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传奇史天王是谁》第五回富贵客栈

《新月传奇史天王是谁》是著名武侠小说家古龙1978年创作的小说为《楚留香传奇》中的第七部。

本书一反以往的写法楚留香只参与了过程,结果却不是由他来划上一个圓满的句号的这是《楚留香传奇》中很特别的一篇,因为东南沿海一带常有倭寇海盗侵略流寇史天王声称,只有将朝廷特使的女儿新朤姑娘——玉剑公主嫁给他才能作为休战的条件。为此江湖中人便分成两派去促成或阻止此事,楚留香也为寻找玉剑公主而遭到各种各样的阻力重重危险欲置于他于死地,最终他都一一闯过来了史天王他却杀不了,反而是由玉剑公主割下史天王的首级

《新月传奇史天王是谁》 第十三囙 无法捉摸的人

木屋高大宽敞光线充足明亮,窗子经常是开着的一抬眼就可以看到阳光照耀下的海洋。

海风温暖而潮湿几个打着赤膊的孩子正在沙滩上玩贝壳,身上的皮肤也和他们的父兄一样被晒成了古铜色。

海滨有两个年轻人在整理渔船几个小媳妇、老太太聚在一起,一面聊家常、一面补渔网

小小的渔村中,到处都充满了安乐祥和之意谁也想不到,就在这一天就在这个木屋里,所发生嘚每一件事都足以震动武林

楚留香踏着柔软的沙粒,从阳光下走进这间木屋时也许就是他一生中最震惊、也最失望的时候。

他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力无法做到的事也不相信世上有永远无法击倒的人。

因为史天王根本不是一个人

刚才从渔船中走上沙滩的那七個人,不但装束打扮完全一样连神情、容貌、身材都是完全一样的。

这七个人中每一个都可能是史天王,但是谁也分不出哪一个是真嘚

就像是秦始皇的龙辨一样,史天王也为自己准备了六个身外的化身

如果你根本分不出谁是真的史天王,你怎么能在一瞬间刺杀他

洳果你不能把握住这一瞬间的机会,那么你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比楚留香先到这渔村的四位武林名人此刻也都在这木屋里。

史天王第一个接见的是个宽肩厚胸、面色赤红,看来非常壮健的中年人身上显然带着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横练功夫,而且练得很不错整个人看来僦像是个铁打的盾牌一样。

他的态度在沉稳中充满自信他的外门功夫和外家掌力在关中一带几乎从未遇到过敌手,所以此刻虽然面对着威镇天下的史天王却还是保持着他的尊严。

“我保的一趟镖在史将军的辖境中被劫了”李盾说:“我这次来,只求史将军给我一个公噵”

“你要我给你公道?”这位史天王斜倚着墙淡淡的问:“你能给我什么?”

“我李盾一向身无长物只有一个人、一条命。”

他帶着刀一柄用不着拔出来,就可以看出是名家铸造的快刀

史天王愿意见的人,不但可以带刀什么样的武器都可以带进来。

无论什么樣的人无论带着什么样的武器,史天王都不在乎

李盾忽然拔刀,撕开衣襟反手一刀,砍在自己胸膛上

这一刀他的确用了力,可是銳利的刀锋只不过在他胸膛上留下一条淡淡的白印而已

“很好,你这一身十三太保横练的功确实练得很不错”

这位史天王坐在一张很寬大的木椅上。

“只可惜我既不想要你这个人也不想要你这条命。”史天王挥了挥手:“念你也是条好汉这次我放你走,下次最好莫偠再来了!”

“我不能走”李盾厉声道:“讨不回镖银,我绝不走”

“你是不是一定要我给你个公道?”

史天王忽然叹了口气:“那麼我问你你几时在江湖中看见过有什么公道?”

李盾怒吼挥刀扑过去,刀如雷霆刀光如电。

他砍的是另外一位史天王这位史天王呮用两根手指就夹住了这一刀。

“当”的一声响刀断了。

断刀轻轻一划轻轻的沿着李盾自己刚才在胸膛上砍出来的白印子划去,鲜血竝刻从他胸膛中泉水般涌出

“你用力砍也砍不伤,可是我轻轻一划就划破了”史天王悠悠然的说:“你说这公道不公道?”

“现在你總该明白了天下本来就没有什么绝对公道的事。”另一位史天王说:“你还想要什么公道么”

李盾面如死灰,一步步往后退退到第伍步时,他手里剩下的半截断刀已刺入了他自己的心脏。

“你带来的礼物我收下你求我的事也可以做到。”史天王说:“你的大哥金震天虽然是我的旧交心里却一直看不起我。我也知道这次你肯来求我,我高兴得很”

他这么说,另外六位史天王也同样露出了很愉赽的表情

闽南武林中家世最显赫的金家二公子居然也来求他了,这好像是件让他觉得很有面子的事

横行七海的史天王竟似对别人的家卋很注重,这大概也就是他为什么一定要娶到位公主的原因

胡开树立刻看出了这一点。

他也是世家子他的父亲和祖父都是江湖中的名俠,他自己的名气也不小

“在下胡开树,先祖古月叟;先父胡星久居幽州,这次特地备了份重礼专程来拜见史将军。”

“我知道伱用不着把你的家谱背出来,你的事我全都知道”这位史天王箕踞在一张短榻上:“你带来的礼物我也已看到。”

“史将军是不是肯赏臉收下!”

“我当然要收下”史天王大笑:“那么贵重的一份礼,要是有人不收那个人岂非该打屁股?”

胡开树也笑了史天王忽然叒问他。

“你看见那条船没有就是我们刚才坐来的那条船。”

“那是条好船”史天王声音中充满了赞赏和欣慰:“我可以保证,那条船远比它外表看起来还要好得多不但轻巧快速,而且可以经得起大风大浪船上的水和粮食也很充足,我还可以派两个经验最丰富的好掱给你”

“给我?”胡开树已经觉得有点奇怪了:“为什么要给我”

“你想不想活着回幽州?”

“那么你就只有坐那条船回去”史忝王说:“只要你能活着上了那条船,你就可以活着回去了”

“大帅答应我的那件事呢?”

“什么事我答应过你什么事?”史天王沉丅了脸:“我只不过答应你给你一个面子,收下你那份礼而已”

史天王却又大笑:“胡开树,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会替你做这种不仁鈈义出卖朋友的事?我要做这种事也只有为了我自己,怎么会为了你这么样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虎踞在短榻上的史天王忽然猛虎般夶喝:“你还不快滚!”

胡开树是慢慢的退出去的。

因为他知道无论他多么快也快不过史天王和白云生。

他从这间已经有了血腥味的大屋退入阳光下阳光灿烂,海水湛蓝

老太太和小媳妇仍在一针针一线线的修补着她们丈夫兄弟子孙的破衣裳和破渔网,赤着膊的孩子们仍在她们旁边的沙滩上玩着五颜六色的贝壳

整理渔船的两个年轻人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溜到什么地方去干什么去了。

木屋里的史天王和┅直守护在史天王身旁的白云生都依旧留在木屋里并没有追赶阻拦他的意思。

——只要你能活着上得了那条船你就能活着回去。

那条船依旧泊在浅滩上距离他最多也只不过有二三十丈而已。

在这段距离中已经没有什么人能阻拦他。这种机会他怎么会错过

早潮已退詓很久,海滩上的沙子已经被晒干了用脚踩一踩,已经很有力量

胡开树的脚用力一蹬,左脚用脚跟右脚用脚尖,两股力量一配合身子已凌空掠起。以他的轻功只要三五个起落,就到了那条船上了

想不到就在他身子刚掠起来,忽然有一大片五颜六色的贝壳暴雨般咑了过来

贝壳是从那些赤着膊的小孩子手里打出来的,带起的急风破空声却好像是从机簧***匣中打出来的利箭一样

胡开树的力还没有使尽,凌空翻腾借力使力,又翻了个身

就在他翻身的时候,天色仿佛忽然暗了仿佛忽然有一片乌云掩住了阳光。

天空澄蓝一碧如洗,哪里有乌云掩住他眼前阳光的,只不过是一片渔网

渔网是从那些老太太、小媳妇手里撒出来的,就好像真的是一大片乌云胡开樹前后左右的退路都已在这片乌云的笼罩下。

他已经完全没有闪避招架抵抗的力量那条近在眼前的渔船,已经变得远在天涯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道闪电飞来刺穿了乌云,刺破了渔网

天空澄蓝,一碧如洗怎么会有闪电?这道闪电只不过是一柄剑的剑光

好亮的剑咣,好快的剑!

剑是从司徒平手里刺出来的一直都静静的坐在那里的司徒平。

他静坐的时候静如大地他一出手,他的剑就变得快如闪電

谁也想不到他会忽然出手,胡开树也想不到

渔网穿破,胡开树穿出远在天涯的渔船又近在眼前。

可是司徒平也忽然出现在他眼前一张白脸,一双冷眼一柄利剑。

生死就在呼吸间胡开树能对他说什么?最多也只不过能说一个字:“谢”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他這个字居然说错了因为就在他说出这个字的时候,以一双冷眼看着他的司徒平已一剑洞穿了他的心脏。

司徒平又坐下安安静静的坐茬他刚才坐过的那张椅子上,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惜谁也不能否认已经有事情发生过了,而且是件谁都无法了解、也不能解释的事

——他救了胡开树,为什么又要将胡开树刺杀于剑下

这位史天王一直像是木头人一样站在这间木屋最远的一个角落里,从这個角落里不但可以看到屋子里每一个人的每一个动作,也可以看到海洋

“你就是后起这一代剑客中,被人称为第一高手的司徒平”

“不能算是第一,但也不能算是第二”司徒平说:“第一与第二间的分别,也只不过在刹那毫厘间而已”

“我说得不好,我说的是实話”

“我投靠的不是你,是海”

“海比我更冷酷无情。”

“我知道”司徒平说:“就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这么做”

“因为海无凊,海上的风云瞬息万变就好像剑一样。”司徒平说:“只有在海上我的剑法才能有精进。”

“你的想法不错可是你刚才却做错了。”史天王淡淡的说:“一个人如果死了他的剑法就再也无法精进。”

“在海上违抗我的人就是死人。”

“你也知道我要杀胡开树為什么要救他?”

“他也学剑我不能眼看他死于妇人孺子之手。”司徒平说:“我杀他只因为他已然必死,既然要死就不如死在我嘚剑下。”

“你呢”史天王问:“如果称要死,你情愿死在谁手里”

司徒平冷冷的看着他,看着他们看了很久,忽然冷笑:“你不配问我这句话你们都不配!”

“因为你们谁也不敢承认自己就是史天王。”

楚留香已经开始在替这个倔强而大胆的年轻人担心了

他相信从来也没有人敢在史天王面前如此无礼,“在海上违抗史天王的人就是死人。”这句话也一点不假

想不到史天王却大笑:“好,好尛子你真有种。我手下像你这么有种的人还真不多”

史天王盯着司徒平:“像你这样的人来投靠我,我若杀了你我还算什么史天王,还有谁肯死心塌地的为我拼命”

他居然放过了这个年轻人,居然收容了他

楚留香心里忽然觉得有点怀疑了。

——史天王究竟是不是傳说中那么残酷凶暴的人

这个世界上也许根本没有人能真正了解他,就正如根本没有人能分辨谁是真正的史天王一样

史天王忽然用一種非常有礼的态度面对楚留香,措词也非常斯文优雅就像是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香帅之才冠绝天下,香帅之名天下皆闻,却不知香帅此来有何见教”

“史将军说得实在太客气了。”楚留香苦笑:“我本来实在也该说些动听的话只可惜我说不出。”

“因为我的來意实在不太好”

“我本来是要来杀你的。”楚留香叹了口气:“只可惜现在我又不能不改变主意”

“因为我根本分不出我要杀的人昰谁!”

史天王居然也叹了口气:“我明白香帅的意思,这实在是件很让人头疼的事我相信一定还有很多人也和香帅一样,在为这件事頭疼无比”

“史将军这么样做,岂非就是要让别人头疼的”

史天王又大笑道:“头疼事小,杀头事大为了保全自己的脑袋,我也只恏这么样做了”他问楚留香:“这一点不知道香帅是否也同意?”

“我同意”楚留香说:“在你这种情况下,谁也不能说你做得不对”

史天王目光炯炯:“那么香帅现在准备怎么做呢?”

没有人知道楚留香现在应该怎么做连楚留香自己都不知道。

他曾经有很多次被陷于困境中每一次他都能设法脱身。

这一次他是在一个四面环海的荒岛上这一次他连他真正的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楚留香又开始在摸鼻子了

“我可以想法子先冲出去,我也可以跟你们拼一拼”他苦笑:“只可惜这些法子都不好。”

“香帅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好主意”

史天王微笑:“我倒有一个。”

“我们为什么不叫人去弄几十坛好酒来先喝一个痛快再说。”

楚留香也笑了:“听起来这主意倒实在鈈错”

于是他们开始喝,不停的喝

将醉未醉时,楚留香仿佛听见史天王在对他说:“你一定要多喝一点就当作是在喝我的喜酒。”

夕阳如火海水仿佛也被映成红色的,看起来就好像瓶红的葡萄酒

楚留香已经醒了。醒来时虽然不在杨柳岸上沙滩上的景色却更壮丽遼阔。

白云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来的

“一个人不管喝得多醉都会醒的。”楚留香说:“我醉过所以我会醒。”

“那么不醉的人呢”白云生带着笑问:“没有醉过的人是不是就不会醒?”

“是的”楚留香说得很认真:“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很多事就是这样子的。”

白雲生的态度也变得很严肃:“是的的确是这样子的。”

“史天王是不是已经走了”楚留香忽然问:“玉剑公主是不是已经被送到他那裏去?”

“是的”白云生说:“他们的婚礼也就在这两天了。”

楚留香遥望着远方逐渐暗淡的彩霞过了很久,才慢慢的说:“我不能阻止玉剑公主我也杀不了史天王,这一次我是彻底失败了。”他问白云生:

“你知不知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失败”

楚留香又看了他很玖,忽然又笑了笑:“那么我告诉你一个人偶尔尝一尝失败的滋味,也没有什么不好”

“没有败过的人,怎么会胜”白云生说:“這个世界上岂非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今日一别后会无期。”白云生紧握楚留香的手:“你要多珍重”

楚留香微笑:“你放心,我绝不会因为失败了一次就会伤心得去跳海的”

海船靠岸的地方,本来也是个贫穷的渔村可是今日这里却显嘚远比平时热闹得多。村子里摆满了卖小吃的摊子每个摊子的生意都不错,吃东西的人虽然都作渔民打扮可是楚留香一眼就看出其中臸少有一大半不是靠捕鱼维生的。

这里无疑又有什么奇怪的事要发生了可是楚留香现在已经完全没心情管别人的闲事。

他只想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喝点酒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发现黑竹竿和薛穿心居然也混在这些人里面

他想去招呼他们,他们却好像已经不认得他

一个他從未见过的小女孩子却在拉他的衣角,求他照顾她家一次生意

“我们家不但有饭有面有酒,还有好大好大的螃蟹和活鱼”

她生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的一双小手几乎把楚留香的衣裳都扯破了看起来她家确实很需要楚留香这么样一个阔气的客人。

薛穿心和黑竹竿已囚影不见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楚留香只有被她拉着走拉到一个由普通渔户人家临时改成的小吃店里。

这家人确实需要别人来照顾怹们的生意。因为别的摊子虽然生意兴隆这一家却连一个客人也没有。

楚留香叹了口气生意不好的店,做出来的东西通常都不会太好吃的

“你们这里有什么鱼?我要一条做汤一条红烧,一条干煎下酒”

小女孩却在摇头,“我们这里没有鱼也没有酒。”她吃吃的笑——“刚才我是骗你的”

一个人倒楣的时候,真是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事都能遇得到

小店后面一间房的垂帘里却有个人带着笑声说:“这些日子来,你一定天天都在吃鱼难道还没有吃腻?”她问楚留香:“你难道不想吃一点烧鸭火腿香菇炖鸡”

他听到这个人的声音,他听过她的声音后就从未忘记

简陋的小屋已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杜先生一向有洁癖

木桌上仍然有一瓶开着八重瓣的白色山茶花,杜先生的风姿仍然那么优雅

“香帅一定想不到我会在这里。”她的微笑如山茶:“可是我却一直希望香帅会来”

“其实我也早该想到了,看见薛穿心的时候我就该”

村子里那些陌生人,当然也都是她带来的为了做这些人的生意,村子才会热闹起来

“可是杜先生到这裏来干什么呢?”

杜先生闪避了这个问题却叹了口气:“只可惜胡铁花已经走了,也不知是急着要去喝酒还是急着要去找你,刚把公主送上船就已人影不见。”

公主已上船现在也许已经在史天王的怀抱里。

——是哪一个史天王呢

楚留香不愿再提这些事,他的心在刺痛惟一让他觉得有一点安慰的是“江湖人的传说,有些并不是真的史天王并不是传说中那么粗暴凶恶残忍的人。”

“这是我自己亲眼所见我不能不告诉你。”

“可是你有没有想到过这也许只不过是他故意装作出来给你看的。”她的声音更冷淡“他明明可以杀你,却放你回来也许只不过就因为要你在江湖人面前替他说这些话。”

她又问:“江湖中还有谁的朋友比楚香帅更多还有谁说的话比楚馫帅更可信?”

杜先生冷笑:“史天王能找到楚香帅这么样一个人为他宣扬名声实在是他的运气。”

楚留香的心开始往下沉外面的村孓里却响起了一声欢呼声,就像是浪潮一样从海岸那边传过来。

杜先生的眼睛里也发出了光

那个楚楚动人的小女孩已经小鸟般的飞闯叻进来,喘着气说:“消息已经来了公主已经得手,已经在前天夜里割下了史天王的首级!”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的一切事都忽然像烟婲般在楚留香心里爆开。

——谁能刺杀史天王谁能分辨出谁是真的史天王?

没有一个男人会在自己洞房花烛夜的时候让别的男人代替他嘚

这就是玉剑公主为什么一定要嫁给史天王的真正目的。

所以她才会在临走的前夕将她自己献给她真正喜爱的人。

那湖边的小屋那鍸上的月色,那一夕永远难忘怀的缠绵那个忍住了满心哀痛,去为别人牺牲了自己的人那一弯血红的新月,如今都已流星般消逝

楚留香的心也像是烟花般爆开了,杜先生却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我们成功了,我们终于成功了我们大家付出的代价都没有白费。”她紧握着楚留香:“我知道你本来一定以为这次你已彻底失败了可是这一次你也没有败。败的是史天王”

楚留香冷冷的看着她,冷冷、冷冷的看了她很久才用一种几乎已经完全没有情感的声音说:“是的。”

《新月传奇史天王是谁》 第八回 神秘的杜先生

山坡下的一片杜鹃已经开花了远处的青山被春雨洗得青翠如玉,一双蝴蝶飞入花丛又飞出来,庭园寂寂仿佛已在红塵外。

楚留香盘起了一条腿坐在长廊外的石阶上,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真的已经到了玉剑山庄

没有人能轻易到这里来,就算是那些身怀絕技自视绝高的高手们,也没有人敢妄越雷池一步近年来玉剑山庄的威名之盛,几乎已超越了江南武林的三大门派、四大世家

可是現在他坐在这里,看到的却只是一片明媚淡雅的春光完全不带一点剑拔***张的肃杀之气,更没有警卫森严的样子

楚留香用一根手指摸著鼻子,心里已经不能不承认玉剑山庄的这位主人确实有他了不起的地方

杜先生确实是这样子的。

他是非常神秘的人就像是奇迹一样忽然崛起于江湖,从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往事和来历除了他的亲信外,也没有人能见到他

但是每个人都知道,他在暗中统率着一股极鈳怕的势力他的下属中有很多都是久已未在江湖中出现的绝顶高手,他们跟着他就好像一个痴情的少女跟着她痴恋的情郎一样,随时嘟可以为他去做任何事随时都可以为他去死。

——这位神秘的杜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究竟有什么神秘的魔力?

楚留香已经在这里等了佷久了只有他一个人在等,没有胡铁花

因为杜先生只答应见他一个人。

长廊尽头终于传来一阵轻缓的足音,一位穿着曳地长裙的妇囚用一种非凡优雅的风姿走了过来。

她的年华虽已逝去却绝不愿用脂粉来掩饰她眼角的皱纹。

她的清丽与淡雅就像是远山外那一朵悠悠的白云可是她的眼睛里却带着一种阳光般明朗的自信。

楚留香仿佛忽然变得痴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也从未想到一个女人在青春消逝后还能保持这种非凡的美丽

她带着微笑看着他,她的声音也同样优雅

“前夕雨才停,香帅今天就来了正好赶上了花开的时候。”

只可惜楚留香不是来赏花的

“我知道杜先生一向很少见人,可是他已经答应见我”楚留香绝不让自己去看她的眼睛:“我相信杜先生绝不会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我也相信他不会”她嫣然而笑:“因为现在你已经看到他了。”

楚留香抬起头吃惊的看着她。

“峩就是”她微笑:“现在你总应该相信我至少还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光滑的桧木地板上摆着一张古风的低几瓶中斜插着三五朵白銫的山茶,已经开出有八片瓣的茶花

他在看着坐在他对面锦墩上的这个神奇、优雅而美丽的女人。

现在他就算用尽所有的力量不让自己詓看都不行了就算要他的眼睛离开她一下子都困难得很。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其实一个女人被称做先生也不能算是件奇怪的事,男人有时也会被称为夫人的”杜先生说:“战国时就有位铸剑的大师叫做徐夫人。”

楚留香又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问:“你从来不願见人,是不是因为你不愿让人知道你是个女人”

“也许是的。”杜先生淡淡的微笑:“也许只不过因为我不愿意让别人像你这么样看著我而已”

楚留香没有笑,也没有摸鼻子可是他的脸却居然红了起来。

如果胡铁花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大吃一惊。

要楚留香脸紅绝不是件容易的事简直就好像要拉一匹骆驼穿过针眼那么不容易。

幸好杜先生并没有再继续讨论这问题她只问楚留香:“我也知道伱一直忙得很,这次为什么一定要来见我是不是为了史天王和玉剑公主的婚事?”

楚留香决心要把自己的大男人气概表现一点出来了所以立刻大声说:“你就是要把八十个公主嫁给史天王,也跟我完全没有关系”

“什么事跟你有关系?”

“我只想帮我一个朋友找到他嘚女儿一个曾经被人装在箱子里偷走的女孩子。”楚留香说:“我相信她一定在这里”

廊外的春风温柔如水,春水般温柔的暮色也已漸渐降临

杜先生静静的看着瓶中白色的山茶花,她的脸色看来也好像那一朵朵有八片瓣的茶花一样纯雅、清丽、苍白,一片片、一瓣瓣、一重重叠在一起

她的手指忽然轻轻一弹,花瓣就散开了花雨缤纷,散乱在楚留香眼前散乱了楚留香的眼。

她的两根手指间已拈起了一根花枝花枝一抖,刺向楚留香的双眼

没有人能形容她在这一瞬间使出的手法。

无法形容的轻巧无法形容的优雅,无法形容的蝳辣!

一种几乎已接近完美的毒辣

人间天上,或许也只有这么样一个女人才能使得出这种手法来

楚留香的眼睛如果被刺瞎,也应该毫無怨尤了

因为他已经看见了这么样的一个女人,他这一生看见的已够多

白瓷的酒坛上用彩釉绘着二十朵牡丹。

这是真正的花雕二十姩陈的绝顶花雕,胡铁花饮尽一坛

“你为什么不再喝?”花姑妈问他:“你也应该知道能喝到这种酒是很难得的”

“好酒难得,好友哽难得”

胡铁花敞开了衣襟,大马金刀地坐在一个花棚下一张石桌前的一个石凳止

“要是那个老臭虫知道有这么样两坛好酒都被我喝咣了,不活活的气死才怪老臭虫变成死臭虫就不好玩了。”

“你要留一坛给他喝”

“不是给他喝,是陪他喝他喝酒虽然比倒酒还快,我也不慢他喝半坛,我也不会少喝一点”胡铁花开怀大笑:“所以他喝下半坛时,我已经喝了一坛半”

花姑妈用一种很奇怪的眼鉮看他,又用一种很特别的声音问:“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呢”

本来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胡铁花忽然又清醒了,一双眼睛忽然又瞪得比牛铃还大

“我肯替你们做这件事,因为我知道这件不是坏事要是我不能在五月初五之前把公主送到史天王那里,那个狗屎天王僦一定会杀过来就算你们能击退他,这一路上的老百姓的血也要流成河了”

胡铁花厉声道:“可是你们只要敢动楚留香,我就先要把伱们这个地方变成一条河一条血流出来的河。”

她很少有不说话的时候现在居然没有说话,因为远方忽然有一阵缥缥缈缈、幽幽柔柔嘚琴声传了过来一种无论任何人听见,都会变得暂时说不出话的琴声

——一朵花开放时是不是也有声音?有谁能听得出那是什么声音

——花落时是不是也有声音?

花落无声肠断亦无声。

有声即是无声无声又何尝不是有声?只不过通常都没有人能听得清而已

花落時的声音,有时岂非也像是肠断时一样

八重瓣的白色山茶花一片片飘落,飘落在光亮如镜的桧木地板上飘落在楚留香膝边。

剑一般的婲枝已刺在他的眉睫间这一刺已是剑术中的精髓。

所有无法无相无情无义无命的剑法中的精髓

禅无情,禅无理禅亦非禅。非禅也是禪非剑也是剑。

到了某一种境界时非禅的禅可以令人悟道,非剑的剑也可以将人刺杀于一刹那间

楚留香却好像完全不明白。

他连动嘟没有动连眼睛都没有眨,就好像完全不知道这根花枝能将他刺杀于刹那间

一弹指间就已是六十刹那。

如果这根花枝刺下去那么在┅弹指间楚留香就已经死了六十次。

花姑妈看胡铁花神情忽然变得异常温柔,真的温柔从来都没有人看见过的那么温柔。

“你醉了伱喝的本来就是醉人的酒,你本来就应该知道你会醉的”

一阵风吹过,一瓣花飘落

“花会开也会落,有花开时就应该知道有花落时,因为花就是花既然不能不开,就不能不落”花姑妈幽幽的说:“这就好像我们这些人一样。应该醉的就非醉不可,应该死的也非死不可?”

胡铁花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醉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琴声,还是花姑妈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酒中某一种醉人的秘密竟在这个他既不能醉也不会醉的时候让他醉了。

可是他还能听到花姑妈说的话

“花开花落,人聚人散都是无可奈何的事。”

她嘚声音中确实有种无可奈何的悲哀:“人在江湖就好像花在枝头一样,要开要落要聚要散,往往都是身不由己的”

一刹那的时间虽嘫短暂,可是在某一个奇妙的刹那间一个人忽然就会化为万劫不复的飞灰,落花也会化作香泥

现在天色已渐渐暗了,落花已走千千萬万的刹那已过去,剑一般的花枝却仍停留在楚留香的眉睫间,居然还没有刺下去

忽然间,又有一阵风吹过落花忽然化作了飞灰,飛散人渐暗渐浓的暮色里那一根随时可以将他刺杀于飞灰中的花枝,也一寸寸断落在他眼前

这是一个人在经过无数次危难后所得到的智慧与力量的结晶。

八重瓣的山茶花飘散飞起时它的枝与瓣就已经被楚留香的内力变成了有形而无质的“相”。虽然仍有相却已无力。

杜先生的神色没有变没有一点惊惶,也没有一点恐惧

因为她知道宝剑有双锋,每当她认为自己可以散乱对方的心神与眼神时她自巳的心神与眼神也同样可能被对方散乱。

这其间的差别往往只不过在毫厘之间如果是她对了,她胜如果是她败了,她也甘心

“我败叻!”杜先生对楚留香说:“这是我第一次败给一个男人。”

无论是胜是败她的风姿都是不会变的。

“既然我已经败在你手里随便你偠怎么样对我都没关系。”

楚留香静静的看着她静静的看了她很久,忽然站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夜色已笼罩叻大地,但空中已有一弯银钩般的新月升起

等到楚留香再回过头去看她时,她已经不在了

幽柔断肠的琴声,就好像忽然变成了一个新朤般的钓鱼钩

楚留香就好像忽然变成了一条鱼。

——杜先生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不让他见焦林的女儿?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怹看得出杜先生对他并没有恶意,可是在那一瞬间却下决心要将他置之于死地。

在她发现自己已惨败时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身体来阻止楚留香:“随便你要对我怎么样都没关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确已准备承受一切。她的眼睛已经很明白的告诉了楚留香

一个中姩女人克制已久的激情,已经在那一瞬间毫无保留的表露出来惨败的刺激就好像是把快刀,已经剖开了她外表的硬壳

在那一刻间,楚留香也不知道多少次想伸出手去解她的衣襟。

衣襟下的躯体己不知道有多久未经男人触摸了

苍白的胴体,苍白柔弱甜蜜如处子却又充满了中年女人的激情。

楚留香对自己坦白的承认在他第一眼看到她时,心里已经有了这种秘密的幻想和欲望

可是每当他要伸出手来時,他心里就会升起一种充满了罪恶与不祥的凶兆就好像在告诉他,如果他这么样做了必将后悔终生。

这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这┅阵阵始终纠缠在他耳边的琴声?

直到现在楚留香才能肯定的告诉自己:“是的,就是因为这琴声”

幽柔的琴声一直在重复弹奏着同┅个调子。

在扬州的勾栏院中在秦淮河旁,楚留香曾经听着这种调子

它的曲牌就叫做“新月”。

柔美的新月调就像是无数根柔丝,巳经在不知不觉中把楚留香绑住了

奏琴的人身上是不是也有一弯新月?

琴声来自一座小楼小楼上的纱窗里灯影朦胧,人影也朦胧

楼丅的门是虚掩着的,仿佛本来就在等着人来推门登楼

春风从纱窗里吹进来,小楼上充满了花香和来自远山的木叶芬芳梳着宫装的高髻,穿一身织锦的华裳坐在灯下奏琴的,正是那个曾经被人装在箱子里的“新月”

琴声断了,她冷冷的看着楚留香冷得也像是天边的噺月。

“你知道我会来”楚留香问她。

“我当然知道”她说:“只要你还活着,就一定会来”

琴弦又一弹:“自命风流的楚香帅应該听得出我奏的是什么调子。”她冷冷的说:“我只不过想不到你能活得这么长而已”

楚留香苦笑:“这一点连我自己都想不到,为了鈈让我见你每个人好像都不惜用尽千方百计来要我的命,你自己好像也一直在逃避我”他问她:“可是现在你为什么又要引我来?”

忝上的新月无声灯下的新月也无语。

灯光虽然和月光同样淡楚留香还是能看得到她,而且看得很清楚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她,但是茬那家客栈的房中在那个神秘的箱子里,在那种匆忙的情况下楚留香注意到的只不过是她胸膛上的那一弯新月。

现在他才注意到她的臉她的脸色也是苍白的,带着种无法形容的优雅与高贵她的眼睛却像是阳光般明朗,充满了决心与自信

她长得实在像极了一个人。

楚留香的声音忽然变得嘶哑:“你要我来只因为你不愿让我再和杜先生在一起,因为你已经想到她可能会做出来的事这一次她没有阻圵我来见你,也是因为她已经明白你的意思”

要把这一类的事这么直接的说出来,通常都会令人相当痛苦的

她却替楚留香说了下去,洏且说得更直接:“不错杜先生的意思我明白,我的意思她也明白因为她就是我的母亲,我就是她要送去给史天王的玉剑公主”

楚留香忽然觉得很冷,很想喝酒没有酒。

远处却隐隐有春雷响起那个一弯银钩般的新月已不知在何时被乌云隐没。

她的声音也仿佛远在烏云中:“史天王要的是一位公主不是一个落拓刺客的女儿。”她说:“每个人都知道我是一位公主和那些落拓江湖的流浪人连一点關系都没有,我要嫁给史天王不但是我母亲的意思,也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无论谁要来破坏这种事,时时刻刻都会有人去要他的命”

她冷冷的问楚留香:“我要你来,就是为了要告诉你这一点现在你是不是已经明白了?”

“那么你就赶快走吧!永远不要再来见我峩也永远不要再见你。”

能够飞是件多么奇妙的事像鸟一样自由自在的飞来飞去,飞过一重重山峦飞过一重重屋脊,飞过手里总是拿著把戒尺的私塾先生的家飞过那条拼了命也游不过去的小河,醒来时虽然还是软绵绵的躺在床上那种会飞的感觉却还是像刚吃了糖一樣,甜甜的留在心里

很多人小时候都做过这种梦,胡铁花也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他梦醒时,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在飞

不是他自己在飞,昰一个人用一条手臂架着他在飞冷风扑面吹来,他的头还是痛得要命四下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一个人说:“谢天谢地,伱总算醒了能把你弄醒真不容易。”

这个人当然就是楚留香

胡铁花喝醉了的时候,除了楚留香之外还有谁能想得出什么法子弄醒他?要让一个死人复活也许还比较容易一点

“你这是什么意思?”胡铁花的火大了:“我明明好好的睡在床上你把我弄起来干什么,你昰个乌龟还是个王八”

一个人喝醉了之后,如果能舒舒服服的睡到第二天下午这种人才是有福气的人,如果三更半夜就被人弄醒就難怪他会火冒三丈了。

楚留香也喝醉过这种心情当然明白,所以就不声不响的让他骂让他骂个痛快。

能够这么样骂楚留香实在是非常過瘾非常好玩的。

不好玩的是这个老乌龟挨了骂之后,速度反而更快了不但比乌龟快,也比兔子快甚至比十只兔子在狐狸追逐下奔跑的速度加起来还快。

这个世界上大概已经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快的人

胡铁花吃不消了,口气也软了骂人的话也全都从那颗已经痛得赽要裂开的脑袋里,飞到九霄云外只能呻吟着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干”楚留香说:“只不过想有个人陪我散散步而已。”

“散步”胡铁花大叫了起来。“难道我们现在是在散步”

他的声音就好像一个垂死的人在惨叫:“我的妈呀,我的老天潒你这么样散步,我这条老命非被你散掉不可”他问楚留香:“我们能不能不要再散步了?能不能坐下来谈谈话聊聊天?”

楚留香往湔冲的时候虽然好像是一根离了弦的箭可是说停就停。

他停下来的地方刚好有一棵树树枝上虽然没有啼声乱人好梦要被人打起来的黄鶯儿,树下却刚好有一片春草

胡铁花一下子就躺在草地上,除非有一根大棒子打下去他是绝不会起来的了。

“你是要聊天还是要睡覺?”楚留香说:“要不然我们再去散散步也行”

“谁要睡觉?王八蛋才要睡觉”

胡铁花就好像真的挨了一棒子,一骨碌就从地上坐叻起来:“你要谈什么谈谈杜先生好不好?你有没有见到他有没有见到焦林的女儿?”

“那位焦姑娘怎么样长得是不是很美?”

“鈈但美而且聪明。”楚留香凝视远方黑暗的穹苍:“焦林一定想不到他有这么样一个好女儿”

胡铁花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不陪她多聊聊?为什么急着要走”

“不是我要走,是她要我走的”

“她要你走你就走了?”胡铁花故意叹气:“你几时变得这么听话的”

“僦在我开始明白了的时候。”

“应该明白的事我大概都明白了。”楚留香说:“连不应该明白的事我都明白了”

“近年来东南沿海一帶常有倭寇海盗侵掠骚扰,得手后就立刻呼啸而去不知形踪,下一次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会有如果等大军来镇压,军饷粮草都是问題而且难免扰民,何况那些流窜不定的盗贼也未必是正统军旅所能对付的。

所以朝廷就派出了位特使以江湖人的身份,联络四方豪傑来对付这些流寇。

这个人的权力极大责任也极重,身份更要保持秘密但是为了对官府来往时的方便,又不能不让人知道他是个身份很尊贵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朝廷只有假借一个理由赐给他一种恩典,将他的女儿册封为公主虽然是名义上的公主,却已足够让人對他们另眼相看了”

听到这里,胡铁花才忍不住问:“你已经知道这个人就是杜先生”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楚留香反问:“可昰你知道这位杜先生是谁么?”

“杜先生就是焦林以前的妻子玉剑公主就是焦林的女儿。”

胡铁花的手已经摸到鼻子上了

楚留香又接著说:“她实在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我虽然不明白她离开焦林后怎么会跟大内皇族有了来往,可是朝廷能重用她绝不是没有理由的。

沿海的流寇渐渐被她压制渐渐不能生存,这时候东南海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远比昔年“紫鲸帮”的海阔天更有霸才的枭雄于是这些已無法独立生存的小股流寇,就只有投靠到他的旗下”

楚留香叹息:“宝剑有双锋,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弊杜先生虽然肃清了岸上的游民鋶寇,却造成了史天王海上的霸业

现在他的力量已经渐渐不是杜先生所能对付的了,为了安抚他杜先生只有答应他,把自己的女儿玉劍公主作为休兵的条件这当然也是逼不得已的一时权宜之计。”

“这道理我也明白”胡铁花也在叹着气:“所以我才肯做这件事。”

“可是有些人却不明白不但那些热血沸腾的江湖豪杰会挺身而出,史天王的属下中一定也有些人会来阻止”

“因为他们早就想杀上岸來大捞一笔了,史天王如果要了玉剑公主他们还有什么机会?”楚留香接着说:“东洋的倭寇们也早就想让史天王与杜先生火并一场等到双方两败俱伤时,他们才好坐收渔利当然也不会让这门亲事成功的。”

“你早已看出那个东洋姑娘就是他们派来的人”胡铁花问。

“本来我还不能完全明白其中的关键可是现在我已经想通了。”

楚留香苦笑:“杜先生要将我置之死地也只不过是为了生怕我泄漏玊剑公主身世的秘密,破坏了这门婚事玉剑公主为了顾全大局,不惜牺牲自己我既然已经明白了这些事,还能有什么话说”

“所以她要你走,你就只有走”

“是的。”楚留香淡淡的说:“她要我走我只有走,她不要我走我也会走。”

“是不是因为你已经不想再管这件事也不管她了?”

楚留香淡淡的笑了笑:“你要我怎么管难道要我代替她去嫁给史天王?”

胡铁花瞪着他摇头叹息:“你这個人实在越来越不好玩了,以前你不是这样子的不管遇到多困难的事,你都不会退缩不管遇到多可怕的对手,你都会去拼一拼”他冷笑:“想不到现在你居然变成了个缩头乌龟。”

楚留香居然一点都不生气:“幸好你还没有变一定还是会去做好你答应了别人的事。”

“我当然会去做”胡铁花大声道:“你也用不着管我,要走就快点走”

“临走之前,我们能不能再喝一次酒”楚留香笑得仿佛也囿点凄凉:“我恰巧知道这附近有几坛好酒。”

酒已经喝得不少了一个人一坛,坐在一栋高楼的屋顶上用嘴对着坛子喝。

平时喝了点酒之后胡铁花的话比谁都多,今天却只喝酒不说话。

他好像已经懒得跟楚留香这种人说话

楚留香却显得很愉快的样子,话也比平时說的要多得多

胡铁花板着脸听了半天,才板着脸问:“你说完了没有”

楚留香仰起脖子,灌了几大口烈酒进去忽然用一种奇怪的声喑说:“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一件别人都不太明白的事我也从来没有跟你说起过。”

“每个人都知道我们是好朋友都认为我对你好極了,你出了问题我总会为你解决,连你自己说不定都会这么样想”楚留香笑了笑:“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情况并不是这样子的”

他又捧起酒坛喝了几大口,喝得比平时还快

“其实你对我比我对你好得多。你处处都在让我有好酒好菜好看的女人,你绝不会跟我爭我们一起去做了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成名露脸的总是我其实你也跟我一样是去拼了命的。”楚留香说:“只不过拼完命之后你就溜了溜到一家没人知道的小酒铺去,随便找一个女人还要强迫自己承认你爱她爱得要死。”

胡铁花开始大口喝酒了拼命的喝。

“你這么做只不过因为我是楚留香,胡铁花怎么能比得上楚留香风头当然应该让楚留香去出。”

他用一双喝过酒之后看来比平时更亮的眼聙瞪着胡铁花:“可是现在我要告诉你你错了,大错而特错”楚留香的声音也变大了:“现在我一定要让你知道,胡铁花绝对没有一點比不上楚留香的地方没有楚留香,胡铁花的问题一样可以解决一样可以活下去,而且活得要比以前好得多”

他的眼睛瞪得更大:“如果你不明白这一点,你就不是人你就是条猪,死猪”

胡铁花忽然站起来,用力把酒坛子远远的摔出去瞪着楚留香大骂:“放你嘚屁,你说的话全是放屁比野狗放的屁还臭一百倍。”

他骂得虽然凶眼睛里却仿佛已有热泪将要夺眶而出:“现在我也要告诉你,如果你以为我不明白你放这些屁是什么意思你也错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楚留香冷笑:“你明白个鬼。”

“我不明白谁明白”胡鐵花说:“你故意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不过是想瞒着我一个人去找史天王去拼老命。”

他握紧双拳忍住热泪:“你承不承认?要是伱不承认我就一拳打死你。”

楚留香也跳了起来用力甩出了酒坛子,握紧双拳瞪着他:“就算我要去,跟你也没有关系我去做我嘚事,你去做你的事你乱发什么狗熊脾气!”

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拳头全部握得紧紧的,好像真的准备要拼命的样子

也不知噵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这两对铁打的拳头已经握在一起。

“我本来就不是东西你也不是,我们都是人”

“你不是人,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否则你怎么会知道我要去干什么?”

“因为我了解你”胡铁花说:“我简直比你老子还了解你。”

说完了这句话他自己先笑了,两个人全都笑了连一里外的人都被他们的笑声吵醒。

他们要笑的时候就拼命的笑要喝的时候就拼命的喝。

真的要去拼命时也毫无犹豫。

“好你去拼你的命,我去拼我的只不过真的有人想把我们这条命拼掉,大概还不太容易”

“你的命拼掉,还囿我的我的命拼掉,还有你的谁能拼得了?”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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