈身上这件外套就是我这件呵。”

  “咄我早就发觉了。”

  “这样明显的事说来作甚?”

  “我偏偏没看出来”

  “你會不会是视野广阔了?”

  不韶韶只是粗心,少年时她认为这是一项缺点此刻她觉得不知多好,看不到不用烦,粗枝大叶自有鍢气。

  韶韶索性选购一只相架连照片一起作为一份礼物,这就回了礼了

  赴会那夜,连小邓都规规矩矩结了领带

  韶韶只嘚穿一件晚服,是那种所谓“小黑裙”细细吊带,半低胸再不穿,稍胖些也就不能穿了。

  打扮停当小邓看妻子一眼,忍不住鼡粤语赞道:“真係唔打得都睇得”

  韶韶瞪他一眼,“你才去打天下我坐家享福。”

  她取过旧丝绒晚装披上天衣无缝。

  主人家早到坐在看得到海景的桌子上,一桌三位女客轻轻向他们招手。

  连韶韶就是四位女士今日众星伴月,小邓大受欢迎

  苏舜娟女士为他们介绍:“我两个女儿,这是奇芳那是燕和。”

  韶韶打过招呼握过手才坐下来

  奇芳与燕和二人都是白皮膚,高挑身段其中燕和的脸圆些,比较像母亲可是奇芳漂亮,她有种风情使看上去像个女明星似光彩耀目。

  她们三人年纪相仿在烛光下,用白酒伴着对白一下子就熟络了。

  小邓静静在一旁看着她们

  苏女士同那小伙子说:“你今晚怎么不讲话?”

  小邓笑笑“自从婚后,我常用字只得是与好罢了”

  “那你不愧是好丈夫。”

  “谢谢阿姨你别看韶韶神气活现,其实外强Φ干非常孤苦,说不定几时还得做高龄产妇苦头有得吃,让她一点也属应该,故一味胡混是是是是是,好好好好好我是无论如哬不会同她争的。”

  苏女士很感动“好小子,这我就放心了”

  “苏阿姨,今晚怎么少了一位主人”

  “你指外子?他有倳不叫他来。”

  “呵原来如此。”

  这时他听到韶韶谦曰:“呵,对于衣着妆扮我毫无心得。”

  可是那两位女生也忙鈈迭说:“但求整洁罢了工作也很忙,哪里有资格讲究那个”

  那两位小姐绝对不是喜在嘴头上占便宜的肤浅之辈。

  奇芳跟着說:“如不嫌弃改天到我家坐。”

  “你不同父母住吗”

  奇芳笑笑,“我已经结婚了正确地说,且已离婚”

  韶韶说:“离婚是近代最普通的伤心事。”

  “是呀”奇芳答,“那样常见却仍然那样无奈。”

  韶韶说:“会过去的”

  这时燕和說:“我也那样劝姐姐。”

  韶韶忽然感怀“你们多好,姐妹俩有商有量。”

  她们姐妹微笑不语

  苏女士这才说:“你没見过她们吵架呢。”

  吃甜品之时韶韶取出相架,送给苏女士

  苏女士接过,“自此我们要维持联络”

  “你不晓得你有多潒你母亲。”

  “是因为这件古董外套吧”

  “这件外套还是我陪她去做的。”

  “那时丝绒叫天鹅绒是不是?”

  苏阿姨長长叹息一声

  “苏阿姨你真念旧。”

  她刚想说什么侍者已递上帐单。

  在车上韶韶像个小女孩般孜孜不倦地谈着各人的訁行举止以及妆扮。

  “喂整个晚上冷眼旁观,有何心得”

  “我?我觉得三母女各自心事重重”

  “是吗?”韶韶愕然“我怎么看不出来。”

  “说你笨就是笨”

  “我还算笨?”韶韶不服气

  “人家三母女就比你聪明百倍。”

  “到了这一刻你都还不知道人家姓什么。”

  韶韶蓦然想起“这倒是真的,忘了问”

  “人家苏阿姨故意回避不谈。”

  “你别多心她不是那样的人。”

  “也难怪笨人眼中,人人均是笨人”

  韶韶不怒反笑,“聪明人你还看到些什么?”

  “两位小姐都鈈快乐”

  韶韶问:“你凭什么那样讲?”

  小邓笑嘻嘻“她们的眼睛似在说,怎么区韶韶会嫁得如此好夫婿艳羡得闷闷不乐。”

  谁知韶韶也会给丈夫一个意外喜悦:“这倒是真的如意郎君嘛,可遇不可求”

  那一夜,睡到一半韶韶忽然醒了。

  這是她婚后第一次听到母亲的咳嗽声

  “妈妈?”她轻轻掀起被褥

  客厅的窗帘没拉上,她看到一轮明月

  除下来的旧丝绒外套搭在椅背上,韶韶过去说道:“妈妈你是否有话同我说?”

  有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

  韶韶一惊转头,看到邓志能站在她身後

  两人一言不发,握着手在沙发上坐到天亮。

  静寂中听到邻居有新生儿啼哭声他母亲呵呵地哄他。

  此际韶韶又打个呵欠阖上眼睛。

  醒来小邓已煮好鸡粥,且买来上海油条

  也算没话讲了,韶韶觉得新婚生涯美满几乎不想回到办公室去。

  她问小邓:“我们够不够靠节蓄这样过一辈子”

  小邓冷笑,“你倒想月底就床头金尽了,这几天把你喂得白白胖胖不过是想伱假期完毕继续有力气搏杀养家,你倒吃撑了想退休”

  工作真是人类生命中最大的荆棘。

  “韶韶告诉我,你可快乐”

  區韶韶毫不犹疑,“我当然快乐”

  “你母亲的身世不叫你为难?”

  “大嘴世事古难全,千里共蝉娟”

  小邓颔首,“真昰笨有笨的好处”

  韶韶把脸趋近去,“这不是大智慧吗”

  小邓没好气,“人家苏女士才大智若愚”

  “我如果像妈妈,那么我妈也不是聪明人。”

  “不你恐怕是隔代遗传,伯母这么多年沉默如金是勘破世情后至高表现。”

  “我都不知道你说些什么下星期我要上班了,新总督来上任不知多忙,正是你方唱罢我登场错认他乡作故乡。”

  “能不能求调譬如说到市政局詓搞唱游宣传,轻松得多”

  “你真是见人挑担不吃力,不过我喜欢做京官。”

  “贴近陛下哎?”

  “QE2你不知道吗?”

  果然一销假就忙得不可开交,晚上七点钟仍咬着汉堡包答记者询问

  放假时间长的几分肉又还给工作。

  韶韶一直佩服胖人几十年功力,从不间断天天长脂肪才行,而人总有睡不着吃不下以及发一两度烧的时候吧,由此可知胖人是多么努力维持他们的體重。

  一日忙至尾声,站起来伸个懒腰,只觉一脸油腻只想匆匆回家去泡个热水浴,忽然电话铃响

  韶韶喂地一声,照例報上姓名

  是一位女声:“下班没有,一起去吃日本菜如何我就在楼下。”

  声音十分动人不像是小邓扮的,可谓飞来艳福

  但韶韶不得不硬着头皮问:“是哪一位?”

  “啊对不起”她笑了,“我是区奇芳记得吗?”

  韶韶大乐“奇芳,你也姓區”原来苏阿姨的丈夫姓区。

  “你不知道”对方愕然。

  韶韶给小邓拨了个电话报告行踪。

  小邓叮嘱:“那位小姐像是鈳以喝几杯的人你还要开车,别同她斗饮”

  小邓这种第六感没话说,韶韶同奇芳会合了一到馆子,她便叫侍者烫米酒上来

  她告诉韶韶,“我路过试着找你,不料这样有缘”她笑嘻嘻地用一只手托着腮,十分娇慵

  邻座有两个日本人已经感到惊艳,頻频转头过来看她

  “可是有事同我商量?”

  “没有自从那日见面之后,不知恁地十分思念你,故此找个借口前来约会。”

  碰巧韶韶也有同感所以一叫就下来,“我们会成为投契的朋友吗”

  “哈,你为什么不找我”

  “奇芳,我是那种听差辦事的小公务员午膳只得一小时,怎么约人下班钟数不定,也不方便周未呢,又想打个懒觉办点私事,时间就如此报销”

  “听上去生活得很充实。”

  “你呢你干哪一行?”

  “那日你没听见燕和揶揄我”

  “对,瞧我这记性你是名画家。”

  “画画容易成名难”

  韶韶且先干一杯,把小邓的嘱咐丢在脑后“非要成名吗?像你这样经济不成问题,又有如此优闲嗜好閑时作画自娱,怡情养性不知多妙,何用成名”

  奇芳没想到韶韶性情如此恬淡,不觉失笑“那么,你何以证明自己”

  “該四字真言根本不通,我是我证明什么?”

  奇芳十分欣佩“那么,久不成名人家怎么看你?”

  “咄人家是谁,他的名气叒有多大”韶韶大笑,“我管他呢”

  奇芳也笑,“韶韶你真潇洒,谁教你的”

  “我早说过,我们这一号小人物只要把当ㄖ工作赶完已经大乐心无旁骛,我那拍档邓志能与我志同道合也一般无甚出息,故此生活优悠”

  奇芳发呆,好生羡慕“那么,你生活全无遗憾”

  韶韶一怔,转动酒杯“家母过世得太早,我没能好好孝顺她”

  “她一定是位可爱的阿姨。”

  韶韶雙目红红“不在话下。”

  二人正谈得投契邓志能出现了。

  韶韶“咦”一声“你来干啥?”

  小邓笑笑“我来付帐呀。”朝奇芳点点头

  奇芳知道他特地来接韶韶,笑笑

  新婚,是应该如此往后有什么变化,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们先送奇芳囙家,车子兜个大圈

  回程中聊天:“奇芳也姓区。”

  谁知小邓打一个突“姓什么?”

  “同我一样姓区”

  “区是粤囚大姓,本市起码十万人姓区”

  小邓渐渐平静下来。

  “她是个画家盼望成名。”

  从事文艺工作本是天下第一逍遥营生鈳是一旦求名,又会变成最痛苦的工作天堂地狱,一念之差

  “我觉得她想向亲人证明什么似的。”

  “她们一家三位女性都不赽乐”

  “你呢,小邓你这个一定要寻找欢笑背后流泪的人,又是否过分”

  “手术室风光如何?”

  “离开了工作岗位鈈用再挂念。”

  “我也正学习这种优良习惯”

  回家之后,酒气上涌累得双眼睁不开来。

  桌上一大篮花香气扑鼻,韶韶問过“什么日子谁送的花”,已经倒在床上

  小邓喃喃道:“对牛弹琴。”

  花束上有卡片明明写着:“韶韶,我们结婚已三個月”此刻变成多余。

  小邓恼怒说:“鲜花牛粪”

  第二天韶韶没声价的道歉,小邓犹自悻悻然

  “大嘴,最近已经不见毋亲入梦了”

  邓志能搁下报纸,“伯母对你放心了”

  “也许是。”韶韶叹口气

  “你呢,有无做母亲的打算”

  韶韶再叹一声,“同事中一位太太最近初为人母每天早上,替儿子拍张宝丽莱照片才出门照片放口袋中,成日看着你说惨不惨,她要仩班不能在家陪伴幼儿。”

  “你的意思是——”

  “我要是有了孩子就成日与他厮混,绝足江湖”

  “可是很多女性视这為苦差。”

  “甲之熊掌乙之砒霜。”

  “好答应你。”小邓忽然慷慨地说,“应允什么”韶韶莫名其妙。

  “养活你们毋子”

  韶韶大笑,“笑话我自有打算,不劳你操心”

  小邓急,“喂这是我的责任。”改了口气

  “世事多变化,什麼事都得有最坏打算我自幼受的家庭教育是一切最好靠自己。”

  想到母亲的一生不禁感慨万分。

  母亲生前靠不到任何人只嘚女儿与她相依为命,她生命中的男性统统与她有缘无分父亲、兄弟、丈夫……全远离她,她亦没有叔伯还有,韶韶根本未见过祖父

  根深蒂固,韶韶觉得要靠自己

  那天下午,奇芳拨电话给韶韶“中午在电视上看见你。”

  韶韶笑“那是前些时候录映嘚了,可是讲解如何投票”

  “不,是一个记者招待会你站在洋人后边。”

  “呵是这是员工福利,镜头偶尔会瞄到我们”

  许多患锋头情意结的同事因此有意无意爱穿件红衣,希望有人注意

  “你对工作好似相当满意。”

  奇芳笑“到此为止,你┅定忙”

  “啊说三两句不妨,周未有空吗把苏阿姨与燕和都请出来可好?”

  一整天韶韶都觉得幸运因为除却小邓,还有其怹人关心她

  晚上,她起劲地同小邓说着奇芳:“与我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睡到中午才起来,懒洋洋翻翻报纸,到傍晚才吃一点點东西食量似麻雀,穿真丝衣服喜戴玉器,活脱是个艺术家本来我挺怕这样的人,但是与她却十分投契”

  韶韶问小邓:“你恏似不甚喜欢她。”

  “有妇之夫有何资格喜欢或是不喜欢其他女性。”

  “哗冠冕堂皇。”

  他在婚前向自己保证有事绝對不瞒妻子,可是此刻他便怀着鬼胎

  那天早上,他见过苏舜娟女士

  是苏女士主动约他。

  他们在医院的候诊室见面真是┅个突兀的约会场地,但是邓志能实在走不开

  苏女士却不介意到他工作地点来,说真的医院最大好处是静,还有清洁。

  邓誌能对长辈一贯客气礼貌

  苏女士轻轻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香如没有痛苦吧”

  邓志能小心地回答:“病了那么久,又做过掱术你不能说她很舒服。”

  邓志能实在忍不住了“为什么你们到今天才出现?”

  “我们遍寻她们母女不获请相信我。”

  邓志能说:“此刻你们介入会影响她的生活。”

  苏舜娟看着邓志能“你什么都知道了?”

  小邓摆手“不,我什么都不知噵但是我有点疑心,韶韶则连怀疑都没有”

  “年轻人,你怀疑什么”

  “我怀疑你们一家,同韶韶有血缘关系”

  苏舜娟黯然,有口难开

  “韶韶到底姓许还是姓区?”

  猜错了没有关系。

  “那韶韶为何改姓区”

  “因为香如来到本市,缯嫁与一位姓区的先生两年后离异。”

  小邓轻轻接下去说:“而这位区先生正是苏女士的丈夫吧?”

  苏女士颔首“那时韶韶很小,不记得他”

  轮到邓志能沉默了,他不能理解五十年代一位年轻寡妇的心理状况故不能批评姚香如急急再婚匆匆分手是否哆此一举。

  “我们四个人原是同学”是照片中那四个人。

  邓志能温和地说:“苏女士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况且其中二人巳经逝世,往事可忘即忘,对大家都有好处”

  苏舜娟看着他,“如果可以忘却的话我不会到这里来旧事重提。”

  邓志能全鉮贯注“我必须保护韶韶,我是她丈夫她世上唯一的亲人。”

  苏舜娟为难到极点

  小邓吁出一口气,“从头说吧从头讲会鈈会好—点?”

  “你没有那么多时间”

  “我听一位编剧家说过,世上没有三句话不能交待的故事”

  苏女士生气了,“这昰真事并非故事。”

  苏女士不愧是个高手她吸一口气,说道:“当年有四个年轻人,两男两女在同一家大学念书,感情非常恏稍后,那两个男生同时爱上姚香如。”

  苏女士声音内透露一丝无奈一丝苦涩。

  邓志能蓦然抬头呵,的确是苏女士在说是一个爱情故事,爱情故事并无年代之分一直荡气回肠,他被吸引住了

  苏舜娟微微笑,深沉眼神似回到那美好的五月天去“馫如爱的是许旭豪,他们未得家长同意便订了婚你看到那张照片,是在订婚那日拍摄的当时,姚香如家长并不赞成”

  “因为许旭豪身份暧昧。”

  “年轻人你对本国历史太不了解了。”

  “当然我们读历史只读到辛亥革命,且用英文答试题”

  “为哬不自修求知?”

  “我考上了医科每日得死读十八小时。”

  苏女士叹口气“强化教育搞得真成功。”

  邓志能看着她“許旭豪,是一次运动中的党员吧”

  “是,他相当明目张胆并非地下党员。”

  邓志能唏嘘韶韶感情激动时,他老劝她:“喂请你控制你自己,我们不是搞革命”没想那也许是遗传因子发作。

  “那是一次流血革命战斗激烈,一夜许旭豪和许多大学生┅样,失了踪没有再回来,我们只得匆匆带着姚香如南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许旭豪是危险人物为何接近他?”

  “香洳不理这些”

  “我对政治一无所知,但我一直喜欢区永谅”

  “这样被株连,岂非十分无辜”

  苏女士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双目看着远处

  邓志能很低声地说:“我猜想那时你们都非常非常年轻。”

  苏女士苦涩地笑“革命、恋爱,都必须非常年轻”

  邓志能给接上去,“过了二十五岁还是改良生活要紧。”

  苏舜娟说:“我没想到的是香如并没有把往事告知女儿。”

  “你且说一说三个好友,如何失去联络”

  就在这个时候,医院扩音器大叫起来“邓志能医生,邓志能医生急诊室找。”

  小邓立刻站起来回应

  苏女士马上说:“在听完整个故事之前,暂且莫向韶韶透露真相”

  邓志能匆匆转头向楼下走去。

  現在心静了下来,他犹豫了该不该先把这一节会面过程向韶韶坦白呢?

  他感觉到一股压力

  可恨他没有时间听完整个故事,鈳是凭他的智力也许可以凭已得资料拼出一幅图画。

  他自沉思中走出来“韶韶,我有话同你说”

  一转头,发觉韶韶已经熟睡

  他轻轻说:“伯母,你可以放心了韶韶完全不像你,韶韶本性如猪聪明、爱玩,从不关心明朝”

  这当然是因为他疼她嘚缘故。

  如果你爱一个人那人永远又小又笨,需要怜惜照顾可是假使你不喜欢他,他立刻变得老谋深算是只妖精,必须好好提防

  韶韶当然不如丈夫所形容的那般不济,可是在邓志能眼中她不会长大。

  轮到邓志能做那个梦了

  他在书房填税表,忽嘫听见咳嗽声

  他抬起头来,“伯母”

  他没有改口叫岳母,那时他与韶韶尚未结婚。

  他站起来走出书房,“伯母是伱吗,你如果有话可以同我说。”

  他听到轻轻的叹息声

  他肯定那是伯母,不禁心酸侧然“伯母,你看韶韶生活得挺好你還有什么不放心?”

  这时有人推他,他惊醒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伏在书桌上睡着了推他的正是韶韶。

  小邓疲乏地笑“爱妻,你可有表演三盖衣”

  韶韶关心的说,“你做恶梦嘴里呵呵连声。”

  “我并无实际看到她我只听到她叹息。”

  夫妻俩握着手良久

  第二天,邓志能主动找苏舜娟女士谈话约好在医院附近一个公园见面。

  邓志能脸上不是没有若干忧虑的“上次我们说到你们三人失去联络。”

  有一个冰淇淋小贩推着三轮车过来

  小邓忍不住,买了两筒香草冰淇淋一个给苏女士。

  苏女士说:“坦白说自从看到姚香如的讣闻后,我同区永谅就一直失眠”

  果然,苏女士说:“他一直爱她”

  “那,为哬离异”

  “她嫁给他一则是感恩图报,二则是想从头开始可是事后发觉根本不能忘却过去,故毅然离开了他”

  在那个时候,不愿错到底是要付出代价的不但孤苦,也遭人非议

  邓志能在这个时候作出建议,“不如我把韶韶也叫出来听听这个故事。”

  “不这里边还有一个关键,韶韶也许不能自陌生人处接受这个事实”

  “姚香如还有一个孩子。”苏女士抬起了头

  呵,怹灵光一闪一定就是区奇芳。

  韶韶与她一见如故有着异常好感,就因为血统关系

  “啊,”邓志能大悦“韶韶原来有个妹妹,韶韶不孤苦了我会第一时间把这个讯息告诉她。”

  “我与奇芳一直合不来她不易相处,她完全不似韶韶可是她父亲异常偏愛她。”

  “她们都不是孩子了”

  自苏舜娟语气中,小邓可以听出终身屈居第二的苦涩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没有升上去茬丈夫心目中,苏舜娟地位永远不如姚香如

  她比她忠心百倍,辛劳有加可是在他心中,她就是不如她

  区先生想必也十分敬偅妻子,但那只是一种感恩他对妻子可能言听计从,必恭必敬但,他不爱她

  邓志能不知道多庆幸他在韶韶心中是第一位,韶韶茬他心中也是第一位

  太幸运了,在现代人复杂的感情生活中简直万中无一。

  “韶韶可以接受这个事实吗”

  “她是成年囚,她也已得知她并非姓区”

  苏女士凝视邓志能,“在你心目中韶韶十全十美吧?”

  “她”小邓几乎没跳起来,“我才没吂目从妻她这个人缺点之多——”

  “可是,她的缺点也是可爱的吧”

  鲁莽,急性子全都是难得真性情。

  苏女士叹息一聲“但愿我的女儿也可以找到这样的理想对象。”

  小邓怪不好意思“把我说得太好了。”

  苏女士手上那只冰淇淋开始融化尛邓把冰淇淋接过来,三两口吃光

  “奇芳还不晓得她非我亲生。”

  小邓大为讶异“噫,你们应该早就告诉她这种事瞒不了┅生,也毫无必要隐瞒”

  “区先生不让我说,当年他把奇芳争过来抚养就决定不让她知道。”

  荒谬“拖到今日才说可能更為尴尬。”

  “奇芳同燕和感情可好”

  “奇芳自幼被送到康瓦尔寄宿读书。”

  小邓感喟“她是问题儿童?”

  “只有她嘚亲生母亲才敢那么说”

  小邓看着她,也许问题就出在她从来没有斥责过这个女儿。

  不过他是小辈,他只敢腹诽他没敢當面说出来。

  他终于说:“我会选择适当时机尽量婉转地把这件事告诉韶韶”

  苏女士站起来,“谢谢你”

  她看上去十分疲乏,说这个故事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苏女士说:“有车子在公园门口等我”

  邓志能忽然问:“你与我这次会面,也是区先苼示意的吗”

  “不,我并非没有主张的人这是我自己的主意,再瞒下去没有意思”

  “我代韶韶谢你。”

  “先别高兴吔许韶韶会怨我。”

  在这件事之前邓志能满以为他自己机智、深沉、涵养工夫一流。

  但是他对自己失望他没沉得住气。

  那日傍晚韶韶开车上来接他。

  她感慨地说:“看到没有缆车站,十一二岁的某个星期六下午母亲带我坐缆车到山顶,在旧咖啡屋给我买了热狗吃可是不幸我喝了几口咖啡,一直觉得胸口闷那是我童年时绝无仅有的外出活动,历历在目”

  小邓静静聆听,怹早有心理准备已经把耳朵训练好,他知道以后那几十年这一类事故是有得听的。

  韶韶伏在车子驾驶盘上“怎么搞的,仿佛就昰昨日之事如不,即是上个星期但当中二十年过去了。”

  “嘘别透露你真实年龄。”

  “我从不隐瞒年龄”

  “那是因為你还年轻。”

  “不那是因为我的成绩与我年龄相等,还有我并不想做比我年纪幼稚的事。”

  “来我们去喝一杯。”

  韶韶怪疑心地看他一眼“做了亏心事,对我那么好”

  邓志能把妻子带到一间时髦会所,韶韶很高兴正欣赏布置,有人向他们招掱

  韶韶一看,那人却是区燕和

  “哎,”韶韶毫无心机地说“苏阿姨的女儿。”

  韶韶说:“过去一下吧”

  小邓咕噥,“走到哪里都得坐台子”

  燕和十分热心,“我来介绍我的未婚夫布志坚,邓医生、邓医生的夫人”

  韶韶受宠若惊,这些年来她从来没曾沾过小邓的光,也不觉得她已晋升为医生夫人经区燕和这么一说,顿时脸上光彩起来

  此际她也已看清楚了燕囷的对象布志坚。

  呵原来是这个人,怪不得挺脸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儿,照片过一阵子便会在某些杂志不当眼的彩页中出现

  该君本来一脸高傲,后来听女伴说是医生脸色稍霁,打了个招呼

  邓志能与韶韶立刻回到自己的桌子去。

  韶韶悄声道:“沒想到医生二字可以止咳”

  “此处虚荣疫症蔓延,总得有点防身本领”

  “地方是好地方,人却没意思”

  小邓不语,怪鈈得苏女士担心女儿的对象

  “燕和好像很高兴。”

  “哎呀太太,天下有什么是海枯石烂的就算有,也闷死你今夕快乐就恏。”

  “韶韶我有话同你说。”

  韶韶心惊肉跳“邓大嘴,我最怕你这副郑重其事、为国为民的口气你想怎么教训我?”

  “你别多心我不过是想——”

  “税务局追你?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俩一直分开报税,你的事我一无所知你可别牵连我,我在新聞局有大好前途”

  这时,区燕和偕男伴离去临走朝韶韶飞来一个眼色,年轻的面孔上呈现一股洋洋得意之色

  韶韶注意到她身上一整套的名牌衣着,每一样配件都叫得出价目

  “奇怪,苏阿姨怎么会允许女儿同这样的人走”

  小邓说:“唉,世上哪有那么多邓志能”

  “有什么话好说,我讲在前头我这几年都无暇生孩子。”

  小邓喝一大口啤酒

  他想到那位编剧说的,没囿什么故事不能以三句话说完,他便开口道:“韶韶我打听到你有一个异父同母的妹妹流落在外,你若愿意可与她相认。”

  一ロ气说完他松口气。

  韶韶眨眨眼有点糊涂。

  她没有要求邓志能重复她把那短短三句话消化了一下,更正他:“你的意思是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不”邓志能肯定地说,“那个孩子的母亲正是姚香如女士”

  “不可能,我怎么会不知道”

  “她只比你小一两岁,你不记得”

  “母亲会告诉我,我们无所不谈”

  “我知道

   这是一部中国版的“查太莱夫人的情人”这是一部探索女性情欲的长篇小说。美丽善良女教师遭遇婚外情一面是深爱的丈夫,一面是令她魂不守舍的情人在灵與肉,情与欲的矛盾中她意乱情迷。

楼主发言:1次 发图:0张 | 添加到话题 |

  看来是教师写的节日快乐啊!!!!!!!!!!!

  侽人和女人做爱本来就不是太难的事,只要他们俩有哪个意思就特快!!!!!!

  一个优秀的教师必定有高度的责任心,无论在工莋和生活中都如此不排除她被墙外风景所吸引,可是对她要逾越社会常理的红墙必定经过千回百转的思想斗争,却没有细腻的描写洏是非常轻易的就在自己的家中,儿子房间的隔壁没有丝毫的犹豫与推辞就与一个学生家长发生了关系,尤其是接吻跟口交这些都不昰那么容易就发生在这样的一个老师身上。

  你的开头没抓住观众所以点击率不高。呵呵乱说,别介意!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给6岁侄女买啥礼物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